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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左道官途【作者:走过青春岁月】(3月25日更新至“第四百二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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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一章 窥破真相,神鬼有形

  造物主赋予每个人特殊的本领,当我们找到它时,就会感到自己所做的事情仿佛鬼使神差,或者如有神助,或者如鬼附身。其实一切不可思议均由自身而来。玄门左道中人不信神鬼无端,眼中见的,心中信的,只有真相。窥破真相,自然无所畏惧。所谓的神鬼,在不同人眼中是不同的。感到恐惧和不解只是因为修行不够,天分不足。

  举个简单的例子,有时候人们论起某地邪性时会说,某人镇的住。其他人去了都闹,某人一去那东西就消停了。某人通常涵盖了两种人,一种是体魄粗壮精气神饱满且天生懵懂无惧之辈,气血旺,不信邪。另一种则是身具窥破真相能力的觉悟者,不仅不怕,甚至还能捉鬼降妖,这样的人物一出现,不管是鬼神还是装神弄鬼的人,不怕他才怪。

  神鬼吓人,不是因为神鬼有多厉害,更多时候是因为我们的内心不够强大。

  啪嗒••••••啪嗒••••••

  充满新地板漆味道的房间里,传出仿佛有人穿着拖鞋在里边走动的声音,但实际上却什么都看不见。

  许三笑站在窗外听了一会儿,揉揉鼻子,合上窗户,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除了这声音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身后是何问鱼和米粒儿,后者听了这声音后,流露出不解之色。

  包工头站在五米之外,战战兢兢地说:“您可真会逗,这大半夜的光听见动静,看不见人,还不够吓人啊?”

  打更的老任头凑过来说:“这声音跟日式木屐踩在地上的动静很像,另外,之前有个工人正在贴砖,突然就从梯子上掉下来,人没什么大事,刚才已经醒了。”

  许三笑点点头,“走,去看看。”

  包工头一听人醒了,没什么大事,长出一口气,抢步在前说:“在工棚那边,我带您过去。”

  来到工棚,只见那工人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干瘦,面色发青,被几个工友围在当中,还在不住的颤抖。

  许三笑低头问道:“你身上哪里还疼吗?”

  包工头凑过来说:“梁佳,许主任问你话呢,你觉得身上哪还疼吗?”

  梁佳抬起头,看了许三笑一眼,双眸神光涣散,死鱼似的。缓缓摇头表示身上没什么不妥。

  许三笑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随身取出藿香瓶,让他闻闻。打更的老任头凑过来说道:“许主任随身还带着这个东西啊?”许三笑回头问道:“怎么?你知道这是什么?”

  老任头不在意的说道:“藿香水嘛,谁不认识?”

  藿香和藿香之间也是有区分的,海拔160米的地区生长的藿香和海拔1700米的深山老林里生长了不知经年的藿香相比,其功效差别不啻天渊之别。玄门中有秘术炼制藿香膏,非高寒老林出产的品质最佳的不用。此物除了药用外,还有明神避秽祛阴邪的功效。许三笑瞥了老任头一眼,没说话。

  梁佳的精神为之一振,眼中涣散的神采渐渐回拢,终于恢复了正常,张口说道:“我当时听见有人在用日语讲话,还感觉到掉下来之前有人在我身后拉了我一把••••••”

  许三笑问:“你怎么能确定那是日语?”

  梁佳说:“我们经常看一些日语片,所以听的出来。”

  许三笑问左右人,“你们当时有谁跟他在一起?”

  所有工友均摇头,一个年龄稍长者说:“我们都是分片儿干活,各干各的,小梁子自己负责南墙。”

  招商办挂牌成立,许三笑急于拥有仕途上第一块一亩三分地的心情非常迫切,因此把工期催的很急。眼看着这些工人们都被吓的开始收拾行李了,心知若不把这个所谓的日本鬼给捉出来,这工期就得耽搁。

  现在的问题是,要先弄清楚这个鬼到底是人为的,还是真有某个死在这里的人留下了一团精神能量一类的物质,赖在这不肯离去?

  有道是神思不散者为鬼。每个人都有可称之为神的精神意志形成的能量,潜藏于九宫泥丸之中。道家有一门刺术,讲道人之死必当是脑之亡,想要彻底杀死一个人,最稳妥的方法是刺穿头部。否者便有可能死而不亡,留下一团不甘的精神意志在人间,而被称之为鬼。

  此物最厉害的手段便是制造幻觉来吓唬人。最怕的是精神强大者。概因心意坚定精神意志强大的人很难受到外物的影响。左道的观点是,窥破真相,强化自我意志,这种能量就很难对人产生影响。另外,身具信仰的人,被自我催眠出一种强大的信念,尽管精神意志不够强,却也可以无视眼前幻觉,不受这样的能量影响。再有便是懵懂勇悍之辈,精气神饱满,混不吝,制造幻象对这种人根本没用。

  目前全世界具备条件的国家都有研究并解决这玩意的专门机构。

  事实上这种精神能量是极为罕见的,身死之后能把自己的精神意志留在人间者,只有在非常极端的情况下才会产生。例如极大的委屈,极大的刺激,可以形成强大的精神意志,或者极少数人靠磨练体术修成的极强的精神意志,死后精神意志不灭,所谓功夫好练神难修,这样的人物也属于极端情况。这等人物比前边的几种更难得一见。

  玄门邪道的扶乩先生传承有一门高等级的术法,叫做炼鬼术,专门捕捉这种残存的精神能量。厉害的扶乩先生云游四方以替人捉鬼的名义寻找此物。用秘法捉到后,通过向其施加痛苦的方法,抹去其所剩无几的自我意识,然后再通过诸如黄皮子,黑狗,狐狸,红鱼之类的天生能吸收这种能量的灵媒生物,把这种能量通过吃灵媒的方法最终转移到自己身上,达到提升修行境界的目的。

  许三笑是玄门左道当世唯一嫡传,周至柔曾将行走江湖七十年的经验和所知的玄门秘术尽数传给了他。对于所谓擒妖捉鬼之术,又岂会没有涉猎?只是世间关于鬼的故事虽不少,但真正存在的这种精神能量却极稀少,大多数不可思议的现象都是人为的。就比如眼下这件事,许三笑经过详细勘察,询问后,已几乎能做出判断,此事定是人为。

  玄门邪道中有一门唬人的小技巧,叫做空屋出声。原理是在地下埋下一个可发声音的空盒,里边放一只青蛙或者老鼠,在盒子外放一条蛇,青蛙或者老鼠察觉到蛇的存在便会不安,于是在盒子里奔走跳跃,那盒子受到震动便能发出各种声音。这种小技巧在过去闹白莲教的时候经常用来假托神意。

  那个小鬼子讲话的声音也不难弄,一个藏在某处的定时播放的录音机就能搞定。

  最后的问题是,这个姓梁的工人是被谁拉下去的?许三笑分析,这人明显中了某种迷神散一类的药物,当时他一个人在干活,那个捣鬼者给他下了药,布置下空屋出声的戏法和日本鬼的讲话录音,然后待他药效发作了,再过来把他一把拉下来。

  这个人会是谁呢?许三笑在心中抽丝剥茧将此事分析一番之后,环视在场诸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打更的老任头脸上,心中一动,忽然想起王峰说起过的一个人来,十年前,把换粮大案扣在王峰头上的艳阳县粮库保管员也是姓任的,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如果是那个任宝奎,卢素梅那虎娘们岂会不认识?见了面还不得生吃了他?随口问道:“任师傅,光知道你姓任,还不知道你大名叫什么?”

  老任头微微一怔,不明白许三笑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答道:“我叫任宝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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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二章 邪道八层,风爪寒牙

  许三笑曾经很喜欢的一本书,叫魔鬼出没的世界。作者叫卡尔萨根,他周游世界,希望能用科学解释一切神秘事件。其中写道,大多数我们不可理解的现象其实都是人为的。这个世上人造的神和鬼远比真实存在过的多千万倍。一切不可思议现象,都源自我们精神世界的弱小和对科学现象掌握的不足。

  晚年时卡尔•萨根曾访问华夏,并入南山寻访隐士,回国后在日志中写道:精神世界是丰富多彩的,但是精神世界的源泉是什么?除了宗教,至今没人给出过明确科学的答案。人类的精神世界复杂无比,科学不能解释其主导的全部现象,同样的,信仰也不能。东方有些觉悟者的精神意志凝结成了某种能量,可以用科学解释不了的方式穿透物质,影响别人的思维,甚至改变物质的分子结构。也许他们的一些著作论述可以解释精神能量的源泉,可惜我已老病,没有时间学习那些深奥的连华夏人都极少有人能理解的道理。

  许三笑相信这位小黑国的科学巨匠所说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准确的。但卡尔萨根却不知道并非所有的修道者都是仙风道骨善良无争的世外高人。玄门有句话叫做:道正则术正,道邪则术邪。南山隐居的高人是在求道;许三笑在世间历练,寻妙鼎求同心共修房中术也是为了求大成境界;甚至养血蛊灵媒的邪道中人也是在求道。大家虽然殊途同归,方法和过程却不可同日而语。

  有些至邪之术,伤天和,损人利己。

  王峰的怪病。吃了十年生肉,最后吃的骨瘦如柴,半身不遂。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别人认为他招了邪祟之物,他自己也认为是中了别人的神鬼之术。直到这件事被许三笑撞上,才发现他是被人暗算在身体种下了肉龙,成了别人养血肉精华的肉鼎。

  许三笑曾经分析过暗算王峰的这个人。一开始怀疑是喜欢跟一些宗教玄学人士往来的程霸天,后来发现这个怀疑其实并不是很站得住脚。程雪峰是艳阳县的土皇帝,王峰不过是被他翻手放倒的小角色,打趴下也就算了,还有必要还在他身上下如此狠毒的东西吗?当年王峰一案有一个重要证人,便是艳阳县粮库的保管员任宝奎。

  王峰今晚还说起过此人。当时许三笑问他怎么得罪的这个人,王峰这些年曾不止一次想过这件事,思来想去只有一次的经历最可疑。那年王峰去下边粮库检查,当时的保管员便是任宝奎,王峰在粮库中发现了大量的耗子,各个肥硕无比,有的甚至大过了猫,当时他很生气,于是把任宝奎给批评了一顿。

  许三笑听的时候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特别的,现在忽然发现歇马镇的粮库看更人居然就是任宝奎,不禁一下子想起了王峰所说的那件事。忽想起玄门左道的驯兽经里有一种奇术叫做养龙术。或许与此有关。

  所谓的龙其实指的是一种蛇,叫邙山烙铁头。是一种剧毒无比的巨型毒蛇,长的通体碧绿,麟角狰狞,极其罕见稀有。驯兽经所载,这种蛇一丈以下称之为蛇,一丈以上便叫碧龙。一旦称之为龙,往往都是活了上百年的。这东西深藏在大山里,活的久了,见识的自然现象多了之后逐渐进化出一些特殊的本事。它们会把身体里的毒液喷到雾气中,利用毒雾扩大捕猎范围从而大量捕捉猎物,但也因此养成了极强的食欲。

  养龙术其实就是豢养兽兵。在古代,玄门高人都喜欢养这玩意看守山门。比如许三笑养的黄虎便是他的兽兵。在驯兽经里,有几种兽兵是最厉害的,华夏古猫算是一种,但许三笑的黄虎尚未开启灵性,目前还远算不得厉害。另外还有其他种类的动物,狮、虎、巨象、犀牛,巨猿、天雕、熊罴、只要是返祖异兽,一旦通了灵性,皆是厉害绝伦的兽兵。这碧龙也可算其中一种。

  这些异兽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玄门中对驯兽经有所知的高人一旦见到,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许多修道之人不重身体修行,体魄相比武道高手远远孱弱,身边有一只厉害的兽兵随身护法,行走天下闭关修行时自然会安全很多。而能养这种级别的兽兵之人,往往都是门户中的顶尖人物。

  如果王峰当年发现的那些大耗子是打算用来养龙的,那这个任宝奎毫无疑问的定是玄门中的人物。许三笑一念及此,顿感所有思路前后贯穿,一切问题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任宝奎之所以来到歇马镇,多半是为了等王峰体内的肉龙成型。之所以选择来粮库当班,正是为了豢养那只很可能是碧龙的兽兵。如果前边的猜测是对的,那之前的看更人之死,以及那些闹鬼的传闻,还有今晚的一切,就可以肯定是他所为!

  王峰倒霉,只是因为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任宝奎自报家门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许三笑心念电转想到这里,面上却始终不动声色,点点头道:“好名字,认识了这么久,我今儿才算真正认识你是何方神圣。”转头又对工头说:“今晚的活儿就干到这儿吧,你们好好休息休息,不必害怕,那些什么所谓的鬼神交给我来解决,明天照常施工,再有一次闹鬼的事情发生,我立即给你们结全款,送你们走人。”

  这些工友们都被吓到了,普通人当此情形,哪里还听得进许三笑的话?一个个犹自在张罗着要连夜离开这个鬼地方。那工头甚至说出了宁愿不要钱也要走的话。正争论不休时,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股淡淡的香味,不大会儿,屋子里便只剩下四个人仍然站着。

  许三笑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二目如电,盯着任宝奎,道:“想不到竟会在此遇上一位同道高人。”

  任宝奎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何问鱼身上,没有理会许三笑,却对着何问鱼轻轻一叹,问道:“能否放我一马?”

  何问鱼没理会他,却把目光投向了许三笑。伸手比划了一个八字。

  许三笑立即明白,这个人的修行精深,境界很高,己方三人当中他忌惮的只有何问鱼。心中估算,任宝奎不是武道中人,他的攻击手段肯定要靠幻术和高等级的邪药虫蛊,在这样的环境里与之斗术,纵然何问鱼能在劈手间致他于死地,恐怕这满屋子的人除了何问鱼之外,包括自己和米粒儿都难以幸免。就算是何问鱼都未必能做到毫发无伤。

  “敢问任先生在哪一门中修行?”许三笑打算在答应放他离开前,更多的了解这个人。

  任宝奎傲然道:“玄门三宗,如今辈分最高者有至,问、道三字,我叫任道远,出身杂道。”

  杂道便是邪道,不过他们门户内更喜欢自称为杂道而已。许三笑暗骂了一句老杂毛,嘴上却说:“想不到阁下竟是道字辈的前辈。”

  又道:“实不相瞒,晚辈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一声,王峰肚子里的肉龙已经被晚辈擅自取出了,只要你答应不再计较这件事,并立下血誓,今后你我两方面井水不犯河水,晚辈现在就愿意恭送你老离开。”

  任宝奎点点头,没有废话,立即咬破中指,举手发誓,决不再找王峰的麻烦,更不会主动与许三笑为敌。若有违背,当遭形神俱灭之天罚。虽说当今的世道没有几人相信誓言,但在玄门里,这血誓还是具有一定约束效力的。其实更有约束力的是许三笑身边,还有一个半傻不癫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何小姑娘坐镇。

  任宝奎发过誓之后,缓缓退出工棚。许三笑三人原地不动,目送他离开。不大会儿便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丝竹声,过了一会儿又响起一阵丝丝摩擦声,随着那丝竹声一起逐渐远去。米粒儿好奇的探出头去看,只见夜色中,明亮的月光的照射下,一条长达两丈开外的巨型毒蛇正循声离开,通身碧绿,头角狰狞,摇头摆尾,恐怖异常。

  米粒儿惊的啊了一声,脸上流露出惊恐之色来。何问鱼说:“姐姐别怕,那人是邪道八层天的人物,随身的兽兵厉害一些也是应当的,但你的黄虎天生风爪寒牙,正是那蛇的克星,关键就看你能不能为它开启灵性。”

  许三笑大吃一惊,八层天?对应左道中人的境界便是上中品境界,老瞎子当年最巅峰时也只比这人高了半品而已。难怪连何问鱼也会对此人有所忌惮。又想,这个何小姑娘也不知是在装,还是真的在成长,反正是心怀叵测赖着不肯走了。这婆娘杀起人来干脆利落,绝无一丝手软,哄又哄不走,轰也不敢轰,让人头疼起来,只比这个任宝奎更厉害。

  米粒儿从来不知道黄虎竟有那么厉害,惊讶问道:“什么叫风爪寒牙?”

  何问鱼没说话,许三笑耐心答道:“风爪又叫撕风爪,猫类与生俱来就对风敏感,华夏古猫更是其中翘楚,由于它们的骨质密度远胜其他猫科动物,所以爪子威力也就大些。至于寒牙,其实是指黄虎的唾液里含有一种细菌,给它咬上一口便可以导致其他生物血流减速浑身发冷。”

  三人安顿好熟睡的包工头和工人们,回到出租屋,又议论了两句之前所见。何问鱼仍旧是满嘴孩子气的话,许三笑试探了几次,均没看出什么破绽来。

  夜已深,各自睡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许三笑去上班,刚到镇政府便听到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金显扬调到三阳镇担任代理镇长,南山市里派下来一个刚工作一年的女大学生接替了金显扬的位置。许三笑随口问了一句叫什么,曹伟宝告诉他,叫杨红菱,三天后就要来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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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章 红菱

  共和仁宗在位六年春,华夏处处一派繁荣康宁,车、房、股、三市火热。神州大地上经济挂帅,从国家到地方,GDP连创新高,依稀已成衡量各个地方政府工作成绩的唯一标准。小小的歇马镇,地处山南西北山中,平庸落后了数十年,如今也开始谋划着摘掉落后的帽子,成立招商办是第一步,接着上级又给派来了一位经济系毕业的大学生副镇长。

  正值春夏之交,许三笑夜观星象,但见天象上吉,太岁星西照,天市垣大利东方。

  天市垣位居紫微垣之下的东南方向,约占天空的57度范围,大致相当于武仙、巨蛇、蛇夫等国际通用星座的一部分。天市即集贸市场。天市垣大利东方,当主东方经济活跃勃发也。

  歇马镇党委班子会上,金显扬做了简短的告别讲话,接着是刘国庆向班子成员隆重介绍新来的副镇长杨红菱。

  许三笑在会前便已经看过了杨红菱的简历,可用八个字来形容:根红苗壮,干净漂亮。这位杨副镇长在参加工作以前所有的履历都在蓉城,从小学到中学,高中、大学,都是学校的活跃份子,从少先大队长到初高中时代的团委书记,及至大学时代的学生会主席,学生党员代表。参加工作后分配到南山市委组织部任股级科员,工作认真负责,当年便被评为市级先进个人。今年刚满二十三岁,看生日,比小许主任只大了三个月。至于家庭出身虽未提及,许三笑却想,此女的出身定然不一般。

  杨红菱步入会议室,许三笑终于得以见识到这位平步青云步步生莲的大学生副镇长。

  只见她个子大约一米六八左右,眉清目秀,口鼻端正,大小适中,鹅蛋脸,天庭饱满地阁如珠。穿了一身蓝色职业女装,打扮得体,增显气质淡雅,唇角挂着甜美温暖的微笑。进门便说:“刘书记,穆副书记,孟部长,许主任,各位上午好,我是你们新的工作伙伴杨红菱,今天来到这里一是为了向各位报个到,更主要是为了送别在歇马镇上风雨兼程勤勤恳恳奉献了多年,即将离开到邻镇任镇长的的金镇长,在此我仅提醒各位,今天的主角不是我。”

  这话说的忒得体!许三笑心中暗赞一句。这位杨副镇长口齿伶俐思维敏捷,无怪乎行情涨势堪比当今房市。

  刘国庆带头鼓掌,乐呵呵道:“杨红菱同志是上级指派到咱们歇马镇,充实班子实力的人才,她年轻,有活力,并且有学历,更有漂亮的履历和能力,当然了,也非常有魅力。”

  这几句话连着用了几个力字,用词准确不失幽默。其他班子成员反应各不相同,穆仁星不苟言笑,李红军倒下,穆仁星与刘国庆争党委书记的位置未果,他的心情想必不佳。金显扬会意的呵呵一笑,这厮在李红军倒下这件事上扮演了一个落井下石的角色,但也在许三笑的指点下,及时进县城找到龚占光,在县长大人面前接替了李红军过去的位置。以他的年龄和职务,在此场合下,这不轻不重的呵呵一笑正合适。孟庆新则是哈哈大笑,他已经五十多了,杨红菱的年纪比他最小的孩子都还差了两岁,故此笑的多大声都不会显得孟浪张狂。许三笑却是微微一笑,不笑不给领导面子,笑出动静来则会显得孟浪,因为小许主任毕竟与杨红菱是同龄人。

  刘国庆环视在场人各自不同的表情,微笑着继续说道:“小杨副镇长到了歇马镇,初来乍到,要熟悉一下工作环境,还有在座各位工作伙伴,这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完的,刚才小杨也说了,今天的主题是送别,众所周知,显扬同志将要去隔壁三阳镇担任主要领导职务,这对咱们歇马镇而言,是一个重大损失,但同时也是引以为傲的事情••••••前阵子咱们镇的班子里出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具体的我就不多说了,总之是影响非常恶劣,对咱们镇的领导班子所有成员而言,都是件面色无光的事情,极大的损害了歇马镇的形象,在这种情况下,县里能在咱们歇马镇的班子里选出显扬同志去隔壁镇担任代镇长,我认为,这是县领导对咱们工作的一种肯定和鞭策,是在告诉咱们,只要踏踏实实干工作,歇马镇还是个出人才的地方,县领导不会因为李红军事件,就对咱们歇马镇的班子成员有任何偏见。”

  刘国庆喝了口水,接着说道:“今天这个会呢,主要是为了送别给歇马镇争了光的显扬同志,然后呢是欢迎小杨副镇长的到来,除了这两件事之外,其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吸收镇招商办副科级主任许三笑同志成为班子成员,在这里我要强调一点,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歇马镇政府的工作重点都将放在经济工作上。招商办的招商引资工作更是重中之重。许三笑同志的担子不轻呀,但请你放心,大胆的干,镇党委一定会给予你全部的支持!我相信你的能力,更相信我们这个平均年龄只有三十五岁的年轻集体的能力!接下来我说一说咱们在座几位主要班子成员的工作分工••••••”

  许三笑到歇马镇报到不足两个礼拜,李红军倒了,刘国庆进步了,金显扬进步去了隔壁镇,穆仁星原地踏步,孟庆新基本已经定型,新来了一个杨红菱,目前班子成员虽是五人,却空悬了一把正科级镇长的椅子,县里宁可暂时由刘国庆兼着,也没交给三十八岁的穆仁星坐,看意思是打算留给某人的。这个某人会是谁呢?

  许三笑只是招商办主任,就负责招商引资工作,其他人负责哪一方面的工作,知道就行了,关键是看谁负责主抓经济的。果不出许三笑意料的,杨红菱是蓉大经济系毕业的高材生,这个经济工作自是非她莫属。

  散会前,刘国庆宣布最后一件决议,今晚在桃源酒家给金显扬送行,同时也给杨红菱接风,明天召开镇党委全体成员大会,宣布今天班子会上的决议。最后还不忘打趣许三笑,今晚喝酒的主力是小许主任,先说好了,喝好不能喝倒。许三笑说还用带上家属吗?刘国庆严肃的说还是算了吧,这顿饭属于工作需要,带上家属不合适。

  上午没事儿,给苏丽娜打了个电话,借口关心一下山庄的经营,趁机口花花了两句。出乎意料的,苏丽娜居然说,既然想我了,为什么不回来看看?记得把米粒儿也带回来。许三笑大喜过望,原来距离果然能产生美,天天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哪里晓得老子的好?

  中午的时候许三笑正准备回家接上米何二女,却接到金显扬打来的电话,会友茶楼,他做东。许三笑没有拒绝的理由。

  会友茶楼紧挨着太白酒楼,许三笑来的时候经过酒楼门口,看见门前的石柱子上,李红军当日呕吐在上边的干痕犹在。不禁感慨,若李红军仍是歇马镇的党委书记,这块痕迹恐怕早被清水冲洗干净了。

  未来的金镇长恭敬的把小许主任让进茶楼大厅。

  许三笑步入大厅时,看见台上表演的班子竟已换做了山南花戏班,又叫做阴戏。从李红军到刘国庆,秦腔班子变成了阴戏班,上有所好,下边自然就会准备。阴戏通常在傍晚的酉时表演,大概指“太阳阴了女人出场”的意思。其形式杂以山南腔昆曲的桥段,但内容都是《大劈棺》、《叔戏嫂》、《花田诱》和《尼姑夜骚》之流。这些平原城镇大多禁绝的剧目,却在性俗开放的山区乡场老少咸宜。

  这年头已不讲究非得晚上表演,台上的花旦正唱道:“时来铁是金,一言佳人笑。运去金如铁,千金难买笑。劝君多珍惜,莫负好时光••••••”

  掌权时铁都可以当成金子用,一句话姑娘就得赔笑,一旦倒霉了,金子不当铁用,千金未必能换来一笑。还劝君多珍惜莫负好时光,这他妈不就是劝人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吗?许三笑听着有趣,不禁驻足。茶馆老板送走了秦腔班找来了花戏班,就这份眼力见儿便不简单。见金显扬到了,赶忙迎上来,笑问:“金镇长来了?您是在这儿凑热闹呢还是进包房?”

  金显扬道:“今儿是我做东请小许主任,在哪吃喝听曲子由他做主。”

  许三笑见这大厅空旷,三五桌客人零散而坐,看起来讲话没什么不便的,便说:“那就大厅前排吧,这段戏挺有意思的,靠近点听的清楚些。”

  二人在前排落座,金显扬陪着听了一会儿曲子,隔壁太白楼的伙计送来金显扬之前点好的菜,台上刚好唱完一折。正是歇场时,二人于是专心吃饭,边吃边聊。

  金显扬是来表达谢意的,同时还想求小许先生给指点一下迷津。明面上二人是同事关系,相互称呼同志彼此客客气气。私下底,金显扬把许三笑奉若神明,张口必定称先生,闭口也不敢直呼其名。此刻,他有些激动,“先生,要不是这个场合不方便,我真恨不得给您行个大礼,没有您给我指点迷津,说不定此时此刻我不仅不能官升一级,没准儿还得被刘国庆给收拾了。”

  这个金显扬是个十足小人,对待这种人,不宜跟他走的太近,更不必跟他客气,越是保持高高在上的神秘性,他越是会言听计从。许三笑点点头,嗯一声道:“这都是小事一桩,你今天请我过来大概不是说这事儿的吧,还是捞干的,直奔主题吧。”

  金显扬起身给许三笑倒了一杯酒,道:“首先是为了感谢您的点拨之恩,我如果说用钱来报答您,那是在骂我自己是傻子,您要是在乎钱,何必来这歇马镇上,所以呢,我的意思是想把我们家那几间房子低价处理给您,不瞒您说,我老婆娘家就是三阳镇的,这次回去我就不打算离开那儿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知道,这个正科级也就到头了,三阳镇那边我们什么都是现成的,现在就差一笔钱装修一下。”

  许三笑道:“行,你的房子我买了,价钱你看着定,要多少你去和我的女弟子说。”

  在金显扬这个迷信份子面前,许三笑向来以仙师自称,他所谓的女弟子便是指米粒儿。金显扬却以为小许先生神通了得,身边的女弟子自然不止一位,把有过一面之缘的何问鱼也当做了女弟子,问道:“敢问先生,我该找哪一位女护法?”

  护法是金显扬对米粒儿的尊称,许三笑听他一说便知其误会了,也懒得说破,道:“你就找原来的那个就行。”又接着说:“你第二件事是不是想问问我到了三阳镇,怎么才能在短期内把那个代字去掉对不对?”

  金显扬面露崇敬之色,道:“正是这个意思,您真是神机妙算啊,不亚于开汉的子房先••••••”

  这人善于拍马,习惯已入了骨髓,只要有卑屈之念,这马屁张口便来。许三笑摆手打断他的马屁,道:“这事儿好办,过去以后就张罗替刘德水翻案,刘德水从前仗着有程雪峰撑腰,在镇长位置上行使书记的权力,把党委书记李春耕挤兑够呛,你过去以后假意替刘德水翻案,李春耕肯定要阻挠,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把你的位置坐实了,不给刘德水杀回马枪的机会。”

  金显扬听罢,仿佛眼前豁然开朗,不禁赞叹不已,“高,先生真是神人,我还没说什么呢,您却连办法都已经替我想好了,这可真让我无以为报••••••”

  许三笑记得周至柔过去常说的一句话,骂不死能捧死。这金显扬品格低下,无德又无才,不可深交。摆手打断道:“你不必如此,我与你之间也是一场缘法,走到尽头便只剩下各奔东西,今后你要言谈谨慎好自为之。”

  金显扬听了,大为不舍又深以为然,说:“我谨尊先生教诲,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会说,只是我到了三阳镇以后,或许还会有做的不当之处,看不明的地方,有时候还是想听听先生教诲,还请您能在百忙之中指点一二。”

  许三笑说:“那就这样吧,晚上还有送行酒,我在这里提前给你送行了,祝你前途一片光明。”郑说到这,手机响了,一看号码不认识,许三笑接通后,电话那边传来杨红菱的声音,“请问是许主任吧,确认后接着说道:我是杨红菱,关于招商引资的事情我想跟你碰个头,有一些想法想跟你探讨一下,另外也想听听你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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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章 笑里藏道

  阳光午后,美女副镇长坐在采光充足的招商办新办公室里,卢素梅坐在对面,抱着老公王峰刚送来的饭盒埋头苦干。杨红菱是吃过饭才来的,刚给许三笑打过电话,此刻正在恭候许主任大驾。

  “卢大姐的家离的这么近,中午怎么不回家吃?这些活儿下午干不是一样吗?”杨红菱等的无聊,见办公室内摆放整齐秩序井然,料想是这位前计生办主任所为。有过一年工作经验的她,很难想象一个管理相对松散的镇机关工作人员会如此敬业的,中午不回家是为了留在单位加班。

  卢素梅停下用餐,抬头说:“招商办刚成立,只有我的许主任两个人,你看这些文件本,桌椅板凳,乱糟糟的设施都得归位,一会儿还得来人接电话线,安网线和电脑,我哪里走的开呀,这些活儿总不能让领导干吧?”

  杨红菱听了卢素梅的话,不禁动容。暗自寻思,看来这个三好村长还真有些手段。

  何为驭下?耳提面命跟踪管理肯定算不得高明。领导力的最高境界应该是是,在或不在,下边人都是一个样,管或不管,下边人都知道该做什么。只有以德服人,动之以心才有可能换来下属的真正忠心,才会产生如此自觉的执行力。

  “卢大姐对待工作的态度是我学习的榜样,不过招商办一共就你们两个人,他一个大小伙子把所有活都留给你••••••”

  杨红菱的话里有话,但只说了一半儿就住口,因为她看见了许三笑。

  许三笑一脚迈进来,刚好听见最后一句,面部表情虽和煦,却不让人感到温暖。有点笑里藏刀的意思:“杨副镇长这么快就进入角色,来给卢大姐做思想工作吗?”

  杨红菱黛眉微蹙,毫不示弱答:“许主任这是刚喝了酒回来?”

  许三笑道:“提前送一送老金,晚上我还有事,一会儿跟刘书记请个假,就不过去了,在这儿顺便也跟杨副镇长告个罪,不能给你接风了。”

  杨红菱道:“没关系,听说许主任是海量,我还担心到时候大家盛情难却,自己应付不来呢,缺了你这位酒场上的悍将,我可就轻松多了。”又道:“对了,我在电话里已跟你说了,关于招商引资的事情我有些想法要跟你说说,在说之前我想先听听你有什么打算?”

  许三笑道:“我的打算早已汇报给刘书记了,有书面的东西在那儿,杨副镇长想知道随时能去看,那些文字的东西都是刘书记安排曹秘书写的,我这人嘴巴笨,怕说的词不达意反而不美。”

  杨红菱点点头,哦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现在就过去拿一份。”说着就要动身离开。

  许三笑道:“杨副镇长不是也有些想法要跟我探讨吗?既然过来了,不妨指导几句再走也不迟。”

  杨红菱顿住身子,点点头说:“也好,那就先谈几句。”

  许三笑说:“素梅嫂子,去泡两杯茶来。”然后对杨红菱说:“我这儿只有茶叶,也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杨红菱用山南话说玩笑道:“说的啥子话嘛,不喝茶哪个能晓得啥子叫安逸?”

  卢素梅端来两杯雨前龙井。

  杨红菱品了一口,道:“好茶叶,是今年最新的空山新雨,来之前就听说许主任是歇马镇首富,果然名不虚传,这茶叶要上千元一斤吧。”

  许三笑自谦一句:“哪里哪里。”

  杨红菱道:“你就别谦虚了,谁不知你是大名鼎鼎的三好村长,带领村民在地处深山的虎啸村里干下了一番大事业,虎啸山庄的大名现在可是登上了省报的,尤其是你那个跃龙门水上世界,还有天人合一读书道场的创意,真是让人拍案叫绝,我听人讲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预定的人都排到后年了,我有个本家姨,孩子才上高二,就把明年的房间给预定了。既然生意这么火,为什么不把读书道场扩大一下呢?”

  许三笑道:“实在是当地的环境格局有限,规模再大,自然环境会承受不住。”

  杨红菱道:“原来如此,许主任天人合一的治村理念是得到了万树波副省长的赞赏的,从这么一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果然名不虚传。”

  许三笑说:“本来我也以为自己不错了,直到看见杨副镇长的履历,我才直到自己还差的远。”不等杨红菱自谦两句,接着道:“杨副镇长还是进入正题吧,关于招商引资工作,您有什么高见?”

  杨红菱抿嘴道:“高见什么的不敢当,想法倒是有一些。”顿了一下,整理整理思路,接着道:“来之前我做了些功课,歇马镇这个地方可耕种的面积少,人口却因为过去战争年代的辉煌,在本地区而言反而相对稠密,三面环山一面向水,山上没有什么矿藏,水又是从上而下的河滩激流,经济建设可着眼的点很少,我的想法是,根据本地区人口相对稠密,廉价劳动力资源比较丰富,交通也比较便利的特点,引进来一些企业在这里办轻工业制造厂。”

  许三笑微一思索便意识到杨红菱的想法是具有可行性的。歇马镇这个地方,靠山吃不到山,靠水又不能吃水,剩下的便只有人了,杨红菱的打算便是发挥本地优势,靠人吃人。靠全镇十四个自然村里,文化程度较低的廉价劳动力人口,把山外的企业吸引过来建厂,企业在此可以享受开发大西南的国家政策和稳定低薪的员工,虽然增加了一部分运输成本,但好在此地横跨两省,交通便利,往下游去不足百公里便有艳阳县水运码头可用,所增加的成本也很有限。

  工厂如果进来了,势必会拉动就业和税收,同时也会带来大量消费人口,对许三笑建设商业型歇马镇的构想也是一种补强,可以说这两个想法是具备互补性的。商业镇的建立,同样也会增加歇马镇对山外需要建厂的商人的吸引力。购物方便就意味着生活便利。

  想法往往可以很美好,现实却总是充满无奈,问题的关键是杨红菱能否拉来愿意在这里投资建厂的企业。另外歇马镇目前的城镇基础设施,消防,卫生,公共交通等配套设施支撑起一个构想都还嫌不足。尤其是建设轻工小镇的构想会带来大量的外来定居人口,更会给城镇环境带来巨大压力。

  许三笑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却没有说出来,交浅言深不只是江湖大忌,在官场上更加适用。只说杨副镇长的想法非常好,但有些细节我一下子还消化不了,还得再斟酌斟酌,回头理清头绪了再跟你汇报我的看法。

  杨红菱看来也没指望他能立即拿出什么高见来,点点头说:“我也回去找曹秘书要一份那个书面材料,先看看你的想法,然后咱们再碰头,一起研究研究。”

  许三笑端茶起身道:“那就恕不远送了。”

  杨红菱屁股不动,说:“许主任好奇怪啊,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许三笑于是开始抱怨:“你看我这里百废待兴,很多工作都还没个抄手,原计划办公室三个人,到现在还少一个,我在外面忙业务拉赞助,忙得不可开交,办公室里的活儿就只能靠素梅嫂子一个人,杨副镇长要是真有心的话,不妨催一催组织部门的同志,快点把人手给招商办配齐。”

  杨红菱眨巴眨巴眼,道:“许主任,你知道我也是初来乍到,班子里的几个人也只是刚认识而已,这种事情还是要向刘书记或者穆副书记反映才对,我没走是因为有话还没说完。”

  许三笑只好说:“那就请杨副镇长继续做指示,我洗耳恭听便是。”

  相同的年纪,相同的级别,一个是稳扎稳打根红苗壮的大学生,一个是靠旁门左道一步上青云的三无小村官,对于这位年少得意一路春风的杨副镇长,许三笑一开始便把她视作了仕途路上一个强劲对手。

  杨红菱爽朗一笑,丝毫不以为意,道:“是这样,过两天我请的一位贵客要来歇马镇上考察投资环境,这位贵客很不一般,我也是托了别人的关系,好大面子,人家才答应过来看一眼,据我所知,这人的酒量很好,而且特别爱喝酒,许主任在这方面是有特长的,所以想请你负责一下接待工作。”

  许三笑说:“责无旁贷。”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已是波涛起伏。

  看这架势,杨红菱来势汹汹,一上任便进入状态。人还没到,头三把火就已准备好。轻工业小镇的构想绝非说说而已,看来她是真正有决心来做这件事的。原以为是个来镀金混政绩的,却没想到来了个干实事儿的。不仅有想法,而且还准备了计划。许三笑心中有些矛盾,到底该不该助她一臂之力?一方面想干点实事儿,一方面又不想助推对手。一时半刻没个准主意,一抬头正看见卢素梅,忽而想起王峰来,暗骂自己糊涂,有月薪过万的军师不用,留着做什么?

  杨红菱起身告辞,她刚走,许三笑便跟卢素梅说,王大哥的病刚好,此时肉龙的元气在体内淤积,要多走动才能行开。卢素梅会意道:“那我叫他现在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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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五章 定点投篮

  局外人看局内,客观。局外高手看局内,客观之外更填准确。王峰到了,许三笑把心中的矛盾跟他说了一遍。

  王峰假作思索片刻,其实这件事显而易见,但王峰无疑是个聪明的打工者,他懂得要给老板留面子,不能一张嘴就点破玄机,那样的话许总会忒没面子。他思索片刻后反问许三笑:“许总,你认为自己短期内有机会坐上镇长位置吗?”

  许三笑不过是身处局中,一时莫辨形势而已,王峰的一句话便点醒了梦中人。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原来那个镇长位置就是给她留着的!”

  王峰道:“按照惯例,像她这种空降下来的干部下到基层担任副职管理干部,都要由高一级的地方政府负责组织工作的副职领导送到下边来,而她却是直接跳过了艳阳县,单枪匹马就来报到了,而刘国庆偏偏还就认可了,艳阳县方面也没什么异议,许总知道这叫什么吗?”

  “这在过去六七十年代那会儿有个说法叫做定点投篮,迈过正常的组织程序,直接把某人投送到某位置,或者直接将某人举送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位置,比如当年的那位村支书副总,一个村支书,身上却挂着,县、地、省、三级的副书记职务,而后更被直接超拔为国务副总,这种做法,只有官场中在一定范围内拥有绝对权威的强力人物才能做到!”

  许三笑听的悠然神往,知道王峰说的是大寨的那位陈支书,当日秦旭明还曾以此人举例,让许三笑向这位学习。

  王峰接着说:“整个南山官场,有这么大力度的只有一人。”

  一个答案已呼之欲出。许三笑叹道:“杨许昌,但不知她和杨许昌是什么关系?”

  王峰道:“据我所知,杨许昌公开的后代,只有一个儿子。”

  “甭管她和杨许昌是什么关系。”许三笑摆手道:“照这么说来,这个镇长位置,刘国庆就是替她兼着的。”

  王峰点点头,说:“虽然如此,这件事对许总你而言也未必是坏事,试想,她如果当上镇长,这副镇长却是不可能兼任的。”

  许三笑现在副科级,却不是副科级职务,刘国庆兼着镇长职务不可能太久,如果能在今年与杨红菱一起共同进步,谋个副镇长干干,倒也不错。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必须得帮杨红菱把工业小镇这件事干好,她起来的快,我升的就也快。”

  “正是这个意思,只要配合她把这两个计划张罗起来,也许用不了多少时间,大家就该叫你许副镇长了。”

  王峰玩笑之后,毕恭毕敬的又说:“我这就回去给您准备相关材料。”说罢,告辞离去。

  许三笑目送他出门走远了,转头对卢素梅说:“我下午要在家想一些事情,这边如果有重要事,你就直接打米粒儿的手机。”

  下午,许三笑驾车拉着何问鱼和米粒儿一路开回虎啸村。

  米寡妇家,何问鱼拉着米粒儿姐妹去了遁龙潭那边玩儿,房子里只剩下许三笑和有点紧张的苏丽娜。

  许三娃子正在盘算要怎么才能劝说丽娜姐再做一回炉鼎,忽听苏丽娜说了句:“去东屋!”说完,不理许三笑什么反应,闩门,挂帘儿,脱衣服,径直奔了东屋。许三笑看的发呆,这娘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儿?

  “三娃子,你傻了吗?”苏丽娜从东屋探出半截光洁溜溜的身子来,眼含痴意看着许三笑,目光仿佛两把钩子,不仅能勾人,还能勾魂。许三笑的魂儿都被勾动了,猎豹似的,一跃而起,三把两把扯掉身上的衣服。钻进东屋,似饥饿的豹子发现了小白羊,扑在苏丽娜雪白温柔的身子上。

  苏丽娜声音颤抖,激动的说:“亲吧,亲吧,姐特意为你刚洗的身子。”

  古往今来,有许多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母鸡司晨,想要爬到男儿身上做那威福。许多传奇女子都有性欲旺盛的缺点(或可理解为优点),远有夏姬冯小怜千古风流之名,近有圆圆西太后,无不是水性杨花心潮难抑欲壑难填。

  正所谓女子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乃是人身的自然现象。苏丽娜天赋异禀,又恰值人生鼎盛妙龄,苦守了十年,已经称得上极了不起。有道是不爱寸草爱黄金,贞洁楼上出情人。苦守孤独固然令人尊敬,可这世上有几人是真个正经的?午夜梦回,寂寞滋味,锥心刺骨的难过,又有谁能理解?

  许三笑的本钱十足,经久耐战,床头把戏花样繁多,与鼎双修阴阳和合时意如金刚,动若奔马,真个是销魂的美男子,夺魄的大力神。苏丽娜感觉自己像是身处于云端之巅上一般快乐。神魂颠倒,乐不思蜀。

  那美牝与尘柄交接,宛如冰心锁玉柱,悱恻靡靡夹缠不休,她就像真是水做的佳人儿,玉液琼浆流不尽似的,寻常女子身上万分难得的三峰大药在她身上却是取之不尽。这一场盘肠大战,杀的天昏地暗。到最后,二人一体,妙参极乐仙境,感悟阴阳,和合精气,口吻相交,互通有无。

  许三笑沉浸在极致的欢乐中,精神世界一片舒爽清朗,身体四周天地万籁俱静,一尘一物无不清晰可查。虽不至于晋级中下品境界,却也明显感觉到了进步。

  任道远的出现极大的刺激了许三笑的修行欲望。过去一直觉着自己这几下子在世俗中厮混,不去与那些高人争什么天材地宝福地洞天的话也就够用了。现在,慧眼看世界,才发现生活原来处处有不凡,平凡的只是过去的自己。这种感觉让他猛然意识到,就算迷恋红尘,也绝不该断了修行的渴望。

  这一刻的感受,让他更加迫切的渴望能有一个稳定的像无心女这样的双修道鼎。

  事毕。

  苏丽娜不等许三笑发问,开门见山说:“做你的情人也好,炉鼎也罢,都没问题,但我有一个条件。”

  许三笑只道她还是老生常谈,说:“这事儿你得容我时间,慢慢跟她说。”

  苏丽娜却有了新的打算,说道:“我知道你根本没打算娶她,我说的也不是这件事。”

  许三笑奇道:“那你说的是哪件事?”

  “我想要虎啸山庄!”苏丽娜语气坚定,看样子已经过深思熟虑,说道:“用我的身子跟你换,许三娃子,这样的话我只说一次,你要觉得姐在你心中值这个价,就把虎啸山庄彻底给我,这辈子,我都是你的人,随你有怎样的需要。”

  这个已经三十五岁的女人满怀无法言表的喜悦,又带着一点自怜的忧伤。看着怀中的这个年轻男人。许三笑离开虎啸村的这段日子里,苏丽娜想了很多。独当一面后,她的接触面更广了,眼界更开阔以后,对今后的日子也有了更高的憧憬。她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本领通玄,心野的一方天地都装不下。这样的男人谁都拴不住。只有在他还在乎你的时候,从他那里得到更多才是正确的选择。她是真心喜欢许三娃子,但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不确定性,她不敢赌他的真情,只好把宝压在他的真金上。

  原来她想要的只是钱。许三笑微感到失落。低头看苏丽娜,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期盼。许三笑心念一动,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倾国求一笑。李太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要是区区一座虎啸山庄能博得美人一顾,也算不了什么。

  “好,我答应你。”

  许三笑向来掏钱不比扒裤子慢,一句话便算是把偌大的虎啸山庄送给了苏丽娜。

  苏丽娜欣喜无限,钻进许三娃子怀中说:“谁都精细不过你,人都是你许三娃子的,还在乎钱做什么?放心,这份家业交到姐姐手里,任何时候都不会短了你和米粒儿的花用。”

  显然,除了钱之外,或许她更看重虎啸山庄的控制权。

  院子外传来何问鱼说话的声音,“我还想再多玩一会儿,那个龙门,我不需要蹦床就能跳的过,你们偏不信,人家想跳嘛,你们又偏不让。”

  屋子里两个人忙活开了,手忙脚乱满地找衣服,好不容易穿整齐了,苏丽娜还要整理被弄乱的头发。待收拾停当时,原以为外面三个丫头该到了院子里,却不知为何耽搁了,待她全安顿妥当将门闩拉开,才传来进院子的动静。

  也许是做贼心虚,苏丽娜觉得屋子里似乎还有刚才缠绵留下淫靡味道。非常担心被女儿撞破。许三笑理解她的不安,但更多的是觉得非常刺激。似乎只有这种偷情的方式才能带来的刺激体验。

  米粒儿和米花进屋后便说起在遁龙潭边,看到的每星期必有一次的钓龙大赛来。这比赛是用来吸引喜爱垂钓,又偏爱好利头的成功人士的。限定人数为十六位,时间八小时,参赛报名费一位就是一万元。其实这个报名费并不算贵的不靠谱。大龙鱼因为是此地独有,价格被定的极高,这个报名费虽惊人,但如果真能钓上来一条百把斤一两米长的大龙鱼来,肯定会物超所值。当然,这个概率是极低的,更多的时候,能钓到一二十斤的大龙鱼便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许三笑告辞回家,他要立即打坐调和身心,坚固精神意志。

  精金从来火炼出,真人的真性真意也只能从修道的枯燥中体悟到。许三笑急火火快步回到家,一进院子便迫不及待的关了大门,就在院子里的八仙石桌上盘膝打坐起来。

  安静的虎啸山庄之夜,许三笑一个人盘坐在院子里平呼吸,定阴阳,感受清风明月,摒弃一切杂念,以精神意志沟通天地往来之法,体察身周一点一滴的变化,体内阴阳五行的演变。

  天地无声,万籁俱静。许三笑渐渐入定。朦朦胧胧中,忽然似有人在耳边轻声说话,依稀却是周至柔的声音:许三笑,许三笑,去把我的导魂钟取来。这声音清晰无比,许三笑恍惚觉得似回到了数年前的光阴,眼前情景亦真亦幻。周至柔一言一笑都无比真切。不禁下意识的答道:“什么导魂钟?你从没跟我提及过啊?”周至柔的声音说:“怎么会呢?这是邪道至宝专门用来收炼无主的魂力,是我亲手从邪道宗主许道陵手中夺走的,我的泥丸真神受了伤,元气大损,全靠这东西收魂养命••••••可能我过去没和你说清楚,这导魂钟就是我带你走街串巷时常拿着的一个海碗大小,带个手柄,类似铃铛的一口小钟,用黄龙玉精魄做槌儿,黑陨铁为本体铸成的,对精神类能量有特殊的吸力。”

  许三笑一下子想起来了,还真有这么个玩意儿,老瞎子那些年常拿着这东西干一些捉鬼降妖的勾当,那玩意摇晃起来声音特别动听,但连着摇一会儿,那单音符的声音就能让人头疼欲裂。记得有几年周至柔平日里对那东西从来不离身,碰都不许老子碰,又怎么会跟老子要起那东西来?想到这儿,忽然意识到周至柔已经去世快三年,脱口而出道:“你不是老瞎子。”一句话喝出口,神智瞬间为之一清,再看眼前幻象尽灭,依旧身处在院子里。面前却多了一个人,白白胖胖和和气气,笑眯眯正盯着自己。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不借助外力就修行到了下上品的境界,我的惑心术居然没能把你彻底带进幻象里。”

  许三笑大吃一惊,发出啊的一声,叫道:“原来又是你在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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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六章 天外天,人外人

  院门口站着一个人,脚下伏着一条宽大的毒蛇,碧绿如油,麟角凸起,脖颈和身上两侧长着厚厚的褶皱。正是任道远和他豢养的那条兽兵碧龙。一人一蛇,人的目光竟比蛇还妖异森冷。

  许三笑站起身,抬头看一眼天。

  任道远冷笑道:“怎么?你在望月观风?莫非还想跟我斗一斗不成?”

  “导魂钟是我宗门至宝,周抱朴不但杀人夺宝,还带走了我杂道最重要的······嘿嘿,总之这老东西就算是真见了阎王,老子进地府也得见他一见。”

  许三笑面色很糟,却没有心情糟,从路大山师兄弟到任道远,还有赖着不走的何问鱼,许三笑已不相信一切源自偶然了,这些邪道中人在找一样东西,十有八九便是周至柔当年随身常带着的那只招魂铃,任道远管那东西叫导魂钟。很显然,周至柔杀人夺宝,引来了邪道中这些人的追查。或许他们找老瞎子已经很多年了。而这一切,周至柔却从未跟许三笑说起。

  过往岁月里,从没有一刻比这一刻更孤独。周至柔究竟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那个什么导魂钟在许三笑的印象里已经不见了有两三年,依稀记得好像是李燕进山,老瞎子去世前后那段日子不见的。当时哪里知道那个东西居然是邪道至宝。不见也就不见了,根本没在乎过。如今任道远打上门来,点名要那东西却到哪里给他找去?许三笑无意江湖,如果能够迅速打发了这个任道远,什么钟啊铃啊的,早给他了,绝不会吝惜。但现在,却拿什么给他?跟他说不知道,他会信吗?信不信的也只好由他去了。

  许三笑叹道:“我在望天而已,我是被周至柔收养长大的,曾经我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但现在,我忽然发现自己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他传我左道的本事,带我行走江湖,却始终不肯把我正式收入门墙,也许他从未有一天信任过我,如果我跟你说周至柔已经死了,他生前从未跟我说过那东西很重要,而我根本不知道东西的去向,你会信吗?”

  任道远居然点头说:“老子信你,但老子不信周抱朴,他是左道第一人,红莲庵和逍遥仙对他惟命是从,如此人物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死了?整个艳阳县乃至南山市都是他的道场根基所在,左道那些徒子徒孙们一个个都还好好的在那里,老子在艳阳县隐居十年寻访他的下落,他若死了,左道逍遥仙那些徒子徒孙们还会那么安定?”

  逍遥仙?还弟子徒孙?许三笑大感惊奇,一时半刻消化不了任道远的话,心念电转,盘算这些话的可信度。

  只听任道远继续说道:“看你的样子还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了,觉得不可思议吗?但据我所知,大约在两三年前,他还做下一件大事,险些连累玄门受到灭顶之灾,正宗龙门道宗主陈至阳甚至为那件事身死陨灭,若非杀陈至阳那人的夫人与白云观一支的何主任有些交情,玄门这一场浩劫又何止死一个陈至阳?”

  两三年前,周至柔干了什么?许三笑前思后想,当时老瞎子已经接近油尽灯枯,除了张罗了一场冲喜的山村婚礼外,似乎没干什么其他事情。但又一转念,这老头隐瞒的事情那么多,保不齐还做了什么其他事,老子此刻却哪里猜的到?

  任道远口气不善说:“你口口声声说周至柔已死,要想让老子相信,只有你带路,咱们去他的坟头上看看。”

  许三笑乍闻奇讯,一时难辨真假,追思过往一点一滴,从小小孩童到懵懂少年,乃至今日的许三笑,养育之恩,树德传道,那老头不知倾注了多少心血,又岂会害老子骗老子?这个任道远出身邪道,与周至柔正是仇敌,他在寻找导魂钟,肯定已经把这房子搜遍了,所以才想到要到老瞎子的坟上看看,归根结底,还是想找那个什么导魂钟。至于那些屁话,肯定都是扯淡,目的就是动摇老子对老瞎子的感情,好能带他去挖坟掘墓。

  许三笑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儿,断然拒绝道:“他人已经驾鹤西去,我身为义子,即便是死在你手里,也不可能带你去惊扰他的遗骨。”

  任道远白胖胖的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说道:“既然你不肯说,我只好费一点手脚,自己从你脑子里往外挖了。”说着,他缓步向许三笑走了过来。

  许三笑心知此刻已是生死关头,容不得半点犹豫,手臂一动,便要丢出须弥净火,可念头动了,却惊骇的发现手臂动不了。啊!他什么什么时候对我施的术?只听任道远说:“动不了啦对不对?感到奇怪吧?那是因为你的道行还太浅,尽管你已经达到下三品的境界,精神修养上有了根基,等闲不能动摇,但并非所有的术法都是致幻的,周至柔没告诉过你邪道有一门小术叫定魂吗?”

  任道远一步步靠近,“科学的说法是极度的恐惧可以导致神经传导中断,把人吓的失去自我意志,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所以,利用人潜意识的恐惧心,精神修养高的修士可以通过声音和眼神传递压力,让层次低的人失去行动力,许三笑,你现在的恐惧并非自己能控制的,因为你的内心还不够强大。”

  许三笑想要咬破舌尖摆脱这种恐惧心理,同样的,念头动了却发现自己的上下颌骨只能不住的打颤,完全不随自己的意志而动。只听任道远还在接着说:“在印度有一门跟定魂差不多的小戏法,西方的古催眠术里也有类似的技巧,但是能够施展的人却是凤毛麟角,因为所有类似的诀窍法门,都需要强大的精神力量,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许三笑,劝你不要在顽抗下去,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老老实实回答我的话就好,别逼着我把你弄成白痴。”

  随着任道远一步步走近,他眼中的神采越发的令人不可逼视。许三笑感到脑子里空无一片,眩晕呕吐之感一阵阵袭来。往昔坚不可摧的精神意志仿佛都在为之动摇。头疼欲裂,精神接近崩溃的边缘。耳中依稀听见任道远在问:“许三笑,告诉我,周至柔被你埋到哪里了?你为一个从未以真心待你的人就这么死去,不想一想是否值得?”

  许三笑头疼欲裂,目不视物,唇边那句往西三十里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脱口而出时,忽然耳中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任道远,你又给我撞上了,说吧,你想怎么死?”紧接着便感到脖子一紧,双足离地,竟被任道远提着跳上了那巨蛇的后背。巨蛇一动,许三笑耳中所闻便只剩下风声。忽然想起曹操的那句腾蛇乘雾来,据说这碧龙最擅长利用山里的雾气对付猎物。该不会这东西真的会乘雾腾起吧?这会儿感到脑子里没那么难受了,奋力睁开双眼,一看不由大吃了一惊。

  这碧龙哪里是在爬?简直就是在飞。但见这东西身躯两侧的褶皱皮肤展开了,身躯向前一窜,那两边的肉翅便跟着一扇,任凭前方是民宅还是院墙,都是一跃而过。此刻,虽然还是在地面上,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飞!

  碧龙行动神速,但身后的追击者却更快!

  那人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哟呵,跑的还挺快,任道远,你最好把那小子扔下来,否则就算是你那兽兵真能飞起来,也跑不出我的手心。”

  那人声音刚落,许三笑便觉得脖领子一紧,被任道远随手丢了出去。此刻,他们已经跑进山中,许三笑只道这一下会摔的够呛,却忽感到肩头一紧,已被身后追击者接到手中。此人一手提着许三笑,行动却丝毫无碍,在林间穿梭如电,看意思仍在向任道远迫近。就在许三笑觉得任道远逃不掉时,前边的一人一蛇却忽然消失了。接着感到这人刷的一下顿住身形。定睛一看,原来前边是一处断崖,任道远乘着碧龙,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只见这人探头看了一眼,自语道:“这东西倒是不错,关键时刻居然还能当降落伞用。”

  那人把许三笑放在地上,问道:“你就是玄门左道周抱朴的嫡传弟子?”

  许三笑得以看清此人全貌,只见这人身材高大,将近两米,面貌英武俊美,雄峻伟岸宛如天神一般。许三笑第一眼的感觉是这人跟自己的年纪所差无几。仔细看又觉得不像,这人唇上蓄着两撇胡子,增添了几分成熟,目光黑亮并无神采外溢,感觉还不如任道远那双眼睛更令人不敢逼视。但毫无疑问,能只用一双腿把任道远撵的带着兽兵跳崖求生的人,肯定比任道远厉害不知道多少倍。

  周抱朴是周至柔在玄门中的名头,抱朴二字是一种级别象征,意思是周至柔的道行已可媲美写下抱朴子的葛洪。许三笑听这人也问起周至柔来,心中不禁一沉,暗自琢磨刚出虎穴又入龙潭。知道欺瞒不过,索性点头道:“是又怎样?”

  这人微微一笑,说:“你不必紧张,我不过是来这边办点事,受人之托顺道来虎啸村看一个人,住了两天都没见到人,正打算今晚离开,忽然闻到了任道远那条赖皮蛇的味道,所以才追过来救了你。”

  此人相貌俊伟,气质卓然,言谈和蔼质朴,尤其一双眼神光内敛,观人时如镜照心,令人不自觉的跟着他质朴坦诚起来。许三笑便是如此,他脱口问道:“你来虎啸村找谁?我可以帮你找。”

  这人道:“这个村子跟我所知的情况相比,有很大不同,我要找的人已经不在村子里,我受人之托打听到他在哪里就够了,所以不必你帮忙。”

  二人一问一答,边说边往回走,不知不觉来到村口。这人始终没问许三笑姓名,也没给许三笑机会问他姓甚名谁。他问许三笑的问题很普通却透着古怪,年龄多大,婚否,在哪里工作。许三笑问他的问题,他却是想说便说,不想说就一笑了之。

  行至村口时,这人忽然面露奇色,紧接着村口大树上一道白光飞泻,直奔这人而至。原来是何问鱼埋伏在树上,骤然偷袭此人。许三笑待看清是她时,唯恐她手中没轻没重伤了这人,赶忙叫道:“手下留情。”

  何问鱼没吭声,反倒是这人从容避过之后应了一声:行!反手一拳在何问鱼拳心一点,借力后跃,顷刻间走了个无影无踪。

  许三笑眼中已然是无敌存在的何问鱼竟被此人一拳迫的飞退数步后坐在地上,满脸惊色,低声自语:“啊,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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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七章 似是故人来

  许三笑其实已听见何问鱼说的那句话,但自问拿何问鱼没办法,何小姑娘喜欢留在这儿当保镖,就由着她好了。走到何问鱼近前见她从容起身安然无恙,不禁想,刚才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似真有能力对何小妹留手。

  “你怎么来了?”

  何问鱼道:“我去找你,见你家里被翻的好乱,我里外找你,怎么也找不到,就出村子找,老远听见你们讲话,发现那人功夫太高了,我没把握对付,只好藏在树上等机会偷袭他救你。”

  许三笑好奇问道:“你说那人功夫很高,能有多高?”

  何问鱼歪头想了想,道:“这个我可也说不好,总之很高就是了,幸亏他对你好像没什么恶意,不然咱俩今晚都够呛。”

  许三笑道:“我在家打坐练功,任道远来了,逼问我关于我义父周至柔的事情,危急时,他出现把我给救了,我听他讲来虎啸村是为了找一个人,一开始我以为他是来找你的,就问他找谁,他却莫名其妙的的问了我几个问题,然后你就来了,他看见你毫无反应,显然不是来找你的。”

  何问鱼惊诧道:“那个任道远怎么找到这儿来啦?他要逼问你什么事啊?”

  许三笑道:“他在找一样东西,上次在歇马镇上见到我之后便顺着我的来历找到了这里,我回到家,结果撞到他手里,任道远想扒开我义父的坟,这件事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他得逞。”

  何问鱼眨眨眼,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你义父不是都去世了吗?任道远扒开他的坟是为了找什么东西吗?”

  许三笑有心试探何问鱼接近自己的目的,故意不瞒她,道:“任道远在找邪道中一件宝贝,叫导魂钟。”

  何问鱼浑不在意的点点头,嗯一声道:“听师父说起过,原来就是为了那么个破东西,这些邪道中人真是不可理喻。”打了个哈欠,又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睡觉吧,放心,任道远死里逃生,现在已被吓破了胆,这会儿肯定是有多远逃多远。”

  许三笑说:“今晚的事情不要对米粒儿她们讲。”一抬头发现何问鱼已经走到米寡妇家门前,俏皮的伸出食指在唇边做嘘声状,然后一闪身进了屋子。不禁低声骂道:“装神弄鬼的怪婆娘,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回到家时已是下半夜时分,只见屋子里凌乱不堪,反正无心睡眠,便动手收拾起来。待一切拾掇停当,坐在榻上看着一摞摞的新旧书籍,睹物思人,不禁思绪起复。

  遥想当日周至柔在世时的一言一行,二人相依为命,周至柔虽然有时暴躁严厉,但更多的时候只是因为恨铁不成钢,平日里待自己还是极好的。还记得有一年长江水泛滥,二人在某地被逃难的人群冲散,当年许三笑才不过八岁,在一座被洪水肆虐过的小镇里,满目望去遍地都是尸体,夜幕降临,只闻阴风惨嚎,宛如身处人间地狱。在最绝望恐怖的时候,听到了周至柔摇出的铃声,也就是任道远说的那个什么导魂钟。那声音在那一刻仿佛有无穷法力,驱散了自己心中所有的恐惧,许三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的感动。

  为什么任道远会那么说你?许三笑望着一张二人当年在南疆省城火车站里的合影,喃喃自语着,“你到底有多少事一直瞒着我?难不成真像任道远所说的,你根本从没真心待过我?”想到这儿,心里烦躁,向后一躺,又想到:玄门左道的人向来鄙视邪道采魂炼神的做法,周至柔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他却为何又拿了那个什么导魂钟在身边?还有那年在那个小镇上,他摇动导魂钟,到底是在找老子还是在收集新鲜未散的生魂?

  这世上许多事情就是这样,怕琢磨,许多事情粗一看是那么回事,仔细一推敲就会发现许多破绽。许三笑夜不能寐,想着今晚的遭遇,又追思往事,越想越觉得老瞎子身上疑点颇多。但真要说能理清个头绪,找到些能证明周至柔待自己居心叵测的实质证据,却怎么也找不到。随即又想起今晚遇到的那个人,此人定是武道中顶尖人物无疑,至于有多高,以何小姑娘为标尺的话,这个人的功夫肯定高到天上了。何问鱼强过任道远,但很有限,那个人强过了何问鱼,却非常明显。至于任道远,在那人面前甚至连搭句话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人物来虎啸村找人?他能找谁呢?还说要找的人已经不在虎啸村,这几年虎啸村出去的人有谁够资格跟这等人物扯上关联?思来想去,只有一位老瞎子。

  任道远自称潜伏在艳阳县多年,就是为了找到周至柔寻回师门宝贝;那位不知名的大高手也是来寻访周至柔,但目的却不明;还有何问鱼,明显在借故留在老子身边,却不知她又是为了什么?辗转反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去想了,调息养神。忘忧则无忧,鸵鸟也快乐。

  在山庄里住了两天。周一早上,许三笑驾车回歇马镇。何问鱼和米粒儿带着黄虎也一起跟着。苏丽娜送别的时候说:“过几天我要去蓉城一趟,跟蓉昌国际风投有限公司的人谈一下股权回购的事情,到时候,你如果有空能来一趟吗?这事儿还得麻烦严老师,毕竟我跟严老师不是很熟。”

  许三笑立即想到这是个二人世界的好机会,一口答应道:“行,没问题,想去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开车送你去。”

  依依惜别。

  ••••••

  歇马镇上,许三笑刚到镇政府,大门口保安老胡说:“许主任,刘书记早上来的时候让我通知你,来了以后去他那一趟。”许三笑点点头,问:“什么天气?”老胡道:“阴晴不定,不过同时还让通知了杨副镇长。”

  许三笑道了声谢了,心里琢磨着刘国庆找自己能有什么事?肯定与杨红菱有关,看样子老子的商业小镇构想要被腰斩了。这其实没什么稀奇的,如果王峰的分析是对的,杨红菱的背后就是杨许昌,她来这里是想干一番事业,谁他妈敢从中作梗?轻工业镇的构想虽有点大而不当,但如果这背后有杨许昌给予支持,谁又敢说不能成事儿?

  刘国庆的办公室。

  许三笑敲门进入,只见杨红菱正坐在刘国庆办公桌前,上身蓝色职业女装,下身方短裙,修长的美腿优雅的叠起,手里拿着一份书面材料。见许三笑到了,有礼貌的微笑点头示意。

  “小许到了,过来坐下。”刘国庆招呼许三笑过去坐到了杨红菱的旁边,道:“找你们俩来,主要是为了经济方面的事情,招商引资,振兴歇马镇经济,小杨是规划人,小许是冲锋陷阵的执行人,你们这两个年轻人都不简单,也都有想法,今儿这个场合不是正式的研讨会,就是先通个气儿,看看能不能统一思想,商定一下具体搞哪个方案。”

  许三笑心道,你他妈都定完了,还商量个屁呀,小杨是规划人,老子是干活儿的,话都被你说完了。只听刘国庆接着说道:“本来呢,许三笑同志的商业小镇计划我已经看过,并且认可了的,但杨副镇长的规划案一拿过来,我这一看,真是太专业了,从完善基础设施,到土地规划,再到引资对象,兼顾了方方面面,真是个好方案啊。小许主任,你是搞经济起步的,虎啸山庄经营的有声有色,连万树波副省长都赞不绝口,你来看看杨副镇长做的这个经济发展计划。”

  许三笑接过来翻看了两眼,发现其中有很多专用术语,自己根本不明白说的是什么,其中有一页上画的是歇马镇的卫星航拍图,在图上标注出了未来的轻工业园区,以及生活配套服务区,等等内容。看得出,确实下了真功夫。

  杨红菱道:“怎么样?许主任看看有什么还需要改进的?或者有哪方面考虑的不周详,需要补充的,给提提意见。”

  许三笑合上规划稿,道:“确实很好,我没什么意见。”

  杨红菱明眸流转,注视了许三笑一会儿,轻轻额首,道:“你若没什么意见,那我就来谈谈我的意见。”食指优雅的在许三笑手中的规划稿上一点,道:“请给我用一下好吗?”

  许三笑将规划稿递过,杨红菱拿在手上打开到地图的那一页,一指镇中心,道:“这里,还缺一个中型或者规模更大些超级市场,围绕这个超级市场,还可以把周边的地区规划进来,营造出一个远近闻名的商业中心来。”

  怎么个意思?老子没听错吧?许三笑掏掏耳朵,只听杨红菱仍在说着:“是的,我认为许主任的想法也非常好,如果不做就太可惜了,但如果做的话,咱们现在主要面临的问题是歇马镇的基础设施陈旧落后,承受不了这么大的项目规划,城镇的排污系统要阔大,电力通讯的载荷能力必须提高,消防公安税务等管理部门都要增加编制,还有文教医疗环卫等服务部门也要达到相应的标准,要投入的资金和人员肯定会比满足原来的单一计划所需的要多得多,但我认为,这件事还是可行的!”

  “资金的问题可以请刘书记出面,我和许主任负责写书面报告,咱们共同来申请。”

  哎哟喂,您快别谦虚了,估计这份报告要是没有小杨副镇长的签名,一万年都别想通过上级相关部门的审核批准。许三笑心里头说着怪话,脸上笑眯眯的点头道:“这可太好了,我完全同意杨副镇长的意见。”

  刘国庆这老狐狸则笑呵呵说:“前天我在班子会上说了几个力字,今天发现当时还少说了一个,小杨同志的魄力也不一般呀。”

  许三笑听了不禁鄙视这厮,他妈的,上级给下级拍马屁,都他妈拍颠倒了。

  杨红菱高兴的说:“既然刘书记和许主任都没什么异议,那咱们下午就把这个规划案拿到党委会上讨论一下,我负责完善规划案,向上级相关部门先透透气的活儿还得请刘书记老将出马。”

  刘国庆起身道:“嗯,我看行,你们两个先说着,我去找穆副书记先通通气儿。”

  这就开始行使镇长权力了?许三笑心中暗自好笑。随即意识到:刘国庆这老小子是故意为之,他就是要用这种态度来向老子说明一件事,让老子认清楚今后歇马镇上谁才是话事人。笑道:“那我呢?杨副镇长给我安排了什么活儿?”

  杨红菱道:“是这样,前天我不是跟你提到过有一位重要客人需要你来接待吗?那位客人暂时来不了,临时改派了个代表过来,那是我大学时学生会里的一个学妹,虽然还有一年才毕业,但她半工半读,现在已经是长江龙集团旗下西南分公司下属的一家搞城建工程的子公司的高级客户代表。”

  长江龙集团,全称叫长江龙港务建设仓储运输集团,总部在申城,名义上是私企,实际上国家有三家重要央企在其中参股,且持股比例很高,可见其背景深不可测,更号称国内乃至全世界同行业当中最具实力的企业。对此许三笑也早有耳闻,不过杨红菱说的挺热闹,却有拉大旗扯虎皮之嫌,来的这个什么学妹其实不过是长江龙集团旗下分公司的子公司的一员,还不是什么负责人,只是一客户代表,还高级?能高级到哪里去?

  杨红菱又说:“咱们歇马镇上最拿得出手的地方当属许主任一手经营打造的虎啸山庄,你又有私家车,偏赶上我还忙不过来,所以只好麻烦许主任代为接待一下,最好你能带她去虎啸山庄见识一下,她在报纸上看到了关于你和山庄的报道,昨天还在电话里跟我说对那里挺感兴趣呢。”

  许三笑故作谦虚,客套了几句,道:“杨副镇长安排的活儿,我没什么说的,一定把这位来自长江龙集团的'高级代表'接待好,只是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她叫什么呢?”

  杨红菱道:“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她叫李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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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八章 燕归巢

  镇子口的交通站,许三笑坐在奥迪车里,心里还在想此李燕是否只是与三年前那个李燕同名时,从蓉城开往秦中某市的长途车已进站,车停稳,一位少女空手从车上下来,清爽短发,明眸皓齿,白皙椭圆的脸颊,不是当初的新娘子又是哪个?

  洞房花烛,男人的记忆里通常只有洞和房,女人却永远忘不了那花烛跳动的光华。那晚许三笑没能够跟她洞房,但李燕却是望着烛光睡下的。

  许三笑回忆起她被绑成个粽子跟自己拜堂时的样子,当然,还有那三十里山路留下青涩记忆。自从把她送出山,偶尔也想起过这个跟自己有过洞房花烛的缘分的女孩子。但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再跟她见面。此情此景,忽想起一句老话来,人生何处不相逢。

  同那时的她相比,此时的李燕的身材依然凹凸有致,甚至更胜从前。模样还是那种受看的类型,乍一看没什么惊艳之感,但越看就越会觉得亲切舒服。有点像演员左小青。那是最近米粒儿经常看的一部电视剧里的女主角。许三笑跟着看过几眼,没记住别的,光记住了女主角的星眸和笑颜与眼前人很相像。

  李燕站在那里,四下张望,许三笑迟疑了一下,终于下车向她招手。她看见了许三笑,先是一愣,接着高兴的跑过来,先张开手作势要拥抱,可到了近前又停下,最后伸出手,道:“许三笑,还记得我吗,没想到吧,咱们又见面了。”

  许三笑伸手跟她握了握,她的手柔软而有力,要比一般的女孩子厚一点,跟她的唇有点像。微笑道:“是啊,早上杨副镇长跟我说你的名字时,我就在想会不会是同名而已,没想到真的是你。”

  李燕很高兴的样子,脸上带着笑容,情绪饱满,说:“好你个许三娃子,真有你的,我可真没想到,你能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就把虎啸村经营的那么好,连万树波都惊动了,还夸你是三好村长,我在学校里看到你的消息就坐不住了,便想来看看你,正好公司这边有这么个机会,所以我就来了。”

  许三笑一本正经道:“我已经辞去在虎啸村的一切职务,现在我是歇马镇的招商办主任,受杨副镇长委托,负责招待你。”

  李燕笑道:“我知道你升官了,三好村长,破格提拔的副科级主任嘛,你们南山这边的报纸上都登过了。”再次见面,李燕的表现大方自然。上车后,她愉快的说起了在虎啸村那几天的经历,说到大兰子总叫她三娃子家里的,说起周至柔送的黑镯子挺管用的,她有个小问题,自从带了那个镯子以后再也没犯过,最后她说,“许三笑,你知道我家的情况不是很稳定,我爸爸那人太不靠谱,所以我的生活条件挺一般的,全靠半工半读在上大学,你那一千块钱我可能要等些日子才能还你。”

  许三笑豪爽的:“把这件事忘了吧,当初要不是我干爹糊涂了,你也不至于流落到虎啸村,你那时候帮了我的忙,事后也没来找我麻烦,我已经很满意了。”

  李燕笑道:“不愧是大老板,说话办事就是爽快,也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说吧,故人重逢,我又是你们杨副镇长请来的客人,你打算怎么招待我呀?”

  许三笑道:“你不是想去虎啸山庄吗?”

  李燕说:“好!”

  ••••••

  跳龙门,蹦极,钓大龙,一下午的时间,许三笑陪着李燕把遁龙潭上的项目玩了个遍。

  晚饭后,李燕坐在读书棚里,凉爽的微风送来清新的空气,品一杯清茶,望前方青山碧水映照夕阳,心情惬意安然,不禁感慨道:“似这样,煮一壶清茶,悠然望南山,闲钓大龙鱼,日子不知道过的多安逸,何苦一定要做官呢?”

  许三笑说:“山村里的日子安逸但更寂寞,我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李燕双手捧着茶杯,望着杯子里沉浮的茶叶,道:“你在这里受村民敬仰,有山水相伴,吃穿用度皆不愁,有什么可寂寞的?其实,我倒觉得那些在官场里混的人才是真寂寞,沉下去便无人问津,浮起来也不过是风光一时,身上的味道散尽了,照样寂寞的沉下去。”

  许三笑的目光照在李燕脸上,“每个人对寂寞的理解是不同的,对我而言重要的不是做官,而是做事,官场里做事是一种修行,品格,智慧,德行,手段,缺一不可,对我而言,没有比这个更有趣的事情了,至于是沉还是浮,我其实并不过多关注。”

  语言永远不如行动更有说服力。

  许三笑的话是经过事实验证的,他的确舍弃了虎啸山庄这个安逸之地。

  李燕歪头瞥向许三笑,这个男人真的有些与众不同。他身上似有股子世人皆醒我独醉的执拗,这三年总时不时的想起他,再见到他时,没想到会是在报纸上,一想到当初偏僻的小山村变成了报纸上说的样子,李燕的心中便涌起一股子故地重游的冲动。那段被遗忘在角落里,只在午夜梦回寂寞时,偶尔拿出来咀嚼一番的,关于洞房花烛和那个男人的记忆,再次被唤醒。强烈的充斥于心中每个角落。她不能确定那是什么感觉,也许只是好奇,也许只是念旧,又或许是因为她也太寂寞。

  安静了一会儿,李燕终于打破沉默,道:“很久没这么疯了,或者说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这么毫无负担的疯玩,小的时候去过一两回游乐场,后来觉得自己是大人了,便再也没去过,许三笑,谢谢你带给我的不一样的感觉。”

  许三笑正色道:“抛开工作的因素,只看私人关系,我也愿意陪你疯玩一回,我很喜欢看你的笑脸,这不是一句恭维,更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一句真话而已。”

  只有真话才最动人,气氛陡然变的暧昧起来,相顾无言,不觉虚度光阴,夜阑初灯,只剩万籁俱寂。

  李燕看一眼天,说道:“不早了,我有点累啦,洗洗睡了。”

  许三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感觉有些矛盾,像失而复得,又好像根本什么也不曾发生,所以从来不曾失去。

  次日,许三笑驾车把李燕送到南山市客运站,所谓的观察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结束了,李燕走的时候拜托许三笑转告杨红菱,前几天长江龙集团西南分公司的曲总本来已答应要过来看看,但因为集团总公司的老总赵一龙的到来,所以耽搁了,为此特意向她表达一下歉意,还说如果可能的话,会请赵一龙总经理亲自到歇马镇上走走看看。

  许三笑回到镇上向杨红菱交差,转述了李燕临别说的话。杨红菱先是恍然,接着吃了一惊,连问:“赵一龙要来?她是这么说的吗?长江龙集团的总经理,赵一龙亲自来歇马镇走走看看?”

  许三笑说:“你不必这么夸张吧?”

  杨红菱神情郑重,道:“许主任,这件事你一定要跟进一下,务必落实准确,如果能确准赵一龙要来歇马镇,咱们必须上报给县市两级领导知道,你之前一直生活在虎啸村,所以你不清楚这位赵总是什么样的人物,他想办某件事,就算是省里几位大佬也要卖几分面子,那可是咱们无论如何都请不来的财神爷。”

  许三笑的印象里,杨红菱一直是大方得体,从容淡定的,但现在,她的口气里听不出半点从容来,仿佛已把这件事当做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脸上的表情也很不淡定,看样子这个赵总的影响力果然不同凡响。

  只听杨红菱继续说着:“这件事要务必重视起来,如今仓储物流行业稀缺,国内国外在华投资的企业不知道有多少家都希望能搭上赵一龙这艘巨舰,传说这位赵总出身将门背景通天,等闲人物见他一面都难,走到哪里,任凭多大的官也未必能给你面子。如果赵一龙真的能来歇马镇走一趟,那咱们的双翼齐飞的计划便等于成功了一多半,那些厂商会踢破门争着来这儿建厂的。”

  许三笑不是很理解:“就算这个赵总影响力非凡,但为何他只在这儿走一圈,那些厂家就会争先恐后来咱们这里建厂?”

  杨红菱正色道:“因为他是赵一龙,据我所知,西南地面上的大生意人多半都想认识他,想从他那里沾光,想得到跟他合作的机会,但这个人却很少给别人这样的机会,所以无论这个机会多渺茫,都会引来许多人趋之若鹜。”

  许三笑说:“这么说来我可要恭喜你了,如果不是靠了你那位叫曲总的朋友给搭桥,他这样的人物又岂会到咱们歇马镇来?”

  杨红菱踌躇满志,点点头,嗯一声道:“这事儿如果能成,我确实得好好谢谢曲总,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许三笑想到了秦旭明,这么重要的信息很有必要跟他通通气,既可以看看他有什么看法,也显得自己以诚相待。

  回到家,立刻给秦旭明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秦旭明说道:“赵一龙虽然只是个私企老总,但就算是宋书记也从未只把他当成个私企老总,不单是因为他出身将门,家族在东南地区背景深厚,更因为长江龙集团内部的股东里有通天的大人物,三家央企参股都没能拿走控股权,此人的实力和影响力可见一斑,你要好自为之,这件事办好了,杨红菱有功你不必羡慕,大师兄也一定不会让你白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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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九章 这就升官了?

  许三笑联络了李燕,本不指望能得到准确消息,却出乎意料的被告之,赵一龙肯定会去歇马镇。许三笑怕消息有误,又找到杨红菱,请她联系一下长江龙集团西南分公司的曲总,再确认一下这个消息,果然确有其事,只是要稍晚些。杨红菱高兴之余,立即放下一切工作,亲自安排起接待事务来。

  难怪这妞儿从小到大获得荣誉无数,不仅仅是长的讨喜,说话办事严谨老练,抢成绩夺荣誉的手法也是滴水不漏,借口刘国庆那边要跑的单位太多,让许三笑过去帮忙,还赞了一句许主任能力突出,更应该能者多劳。就这么轻描淡写便把小许主任给踢出局了。

  许三笑知道这妞儿肚子里头没憋着好屁,江湖经验表明,长的特水灵的女人通常心眼都特别多。像米粒儿那样的小傻瓜主要因为是双胞胎,那点心眼全长到米兰身上了。杨红菱的小模样确实挺招人儿疼的,又有超凡的背景,这一套很可能来自家学渊源。在起跑线上便比许三笑的江湖野路子领先了一大段。

  从三好村长许三娃子出山,接着李红军突然倒下,而后刘国庆接过接力棒,跟着走了金显扬又来了杨红菱,平静已久的歇马镇忽然变的热闹起来。曾经死水微澜,如今无风起浪。不仅是几个镇党委班子的几个主要领导都被调动起来,党委会上通过了轻工业和商业两翼齐飞的构想后,所有党委成员都很振奋。这是一个将手中权力增值的良机,这个相对于歇马镇,十分庞大的计划如果能够落到实处,这些党委成员们屁股下的位置未必能动,但含金量却毫无疑问的会成倍增长。

  就在镇党委其他成员们都在奔走繁忙于县镇两级之间时,引发这一系列连锁反应的始作俑者,招商办主任许三笑同志却突然赋闲起来。原因无他,名义上的副镇长,实际上却在行使党委书记权力的杨红菱希望他多休息。

  许三笑稍微用脚后跟分析了一下这件事,得出的结论跟米粒儿分析的大同小异,收拾李红军等于是给别人做了嫁衣,刘国庆如愿以偿当了书记,金显扬填补了李红军在龚占光面前的空白,成了三阳镇的代镇长,杨红菱这位疑似与杨许昌有关的镀金女得到了副镇长位置,并极有可能接手刘国庆的镇长职务。

  官场当中就是这么奇妙,干活的总是无功而返,看热闹的保不齐就能混点好处。刘国庆这个和事佬的官场智慧便是夫唯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争。看着别人打生打死,坐稳自己的椅子。先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图谋向上爬的机会。这是许三笑总结了干倒李红军这件事的前后经过后得出的结论。

  许三笑已经住进金显扬留下的房子,此刻,他正在屋子里练习书法。字是为官者第二张脸,偶尔还是第一张,比如曾经有某个科级小干部,就因为写了一笔漂亮的字入了中央某位大领导的眼,一夜之间平步青云,终于一步步干到了国家副主席的位置。那人能成事儿,一笔好字固然不是主要因素,却是个极重要的诱因。

  许三笑的字还是有一点功底的,不过那是从小写鬼画符练来的,笔意连贯风格奇诡,不登大雅之堂。王峰说当领导的写出来的字,讲究大笔写大字,方正厚重,雄浑有力,要有堂皇正大的气魄。字如其人,一笔字写的漂亮方正,会让人觉得此人可靠。练字好处多多,不仅是仕途必须的本领,另外还可以养神练气,所以古今大书法家往往长寿的居多。

  提起笔来正在临摹颜真卿的大唐中兴颂。写至一半时,米粒儿走进来道:“哥,任道远来了。”

  许三笑吓了一跳,米粒儿说:“何小妹拦着他没让进来。”

  这老家伙又来做什么?多半还是为了那个什么导魂钟。许三笑心里琢磨任道远的来意,随口问:“他说什么了?”

  米粒儿道:“就说要当面跟你说几句话,还说绝无恶意。”

  许三笑自忖有何问鱼在身边,那老头也翻不起多大浪来,如果不见,保不齐他还会另找机会来骚扰。道:“那就见一见吧,看看他有什么要说的。”

  任道远随着何问鱼一起走进屋子,身上的衣服多处破烂,看起来狼狈不堪。

  许三笑心知这老头一身奇术着实非同小可,不敢过于怠慢,客气的让到椅子上坐定,道:“任先生要找的东西真不在我这里,想必你也看见了,我志不在江湖,道行也差的老远,那东西我留着半点作用都没有。”

  任道远摆手道:“你误会了,我不是为导魂钟来的。”说着,眼神停顿在许三笑脸上,突然目光一盛,沉声问道:“你今年二十三岁,丁寅年正月十五打灯日出生,属虎姓许,可都对?”

  许三笑点点头,“除了生日我也不确定外,其他都对,这点事儿报纸上都登过,你到底想说什么?”

  任道远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凝视许三笑,道:“我需要确认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在我回来之前,希望你能一直留在这里!”

  许三笑道:“你不必去了,我跟你说过了,周至柔已经去世三年,你若想惊扰他的遗骨,我会跟你拼命!”

  任道远摇头说:“那件事已经不急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许三笑你••••••”

  这老头的态度忽然变的暧昧古怪,许三笑暗自琢磨所为何事,忽想起周至柔曾经说过一双招子是与人斗术连同一身修行一起被废的,已知那人是某个邪道大高手。任道远曾经伪装周至柔向自己问过导魂钟下落,当时他提到了那个导魂钟是周至柔从一个叫做许道陵的人手中夺走的。许道陵,那岂非同任道远是同辈师兄弟?眼见这个任道远对自己的态度忽然大变,转念又联想到自己这个名字的来历。周至柔说这个许字是从许由处来,或许老瞎子没有说实话?

  转念又想,这个任道远是邪道中顶尖人物,心计深沉,他这么说或许正是为了让老子对老瞎子的人品产生怀疑,一时冲动下保不齐就带他去挖坟掘墓,老子可不能上这个恶当。

  刚好听到任道远叫道自己名字,几乎是下意识的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老家伙居心叵测,见硬的不行又换软的,别说他多半是在耍弄心计,就算是句句属实,老子也不可能为这件事便恨上了老瞎子。想要挑唆老子带你去挖老瞎子的坟,你是白日做梦。说道:“我的事情就不劳任先生操心了,总之还是那句话,你要找的东西不在我这里。”

  任道远没再多言,转头看了何问鱼一眼,起身拱拱手,什么也不说,径直去了。

  许三笑目送他出门,自语道:“为什么单纯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这么难?”

  何问鱼道:“你是曾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是将心向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许三笑一愣,“你怎么不装了?”

  何问鱼道:“我这几天又长了一两岁记忆,已经能想起十四五岁时的事情,所以听得懂你们在说什么。”

  许三笑道:“既然你想起这么多事了,干嘛还留在我这里?”

  何问鱼俏皮一笑道:“我的头还没好,离开你,万一又犯病了,把你也给忘了,到那时让我找谁去说理?”

  许三笑心知她所言不尽不实,再试探道:“记得你上次向我问起如何养真元归泥丸?”

  何问鱼酷酷的:“我正在看周至柔留下的书稿。”

  许三笑试着问:“头部受损以后的事情,你可还能记起?”

  何问鱼若有深意看了许三笑一眼,道:“放心,谁对我的好,我都会记着的。”

  ••••••

  任道远的出现让许三笑放下了一件心事,看样子这位邪道大宗师短期内不会来找麻烦。虽然何问鱼还赖着不走,至少周至柔留下麻烦看来已暂告段落。接下来可以专心应付官场的事情了。

  目前歇马镇上的形势明朗。刘国庆在做顺水人情放权给杨红菱。而杨红菱经过一开始的试探之后,明显把许三笑排除在了利益团体之外,不只是接待赵一龙的活儿不需要他,其他基础设施建设的申报工作也不需要招商办参与。许三笑估摸着,杨红菱这么做是冲着自己跟秦旭明的关系,有意为之的。

  仕途路上出现了一头拦路虎,还是一头背景深厚诡计多端的胭脂虎。许三笑现在恨不得把对付李红军的法子再用一次。当然他也只能是想想。人要是开始不走运,喝口凉水都塞牙。就在许三笑处心积虑想办法应对杨红菱边缘化自己的举措时,这一天,艳阳县委常委组织部长田文茂,艳阳县政府常务副县长候补常委贺知元,忽然联袂来到歇马镇。镇党委临时组织召开了全体党委成员大会。

  田文茂部长代表艳阳县委当众宣读了两项任命,任命杨红菱同志为歇马镇政府代镇长,任命许三笑同志为副镇长,继续兼任环歇马镇经济开发区招商办主任。二十九岁的副县长贺知元宣布,由县委县政府决定,经过县人大审议通过,即日起成立环歇马镇经济开发区。两项任命,一项决议,都经过县委县政府和县人大审议表决通过,并已上报到南山市一级有关部门报备审核通过。

  许三笑在得知此事后,第一反应是高兴,随即便意识到这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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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章 歪教重光

  歇马镇在不过月余的时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无形中有一双大手把这个地方捧的高高的。这样的变化速度极富华夏特色,号称人定胜天,其实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南山市委市政府到艳阳县委县政府,都对大南山中的这个小镇子给予了无限关注。由艳阳县委县政府组织,歇马镇政府班子挂帅执行,成立环歇马镇经济开发区。南山市委市政府还批准了开发区基础设施改造工程的专项资金。而这一切,却似乎都是冲着杨红菱去的。

  许三笑的级别没动,职务稍有变动,其实意义不大,杨红菱的强势不可动摇,大权独揽,连刘国庆都主动退避三舍甘做绿叶,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副镇长的职务和招商办主任根本没什么区别。权力没有增加但肩头的责任却增加了许多。许三笑认为自己这个副镇长就他妈是随时准备替杨红菱背黑锅的。

  赵一龙到歇马镇的日子终于定下,杨红菱于是忙的更欢。与之对应的是新官上任,却无所事事的许副镇长更清闲了。

  原定赵一龙来歇马镇的这一天早上。许三笑向杨红菱请了假,特意起了个大早,开车回到虎啸村,接上虎啸山庄的新董事长苏丽娜女士和米花,回到镇上把米花交给米粒儿,然后和苏丽娜二人一车,装着满车的暧昧和欲望直奔蓉城。

  江山如此多娇,偏有人不爱江山爱美人。许副镇长新旧两座江山都被美人占了,只好在美人身上动动脑筋。本来与苏丽娜约定去蓉城的日子是明天,但许三笑说看不得杨红菱为接待赵一龙精心准备的花痴德行。电话里软语相求,提前动身,以便在蓉城过夜,尽享鱼水之欢。苏丽娜对许三娃子也并非没有期待。一个是食髓知味,另一个是欲罢不能。干柴烈火一拍即合。

  蓉城金牛区的五洲酒店,套房内,苏丽娜从一开始便娇呼连连,不住口的告饶。到最后反而是精通房中术,已有下上品修行的许三娃子先没了长劲儿。结束战斗后,立即盘膝入定调精养神。

  苏丽娜洗了澡,穿上睡衣,躺在床上。许三笑从盘膝入定中醒来。心头欣喜莫名,精神也为之亢奋,有无所不能,仿佛老虎都打的死的感觉。不知为何,自信心从未有一刻比此刻更强。

  看着春色欲浓,美艳不可方物的无心女,心情一荡,便想再来一曲凤求凰。苏丽娜推拒道:“浑身都是汗味,快去洗个澡吧。”看了一眼天,柔声道:“从上午疯到现在,这会儿天都快黑了,你还要?再年轻也不是铁打的身子,你会吃不消的。”

  许三笑摇头,手轻抚在苏丽娜白皙柔嫩的香肩上,说:“你是先天元气充盈采纳自如的体质,对于我这种练双修秘术者而言,跟你在一起的次数越多,裨益就越大,我练的这门秘术就是靠这事儿进步的。”

  苏丽娜一把打掉他的手,用夏凉被把许三笑的身体捂住,呸道:“少来,凡事都有度,就算练功夫都还有过度伤身一说。”又道:“再说,三娃子你毕竟是官面的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秦中那边的什么人神教的人才搞的东西,你可不能犯傻,让人抓住这个小辫子,你什么梦想就都不用指望了。”

  又道:“那群装神弄鬼的坏蛋,又是‘逍遥王’,又是‘立人王’的,还要借山庄的天人合一道场传教,说要搞什么欢喜大布施聚会。前几天有人劝我入教,还说不入的话老天就会降下灾祸。”

  许三笑听了一怔,人神教?这不是周至柔当年联合拳会大师兄王铁胆创下的歪教吗?记得周至柔说过,当年全国解放以后,许多江湖组织,教派都被取缔了,会道门,灵仙佛宗,一贯道,包括这个他一手创立的人神教,都在无产阶级专政面前被瓦解冰消。这是从哪又冒出个人神教来?这个所谓的欢喜大布施由来已久,名义上是洒下神光雨露,令信众得享欢乐布道,其实就是懂得一些双修秘术的核心教徒,对稍有姿色的诚信女弟子进行采阴补阳。

  只听苏丽娜越说越气,骂道:“当时真想大耳瓜子抽那人,狗日的混账东西,过去就看他不是好东西,一天到晚色咪咪的盯着老娘看。”

  许三笑奇道:“你说这人莫非是山庄从前的熟客?”

  苏丽娜嗯一声道:“可不是嘛,就是原来跟你聊的挺不错的那人,在庆阳市当什么主任的那个胖子。”

  “哦原来是••••••”

  话还没说完,许三笑的手机响了,取过来一看是杨红菱打来的,言简意赅,“赵总到了艳阳县,明早点名要见你,快点回来。”许三笑挂断电话,苏丽娜问他是不是有急事?许三笑点点头,道:“确实很急,但没有陪你重要。”

  苏丽娜笑了,“许三娃子,你当我是小米粒儿吗?随你说什么都笃信不疑?你安心回歇马镇忙你的去,回购股权谈判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定下的,我可能会在蓉城多住两天,你不在正好,我可以去看看米兰。”

  许三笑随性一笑:“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在一起呢?”

  苏丽娜面色一寒,道:“你要敢做这个梦,我一定会永远离开你。”

  苏丽娜外柔内刚,野心勃勃,把主要的心思放在了事业上。如果不是为了执掌虎啸山庄,她是不可能迈出这一步的。许三笑也觉得这事儿希望太渺茫。玄门左道有一种洗脑的方法,可以通过不断的意念灌输,强化某个信念,用一些特殊的手法,刺激人身体的欲望,以极端羞辱的方式破坏人心中的道德信仰,人伦理念的防线,逐渐让某人或某群人渐渐成为手中任凭摆布痴迷不悔的玩偶。许三笑早就知道有这套邪术,却从未想过要学会它。这会儿想起来,也并非是冲着苏丽娜,而是因为苏丽娜之前所说的话,让他的心中隐隐有了某种疑惑。欢喜大布施用来催眠女信徒的方法便是这套邪术。周至柔曾说过不打算把这套邪术传下去。

  许三笑问道:“后来那些人神教的人有没有再找过你?”

  苏丽娜摇头道:“自从被我拒绝了,就没再来找过。”

  许三笑叮嘱道:“记得下次那人若再来找你,一定给我打个电话。”

  苏丽娜满口应承,又道:“我谈完了这边的事情就给你打电话。”

  ••••••

  许三笑从蓉城连夜开车往回赶,一路风驰电掣,感觉脑子里清晰无比,手脚反应配合也敏锐绝伦,任凭车子跑的多快,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始终相伴,心里似有难以名状的欢愉舒畅之感久久不散。不禁怀疑,莫非不知不觉在天然九鼎无心女的帮助下,老子已达到左道修行的中下品境界,成就了随喜心?

  一心不惑而得随喜。

  左道三品,下品炼精,中品炼气,上品炼神,下上品提精入髓,增强精神意志。中品又分为下中上三重境界,下者随喜心,中者慈悲心,上者不仁心。心是气血之源,心强则气血便强,意志遂更坚定,精神更顽强,所以中品炼气其实就是熬心。

  随时,随性,随遇,随缘,随喜。一个随字,参透人生许多禅机。见人做善事或离苦得乐而心生欢喜,随著他人之欢喜而欢喜,喜悦是人类的本真秉性之一。左道的随喜心是体悟欢乐之心带给人精神体力上的兴奋感。拾得随喜心,可解焦虑忧苦,可以令精神意志在喜悦中得以升华。这道理就好比运动员调整状态,其实是在寻找兴奋点,只要找到了,精神意志体力便都在最佳状态中,便容易出好成绩。

  一路开回歇马镇,竟比白天来的时候还快。回到家时还不到九点钟,米粒儿和米花姐妹两个在屋里说话,何问鱼坐在房上望天。许三笑走进院子,便看见她从房上一跃而下。

  “你怎么回来了?

  许三笑抬头看看天,答非所问道:“你在看什么?”

  何小姑娘总是很酷:“观星。”

  “这是天机大夫的买卖啊?”许三笑调侃道:“怎么?你想转行入左道门墙?”

  何问鱼又问道:“你还没说为什么又回来了?”

  许三笑只好答道:“有个大人物要见老子,杨红菱那臭妞搞不定,所以把老子请回来了。”

  何问鱼黛眉微蹙,道:“许三笑,你讲话真不文明。”转头看了许三笑一眼,以奇怪的口气说道:“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似乎连精神气质都跟之前不同了。”

  许三笑一撇嘴,道:“文明不当官帽子带,跟杨红菱这蛇蝎毒妇打交道用不着太文明。”说着,哈哈一笑,又道:“这回好了,也不知道那个长江龙集团的老总赵一龙抽了哪门子的风,非要跟老子见一面,要是老子不在,听那意思他就不打算来歇马镇了。杨红菱这臭妞处处排挤老子,现在她为了打这位赵总的溜须,却得反过来求老子,你说我该不该开心?”

  最近这段日子,许副镇长虽然闪电升官,也算在一手炮制的李红军倒台这件事上获了一点利,但总的来说,过的绝称不上愉快。自从来了个杨红菱,歇马镇上便只剩下了一个声音。偏偏这位杨镇长还专门喜欢针对许三笑,工作上处处排挤,官场绝技‘小鞋术’更是运用的炉火纯青,恨不得把许三笑改造成三寸金莲。

  现在总算逮住个机会,捏住了杨红菱的小脚,许三笑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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