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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 余罪【作者:常书欣】(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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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怒至颠狂

  贾政询是在离开建设路工行时车被拦下的,余罪只带了两个人,洋姜和郭健,反扒队苦逼兄弟们经常一块喝酒,几个人处得不错,因为二冬被捅的事,都是挟愤而来,驾着破面包几乎在斜刺里顶在了贾政询的车上,咣声一碰,三个人如狼如虎的飞奔而出,把驾驶室上的贾政询拖将出来,打上反铐,两人拎着就往车上带。

  这行径的何似于绑匪,那地主婆般的胖娘们也疯了,从副驾上奔下来,一个趔趄丢了一只脚,再个趔趄就扑上去死死拽着自己老公了,杀猪般地哭嚎着:“放开人,放开人……你们这些天杀的……救命啊,抢劫啦……”

  这河东狮吼得,那嫌疑人挣扎,洋姜和熟健几乎抓不住人了,围观的有点正义感群众不少,围上来了,余罪见情势要乱,高亮着警证,怒目圆睁大吼着:“执行公务,无关人员让开。这是个杀人嫌犯。”

  哦哟,群众一听,都往后退。那胖婆娘可不管了,抱着老公的腿就是不放,搁那二百来斤的体重,洋姜和郭健还真拖不动,余罪从腰上拉着铐子,把这胖娘子手铐了一只手,掰开来,那娘们掰着他胳膊就咬,亏是这段时间练偷技眼疾手快,一放铐子,那娘们喀崩把铐子咬了。趁这个机会,洋姜和郭健把人拖到了车上。

  余罪正要走,冷不丁,腿被抱住了,还没抽出来,他呲牙咧嘴,一阵巨痛袭来,低头却发现,那贾政询这悍婆娘疯了,正抱着他腿咬,他也急了,抓不走人,拖的时间越长,抓到人的可能性就越渺茫,一时间也是恶从胆边起,朝着这胖娘们重重地扇了一耳光,趁着她捂脸的一刹那,铐上了她的双手,吼着让洋姜和郭健走人,那俩人关上车门,轰着油门,在人群中慢慢闯开了一条路,呼啸而去。

  余罪成了众的矢之了,就即便再有公务,这恶迹怕早被摄到无数路人的手机里了,偏偏那胖娘们两眼泪不比浑身赘肉少,哭嚎加说唱:“冤枉呐……这帮天杀的警垩察呀,钱都收啦,又把我老公给抓走啦……

  有好事者凑热闹了,大声问着:“大姐,送了多少钱。”

  胖娘们哭着唱着:“三十万呐,足足三十万呐。”

  哟,有点意思了,又有人大声嚷着:“送给谁啦?”

  “送了公垩安局啦。”胖娘们抹着泪,想到什么心疼什么。心疼完钱,又开始心疼老公和儿子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一会儿11飞驰而来,看傻眼了,衣冠不整,头发散发的胖妇人还在说唱:

  “我的三十万呐……全送公垩安局啦……”

  “快快,带走,影响太坏。”民垩警上前搀人,此时才发现被铐着,问谁铐的人家。

  咦?此时又发现,光顾看胖娘们说唱呢,那个小个子,早不见人影了,偏偏那胖妇子此时见警垩察犯病了,死活不起来,搀的民垩警也被她摁住咬了一口。哎哟,可把围观观众乐歪了。

  又来了两辆警车,才把这位说唱不停的妇人带走。

  余罪没溜多远,就在胖妇人大喊钱送公垩安局的时候,他趁乱退进了人群里早溜了,本来准备跑的,可跑了不远,总觉得心里放进了什么东西一样,堵得慌。于是他又折回来了,看着嫌疑人他妈在街上耍赖撒泼,他知道心里堵在什么地方。

  一个有罪的人,总会牵涉很多无辜的人,这再差也是个当妈的,连失儿子、丈夫,又是这么激烈的抓捕,怕是要被逼疯了,他几次想奔上去,把人解开,可他不敢,他狠狠的咬着自己的拳头,最终也没有下了决心。眼巴巴地看着,她又被11的警垩察带走。

  于是他的心里,也觉得越堵了。

  二队在劲松路,离到贾政询的地方够远,余罪是慢跑回去的,他不想坐车,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该干什么。他一直抱着一个目标在拼命地往下走,一下子却发现好像自己这个目标也是错的,那股子迷茫袭来,让他几乎失去了方向感。那个胖妇人的呼天呛地的影子,老像魔症一样闪在他的眼前。

  他从来没有过什么远大理想,否则就不会安居在反扒队不思进取了,那怕就平时的份内工作,他都是得过且过,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是拼命地做着应该做的事时,又突然发现,离曾经的自己,已经不知道走了多远了。

  “我是怎么了?”

  “我是怎么了?”

  余罪在奔跑着,在扪心自问着,仿佛是一阵伤痛袭来,让他全身战栗。当年在监狱的时候,如果有把枪,他根本不介意枪口对准施虐的警垩察,而现在,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居然成了曾经让自己恨之入骨的对象,那种一脸漠然、那种没有丝毫同情、那种根本没有点人味的人。他不止一次地看看自己的手,很难相信,他居然朝一个女人重重的扇了一耳光。

  他想不清楚,跑得气喘吁吁,奔到劲松路二队的时候,脚步慢了下来,洋姜和郭健上来了,一个二十朗当,一个三十出头,两人如果不穿制服,也和街上的痞子流氓无甚区别,这是反扒队队员后遗症,不过此时,两人都耷拉着脑袋,洋姜把车钥匙一甩,扔给了余罪,就那么黯黯地看着他道:“人交给二队了,正在审讯。

  “那就好。哎,你们……”余罪道,看两人把钥匙都交了,心里开始下沉了。

  “回家,明儿看那儿招人,找个活干去。”郭健道,有气无力地道。

  “我也回家,我好好歇两天,我都不知道该干什么活去。”洋姜懊丧地道。

  “还有机会,案子拿下来,还有机会,你们…”余罪挽留着,不过他觉得连自己也是个屁警,这话实在没有什么份量。洋姜道着:“算了吧,北营那边督察当众宣布了,在职协警一律清退。对了,顺便把我证件交了,省得人家当面找我难看,我就不回队里了。”

  “我的已经交了。郭健道,自嘲地笑了笑。

  证件,扔到余罪手里了,余罪却是呆呆地,不知道该说句什么话,本来都可以不站出来的,本来都可以不被这么严厉的清退的、本来一切都有挽回余地的,本来这事也许不需要这么快解决的,总会水落石出,可现在,仿佛是他……是他带着大家都走进了绝路。

  “对不起,兄弟。”余罪对着两人的背景,大声说了句,眼睛有点酸。

  “不用,今天是老子当警垩察最痛快的一天,不后悔。”郭健道,端了个黑窝,抓了个主谋,自当快意,洋姜回头笑了笑道着:“你自己注意点啊,别也被开了。”

  两人就那么走了,就那么走了,余罪却是忘了走,靠着二队的大门门墩,傻傻地等着,直到天黑了,路灯亮起来了,在看到有人向他走来时,他一起身,腿发麻了,差点栽倒。

  “你怎么在这儿?”周文涓奔上来了,是队里有人进出发现这个怪人的,问他也不搭理,周文涓没想到居然是余罪。

  “我在等结果。”余罪笑笑道。

  “案子没有那么快,还在审讯……我刚从医院回来不久,对了,你怎么没去看看二冬?”周文涓问,有点奇怪,以这些人的关系,余罪应该第一个到,可他偏偏不在场。

  “对了,我该去看看二冬。”余罪恍惚间,终于找一个目标了,他没有告辞转身就走了,人像木了一样,周文涓又追上去了,追问着:“余罪,你是不是不舒服,你怎么了?”

  “没事,你忙你的吧。我看看二冬去。”余罪掩饰着,人很正常,就是表情仿佛不属于他一样,上车了,歪歪扭扭开着那辆面包车走了。

  门外的周文涓伫立的好久,她有很多话想对这个男孩说的,可每每见面总是开不了口,她在想,发生的事情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也不知道他挺不挺得过来。

  一定能,她在想,一定能,在她心里,他是无所不能的………

  问过了骆家龙才知道确切的医院的病房,嫌疑人的定位就是骆家龙做的,电话里老骆现在都心虚了,那个抓捕太过仓促和野蛮,已有人在网上曝这个奇闻了,亏是便衣,又拍得不清楚,要穿着一身警垩服的话,怕是难逃此劫了。

  这件事查到这里已经是昭然若揭了,一个标准的家族式的黑生意,有人负责收购贼赃,有人负责拆装翻新,有人负责市场销售,贾原青的司机是小股东,据他交待,贾政询才是大股东,利润究竟怎么分配的余罪还搞不清楚,不过像所有手脚不干净的奸商一样,他肯定拉了一群人下水,否则就不会贾政询的儿子,明目张胆地收赃,还屡屡逃脱打击;否则也不会有北营那个并不掩密的销赃窝点,能存在这么长时间,里面干得时间最长的工人,已经四年多了。

  监狱、羊城、单位,经历了很多事,有些事他已经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社会上混,棱角是迟早要被磨平的,不管你是不是警垩察,他已经变得很圆滑了,工作上就偷奸耍滑,看到什么说情的事也当不知道,就像马秋林一样,他感觉抓得贼越多,唯一的成就就是不断提高这些毛贼的反侦查能力而已。

  罪与罚,总是一个可以容忍的平衡中共存的,罪永远不会消失,罚也大多数时候不会公平,费那劲干嘛?他现在甚至连那个不知名的女贼都不恨了,如果放在那种生存方式上,他觉得自己没准比女贼更狠一点。

  他有气无力地爬上了楼梯,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了晚十时,医院里人迹已稀,到了病房所在的三层,一间是鼠标和大毛,两人已经睡了,他没有打扰,又过两间,透过小窗户,他看到了床上静静地躺着的二冬,蹑手蹑脚地推开门,他忍不住想看看兄弟怎么样了,中午刚从重症监护转移到普通病房,骆家龙说了,没捅到要害,可三棱刀的伤口很大,有点失血过多,差点没抢救回来。

  昏暗的病房里,李二冬静静地躺着,余罪看着他,他在想着,那个惊魂的一刻,他想到了什么,居然死死的抓着嫌疑人不放,直到挨了两刀,那个情况,如果让余罪处理,他会先把嫌疑人打昏,然后自己快跑。

  “你来了……坐吧。”李二冬虚弱地,轻轻地说话了,吓了余罪一跳,不过他蓦地笑了,笑着道:“居然没睡着?”

  “白天睡了一天,那还睡得着……好多同学来看来了,我觉得真幸福。”李二冬轻轻地道,生怕被人听到一样,余罪拉着椅子,坐到了他的身边,握着还输着液的手,小声道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当然幸福了。”

  “你看我受伤了,开始说人话了?”李二冬对余罪的口吻有点不适应。

  “那我换换,你可真尼马蠢,不能自己先跑呀,非挨上两刀?”余罪换着口吻道,张着笑着道。

  “没防住,谁可能想到那些有那么大胆。”李二冬轻声道。

  “哎,给我讲讲,昏迷的时候,离死亡最近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余罪问,他知道,警校这帮悍兄匪弟,需要这种荤素不忌的语气。

  “都昏迷了,还感觉个屁,一醒来就看见护士了,那个护士就像骆家龙给下载的那些片子里的制服妹,真他马水灵……”李二冬道,听得余罪笑得直颤,笑着问着:“都那样了,你狗日还想女人?”

  “那我不想女人想什么?我说想你,你信呀?”李二冬道,这么质朴的话,让余罪一下子想起来了,昨晚他和林宇婧在温柔乡里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想,他有点惭愧无语,轻轻摩娑着李二冬枯瘦的手,他二冬却是想起什么来了,更小的声音道着:“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答应我,不许告诉鼠标。”

  “嗯,什么秘密?”余罪问。

  “今天的暗恋的心上人居然来看我来人,我心里特别激动。”李二冬道,这等心事,怕是很艰难地说出来了,而且绝对不能告诉鼠标那个漏嘴。

  “欧燕子。”李二冬道。

  “那你快好起来,好起来去追她呀。”余罪道,警校的女生稀缺,估计那个女生也有这么几十个暗恋者。

  “我想好了,就像你那样,抹着脸去追,要不他妈那天命都没了,还要脸皮干什么?”李二冬道,余罪可没想到自己成了他的榜样,笑着抚着他的手,鼓励着,李二冬谈兴颇浓,又是手动动余罪,问着一个更深刻的问题:“余儿……你说,男人和女人干那事,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

  “你以前不是谈过对象,不会没干过吧?”余罪小声问。

  “说件事,你不准笑啊,其实我还是处男呢,我特别想知道那种感觉……”李二冬虚弱地道。

  余罪笑了,不过马上笑得眼睛发酸,他抚着兄弟的手,轻轻地道着:

  “感觉很好……比你撸射那种好感觉,爽一千倍都不止,当一个你喜欢的女人为你宽衣解带之后,那是一种巨大的成就感;而当你感觉两个人几乎溶为一体的时候,那是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你在想什么,好像她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好像你也都知道……挺美的,等你好起来,我帮你泡妞去,我陪你打刀塔去……”

  余罪轻轻地说着,把李二冬削瘦的手放平了,此时他想起了昨天的颠鸾倒凤,那种感觉,是如此地美妙不可言传,他发现无法用准确的言辞形容那种奇妙的感觉。可此时的感觉却是一种深深的悲凉,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李二冬吼兄弟歌里无意中吼出来了一句“没妞、没钱、谁他妈在乎你”,那是用粗口发泄着心里的压抑。

  李二冬轻喟了声,好像无限神往,半晌他轻轻吁了声道着:“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玩网游。看得眼都酸,网吧里空气都不好。”

  “那为什么还偷机摸空就去?”余罪不解了。

  “代练,在学校的时候就在网吧给别人升级代练,有的按小时算钱,有的按升级算……其实我想攒钱把我爸妈从乡下接到城里的……你不知道,我在省城当了警垩察,我爸妈在老家可骄傲了,逢人就说……平时我有点小气,老蹭你们的吃喝……你们,你们不会嫌弃我吧……等我好了,我请你们啊,反正也攒不够房钱,别那天这口气真咽了,一件事也没办……”李二冬虚弱地说着,手伸手,在昏暗中握着余罪的手,那手很温暖,不过却毫无征兆地凉了下,是两滴水迹滴在手背上,他感觉到了,紧紧地握了握,没有揭破

  那是两滴泪,很凉,不过手握在一起的时候,却是热的………

  凌晨四时,凄厉的警报声划过了深深的夜幕,一队警车驶过了劲松,直进二队,一队重案队员押解着两位刚刚从本省朔州市解押回来的嫌疑人,直接带进了审讯室。

  劫车袭警案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两名已经潜逃到朔州的嫌疑人被人举报,当地警方迅速出击,将两人缉拿归案,确认身份以及核对作案细节之后,星夜兼程送回案发地来了。

  邵万戈和外地解押的同事握手寒喧,安排着休息,同来的还有支队长孔庆业,送走同行,支队长招着手,直问着案情,这可就是有点无地自容了,讫今为止,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却让外地警方把参与作案的嫌疑人给捕到了,偏偏二队还接了反扒队员一堆烂事,捣窝点、抓贾政询,还有贾政询老婆在11闹事,一查之下,矛头直指重案队而来。

  “谁去抓的人?太不像话了,这哪是警垩察,简直是绑匪?有这么抓人的吗?现在那个女人还躺在11指挥中心,抓贾政询谁下的命令?”孔庆业虎着脸问。

  “不知道,反扒队抓的,送来了。”邵万戈小声道,没办法,反正反扒队都一堆屎了,不介意再抹点

  “审的有结果?”孔庆业问。

  “没有,他连电单车销赃窝点的事都不承认。”邵万戈道。越是大案越不敢上手段,何况仅仅是嫌疑人,更何况这个嫌疑人的关系不简单,他相信,面前这位领垩导,是来给贾政询铺路的。

  “放人……如果没有证据能证实他和本案有关,马上放人,集中全力追捕袭警凶手?怎么,你觉得他快五十了,是那个蒙面袭警的凶手?”孔庆业说得,比邵万戈想像中直接,他要置疑一句时,孔支队长又阴着脸加砝码了:“限期已经下来了,三天,一天时间已经过去了,这种恶性袭警案件不迅速找到真凶,我们怎么向全市同行交待?不能净搞些乱七八糟没用的……”

  领垩导气咻咻甩上车门走了,那是给二队脸色看的,没有就这些事查你在抓捕和审讯上的问题,已经是很给面子了,邵万戈刚回头准备进队时,一拔参案的同事已经聚过来了,事情很明白,凶手不会无缘无故去劫车袭警,雇凶作案已经接近明了,只需要案件深入一点,很快就会水落石出,而这个变故,打乱了所有部署,邵万戈看看一干参案的队员,没有打气,却是很泄气地说了句:“放人。监视居住。”

  “邵队,不能放,销赃窝点的事还没查清楚。这之间肯定都是关联的。”赵昂川道。

  “有人在外面做手脚,恐怕咱们永远查不清楚。时机不太成熟,再等等。”邵万戈道,回头看着众人时,独独喊了解冰一句,解冰以为队长有审讯的安排,跟着进门厅时,邵万戈却是揽着他走向一个角落,安排了一个让他也想像不到的任务:“去,想办法把放人的事,通知反扒队的人,特别是那几个敢抓贾政询的。”

  “队长,那拔人和法盲差不多,告诉他们,不是找着出事吗?”解冰吓了一跳。

  “不出事多没意思,要没点事,上面可就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了。”邵万戈撂了句,不动声色地说着这些话,说完就背着手走了。

  解冰想了想,一直拿不定主意,不过当他看到贾政询从特询室里毫发无伤的出来时,他一下子想起了李二冬在病床上的样子,没有比这种你明知道他是幕后凶手,而无法将他绳之以法更窝火的了,于是他咬着牙,做了件很违反自己做人原则的事。

  贾政询被放的消息传出来了,不独他被放了,张和顺也被放了,理由是证据不足,而且抓捕他们的反扒队员涉嫌刑讯逼供,问题很快反应到支队,市局。

  这可是证据确凿,人家头上的绷带还没拆呢。不过同样有证据的是那一堆赃车,涉案这么多人,支队接案的也一下子头大了,于是窝点的工人以及租赁房屋的姚向东,成了缺失主谋后的第一嫌疑人。支队的命令是转回分局,另案处理。

  凌晨六时三十分,被捕的嫌疑人交待了袭警的凶手,姓曹,名小军,通缉令签发。这个嫌疑人无论从社会关系还是个人生活轨迹,都和贾家风马牛不相及。动机缺失了,真相被埋没了。

  凌晨七时,伏在床边说了不知道多久,却睡了一夜的余罪被电话铃声惊醒,他一听到消息时,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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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岂堪心伤

  “许处.是我.余罪。”余罪道。电话的另一头.像是刚刚早醒.许平秋道着:“嗯.稀罕啊.督察还没有找到你?”

  “案子完了我会到督察处报到的。”余罪道。

  “那你……想问什么?”许平秋很平稳的口气.也许他知道余罪电话的来意。

  “你应该知道。”余罪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许平秋道。

  “二冬的事.虽然我觉得你这人很奸诈.可勉强算个好领垩导.最起码一直照顾着战友的遗孤。”余罪道.心里或许根本没有把许平秋当做领垩导看。

  “那又如何?”许平秋道.冷冰冰的声音.似乎被无视后有点怒意。

  “这其实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案子.贾政询、贾原青兄弟俩官贼一家.分局、派垩出所和他们沆瀣一气.把销赃做成了一个产业.为了保护既得利益.他们不惜劫解押车.捅人是意外.可袭不是意外.他们内外勾结.警匪一家.也不是什么意外了。”余罪的声音.同样很冷.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他相信那怕有起码的警务素质也看得出来.何况又有了这么多间接的证据.只要往下查.一切就会水落石出的。

  “注意你的言辞.相比你们的抓捕.谁更像土匪你自己心里清楚。”许平秋道.平淡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意。是昨天的事.也许确实有点出格了.余罪反驳着:“我像什么我自己清楚.他不是无辜的.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担。不过劫车袭警.伤我兄弟的事.谁来负责?”

  “你还是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人民垩警察.不是黑社会分子。就即便案子有疑点.也需要通过程序来查.怎么?难道让我也利用职权.像你一样胡作非为?想抓谁就抓谁?”许平秋的声音保持不住平静了。

  “可是有人在胡作非为.一直在掩盖真相.您也准备置若罔闻吗?”余罪问。短暂的沉默.似乎这句话让许平秋考虑了很久.不过他还是很郑重地道着:“余罪.有些事我不想多说.不过你应该明白正常的体制内.不是拳头硬和有枪说了就算.就即便你身着官衣.也只能依律办事.你是警垩察.不是讲义气的江湖人.你得学会讲证据……这件事你想想.就即便把贾政询抓起又会有什么结果?检察上难道会看在我的脸面上审核通过.法院难道会看在你们兄弟情份上.给他定罪……你在听吗?”

  “我在听.我明白了.你是根本想抽身事外……我也想说一句话.下面的兄弟命都差点丢了.上面的还在拼命掩饰.你不觉得大家会觉得为这身官衣卖命.卖得不值吗?”余罪道。许平秋一下子被激怒了.他一梗脖子.要说什么时间.却听到了电话挂断.嘟嘟地盲音。他忿忿回拔过去.电话被掐了.连拔两次.两次被掐。一刹那时.他怔了怔.这好像是余罪第一次给他打私人电话.不过没人像其他于警一样为了点家务私事.而是为了……他的兄弟他怔怔地拿着手机.站在家里舆洗室的镜子里发呆.他看到了镜子里一个苍老、皱纹横生的脸.他突然也发现了.那张脸上有很多很多的苍桑、无奈、世故.再也不像曾经热血澎湃的时候.那位号令数千刑垩警的总队长了。在镜子怔了好久.他有一种想站出来的冲动.不过更清晰的是理智.一个搞电单车销赃的商人是个小角色.可一个区里副区长能有多大的人脉他清楚.他甚至几乎不用调查就可能揣摩到.那些手脚从来就不于净的派垩出所、分局甚至支队某些人.早和这些有权有势的穿上了一条裤子.这样的权钱利益.在他看来.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那案子将会没有悬念地这样往下发展:通缉袭警嫌人曹小军.这样人渣迟早会落到法网里。到那时候就是证据确凿.依法量刑;而幕后买凶的人.暗地销赃的、还有循私枉法的.又将会用惯有的方式生活在他们的灰色世界。对此.他同样愤慨。不过.他无可奈何。他有一种错觉.仿佛是自己辜负了、抛弃了兄弟.仿佛在一个看不见的硝烟的战场上.他是逃兵………轻轻地回过身.余罪透过玻璃小窗.看了还在熟睡的二冬一眼.没有再回去.悄悄地走了。人抓了.又放了.抓的人无罪.抓人的有错这是一个简单.而又合乎法理的结果.不过这样的结果.让他因为昨天的事仅存的一点怜悯消失得无影无踪.代而言之是满腹的怒气.那股怒火.几乎要把他全身烧成灰烬了。奇怪了.越是应该怒发冲冠的时候.他却显得越从容和安定.甚至比昨天站出来带着反扒队的兄弟集体脱离指挥还要从容。消息是张猛传回来的.已经不是秘密了.两个参与劫车的嫌疑人被朔州警方连夜解押回省城.已经交待了凶手.现在二队全队开始全力以赴抓凶手了.至于涉嫌销赃的张和顺以及贾政询.暂被释放.今晨余罪才知道.北营那个销赃窝点.租下地皮的人居然是姚向东.而给这个团伙看门的杨声旺也上了嫌疑人名单.他估计.老头自己都不清楚已经成了重点嫌疑人。凶手姓曹.名小军.也是个劣迹斑斑的二劳分子.成为袭警案的凶手名至实归。可余罪眼中的凶手不是他.这个和贾浩成根本没什么交集的人.除了受雇于人.再没有第二种解释。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但揣着答案的人.堂而皇之地从刑侦二队走了。他本以为拼到这里可是歇歇了.可不料在这种情况下都能逆势翻盘.他知道还是小觑了幕后黑手的能量.那个人是谁已经显而易见.从派垩出所到分局、到支队.那关系网.比天网恢恢还要大得多。下楼.刚出门厅.他下意识地后退.躲开.不过晚了.面包车前站着两位督察.旁边是他们的车.他们在车前估计等了良久了.这辆车再破也是公车.车上有定位.他忙得焦头烂额.把这个细节疏忽了.眼看着两人.面朝他而来.引起了周围一片异样的眼光。我为什么要躲?余罪突然停住了脚步.几步朝两人走去.都是警垩察.多少给点面子.督察掉转头.等到了督察车前.余罪从容地走上来.看着两人.又见面了.其中的一位高个子.向余罪伸着手.笑着道:“失敬了.没想到了遇上了猎扒高手……不过我那证件.好像不值几个钱吧?能还给我们吗?”就是昨天在队里扒走人家证件的两人.余罪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来.两人.拍到了对方手里.另一位正准备开口时.余罪抢白了.直道着:“喂.通融一下怎么样?”

  “通融?”另一位笑了.见到督察吓腿软的警垩察有、满头冒汗的有、甚至吓得泪流满面苦苦哀注的的也不缺.从来没有人这么堂而皇之要求通融的。

  “对.通融一下.再给我几个小时。”余罪道。

  “不可能了.你们队包括队长.一共四十六人.除了躺在医院的.已经全部宣布停职反省.你是最后一个……别给自己找麻烦。”拿到证件的向余罪伸手了.那是继续要证件、警械.离开了这东西.就警垩察也成了没牙的老虎。何况这个人.是局里点名要直接隔离审查的。不过这个人还是让两位督察多看了几眼.带队集体脱离指挥.在那种情况下.端了两个窝点.一口气抓了十几个嫌疑人.据说窝点的赃车总价都有十几万.案情并不难.就道听途说的.估计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相是想出来的.而且也仅限于能想一想。两位督察对于余罪抱之以很景仰的一瞥.也是这个世界.敢捅真相的人.都值得尊敬。僵着.余罪没交.那人再要说话.余罪抢白道:“别逼我.我有很多种办法脱身.包括刚才.不过不需要逃跑……楼上就躺着我的兄弟.可我们辛辛苦苦找到的嫌疑人.却堂而皇之地从刑垩警队走了。”

  “凶手已经通缉了。”有位督察道。

  “凶手不重要了.雇凶的才重要.有人在买凶。”余罪道。

  “兄弟.别太执着了.想想自己.你摊上的事不小.不要走得太远了。”拿证件的督察缩回了手.不像抓人.反而劝阻.把人带回去.大不了三查五审.还是警垩察.可要再胡来.恐怕下场要和脱离指挥的协警一样了。

  “所以.我只要几个小时.走得不会太远。我办点事.做恶的总该得到点教训丨否则下一次.不知道咱们那位兄弟又有受伤。完事后我会主动去督察处接受处分。”余罪道.两位督察皱着眉头.似乎在犹豫.余罪又道着:“过了今天.我估计就不是警垩察了.可最后一天.我想当一位好警垩察。你不能剥夺我想做点好事的权力吧?”余罪笑着道.笑里仿佛带着无形的威胁.像玩笑.又不像玩笑。督察笑了.高个子对另一位道着:“要不.咱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好吧.反扒队的都精于化妆.还真不好找那个叫余罪的。”另一位道.上了车.开车的那位一指余罪.不计前嫌地道着:“小子.警垩察里有你这么操蛋的人真不是好事……不过.是件幸事。天黑之前.督察处报到.否则接下来就是执法队来找你了。”两人拍门而走.副驾那位.很严肃.很复杂地手在额前做了个势.像一个警礼。无暇顾及两人怪异举动中的内容.余罪没乘单位的车.直奔出医院大门.拦了辆出租.司机问他去哪儿.他一下子语结了.胡乱了应了句:“先走着.我想想。”怪人特别多.司机异样地看了眼.往前走了.走了很远.余罪想到了一个人.又糊里糊涂下了车.拔着电话.通了.他小声问道:“老二.有空么?我有事找你……废话.当然是急事了.十万火急.你不来可再见不着我了.咱兄弟一场……什么?不算兄弟.你真不要脸.前段时间光吃就吃了我们多少顿.刚消化完就不认人啦?赶紧来.我在……你在哪儿吧.我找你去。”知道了个地址.余罪拦了辆车.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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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宁做虎狼

  “哟,二哥,我真想你。”余罪从车上奔下来,手足情深的表情,奔上前来,把正在早点摊前结账的马鹏抱了个结实,惹得一干吃饭的人呵呵直笑。

  “去去……你正常点行不行?这样子,我心虚。”马鹏着了,不迭地推着余罪。

  “怎么了,二哥?”余罪不解地问。

  “少来了,你要直接称呼老二,我心里还有点底,这么亲热地叫二哥,没准有什么烂事,说吧?别拐弯。”马鹏笑着道,本来是挤公车上班的,这当会倒不急了,和余罪步行着。余罪看了他一眼,这位在羊城亲自把他送进监狱的,曾经是省厅直属的特勤,不管是资历和经历,都有他可取的地方,他笑了笑问着:“那就叫你老二了,别他妈装行不行?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马鹏嘿嘿笑了,当然知道了,他笑着又觉得不对了,毕竟是在羊城见过的同伴,他道着:“大概知道了,就是劫车袭警嘛,在你们这个警种稀罕,我们经常接触恶性犯罪的倒不觉得稀罕……究竟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你带人集体脱离指挥了?宇婧也在找你,昨天都没找到人。”

  “案子在这样的,很简单……”余罪把大致案情一说,无意中审得贾浩成漏嘴交待了少量罪行,林小凤又意中摸到了放在坞城路仓库的赃物,于是司机张和顺通知贾政询,贾政询雇凶劫车抢人,以图隐瞒销赃罪行……这些事,通过昨天的顺藤摸瓜已经捋得很清楚了,但他没料到背后还有一个更厉害的推手,居然能让嫌疑很大的贾政询堂而皇之从二队放出来。现在他怀疑,抓到了嫌疑人也是推手故意扔出来的,意图摘清贾政询的嫌疑,等抓到凶手,幕后的黑手,怕是要淹没了。现在很关键的就是那位雇凶的中间人,绰号老驴的马钢炉,这个人余罪一直想二队肯定会动手抓捕,可不料不但没抓,连抓到的也放了。

  目标明确,马钢炉。

  “哦,这样啊,这个老驴我有所耳闻,曾经是道上的一号人物,不过应该已经洗手了……那这个案子就无懈可击了,贾政询你动不了、幕后是谁你不知道,就即便你知道是他弟弟,你更动不了。老驴那号人嘛,你也别指望,几十年的老江湖了,他能和警垩察合作?就即便他们之间真有什么幕后交易,怎么可能留把柄让你抓到?”马鹏的头脑很清楚,列出来的全是不可能。

  “我问你办法来了,不是让你分析。脑筋上你不占优势。”余罪痞痞地骂了句,马鹏蓦地笑了,摇头道着:“我真没办法,别说我,许处都没办法,这种事太多了,管得过来吗?”

  “可捅得是二冬,能不管么?”余罪忿然道。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公务不能变成私仇,否则会让你失衡。”马鹏道。

  “别说失衡,我都快失心疯了……就问一句,帮不帮我吧?”余罪上砝码了。

  “帮什么?”马鹏道。

  “把老驴给我逮起来,我让他开口。”余罪道,恶狠狠地来了句。

  马鹏被余罪恶狠狠的表情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地道:“兄弟,咱们是警垩察,不是绑匪呀?”

  “区别很大吗?你跟许老头还把我送监狱里呢?那是警垩察能办的事?怎么?我他妈草棵一根,烂命一条,没有这些人值钱是不是?”余罪火了,翻开了旧账了,说起来有点强词夺理,那次是任务,而这次无限接近私怨了,马鹏难为了撇着嘴,凛然道着:“兄弟,你要这样,是要把咱们俩一起往进送啊。”

  “就这么大点胆子,还叫特勤?我都替你脸红。算了,我自己干,反正破罐子要摔了,还不如摔响声大点。”余罪道,扭头就走。走了两步回头,恶狠狠地诅咒着马鹏道着:“好,等你那天被人捅了,老子就站旁边看着,送你俩字:活该。”

  别说说干,马鹏相信是句玩笑,可余罪要干,他知道十有八九敢干,他怔了怔,看着余罪,他突然想起了在羊城,那个漆黑的夜里,他也是这样孤独地、无助地被送进了陌生的环境。一刹那让他不忍地追上来拽着余罪,余罪挣脱了,不理他,马鹏又拽住了,边走边小声道着:“兄弟,这事得从长计议,抓人得扣个罪名,否则镇不住这种老江湖,你听我说,这种洗白的人,身家都不菲,弄不好得把自己赔上……哎,听我说呀,要干就得干得别人无话可说。最起码他本人得不敢往外说才成,否则后患无穷……你听我说,这得好好谋划谋划……”

  余罪停下来了,坏坏地笑了,盯着马鹏,听着他的教唆,半晌喷了句:“就知道这事你们没少干过,还跟我装。”

  马鹏哭笑不得了,搁余罪这块,不管做什么,好像都落不下好。

  两人密谋了良久开始了,骆家龙能能查到的案底,资料、照片,一古脑给发到了余罪的手机上,而且又在悄悄地给余罪指示方位,马鹏则电话通知着,不一会儿,来了辆民用牌照的轿车,缉毒警的素质就是好,一言不发,脸色冷峻,马鹏一教唆怎么干,抓谁谁谁,抓住怎么办,这些哥们除了应了“是”字,啥废话也没有。

  知道了全盘计划马鹏倒也不担心了,看样子就是试着审审,只要不过分,他觉得问题不大。不过对于能不能问出来,他又觉得可能性太小。

  上午九时三十分,马钢炉习惯性地从小区楼上踱步下来,自从年纪渐老、身体不佳之后,他听从医生的劝告养成了步行的习惯,从这里到公司处理一下当天的事务,中午晚上偶而应酬,只要在需要应酬的时候,他才把司机叫上。

  今天的天气尚好,住着的星苑花园小区绿化更好,和煦的阳光洒在经冬未黄的冬青丛上,厚厚的草地还大部分还是绿油油的颜色,马老哼着小调出了小区大门,迈着公鸭步子,向三公里外的公司步行而去,司机鸣着喇叭出来了,他招招手,示意不乘车。

  一车一人,悠闲地走着,马钢炉小曲哼得老走调浑然不觉,思绪不在这个上面,而是出门时就接到了贾原青的消息,钱到账了。这个年纪,往上爬没有高度,下半身没有硬度,其实能关心的也就是存款数字的增长额度了,他盘算着这事入手多少,然后盘算着有什么后患,想来想去,似乎找不到什么破绽来,又让他的心情好了几分。

  每每这个时候,总会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那是把大多数甩在身后,站到他们仰望位置的优越感,这种强烈的优越感,又让他的心情好了几分。

  嘎声,刹车……后面吵起来了,他回头看时,是自己的司机,和一个横穿便道的行人吵上了,眼看着就要捋袖子打架了,他没理会,懒得理会,这些事会有人处理,再行若干步,他又觉得不对劲,准备往回走时,一回头恰恰碰上了一个小年青迎面上来,来不及躲,那人像故意往他怀里撞一般,他猛觉得有硬硬的东西顶到了他的腹部,面前那人恶狠狠地道:“别动,动动打死你?”

  “哇,真的假的?那条道上的朋友?”马钢炉临危不乱,不过震惊了一下下。

  “你说真的假的。”余罪一拉保险,马钢炉认出是把九二式,如假包换,他凛然了,他知道对付道上的朋友的办法,很客气地道着:“有什么要求直说,需要钱我马上想办法满足你。”

  “上车。”余罪面无表情地道。斜刺里一辆启动了,停在路边,遮着后面的视线,马钢炉略一思索,便即上车,他知道这时候强硬不得。车扬长而去。

  老江湖有老江湖的好处,很识趣,于是就很识趣地进口袋里了。

  后面闹事直闹到各挨两拳,那路人被嚣张的马老板司机打跑,不过回头再找时,傻眼了,不见老板了

  车上,马鹏驾车,余罪和一名缉毒警一左一右挟着马钢炉,都没吭声,余罪打量着,却觉得这人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一身绸装,一嘴烟渍牙,满脸皱纹,偏偏皱如老树的脸皮上还生着疙瘩,再怎么往仙风道骨的方向装扮,也让人觉得猥琐。活脱脱旧社会一个大烟鬼那得性。

  “兄弟,你们那条路上的?”马钢炉小心翼翼地开口了,他知道既然抓,就没有性命之虞,说不定那路朋友缺钱了,想要点,这是最好的一个情况。如果是旧怨,那估计要麻烦点。

  余罪掏着警证,在他面前亮了亮,马钢炉一看是警垩察,这倒放一百个心了,长舒了一口气道:“哦,是警垩察兄弟啊,有什么事,我一定配合,你们那区的,我认识刑侦支队的领垩导,治安支队的领垩导也熟悉,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他眼珠乱转悠,在思忖着能有什么事,不料余罪摇头道着:“没事。”

  “没事……没事为什么抓我啊?”马钢炉小心翼翼又问,他知道小鬼难缠的道理,抓捕上这些屁警,还是不惹为妙。

  “谁抓你了,给你开个玩笑,你自个走上来了……我们怎么敢抓马老板您呢?”余罪无辜地道,包括把枪递回给马鹏都手伸得行云流水,那里面子垩弹早被马鹏退膛了。

  “哦……”马钢炉哭笑不得了,枪顶着,这都算开玩笑了,他更小心地问着:“几位,是那个部分的?真的,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兄弟我也是道上混过几天的,有什么小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真没事。”余罪强调道,苦口婆心地道着:“你看你这人,非要想有事,要么也行,那说说,你干什么事了?为什么警垩察会找上门。”

  “我没干什么事呀?”马钢炉道。

  “这不就是了,没事。”余罪道。

  哎哟,把马钢炉给气得呀,心给悬得呀,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一种什么态度对待这些来路不明的警垩察,偏偏此时余罪手拿着手机把玩着,他眼神一凛,弱弱地道着:“喂喂,警垩察同志……这好像是我的手机?

  “你有证据吗?”余罪反问,很无赖的表情。

  “我……”马钢炉一噎,又被气着了。

  余罪翻看半晌,恍然大司悟,哦了声:“哦,确实是马老您的,我想起来了,刚才在路边捡的,您刚路过,肯定是您丢的。”

  伸手递上来了,马钢炉刚要接,余罪又抽走了,翻着短信问:“哎,马老?这个人是谁?怎么起名叫小心肝呢?”

  “那个……那个,外面养了个,就是二奶。”马钢炉见问不相干的事,他倒不介意回答了。

  不料这回答似乎让余罪很有兴趣似地念着短信:“炉哥,你怎么不回来呀?真讨厌……哈哈,我说马老,干这事您还成不?都多大年纪了,以我看呀,您包二奶,基本相当于花钱买绿帽戴,您满足不了人家那需求啊……”

  马钢炉脸绿了,开车的马鹏笑了,就连那不苛言笑的缉毒警眉间也带着笑意,这么个纠缠不清,快把马钢炉憋出火来,果不其然,马钢炉生气地一夺走手机,吼着道:“你们究竟是警垩察还是绑匪?”

  “你看你这人,真是警垩察。”余罪强调道,换口吻了,客气地道:“别生气啊,马老,现在这警垩察就这素质,您多担待点。”

  “要是无缘无故抓我,我要告你们去。”马钢炉火气上来了。快被余罪气糊涂了。

  “你看你这人,真不是抓你,你怎么不信呢?”余罪道。

  “那停车,我要下车。”马钢炉命令的口吻道。

  不料这一句余罪拉下脸了,一指熙攘的大街道着:“你眼瞎呀?没停车位,就这么开着跳下去?摔不死你呀?”

  硬中有软、软中有硬,车开得不停,一直在市区转,而且两人挟着他,他心越来越虚,又过一会儿,车停车,又上来了个人,马钢炉一看眼直了,居然是那位在小区挡他司机的小伙,他和余罪换了座位,两个面无表情地挟着他,痞痞的余罪坐在中间,不怀好意地盯着他,就是不说一句话。

  你越是不知道底线,那这种情况就会越紧张,他现在甚至这几个人是不是警垩察,在他的心目里警垩察虽然烂了点,可不至于到这么无耻之尤的程度上,他要说话,余罪马上动了,伸手阻挡着:“不要跟我绕弯子,你难道不烦呀?”

  “我没绕,是你跟我绕,你们究竟想干什么?”马钢炉那火气,此时又被憋回去了。

  “开个玩笑,上来说说话,聊聊天……您这么大年纪,得多和聊聊,免得得老年痴呆,什么也记不得了,对不对。”余罪道。

  “我…记得,你想知道什么?”马钢炉不耐烦地道。

  “我听说有人捅了个警垩察,反扒队的,我又听说,您老经常给人拉皮条,找人办这事……所以呢?你别紧张,不是怀疑你,这事你说说,可能是谁干的呢?”余罪问。

  “那我怎么可能知道,我门都不出。”马钢炉道。

  “是吗?那你手机怎么有嫌疑人的短信?”余罪语速飞快地问。

  “不可能,绝对没有。”马钢炉道。

  “哦,这么肯定,我都没说嫌疑人是谁,你就知道一定没有?”余罪道。

  这一句把马钢炉刺激一下下,他沉默片刻,笑了,这是警垩察惯用的讹诈伎俩,可以忽略不计的,他正了正身子,很严肃地道着:“不管你们是谁,凭无端的怀疑和猜测就抓我,而且用的是这种手段,你们要真是警垩察,有本事别放我,否则我跟你们没完。”

  “你看你这人,都说几次了,不是抓你,你怎么就不信呢?”余罪强调道,好像软了。马钢炉火烧屁股地吼着:“拿枪逼着我上你的车,还不算抓我?”

  哟,这事可严重了,不料余罪眼一翻,无赖地道:“你有证据吗?”

  马钢炉一语结,又被气得哼声了,警垩察要选角度,恐怕监控也奈何不了人家。

  余罪撇了撇嘴,向马老头竖了竖中指骂着:“就即便拿枪也不一定就是逼你呀?那你长个jJ,我讹你是强奸犯,你服不服?现在法制社会,不能凭你嘴说,对不对?你真是越老越糊涂……”

  “哎哟,好好,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我服,我心服口服,行了吧。”马钢炉苦着脸道,他知道嘴上恐怕斗不过这个凭空出来的奇葩了,干脆闭嘴,一言不发了。

  马鹏听得后面两人的对话,知道余罪惯用的无耻大法今天碰到铁板上了,这号老江湖可不好对付,再有情绪也见势很明,没点真格的东西,你吓不住他。余罪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伸手拍拍了马鹏的肩膀,马鹏开车掉头,车停到公垩安小区门口,余罪下车了,不知去向。

  车上少了一个最能说的,剩下的几人都不说话了,一个开车如飞,两人面无表情,让马钢炉感觉气氛越来越凝重,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像要出什么大垩事,在车驶向高速,速度提起来时,他那颗心,跟着提得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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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血证如山

  余罪数月来第一次,穿上了警垩服,他站在镜子里,奇怪地看着,镜子里那个仿佛根本不认识的自己。

  藏青色的警垩服,即便长相差强人意,也给他本人增辉不少,特别是肩上熠熠生辉的肩章,让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无比爱惜,轻轻地抚了抚,反扒队大多数时候必须穿便装,尽管这身警垩服很少上身,他心里好觉得它还是蒙尘已久了,在穿上时,他眼睛里似乎看到了那个人渣遍地的监狱,又想起了在派垩出所、在看守所,他作为一个嫌疑人所遭受到的待遇,即便他知道现实如此,即便最终的结果很不错,可对于经受过的人,想起来总也有一种痛楚的感觉。

  当你的人格和尊严被践踏在别人脚下的时候,那种感觉是屈辱的。

  可当拥有了这个身份,这身警垩服,依然被践踏着的时候,那种感觉不仅仅是屈辱能够形容的。

  那是一种能让人心里流血的屈辱,余罪一直觉得自己淡定了、圆滑了,可此时他才知道,想真正的淡定,必须把自己变得漠然,想真正的圆滑,就必须变得冷血,变得对一切视而不见。或许放在别人身上他觉得自己能做到,可放到了朝夕相处的兄弟的身上,他却一点也做不到了,他觉得,仿佛是他亲自操刀,伤了二冬一样,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愧疚。

  整好了衣服,从容地拉开了门,鼠标和大毛站在门口,也是整装待发,尽管大毛还穿着“协警”臂章的制服,那表情是如此的庄重和肃穆,他似乎是以一种仰视的表情在看着余罪,小声问道:“余儿,我们可能根本办不到。”

  “是啊,余儿,我们根本办不到。”鼠标也说道,从来没有这样显得有气无力,他整个人都萎靡,尽管脑袋上那砖挨得并不重。

  三个人是反扒队仅存的硕果了,余罪平静地问着:“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来?”。

  “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吧?反扒队没被通知解职的,就剩我和鼠标了。”大毛道。

  “是啊,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鼠标道。

  “总得试试,要是什么也不做的话,我觉得我会被这口气噎死的。”余罪道,他可是从来不吃亏的主

  看了看表,快到午时了,他前头走着,后面的两位从医院偷跑出来的,义无反顾的跟着,电话上商量是要去直接找贾原青讯问,没证没据,谁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

  可两人根本不在乎,那怕就拍黑砖敲闷棍捅上几刀也他不在乎。

  三个人下了楼,乘的是平时舍不得开的那辆大排量警车,余罪从容地驾着车,驶离了这个遍是警垩察和警垩察家属的小区,出小区门的时候,他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一踩油门,车绝尘而去。

  过了今天,不知道还能不能当这个警垩察。离开的时候,他如是想着。

  嘎然一声,那辆载着马钢炉已经跑了两个小时,根本没目标的商务车终于停下来了,马鹏看了看手机,像是得到了什么讯息,慢条斯理地装起手机,回头看被挟制的马钢炉。

  不得不承认,最难对付的还是江湖人,余罪没有拿下来,马鹏根本没有试着去尝试,他知道这种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不管是你精神还是肉体上的打击,都要比常人多,所以他们比常人要更悍勇一些,更何况,这个垂垂老矣的老流氓,未必经得起折腾。

  此时马钢炉越来越笃定了,他知道警垩察在无计可施的时候会换上了一副可笑的、可怜的、可亲的面孔,就为了换你你信息,他也知道今天的事是为了什么。

  当然,既然已经知道,那他就不准备让警垩察如愿了。

  慢慢地睁开眼,从闭目养神的作态中省过来,他发现有点意外,三位警垩察,还是面无表情的卖相,开车的那位,正直勾勾盯着他,他笑了笑道:“警官同志,是不是该放我了?我就一行将就木的糟老头,活不了几年了,你们不至于和我过不去吧?”

  潜台词上老子要死你们手里,你们就有好看的了。

  “和你过不去的不是我们,而是你自己……你知道我们找你为什么?那你觉得这件事会那么简单了结吗?”马鹏道,对于袭警的嫌疑人,那是警垩察的公敌。

  “不管你们怎么了结,和我无关,我可以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当然,前提是你们放我……如果不放,那就请便。”马钢炉很光棍地道,直接拒绝了。

  “放,再过二十分钟,我亲自把你送回家…前提是你愿意回家。”马鹏看到一辆警车,看到了下车的三个人了,他知道计划开始了,他补充道着:“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我推测有人要摊上大垩事,而且这个人,和你有关,你难道一点兴趣也没有?”

  “没有。”马钢炉淡淡地道,不过他看马鹏时,被那双隼眼惊了下,对方很笃定,不再看他。他稍显紧张地朝车后窗看,瞬间眼睛睁大了,有辆现代索纳塔公车泊在酒店门口,是他很熟悉的一个车号,而这里,也是杏花区政垩府的定点招待单位,难道……

  他暗暗吁了口气,按捺着心跳,把事情往最坏处打算,也想不出,一个堂堂的副区长,曾经是区房改办风云一时的人物,会摊上什么大垩事。当然,除此之外,他根本不关心。

  马鹏心里同样没有底,余罪说能拿到证据,而且是能震慑到了马钢炉的证据,到现在为止,马鹏还没有明白,余罪要拿的,究竟是什么证据………

  笃…笃…笃敲门声起,里面的人喊进来,门恍然而开,三身鲜明的警垩服的、三个稚嫩的脸出现时,把在座已经喝得有点脸红的诸位惊得酒嗝连连,都瞪着牛眼看着,酒意醒了一半。

  “你们……”一位秃脑肥脸的小官僚紧张地问,八成以为抓他来了。

  “哦,不是反贪局的……”一位瘦个子,长吁了口气。

  不是,那不怕了,有人拍桌子,瞪着眼道:“你们谁呀?穿身警垩服吓唬人呀?那个派垩出所,真没素质

  “去去,一边去,门从外面关上。”有人借酒壮胆了,警垩察在他们眼里大多数时候形象不佳。

  “服务员,这几个人怎么进来的。”有人发飚了。

  在座的恐怕就主座的贾原青知道是谁,又是阴魂不散的反扒队找麻烦来了,果不其然,带头的那位进门,敬礼,客气地道着:“对不起,打扰各位酒兴了,我们有紧急案情询问贾原青副区长,其他无关人等,请马上回避一下。”

  “嗨,你们说让回避就回避啊?”有一位嘟囊了句。

  余罪严肃地道着:“根据我们调查,贾原青涉嫌买凶袭警重要嫌疑人贾政询、马钢炉有关系,如果各位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坐下来听听嘛。”

  余罪的话很冷,冷得让这个热闹的酒场瞬间冷了下来,今天是两位开发商邀请政垩府相关领垩导,袭警那事早都听说了,私下里谁也知道这里能有点什么事,可没想到警垩察真查上门来了,还是区委书记高瞻远瞩,摆摆手道:“好,例行公事嘛,我们应该配合……贾副区长,那我们先走一步。”

  书记一说,下面的趿趿踏踏都起身离座,生怕自己沾上这烂事似的,贾原青不迭地陪着不是,余罪叫着鼠标和大毛恭送着各位领垩导,这表情和客气,还真不像有什么事了。

  嘭声关上门时,喝得有点脸烧的贾原青气急败坏地指着余罪骂道:“我知道你是反扒队的,没完了是不是?你放心,我马上给你们支队长,你们局长打电话,反了天了你们,以为警垩察想干嘛就干嘛,你把我家搅得鸡犬不宁,我没找你们,你们倒找上我了……咦,我的手机呢?”

  这位领垩导口不择言,浑身乱摸,就是摸不着刚才还在兜里的手机,冷不丁他看余罪,余罪早坐到椅上了,拿着张餐巾纸垫着,手里正翻查着一部手机,那是他的手机,他伸手要抢时,余罪一扬手躲过了,冷冷地看着他问着:“果然是你,马钢炉一部双卡手机,你这也是一部双卡手机,那个一直和马钢炉联系的神秘号码,就在这部手机里……贾副区长,你太黑了点吧?连警垩察也要往死里捅?”

  幕后有一个电脑高手支撑,只要知道贾原青这个不示于外人的号码,一切就简单多了。骆家龙的传讯已经回传到余罪的手机上了。

  于是余罪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翻查着,不用看也确认无误了。

  贾原青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警垩察这么损,直接偷走了他的手机,他一下子怔了。

  “昨天中午通话,一定是商量如果把这件事摆平吧?”余罪问,贾原青像懵了。

  “今天凌晨也有通话,一定是事情摆平了给你汇报吧?你这部手机上能说明问题的地方太多了啊。”余罪又问,那眼睛很毒,几乎要剜遍贾原青全身似的。

  贾原青这时候才动了,他急不可耐地夺回了手机,在要出口不逊时,看到余罪手里也拿着一部手机,突然来了个急刹车,笑了。不但没生气,而且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了。

  现在想整领垩导的办法是千变万化,可领垩导也不是傻瓜对吧?要有证有据的话,还需要干得这么下作吗?贾原青装起自己的手机,笑了笑道:“警垩察同志,我不认识你,我相信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别跟我玩花样,既然公事公办,拿出录音来全程录制,我保证对我本人所说的每一句负责。”

  “你还没有回答刚才的问题呢?”余罪道。

  “很好回答,我的手机里联系人有五百多个,那是有关我私生活的事,我拒绝回答,就即便是马钢炉是个嫌疑人,我和他有私人关系也不违法吧?更何况他本人就是信雅室内装修公司的经理,本身就区政垩府有业务往来………区里认识他的人有一半多,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贾原青吐字清晰地道,虽然有点醉了,可一点也不糊涂。

  真他妈的,里还有比我不要脸的。余罪暗道了句,知道官痞可比地痞无赖多了,别说没证没据,恐怕就有证据他都敢胡扯一通。念及此处,看看门口,他摁着手机,放着一段录像,放到了贾原青的面前。

  在北营电单车销赃窝点的手机视频,还有抓到张和顺时候的突审,在听到司机交待,大股东是贾家兄弟时,明显看到贾原青脸上的肌肉的抽搐,又听到司机说:贾区长手眼通天,认识道上的人,所以这个窝点经营得平安无事,连警垩察也给几分面子云云………贾原青看着看着就出离愤怒了,气着了,一把拿起手机,吧唧就摔了,不屑地说了句:“诬蔑…纯属一派胡言,这是你们刑讯逼供的结果。”

  “你说的这个我不反对,确实刑讯逼供,之所以这种事根治不了,那是因为对于作奸犯科的人,温和的手段大多数时候是不奏效的……贾区长,这样的视频要是放网上,不知道能捅出多少事来?现在官也未必好当呀,吃顿饭都可能丢了官帽。何况你涉黑呀?”余罪根本不介意手机被摔,淡淡地道。

  “那你可以试试,小伙子,这个你吓不住我,其实我很怀疑,你这身警垩服还能穿多长时间……据我所知,你们反扒队因为脱离指挥,已经被集体停职了。”贾原青道。

  是他,错不了,这样的内幕只能关心案情的人才知道,余罪打量着这位领垩导,年近四旬,细瞧和那个贾浩成有几分相似,属于那类帅气和意气都风发的领垩导,这是组织上应该叫:年轻干部。

  “对,停职了。我这身警垩服可能穿不了几天了。”余罪盯着他,像在思索办法,贾原青嗤笑道:“那你蹦达什么?要我打个电话把你带走吗?”

  贾原青慢慢地拿起了手机,像是一个无形的威胁,此时,余罪觉得其势全颓,他遇到了一个黑白通吃的高人,根本没有把他放到勾心斗角的一个重量级上,他看着贾原青,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事没完,你们欺人太甚。”

  贾原青就那么得意地、不屑地笑着,边笑边说着:“欺你又如何?在你这官衣脱了的时候,我保证你会后悔。”

  说着,拿起了手机,翻查着号码,不时地瞥眼看余罪,余罪像万念俱灰一样,面色阴沉到了极点,就在电话查到的一刹那,贾原青突然看到余罪的表情变了,变得如怒目金刚,变得如厉鬼恶煞,一伸手抄起桌上的酒瓶子,咣啷声毫无征兆地砸下来。

  “啊……”贾原青吃痛,那痛声几乎被压制在喉咙里喊不出来,砸在右肩上,他整条胳膊一下子像废了一样,一呻吟,看到了满地玻璃碎片,惊恐地看向的施虐的余罪。余罪扔了瓶刺,揪着人,又抄起一个玻璃汾酒瓶子,贾原青惊恐的嘶吼着:“你…你……”

  这一次却是没有砸向他,余罪像在比划着位置,把酒瓶塞在他吃痛无法抬起的手里,手把手,一回手,“嘭”声敲在椅背上,手里只余瓶刺,这时候,余罪双手抓着贾原青握着瓶刺的手,表情怒极反笑,嘶哑地声音,对着惊恐的贾原青说着:“我也要告诉你,只要能扒下你这张人皮,今天我做什么也不会后悔

  说罢,握着贾原青的手,用力往自己腹部一刺,滋地一声。

  极度惶恐的贾原青一下子酒醒了一半,全身冷汗,他感觉到了黏黏的,然后他看到了殷红的血,溅到了自己手上。

  余罪的表情痛苦地凝滞了,这一刻,他体会到了李二冬那种痛苦,只不过他痛得更深一点,作为警垩察,不得不这样做的时候,才是最痛苦的。这一刻,他眼前泛起是高墙铁窗里曾经经历过的艰难岁月,可相比此时,他倒觉得那是一种平和、一种解脱。

  贾原青惊恐地看着瓶刺破衣而入,余罪颓然向后倒着,以一种极度痛苦的表情盯着他,又看看没入体垩内的瓶刺,看看汩汩而流的鲜血,他突然间诡异地笑了,在颓然而坐的时候,他看着惊吓到不可自制的贾原青,他不屑地笑着问着:“贾副区长,这次袭警案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给你摆平……你的人皮扒下来,真是丑态不堪啊,哈哈……你害怕了,哈哈……”

  那诡异的、像是在哭泣的笑声,吓得贾原青浑身哆嗦,不迭地往后躲、往后躲,在靠到墙的一刹那,他才惊恐地,要嘶破吼咙喊起来。

  “救命啊……”余罪替他喊了。

  门咣然撞开了,此时刚刚送走领垩导的鼠标和大毛回来了,两人一看惨烈的现场,登时钉在地上了,惊恐过度的贾原青此时省悟到了什么,指着余罪,语无伦次地说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刺的。”

  “余儿,你怎么了……你……”鼠标目眦俱裂,急步奔上来,要扶余罪,余罪慢慢地,轻轻地,靠着墙,半躺着,一伸手,虚弱地指着贾原青道着:“铐上他,他袭警……不要破坏现场。记得我告诉你什么

  “我操尼马……”大毛抹了把泪,几步上来,踩着贾原青,打上了反铐。贾原青吓得冷汗涔涔,只会机械地重复一句:“不是我,不是我……他要陷害我。”

  路过的服务员,惊声尖叫着跑了,保安蹬蹬蹬来了一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血迹斑斑的现场,两位警垩察在抚着一位神然木然的同伴,他们号陶大哭着,铐着的一位客人在神经质地喊着不是我。保安们慌忙不迭地报警。

  11的警车飞驰来了。

  12的救护车飞驰而来了。

  重案队接警的警车也随后来了,不一会儿,这个杏花区政垩府定点招待的三晋酒店,成了警车和警垩服天下。全市警营又在疯传着一个消息:

  又一起恶性袭警案,发生了猎扒报道的原形队伍。

  车厢里的马钢炉终于坐不住了,眼皮一直在跳,心跳比眼皮跳得还厉害,他不时地望着三位面无表情的警垩察,几次想说话都没开口。

  警车来了一拔又一拔,他看到了,救护担架抬走了一位满身是血的警垩察,当被铐着架走的嫌疑人从楼梯上下来时,他浑身一哆嗦,有点瘫软的感觉。

  有人从车窗里递进来一样东西,是鼠标,他抹着泪,马鹏面无表情地接住了,插进了手机里,他看了好久,半晌才扬着,让同位把马钢炉带近了点,看清楚了点。

  现场,血淋淋的现场,被刺的警员,被铐的贾原青,马鹏举了好久,慢慢收起,一言不发,发动着车,驶离了这个混乱的现场,直驶出几公里,刹在路边,一摆头,手下哗声打开车门。

  其实连他也是刚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那个消息不需要解释,他一下子明白了余罪要干什么。他道着:“老驴呀,我觉得你垩他妈就一猪脑袋,江湖人做事都讲留条后路,可你们劫车、袭警,还内外勾结,把那帮协警兄弟全给开了,你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呀…好了,有人摊上大垩事了。我说话算数,马钢炉,你可以走了。”

  “真狠。”马钢炉凛然道着,他不知道怎么发生的,但打死他不信温文的贾主任会去捅警垩察,不过他更知道,这罪名怕是敲实了,他起身,又踌躇了,看着头也不回的马鹏,有点心虚。

  东风吹、战鼓擂,这个年头人人黑,他似乎在踌蹰,自己是不是有可能被这么黑一下子。

  “你是个聪明人,否则不会活这么久……你知道我们需要什么,我们其实也知道你干什么的,有些小错小过无所谓,可有人捅了我们的兄弟,你觉得我们会放过他吗?”马鹏道,回头看着将下未下车的马钢炉。

  “不能,不过确实不是我干的。”马钢炉道,被马鹏看得有点心惊肉跳。

  “帮个忙怎么样?反正他落井了,你很介意下块石?反正这个靠山也倒了,你还准备和他一起倒?反正他迟早也得交待出来,你准备让警垩察再去追着你不放?要是没证据可能我们动不了他,可现在,一动马上就要底朝天了。”马鹏道,淡淡的话里,威胁甚浓,他知道和这些人不能明说,只能意会。

  “我……倒是知道点情况,可是……”马钢炉不确定地道。

  “检举对吧……我们知道你经常帮人平事,可总不至于给他找人,让捅警垩察去吧?再说您这身子骨,看守所也未必敢留你。而且就您这身家,就进去很容易也能出来,何况如果检举的话,警垩察多少会网开一面。”马鹏道,开出了一个极其诱惑的条件。

  “对,检举……确实不知情,贾政询就是找几个人办事,我以为是教训谁,就告诉他几个人名,谁可知道这人太目无法纪,居然去劫车袭警……对了,贾原青也不是个好东西,他昨天给了我四十万,让我想办法再把这些办事的人交给警垩察,把他哥摘清楚…那个……这王八蛋办事一向很黑,我辛辛苦苦包点工程,一大半利润都被他吞了,我想想,事多呢……”马钢炉迫不及待的落井下石,他知道贾原青一倒,那个当奸商的哥哥,根本不经折腾。他更清楚,这种这激烈的报复加诸到谁的身上,谁也承受不起。

  “录音……马老,我现在直接把您送负责此案的重案队,您直接向他们检举……一会儿我再把您送回家……您帮了我们个大忙。”马鹏客气地道,门关上了,是马钢炉自己关上的,他坐下来了,不迭地应声着,开始落井下石了。

  别说检举了,此时他巴不得亲手把贾原青掐死。

  马鹏驾着车,心有点慌,手在抖,密谋的时候,余罪满口说只要控制住马钢炉,他有办法从贾原青手里拿到证据,逼马钢炉开口,马鹏一直以为余罪的鬼机灵要来回诈唬,他一点没料到,会是一个这样血淋淋的结果。

  没错,证据就是他自己,他把自己变成了血证。

  马鹏抹了把脸,鼻子酸楚,心里说不出那种像被割心挖肝似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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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泪眼欲穿

  “猖狂之极,他算老几?”

  崔厅长手中的笔因为愤怒被折成两截。三两发生了两起恶性袭警事件,两位反扒队员重伤,而且还是在猎扒报道方兴未艾之际,崔彦达厅出离愤怒了,断笔一扔,冷冷说了句“散会。”拂袖离去,一个学习党员干部七不准的会议冷场了,数十名厅、市局中层面面相觑。坐在前很不自然的王少峰局长耸耸肩膀,如芒在背。他摸着手机,在给市局留守的办公室发信息,让人火速赶往现场。

  袭警类重案一旦发生,按处理流程要启动重案案件应急预案,第一出现场是重案队,紧随其后的是督察,恰恰这种案子,是谁也不敢隐瞒的。

  崔厅出去不久,秘书悄然而入会场,附耳对许平秋说了句什么,许平秋匆匆离座而去,刚进崔厅的办公室,厅长劈面就来一句:“这事你怎么看?三天两起袭警案,都发生在坞城路街路面犯罪侦查大队我刚知道,居然是两名参加是机场盗窃案侦破的功臣,而且刚刚入职的新人,更意外的,我刚刚知道,这么个声名赫赫的反扒队,居然被集体停职,居然集体脱离指挥?”

  “这个情况……我,不太了解。”许平秋难为地道着,他不想背后说同僚的坏话。

  “那你就回避一下,省厅纪检和督察下去查一查,袭警的嫌疑人,异地关押,提高预审规格……你组织一下,凡和本案相关的,一律从严从重处理。”崔厅怒气腾腾地道。

  许平秋敬礼退出,不一会儿,整个省厅零乱的脚步的响彻楼层,市局参会的各位匆匆离开,省厅直属的督察和纪检,按应急预案的要求,奔赴现场。

  兼副厅的市局长王少峰想找崔厅汇报什么,这个时候,意外地吃了个闭门羹。

  一层石惊起千层浪,三天两起袭警事件,都是重伤,还都是发生在建制规格不高的反扒队,偏偏又是猎扒报道的原型,从省厅到市局、到各支队、派垩出所,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快地在传着。

  安嘉璐闻听到第一个感觉是不详之兆,她脱岗了,边打听边往医院跑;骆家龙听傻眼了,他有点后悔,慌乱地往医院跑;刚刚回到了警犬培养基地地豆晓波也傻眼了,又借车往市区回来了;甚至于连禁毒局那几位也知道消息了,杜立才带着几位属下,闻讯往医院赶,那个人再不堪毕竟也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林宇婧匆匆赶到医院时,奔跑下电梯正看到了等人的马鹏,她慌乱地拽着马鹏道:“怎么样?人怎么样?”

  “还在急救室。挨了一瓶刺,失血过多。”马鹏难堪地说着。林宇婧往急救室奔,突然又折回来了,两眼怀疑地看着马鹏,突然问道:“你一直和他在一起?”

  “今天早上和他在一起。”马鹏道。

  “那他出事的时候你在那儿?”林宇婧问,像逼问嫌疑人的口吻。

  “在酒店楼下。”马鹏默默地道。然后黑影掠过,是林宇婧怒不可遏,甩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很意外,这位眼里不揉沙的特勤一言未发,动也没动,林宇婧几乎气哭了,她指着马鹏哽咽地道着:“他是被逼成那样的,是你教的他。”

  在知道案情的第一时间,林宇婧就猜到了大概,她知道不是意外,而是一个警垩察在最无力的时候无奈的选择,以血作证,钉死对手。她哽咽着,蓦然间泪如泉涌,她从来没想到,余罪会这样解决看似已经无路可走的案子。

  “你错了,这办法我都想不出来,如果想出来我不介意替他去做的。”马鹏轻声道,林宇婧抹了把泪,看着马鹏,又觉得自己唐突了,轻声道了句:“对不起,我心里有点乱。”

  “没事,我都想扇自己几个耳光。”马鹏道,蓦地眼睛一酸,他脸侧过一边,抹了把泪。

  两人说话着,杜立才、王武为、李方远一行来了,焦急地问着近况,几人匆匆赶往急救室,当天的急救手术不少,不过候在门口的人,除了家属,大多数都是警装制服的人,不时地有人来,不时地有人打听,都聚在枯坐在急救室门口,脸色戚色,如丧考妣的鼠标和大毛跟前。

  “真你妈垩逼的,怎么就出的事?”张猛狠狠地踹了鼠标一脚。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呀?你怎么从医院跑出来了?”安嘉璐推着鼠标。

  又有人急匆匆来了,是后赶来的刘星星队长和林小凤,两人在市局督察处反省尚未结束,扔下检讨就跑来了,鼠标抱着队长,哇声就委屈地哭上了,刘星星戚然地,拍着鼠标安慰着:“对不起,孩子们最关键的时候,我没和你们在一起。”

  “人现在怎么样了?”林小凤问着刚哭过的大毛。

  “在等血液。”大毛黯然地道。鼠标哭着接上了:“这个贱垩人,把故意把我们支走,自己挨了一家伙……这个贱垩人,连血型也贱,阴型,满大队找不到一个和他血型相符的……呜呜,队长,咱们当得这是什么警垩察?开除的开除,送医院的送医院……二冬还躺着呢,余儿也倒下了……”

  是他亲自把余罪送回来的,他没能想到一刹那间活蹦乱跳的余儿会变得那么虚弱,在赶到医院时几乎没有了脉博,他从来不敢想痛失朝夕相伴的兄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境况。

  而此时,泪几乎干了,人还没有出来。

  静了,静得只能听到抽泣的声音,只能看到忙碌的护士在进出,每每推出一个病床,那些焦灼如焚总是凑上来,问着是谁,当听到一个失望的答案时,所有人心上的阴影又深了几分。

  “他一定扛得过去……一定行的……一定行的……”安嘉璐在默念着,和后来的欧燕子在小声地加油着,不经意眼睛同样红红的林宇婧看到了安嘉璐,她点点头,相信了那句话:一定行的。

  她眼中有点恍惚,仿佛还在前日,仿佛还在天龙山,两人背靠背,沐浴在夕阳晚风中,她记得那一脸坏笑的男孩把他骗到房间,她其实一点都不介意,她在默默地想着,那天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如果在一起,也许不会发生现在的事情……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想,宁愿两个人都不做警垩察,宁愿两个人都普普通通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起。

  叮声,绿灯亮了,一群警员围了上来,急促地问着:“医生,那位警垩察怎么样了?”

  “抢救过来了,瓶刺扎到了胃部,引起内出血,再迟一会儿可就晚了……大家不要惊扰,他现在很虚弱,要进重症监护室,而且他的血型很特殊,我们的配型不足,还需要进一步想办法……让一让,让病床出来……”

  众人默然后退着,护士推着病床出了急救室,埋在厚厚被褥里的余罪不见真容,医生轻轻地掖了掖被子,他苍白脸色像仍然毫无知觉一样,不知道有这么多关心他的人就近在咫尺。默默地从众人身边走过,默默的警礼送着队友。安嘉璐忍不住地失声哭出来了。

  鼠标抽泣着,一刹那间他以一种悲怆地声音,断续地在说唱着大家熟悉的旋律:“兄弟…呐,兄弟,我的兄弟,我们等着…你……”

  夹杂着抽泣的声音,没有曲调,大毛在喃喃着平时的谑调:“兄弟呐,我的兄弟,我们……我们在一起。”

  鼠标接上了:“流氓、街痞,谁他妈不服气”

  张猛地恶狠狠地接上了:“官富、黑恶,有什么了不起。”

  于是一股没曲没调的说唱昂扬着起来了:

  兄弟呐,我的兄弟,我们等着你。

  没妞、没钱,我们不嫌弃。

  没车、没房,都他妈是苦逼。

  兄弟呐,我的兄弟,我们在一起。

  流氓、街痞,谁他妈不服气。

  官富、黑恶,有什么了不起。

  流血、拼命,为什么不让我替你

  为什么不让我替你

  那调子说唱得像嘶吼、在抹着泪的、在咬牙切齿的、在忿然不已的昔日同学说唱出来,一个个仿佛要把内心的憋屈喷出来,医生异样地停了停脚步,他似乎被这一群雄性的声音感染了,不管怎么说,那声音仿佛有一种震奋人心的力量,他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伤者,眼睫动了,两行泪慢慢地溢出了眼眶………

  此时,下午15时40分,距离案发已经过了整整三个小时零四十分,当警垩察被抢救过来的消息传来时,连赶到现场的王少峰局长也长舒了一口气,肩膀上觉得一下子轻了许多。

  抢救室的瓶刺,伤口诊断全部被后来的督察带走了,连出警的鼠标和大毛也不例外,不过有好多好多的警垩察聚在重症监护室前,包括已经被停职的同事,还有那些满世界在追着反扒队员的督察,闻讯而来的他们,都静静地站在监护室前,看着虚弱地,仍然不省人事的余罪,认识的,不认识的,在向他默默地敬一个警礼。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在轻轻放开了一首熟悉的曲调,是那首熟悉的警垩察之歌,当熟悉的旋律想起,那铿锵的旋律仿佛在此时有一种特殊的意味,那激昂的声音就像有一种召唤的力量一样,病床上风余罪,在动着、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不过仿佛困了、累了,勉力地一笑,又那么疲惫地闭上了。

  窗外,在愤怒、在祝福里的同学、同行,一下子失声,泪如雨飞………

  “贾原青,把你今天中午事再重复一遍,详细一点。”

  预审员换了第三拔,仍然是同一个问题。贾原青此时早吓出了几身冷汗,他比什么时候都清醒,很条理地说着和谁一块吃饭了,是开发商请的,区长、区委书记,办公室主任以及房改办领垩导,说得清清楚楚,甚至连自己喝了几斤几两酒也记得几乎不差。他仍然在强调着:

  “这是栽赃陷害,我根本没有防备,他一瓶子砸我右肩上了,我胳膊疼得都抬不起来了,他握着我的手,让我的手抓住瓶刺,刺到他小肚子上了……真的,我现在才明白,他是要陷害我袭警……”

  三位预审,交换了一下眼神,急救室之外的较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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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朗朗乾坤

  “贾原青,你不要口口声声说什么栽赃陷害,问题还没搞清楚,怎么,你就给事情定性了?”

  一位年届五旬的预审员打了贾原青的话。贾原青一愣,马上省得这是个讲证据的地方,而他指责的,恰恰是他没有任何证据的,他愣了,他突然发现,他栽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

  嫌疑人是副区长,面色白净,眉清目秀,很有儒者的气质,这里区里评价相当不错的一位年轻干部,就预审也觉得这种人不可能袭警。

  这是贾原青给预审员们的第一印像,当然,不排除酒后乱性。他的情况已经被摸了个七七八八,在座这些预审员,恐怕贾原青无从知道,这是西山省厅派出的预审专家,再加上督察的全程督导,一共四组,每组三人,就对付杀人放火的重刑犯,也不过如此的阵容。

  专家开口自然是不同凡响了,每每都是轻描淡写,这不,另一位拿着记录,像是随口问着:“贾原青,据你所说,你和警员余罪是初次见面。”

  “对,绝对是,今天他莫名其妙就闯进我们吃饭的包间了。”贾原青强调道。

  “那你见到他,是什么表情?”预审员问。

  “我害怕……不对,很恐怖,他恶狠狠,像要杀人一样……也就是因为反扒队那事,他怪罪到我头上了,要栽赃我……”贾原青又急于表白了。

  “问你就说什么,不要讲无关的话。”预审员呛了句,话辖回来了,问着:“哦很恐怖……不过据我们对你们一起吃饭的同志询问,他们说警员余罪同志进门的时候很客气,先向你们敬了礼,很恭敬让其他回避,有这事吗?”

  “哦,好像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要用好像之类的词?”

  “是。”

  “如果那就不对了,你不觉得以你所说,表情很恐怖,突然间发难,持酒瓶砸你肩膀,很有悖逻辑吗?”

  “这……事实就是这样的。”

  贾原青突然觉得事实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太多,但那就是事实。

  可他越叙述事实,越像假话。

  “那你还忽略一个事实。”另一预审员开始了,挑着毛病道:“在现场找到一部手机的碎片,经检验,上面有你的指纹,这部手机是余罪同志的,怎么会被摔碎?又怎么会在你手里?”

  介个……贾原青想起来了,是悖怒之下摔了他的手机,难不成,这也要挑毛病,他凛然点点头:“是,是我摔的。”

  “为什么摔?”

  “他说话很难听。”

  “他说什么了?”

  “他说……我记不太清了,我……好像说我……我当时喝得有点昏,记不太清了。”

  贾原青踌蹰了,再往下说,就要讲到与张和顺、马钢炉以及其兄的故事了,他当然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怕纠缠到更多的事。

  不过越回避,越没有说服力,这时候连他也觉得冇,自己的话就像假的。

  另一位预审又挑到刺了,直道若:“你的交待前后不符啊,第一次交待,你说你并没有喝多少,头脑很清楚,根本不可能酒后伤人……而现在,又说你喝多了,头昏了,连导致你摔手机的原因都想不起了,你觉得这样,能把事情搞清楚吗?或者,其中还有隐情?”

  “我……我确实有点记不清……那个,我……”贾原青拍打着脑袋,用的是左手。右手还疼着呢,他此时发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往泥沼里陷,想外拔的难度,越来越大。他喃喃地说着:“真的就是陷害,他握着我的手握着瓶刺,就那么刺他自己身上了,真的……你们怎么不信呢?”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精心策划的喽?”预审员问

  “肯定是。”贾原青道。

  “假设你这个交待成立,那意思就是说,警员余罪同志刻意的握着你的手,把你的指纹留在瓶子上,然后刺向自己,栽赃给你?”预审员道。

  “对,就是这样。”贾原青凛然道,顿生知己之感。

  不料那人面无表情地驳斥道:“如果栽赃,找个什么地方不行,非找个人多眼杂的酒店?如果栽赃,做个样子就行了……可事实上,瓶刺刺进他身体最深处三点四公分,他被抢救了两个多小时,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他穿了三件衣服,警服、线衣以及衬衫,据你说栽赃作个样子,好像不像啊,简直是自杀呀?”

  贾原青又吓住了,刺进去多深,他逐真不知道,但他记得就那人慢慢地、缓缓地把瓶刺推到自己的身体里,他看到那血,像往外抽一样流着,偏偏自刺的人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那是此生他见过的最恐怖场景,即便是现在想起来,依然是冷汗涔涔。

  预审员放在桌上的手机蓦地震动起来了,是省厅那位的,他看了看,仍然是面无表情,慢慢地放下了,以一种平和的口吻道着:

  “贾原青,我们被袭的警员现在还在昏迷中,这个问题,先放放,说一下另一起袭警的事,被袭警员李二冬,坞城路街路面犯罪侦查大队在籍警员,6号,也就是昨天凌晨,在解押嫌疑人途中遇袭,他被刺两刀,嫌疑人被劫走……你对这个案子,一定记忆犹新吧。”

  “知道,是我侄子。”贾原青颓然道,那个坑爹货,把叔叔也给坑了。

  “据说,你是这个案子的幕后推手?有位预审员道,很不正式地引用了一句无关的话。

  “怎么可能?我那有那本事。”贾原青苦笑道。

  “是吗?那这样的话,就省点时间,兜这么大圈子,有意思吗?”老预审很不耐烦地道着,一靠椅背,不准备问了。另一位接着道:“贾原青,不要以为你做过什么,都隐瞒得住,想不想看看你同伙的供诉。”

  预审员直接摁着遥控,头顶的显示器,进出来了一个画面,贾原青全身抽搐,一下子如遭电击。

  是马钢炉,正滔滔木绝地说着什么,声音被屏敝了,不过看样那家伙待遇不错,还有警察给他端水。画面持续了十几秒钟,很短,不过比任何语言都有震慑力,贾原青那凛然的表情一刹那成了颓废不已,脸色越来越白。

  “你可以不开口,可以胡说八道,可事实不是你掩瞒得了的……据马钢炉交待,是你授意,让他给你长兄贾政询找几个人办事,代价二十万,钱是通过地下钱庄付给马钢炉的。目的就是劫走你的侄子贾浩成,掩盖贾政询地下车场的犯罪事实……之后事情出了纰漏,警员被袭,事件扩大,你又花四十万,是你亲自找的马钢炉,老友茶楼里留下了你们的监控记录,这一次钱居然是从你妻子的账户中出去的….以上事实,你有什么异议吗?”预审员很淡然地道,证据确凿,确认不需要费什么口舌,只需要挑他交待中的毛病就行了。

  贾原青抖索着欠欠身了,很不自然,很难受似的,这个细微的动作被老预审捕捉到了,他插了句嘴道着:“市纪检委、反贪局已经进驻杏花区,市委正在召开会议,议题就是讨论你的违纪问题。不要以为我们不敢把你怎么样?敢对警察两次悍然下手的人,对你来说,侥幸心理就不要有了。”

  呼咚一声,贾原青冇没坐稳,毫无征兆地瘫软了,从椅子隔断后,像抽了脊梁的死蛇,瘫在地上,与座预审,像冷血动韧一样,都冷眼看着,就那么看着,那怕一点同情也不给予。

  有时候,不给予同情却很显得快意,不是么?

  审讯在进行着,那是一个没有同情和怜悯的地方。也是能剥去你所有尊严、人格和伪装的地方。

  酒店袭警不但成了贾主任身败名裂的导火索,而且波及到了家人,哥哥贾政询被正式刑事拘留,其妻因为账户的巨额财产来历不明被经侦支队正式传唤,而在他的工作单位,这场八卦之火随着纪检和反贪部门的进驻有了个确定的答案,很快就流于俗套了。

  这个世界上不一定有雪中送炭的,可从来就不缺落井下石的,事发后,他和所有贪官的下场并无二致。举报、检举、揭发贾原青问题的人络绎不绝,贪污、受贿、涉黑、巨额财产来历不明,问题越累越多,就没有袭警事件,恐怕出来也难了。

  十个小时后,贾原青、贾政询兄弟俩、检举人马钢炉、司机张和顺,数人口供一致,第一起劫车袭警案真相大白,其中还涉及了杏花分局、刑侦支队数人,看到真相,连预审也全身发寒,这馊主意居然是杏花分局长魏长河的主意,此人居然是贾政询的生意合作伙伴,从当派出所长开始,就靠电单车生意赚得钵满盆盈,而对于贾家在这个上面的小动作一直极力遮掩。贾浩成出事后,为了遮掩销赃窝点,他教唆贾政询组织劫车抢人,试图把寨子变成无头案,从而保护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而意外的是,碰到一位死不放手的刑警,袭警事件发生后,几人又百般阻挠,试图把问题扣在侦查大队自身上,试图变成一桩协警渎职的事件,可没想到的是,又碰上一位死不妥协的…..

  世界总还是光明的,光明不是意味着没有黑暗,只是永远不被黑暗淹没罢了。一位拼了丢职、拼了命也要找到真相的警员,让所有参与案件知道最后真相的人唏嘘不已,就为了这个简单的真相,还要流血,还差点送了命!

  或许,光明也会以一种异类的方式存在,比如这次就是

  余罪在醒来后接受了督察和专案组的正式询问,他平静地叙述了一个无懈可击的事实:他试图用司机张和顺的交待,去询问贾原青袭警案的真相,却不料酒后发狂的贾原青摔了他的手机,出言不逊,拿起桌上的酒瓶砸向他,他闪避过了,酒瓶砸在椅背上,手里仅余瓶刺的贾原青恼羞成怒,用瓶刺刺向他,出于自卫,他操起酒瓶打伤了贾原青的右肩。之后,去送同桌酒友的同伴回来,他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叙述与现场勘查高度吻合,在大量的证据面前,即便贾原青否认也无所谓了。案卷到检察院只停留了两个小时便有了结果:

  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同意批捕嫌疑人贾原青。

  三天后,第一起袭警案的凶手曹小军在远隔上干公里的江浙省被抓捕归案,在指认作案现场时,闻讯而来的原反扒队员数十人齐齐冲击警戒线,那已经怒至颠狂的样子差点要把嫌疑人生生活撕了,场面一度失控,还是原队长刘星星出面镇住了场面,但曾经的队伍已不复存在,那些老老少少的糙爷们对着警服鲜亮的曾经同行,呸了口,扬长而去。

  这仍然是一群乌合之众,支撑这支队伍不是原则和党性,而是义气和血性。他们走后,悍然袭警的嫌疑人解押上车,直接吓尿了一裤子。

  十天后,袭警案出逃的嫌疑人贾浩成在南方一个旅游城市投案自首,失去家庭的后援,这个坑爹二代成了孤魂野鬼,不敢住店、不敢进大饭店吃饭,不敢用银行卡,甚至不敢打电话,他再也不愿意过听到警报声就浑身哆嗦的日子了,戴上铐子时,他说了句谁也没听懂的话:

  “早知道我就吃那一瓶蝉螂了,不用受这罪了。”

  与外界纷传的袭警案不同的是,警方内部开始悄无声息的换血了,杏花派出所、分局直到刑侦支队,正副职领导加上指导员、政委,平调、降职、下课,牵涉人数有十数人之多,而对外,都齐齐缄默,就是一次内部职务的调整而已,这次调整最耀眼的是,原坞城街路面犯罪侦查大队队长刘星星,跨级升任杏花分局副局长兼分局政委,副队长升任杏花派出所所长,服役十一年零兰个月的林小凤也如愿以偿,直接调任平阳区街(路)面犯罪侦查大队长,成为省城警史上第一女反扒队长。

  市局很重视坞城路街路面犯罪侦查大队的重建,按照惯例从其他队空降了正副队长、指导员各一名,该队对协警工资、福利待遇相应大幅提高,甚至市局允诺了十名协警临时工转事业编制的名额,但想重聚人心谈何容易,即便是两位队长陪同市局领导班子亲自走访原反扒队协警队员,大部分均未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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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难舍红颜

  三周后,市人民医院,身着病服的余罪像沉思冥想一般,围着被子坐在床上。

  哦,不对,是在玩,在玩硬币,玩得很出神,很忘我。

  硬币,从胳膊的内侧,慢慢地,均匀地滚动着,像被一只手无形操纵着,慢慢地,滚过了手腕、手心,像有方向感和动力支持一般,慢慢地,向指尖攀上去,然后,静止了。

  静止了很久,像粘在中指上一样,过了很久,操纵的人手微微一动,随着手势的变化,硬币又开始向手背滚动,依然是一种极慢、极慢的速度,滚到腕部的时候,又静止了,静止的地方,是浅浅的汗毛,而硬币,就像长在那个部位一样,一动不动。

  “我明白了,心越静,它才能越慢下来……”

  余罪的两眼离硬币很近,他看到了几乎磨得没有花纹的硬币,他在想,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个硬币上悟出了这个简单的道理。

  他找到了黄三不再为贼的原因,是因为那种无畏的气度,因为那双清澈的眼睛,那是一个静到心如止水的人,怎么还可能去当一个毛贼。他也找到了自己对黄三下不了手的原因,因为,在冥冥中,他似乎觉得,黄三和他是一类人。

  比如此时,他像贼王黄三一样做得那么好,硬币慢慢地回到了肘部,又缓缓地回到了手背上,一直以一种缓慢而均匀速度在滚动着,似乎用意念就可以叫停它,同样也可以用意念让它停留在手与肘的任何部位。

  又停了,停在拳面上,余罪往近放了放,就放在眼睛的旁边,可以用最近的距离来看它。

  他看到的仿佛不是硬币,而是贾原青惊恐的表情,看到的是贾政询颓败的样子,看到的是贾浩成戴着铐子的样子,看到的是那样官冕堂皇的同行被扒下的官衣的样子……他笑了,他觉得自己这种笑,就像黄三那老贼从容被捕的时候那种笑,那是把一切置之度外,根本无所畏惧的笑容。

  这是一场无人分享的快乐,就像他小时候砸了人家玻璃没人发现,就像他上学收了保护费偷着潇洒,这种事也只能让他一个人偷着乐。

  笃…笃…敲门声起,他应了声,表情像僵着,手势保持着不动,不过当门开的一刹那时,他手上的硬币吧唧掉床上了,笑吟吟的林宇婧进来了,提着一网兜水果,余罪捡起了硬币,作了个怪怪的表情,心里在暗道着:

  心还是不静黄三之所以登峰造极,估计与年龄有关,他那年龄,不需要想女人了。

  “笑什么?”林宇婧坐下来了,水果放好,随手拿了个好大的苹果,削着,笑吟吟地看着余罪,恢复过来了,就是有点沉默,有时候总是那种鬼鬼祟祟的表情,更不好琢磨。

  这不,他又笑了笑,没说话。林宇婧也不介意,也抿着嘴笑了笑,仔细地帮他削着苹果,随意地又问着:“你爸呢?”

  “去洗衣服了。”余罪道,老爸来了好几天了,一直伺候在病床前。

  “你爸可真不容易,又当爹又当妈。”林宇婧感慨地道。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洗衣服和洗水果一样,根本洗不干净,三年级开始就是我自己洗。”余罪道,那个天才老爸绝对不是洗衣服的材料,他那工装,一年能洗一回就不错了。

  林宇婧笑了,明显感觉到余罪今天的情绪好多了,她削完了苹果,伸手,余罪没接,笑吟吟地看着,林宇婧催着道:“吃啊。”

  “哦……”余罪动动,不过马上脸上表情很痛苦地哎呀了一声,林宇婧赶忙扶着,余罪伸伸左手道着:“一伸有点疼。”

  扶着的林宇婧看到了那枚硬币,她知道病情,早就抽线了,不过她故意问着:“那右手啊。”

  “哎呀,也有点疼。”余罪伸着手,很做作地道。

  “胡说不是,刚才还玩硬币。”林宇婧声音放低了,回头偷偷瞧瞧,没人来。

  “是啊,刚才不疼,现在有点疼。”余罪虚弱地道。

  “哦,那你不用吃了。”林宇婧故意道。

  “可我想吃。”余罪伸着脖子,努力以一种暧昧的口气说话,好容易有独处的机会了。林宇婧凝视了片刻,削了一小块,很慢,很促狭地放到了余罪的嘴里,看着他嚼,看着他得意地在说着:“好吃,真好吃。”

  “装吧你。”林宇姐又喂一块,看余罪惬意地吃着,冷不丁问着:“那个现场是不是也是伪装的。”

  声音极低,不过呛得余罪噎了下,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了,这个表情,相当于告诉林宇婧正确答案了,余罪坐直身子,想给自己辨白一句什么,不过看到林宇婧带着几分笑意的严肃,他莞尔一笑问道:“警垩察不应该这样说话,这有悖于你的职业素质,我们应该讲证据,不应该胡乱猜测,特别是对于自己的同志

  “很可惜,职业素质被你利用了。”林宇婧道,不知道是挽惜还是无奈。

  “对,也许是,如果没有这点职业素质,可能真凶就要永远逍遥法外了。”余罪道。

  林宇婧凝视得更近了点,那双眼睛,对她没有怯意,或者说对大多数警垩察都畏惧的事根本没有怯意,凝视了良久,她轻轻吁了声问着:“值得吗?你傻呀?差点把自己赔上?”

  “幸好没赔上,可他们就全赔上了。”余罪道,他眯着眼笑着,在这个时候如果再来一次,他想自己肯定舍不得赔上自己。因为从没发现过,还有如此关心他的人。

  轻轻地,林宇婧掰着苹果,削下来的一瓣,她有点埋怨地、又有点无计可施地笑了笑,把苹果放到了余罪的嘴边,余罪轻咬着,连苹果带手指,都咬住了,林宇婧一缩手,他捉住了,四目相接的时候不需要语言的表述,离得越来越近,轻轻点,吻在一起,一个带着苹果香味的吻。让林宇婧吁声,有点陶醉的感觉。

  嘭声,门开了,余满塘端着脸盆进来了,一下子傻眼了,脸盆吧唧掉地上了,余罪和林宇婧慌乱地分开,愕然地回头看着,余满塘吓了一跳,赶紧道着:“你们继续……走错门了。”

  一闪身就跑,愕然不已的林宇婧和余罪相视而笑,不过余罪再想轻薄却是木有机会了,林宇婧闪避着,就不让他得逞,起身捡那身刚洗的衣服了。

  “哎哟哟哟……”余满塘直抚着前胸,喘着大气,乐歪了,直得啵着:“哟哟,我儿子真能耐,还没买房呢,已经勾搭上大闺女了。”

  他跑了不远,又返回来,想回去再看看的,可又不敢,生怕搅了儿子的好事,那姑娘来过几次了,让他纳闷的是,怎么就没看出来涅?哎对了,他突然想起来了,这姑娘是个最高的那个,这个高个子和儿子正好互补,将来孙子肯定比儿子强。

  想着把老余都想乐了,正乐呵着,有人问话了:“余叔,您怎么在这儿?”

  “哦,没事。啊……小璐,你……”余满塘正待说话,又被吓了一跳,来了两次的安嘉璐来了,他怔了怔,马上奸商本色出来了,笑着诌了句瞎话通知儿子,大声嚷着道:“余儿,小璐来看你来了。去吧,小璐,在病房里呢。”

  “谢谢余叔。”安嘉璐浅笑吟吟,很礼貌地道。莞尔一笑,进病房了。

  这样子把余满塘看得开始七上八下了,总归起来骄傲的就是一句:“哎哟,我儿子真能耐,不是勾搭俩吧?怎么都像有那么点意思呢?”

  他纠结了,好像两个都不错呀?后面这个更漂亮,比他妈还漂亮……不成,还是不能找太漂亮的。他暗暗地思忖着,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爹在思忖,儿子也没闲着,安嘉璐敲门而入时,让林宇婧也有点慌乱,起身让座,知道这位姑娘是余罪、鼠标他们警校同学,两人相视间,互有戚戚,安嘉璐一直很敬佩这位缉毒一线的大姐,而林宇婧,却是羡慕安嘉璐这么青春和奔放的年龄,她随意地问着:“安安,怎么今天有时间看他?”

  “不是我看他,是有个人看他……是谁我就不告诉他了,对方不让说。看看,余英雄,喜欢吗?”安嘉璐笑容可掬地,把一个包装整齐的礼物递给余罪,眉毛色舞地问着:“我打赌,你猜不出来是谁?”

  “想来看我,又不好意思上来。除了解冰还有谁?”余罪道,脱口而出。

  安嘉璐震惊了一下下,东西放下了,好没有喜感,看样一猜就中,林宇婧却是问着是谁,余罪一指安嘉璐道着:“安安的追求者之一,二队的。”

  “哦,我想起来了,那位特别帅的刑垩警,去看过二冬。”林宇婧道,有夸奖的成份。不过让安嘉璐似乎不怎么高兴似的,撅了撅嘴问着:“难道除了帅,就没有别的优点了吗?”

  “有啊,谁说没有,一般帅哥都招女人喜欢,呵呵,比如我。”余罪慵懒地道,惹得林宇婧和安嘉璐相视愕然,然后哈哈大笑。

  自从余罪醒来之后,气氛一向是很轻松的,今天虽然是林宇婧和安嘉璐同时碰面,也没有带来什么尴尬,反倒是余罪心里打着小算盘,在怀疑安嘉璐和解冰又重归于好了。

  完咧,没机会勾搭了。他看着安嘉璐娇白脸蛋,有点贼心难泯。

  不完,亏是还有点节操,他看着谈笑风生的林宇婧,又有点欲壑难足。

  心不静呐,永远不会成为高手,他又看到安嘉璐起身告辞时,甚至有点失落的感觉,林宇婧送的人,等一会回来时,她异样地盯着余罪,余罪被盯得不自然了,有点做贼心虚地问着:“怎么了?你这样看着我?”

  “我怎么觉得你好喜欢她?”林宇婧稍有不悦地问着。

  “哎哟,你这话问得。”余罪胃疼地道:“警校百分之九十九的男生,都把她当梦中情人。”

  “包括你?”林宇婧问,坐到了她的床边,看样没准备再喂苹果。

  “当然包括了。”余罪诚实地道,林宇婧脸色不好时,他补充着:“这个你也介意?梦想和现实差距是很大滴,我梦想当个混吃等死的小片垩警呢,你看现在成了什么得性,多残酷。”

  “那你梦想追到安嘉璐,然后现实就很残酷地让你碰到我了?”林宇婧蕴着笑意,反问着余罪。

  “嗯,很对。”余罪丝毫不忌讳地道着,看林宇婧脸色像威胁,他笑着补充道:“所以我只能面对现实,只能想办法征服残酷的现实。”

  余罪说着,两眼不怀好意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便装的林宇婧,林宇婧被逗笑了,笑着狠狠地拧了他一把,余罪吃痛惊声尖叫喊着:“别介样,你这不是逼着我叫床吗?”

  林宇婧于是来了个更残酷的,捂着他的嘴,狠狠掐了一把,床都叫不出来了。

  可把老余给苦了,一直站在门口,没地方去呀,听着里头的动静,他暗骂着熊孩子,大白天不能整这事吧,让他爹实在不好意思进来呀………

  嘭声安嘉璐闭门上车,驾驶位置的解冰堆着笑,讨好似地问着:“谢谢啊。”

  是是籍口而已,买了件礼物,托安嘉璐送给余罪,以期通过这事拉近两人越来越远的距离,不过似乎安嘉璐对于解帅哥还余怒未消,只是淡淡地道了句:“别客气,解队长。”

  “别人寒碜我,你也寒碜我呀?”解冰道,还没当队长呢。

  “迟早的事嘛……真可怜啊,咱们同学里,没想到受伤的已经有两位了。”安嘉璐心疼地道,二冬和余罪先后送进医院,让他感触颇大。

  “可怜?”解冰笑了笑,边开车边道着:“李二冬吧,是个意外,真可怜。余罪嘛,未必。”

  “什么意思?你对他还有成见?”安嘉璐不悦地问。

  “没成见……这次袭警案,你没参案,你未必知道。”解冰道。

  “知道什么呀?人都差点没救过来。”安嘉璐更不悦了。

  “我就问一句,咱们当时一届学员里,匕首攻防,谁最厉害?”解冰问。

  “余罪。”安嘉璐脱口而出。马上觉得不对了,她愣着眼道:“哎对呀,连许平秋都被他打倒过……怎么能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官僚给捅成重伤……也不对,意外总会有的嘛。”

  “别人是意外,余罪身上不会有意外,案发后,他带领着全队脱离指挥,市局下令收缴他们的证件。他不但没有放弃,而且带队抄了贾政询兄弟俩经营多年的地下窝点……据说贾家就是靠这种生意发家的,连贾原青的那一官半职都是他哥极力资助买下的……除了余罪,还有咱们那些同学,特别是骆家龙、鼠标、一直在暗中帮他,他很容易就能知道这个案子的幕后……幕后也没那么深,就是因为贾原青手眼通天,从派垩出所、分局到支队,他都走通关系了。”解冰道。

  “什么意思,你说这么多?”安嘉璐有点紧张,想到那一层了。

  “你想啊,已经临近解职的余罪,莫名其妙地找上贾原青,然后就发生了贾原青袭警案……本来已经铁板一块,翻盘无望的案子全部倒转过来了,这案子正常查,就即便牵涉到贾政询,也不可能牵涉到贾原青,这下好了,一窝端了。”解冰道。

  “哦,我明白了,你是说,余罪故意设计的袭警案?”安嘉璐凛然问着。

  “这个我不能确定,但我很确定的是,让张猛和熊剑飞联袂动手,都未必能把他捅成那个样子。”解冰道。

  “那专案组吃素的呀?没查出来?”安嘉璐还有点怀疑,而且很震惊,她是最迟知道的。

  “专案组也得讲证据,可所有的证据都对贾原青不利,甚至连两人撕扯的距离都测量过,没错,符合余罪的叙述……恰恰贾原青又喝了点酒,他算是跳进汾河也洗不清了,就不承认也不由他了。何况他本身就不干净,马钢炉一交待,他那些烂事,可比袭警的罪名还要重。”解冰道,脸上有一丝无奈的笑容闪过,经历此事之后,他才觉得,自己和余罪相差的太多了,对别人狠那不叫狠,能狠到把自己捅成那样子,才叫狠。

  “他活该,官贼一家,端了才好。”安嘉璐那股子正义感又上来了,无条件的支持余罪了,她反问着解冰道着:“哎,你什么意思?我觉得你就是对人家有成见,故意说人家坏话。”

  “坏话?说实话啊,这事可让我佩服得他不得了,够狠,不过也够黑啊。警垩察不是这么当滴,要一直这样,早晚要出事。”解冰笑着道,感觉也有一种快意荡漾在胸间,不独是他,能看出案子的蹊跷的人不少,但也都像看到官富为恶一般,齐齐失声。

  “呵呵,就是嘛,狠得好,我喜欢。”安嘉璐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解冰不解地看她时,她脸上正浮现着一丝欣赏的笑容,那笑容让解冰微微皱眉了,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威胁,不知道来自何方的威胁。

  不过还好,这个威胁和他不在一个重量级上,而且他知道这样的威胁,恐怕是行内也不愿意看到的。他看了眼安嘉璐,之后很绅士地选择了沉默。

  快到午饭的时候林宇婧才走的,老余打着饭殷勤挽留,没留住,估计还不习惯面对老余。人一走,老爸给儿子端好饭,余罪滋吧滋吧吃着,又香又甜,半晌才发现老爹痴痴地看着他,他惊声问着:“爸,怎么啦?”

  “你还问怎么了?你们俩腻歪,让我在门口站了两个小时。”老余怨言出来了。

  “对不起啊,爸。”余罪不好意思地道。

  “没事,再多站俩小时也不在乎。”余满塘乐呵呵地道着,看儿子情绪不错,小话问上来了:“哎,儿子,到底哪一个是啊。”

  “是什么哪一个?”余罪问。

  “废话不是。你说什么?”余满塘不高兴了。

  余罪嘿嘿笑了,边吃边问着:“那爸,你看上哪一个了?”

  “你不更废话吗?我看上能跟我过呀?”余满塘道。余罪被噎了一下,笑着得意地道着:“不好办呀,爸,你把儿子生得这么优秀,引得众美人争相献媚,我都不知道该选那一个,您给点参考意见……看宇婧,高大丰满;看安安,羞花闭月;看燕子,活泼好动;看文涓,默默支持,都不错,你说选那个?”

  余罪把来看过的女同学加上林宇婧都摆出来了,当然,没敢加上林小凤,一来想拽拽,二来似乎也想问问老爸的。不料余满塘轻描淡写地来了句:“这还不简单,很好办。”

  “怎么办?我正纠结着呢?”余罪做难为状。

  “先睡一遍,现拣好的娶。”老余教唆着儿子,一拍手:“就这么简单,将来都不后悔。”

  余罪一噎,半晌才把嘴里饭咽下去,大惊失色,一竖大拇指道着:“哎呀我今天才发现,爸你真英明

  “那当然,不英明能生出这么聪明的你来么。”余满塘得意了。

  父子俩相视奸笑着,那表情如出一辙。说笑着,余满塘又开始心疼儿子了,出声问着:“哎儿子,你不说反扒队抓得都是小毛贼,很安全吗?怎么一下子你和二冬都受伤了。”

  “不小心,实在是不小心。”余罪眯着眼,搪塞道。

  “那受伤了吧,怎么也没见,发点抚恤啥的?我看电视上,警垩察一受伤,哎哟,那都是领垩导慰问,小姑娘献花,电视台播放滴。”老余凛然道,很为儿子叫屈,就是嘛,这些待遇,怎么一点都没有涅。

  这事很不和谐,余罪估计局里使劲压着包着都说不定,毕竟牵涉到了分局、支队多人的渎职问题,他笑了笑道着:“爸,那荣誉都是虚的,咱还在乎那个。”

  “那也得来点实的呀,是不是会给提个局长、副局长啥地?”老余又期望道。

  “这个……不好说,爸,作人要淡定,要低调,不是您教的吗?咱在乎那个荣誉干什么?反正从小到大都没拿过奖状。”余罪安慰着老爸。

  “这不对,荣誉可以不要,实惠一定得要,好歹将来别人称呼也带个长字呀?别像你爸,一辈子就当过家长,除了开家长会替你挨训,就没起过作用……我就不信了,我儿子这么出息,都因公负伤了,领垩导就瞎了眼了,也得给个安慰奖呀……不给爸找他们去。”

  老余得瑟着,又是抚脸,又是拍大腿,那是极度有成就感的表现,大有不给“长”字就跟谁没完的架势。

  余罪笑了笑,不过又侧脸,抹了把酸酸的眼睛,此时他有点后怕了,如果扔掉的是那身警垩服,他可以不在乎,可要迎接的是父亲的失望,他相信,自己会很在乎。

  吃着,说着,余罪让老爸回家,可老余却放心不下,汾西的生意贺阿姨打理着,问题不大,余罪坚持要让老爸回,老余坚持不回,爷俩又开始拌嘴了,正拌着,敲门声起,老余一开门,哎哟,眼睛一凸,又来了一漂亮姑娘,他一指回头问儿子道:“儿子,这谁呀?你到底搞了几个?”

  “我不认识啊,您谁呀?”余罪也愣了。

  那姑娘笑了笑,职业性地笑,捧着一束花,问着病人,送进来让余罪签名。哦,明白了,是有人慰问的,送花来了。刚签了一个,没留名,余罪正纳闷谁送的呢,又来一个,老余一开门这下放心了,是男滴,也是送花的。

  “没见识,整点吃的多实惠,搞这些有什么用。”老余得啵着,拿起碗筷去洗了。余罪笑了笑,第一束他不知道是谁,不过那束康乃馨让他想起了一个人,男的,汉奸汪慎修,不为别的,同学里能有这种小资情调的,也就汉奸一个人,如果是其他兄弟,肯定整块红烧肘子或者扒鸡什么的。听说这货开公司了,没入警籍,以前大家对此颇是失望,不过现在看来,未必不是好事。

  可第二束就纳闷了,总不能还有人吧?他翻捡着花束里的留言,在看到一个小纸片时,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图案,是一根手指,指尖上飞舞着硬币,他一下子猜到是谁了。旋即把整个花束拆开,什么也没有发现,搁床头柜上放了很久,几次看花时又发现不对了,纯白的花朵,他叫不上名来,不过总觉得很怵然,突然间,他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翻身,找着手机,翻查着马秋林的电话,通话后,很快证实了他的想法:

  电话里马秋林告诉他,机场失窃案的主要嫌疑人黄解放,已于两日前在五原市肿瘤医院病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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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无功加冕

  西山省公垩安厅和五原公垩安局相距并不远,车程不到十分钟,其实对于条管的单位也未必全是好事,别说市局,就分局甚至派垩出所出点什么丑事,马上就会在厅里传得沸沸扬扬,这两周来,两起袭警案成了五原市警营中的纷传的奇闻,当然,最多是谴责那些目无法纪的奸商、官僚,感慨世风日下、好人难做、好警难当云云,其实就即便对于大多数身着警垩服的人而言,早被朝九晚五、按部就班的生活和工作磨得棱角全失,这些故事的生命力并不强,也许过不久,相传的又会被什么丑闻、什么绯闻替代,愤慨和血性只是偶而的表露而已。

  可许平秋一直有点放不下,两起袭警案水落石出,杏花分局、北营分局及下辖的四个派垩出所籍此还打掉了三个盗窃团伙,战果不菲,无法想像的是,像贾政询这样一个电单车厂商的正规代理商,私下里居然还干着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居然还做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产业。回头看来,这是一个没有多大难度的案子,贾政询儿子贾浩成已经明目张胆到大大方方的收赃销赃,稍加查实就能查到他的渠道和犯罪事实,可这样的事,硬是被捂了两年多。

  又堵车了,司机鸣了声喇叭,稍有不安地看看领垩导,还好,领垩导没注意到。车汇在车流里,已经看到了市公垩安局的标识。看到副驾的车窗露着缝,司机小心翼翼地合上电动车窗,这个时间的季节,雾霾的天气又降临了,左右侧的人行道上,处处可见戴着大口罩匆匆而过的行人。

  “中午别接我了,你忙去吧,我和老战友叙叙。”许平秋轻声道,像从沉思中刚刚惊省过来。司机异样地应了声,没多问。

  车驶到市局,就在门口下的车,许平秋步行进了市局,又快到元旦了,恍惚间糊里糊涂又是一年过去了,他看了眼曾经工作过的单位,有点说不清楚的感觉。直进了办公楼,步行上了顶层,沿着甬道走到尽

  这儿,是个被遗忘了的角落,很多都是许平秋的熟人。推门而入,老许、许处的叫声不绝,一群五十开外老头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还有空着的座位,那是根本没来上班的。

  “别抽了,还抽这么凶?”

  “老牛,退休后返聘回刑侦上咋样?多挣份工资呢啊。”

  “汪头,你家大小子什么时候成家?喝喜酒别忘了我啊。”

  许平秋到这个环境里可是如鱼得水,和相识几十年的老哥们聊着打屁,嘘寒问暧,根本不用顾及什么身份和形象,当然,这帮老家伙也不怎么顾及,否则也不会被扔到这个被遗忘了角落了。坐了下来,许平秋看看聚精会神看报的马秋林,敲敲桌子示意着:“马师傅,别看了,有什么看的,退了休有的时间没地方打发。”

  “嗨,许处,我们商量着组织个警营老头乐怎么样?退休的、下二线的,以后跳舞、钓鱼什么的,结个伴。”

  “对啊,许处,我可在们们刑侦上干过,给我们支援多少经费?”

  马秋林没说话,倒有人插上来了,许平秋奸笑了笑,一拉脸道:“想得美,要经费?一线的还不足呢,顾得上你们退二线玩的?再说一帮傻老头有什么玩得?”

  “看看,说什么来着,当了领垩导脸就变,等你退了来找我们……玩也不叫你。”又一老头威胁上了,众老头哈哈笑着,许平秋却是思路被打断了,叫着马秋林道着:“走走,马师傅,咱们外面说去,我简直不能看见他们,一见面就想着找事。”

  马秋林笑着起身了,在众老头的哄笑中出了办公室,掩上门时,马秋林笑着朝里面看了眼,对许平秋道着:“还别说啊,许处,工作了一辈子,还就这一年多最省心。”

  “谁说不是呢,等退二线,我也来和你们搭伙……商量商量钓鱼、郊游、爬山什么的。呵呵。”许平秋笑道,那感觉也确实像羡慕。

  “许处,大老远来,有什么事?别又是强拉我进什么专案组啊,我脑神经真吃不消了,现在一听警报声也是睡不着,和逃犯差不多。”马秋林笑着自嘲道。

  “有点小事……对了,你听说了吗?黄解放没熬到审判下去,两天前去世了。”许平秋头也不回地说道。

  “听说了。”

  “那你应该知道的比我早吧?”

  “早,我当天去过医院了。”

  “你和这个人很熟?我听说他坐监时,你每年都去看他。”

  “对,十三次,而且是我接他出狱的。”

  “我回头看过他的案子,疑点很大。”

  “对,严打时期,大部分案子疑点都很大。”

  两人且行且说,不经意间许平秋回头了,他看着马秋林平静的眼波,很不解似的,狐疑地问着:“那应该是个错判的案子,你对此深感内疚?”

  “案子虽然错判,可人却罪有应得,您说内疚,我倒不觉得呀。”马秋林道。

  “那就好,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谈谈了。”许平秋道,像是谈话还很有选择性一样。马秋林笑了笑,他知道,长年在刑侦上泡着的人,心性不比嫌疑人好琢磨多少,对于处理老贼黄三的事,他相信,就即便放在许平秋手里,他也会这样做,甚至做得更卑鄙一些。

  “许处,您的意思是……不是追责我吧?”马秋林笑着回问。

  “如果要追责,你怎么说?”许平秋反问道。

  “我会堂而皇之地说,证据确凿,程序妥当。”马秋林道。

  “如果私人谈话,你怎么说?”许平秋又问。

  “我很同情,也很佩服他,相比而言,我们有些地方比他下作得多。”马秋林直接道。

  许平秋笑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不准备深究,转着话题道:“那我想请教另一个案子,袭警案,嫌疑人贾原青,受害人余罪,你怎么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件事,你们俩挺谈得来的。”

  “呵呵,依我看嘛,受害人、嫌疑人主体倒置,似乎应该就是真相。”马秋林道,同样面无表情,心理根本没有什么波动。似乎和他从警几十年的经历格格不入,许平秋觉得自己找对人了,这两人,在他看来是同一类,是敢赌上全部身家孤注一掷的人,两个人的做法,何其相似。

  “你对这孩子怎么看?”许平秋问。

  “血性、仗义、出手狠辣,是个狠角色。”马秋林笑着道,掩饰不住地欣赏。尽管他没有接触案子,连他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

  “马师傅,我要请教您的就在这儿……我一直认为他是出任特勤的最好人选,可他屡屡拒绝,就愿意混迹在普通警员的队伍里,他高高兴兴去反扒队的时候,我几乎都把他放弃了……可现在我发现,我犯了一个错误,就现在我手里的特勤,都未必能做到他这个份上。”许平秋小声道。两人站在公垩安局的大院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像密谋着什么一样,马秋林笑了笑问着:“那您的意思是,让我劝劝他加入特勤籍……不过我估计够呛,一是能力不到,二是我也不太愿意这样做。”

  当然不愿意,这个大院里的管理层,从一线上来的屈指可数,刑侦一线对于他们是传说中的恐怖存在,而特勤之于一线,也如同传说中的存在一样。那里面很多人,一辈子生活在阴影中,很多人最终也名字都留不下。

  许平秋凝视着老战友,在那双辨识贼踪的眼中,比以往多了份愤世嫉俗,多了份不合时宜,他知道从警几十年,那种积郁下来的不忿会把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子。他叹了口气道着:“我是在保护他,也是在成全他……你连一个老贼都成全,难道同行也吝于施手?”

  “保护?”马秋林稍有疑惑。

  许平秋没多说,手指指指办公楼,那个方向是局长的方向,局长同样是省厅副厅长,许平秋的上级,一刹那,马秋林明白了一点点,他也叹气,又是扯淡的内耗。他不忿地道:“怎么了?难道局长还会下令剥夺他的警籍不成?”

  “那倒不至于,不过领垩导整人的方式,可比嫌疑人犯罪的方法要精妙得多。”许平秋道。

  “会怎么样?”马秋林问。

  “以我对少峰的了解,正常情况下,他会给你一直压担子,直到把你压垮;或者把你调到一鸟不拉屎的地方,让你半辈子回不来,一辈子当小片垩警;更或者,给你扣个敏感的案子让你处理,一步不慎,就是下课的命运在等着你。坐一辈子冷板凳都是轻的,说不定真会剥了谁的警籍,全省这么多警垩察,少一个两个,谁还会在乎?”许平秋笑着道,说得很轻松,不过是基于对他这位老同学的了解。

  马秋林想想余罪,抗拒督察执行公务、带头脱离指挥,又捅出件这么大的娄子,一下子捋下来分局、支队那么多人,而且都是王少峰局长的嫡系,要不给他穿穿小鞋,都没人可穿了。否则怎么会提拔那么多人,偏偏把这位被袭的警员晾在一边。

  “我试试吧,他还小,要给打击成我这么个得性,那一辈子可毁了。”马秋林道,他一瞬间妥协了,实在有点不忍。

  “谢谢马师傅。”许平秋拱手作揖,终于又找到一个合适的代言人。

  同样在这个时候,五楼的局长办里,刚刚处理完诸多事务的王少峰局长正蹙着眉,翻阅着原反扒队警事档案,从队长以下一个一个挨着看过,包括协警档案,看完了他又返回来,把捡出来的那一份看了看。

  姓名:余罪;年龄,二十二岁。照片是一张如丧考妣的死人脸,最起码在他看来是如此,可偏偏这个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抗拒督察、带头脱离指挥,放在普通警员身上,开除八回都不冤,可自己手里偌大的权力还就拿他没治。

  崔厅长时不时会过问袭警案的处理进程,还很关心原反扒队的重建工作,正常的处理思路,受伤的、做出贡献的,都要往上提一提,该提的都提了,那些人他知道无所谓,一打散原建制,他们翻不起什么恶浪来,可就这一个,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提一提吧?像这样蔑视上级权威,敢于胡来的底层警员,不杀鸡儆猴,那后果会让人效仿,很严重滴

  压一压吧?又不敢压,省厅都在关注此事,那些根本不知道案情的人,八成要把这个人当英雄看待,可他知道,绝对是做了手脚,一个区级小官僚,收点钱养养二奶还可能,敢把警垩察往死里捅,绝对不可能

  而且这件事,偏偏又和警队的荣誉绑在一起,袭警案已成定论,总不能再翻案吧。

  看了久,他终于拿定主意,这件事放得太久了,不得不拿出态度来了。他拔着电话,把秘书叫进来了,然后是一副态度严正,气宇轩昂地布置着:“小傅,加加班,好好就余罪同志的事迹做一个内部报道………对于这样敢于逆势而上,不屈不挠的基层警员,要大力表彰,要在全警树立这种精神……大致就这种意思,特别是他是今年刚加入警籍的同志,就更显得难能可贵了……对了,把全市,包括郊区各乡镇警务点、警力配备,最新一期的,给我拿来一份。”

  秘书喏喏应声,不一会儿又去而复返,电子的、文字的,两份,领垩导挥手屏退,然后王局在一页一页翻查着全市的警务点,他在咬牙切齿地找,找那种又远、又偏、又穷,最好是那种一辈子回不来的地方,先进人物嘛,不往这种艰苦的地方放,还能去什么地方?

  又过不久,秘书又匆匆地跑了局长办一趟,拿到了一份草拟的文件奔向人力资源部,部主任一看是局长亲自捉刀,那敢修改,直接签了发文名,几个副职,依次签上。不一会儿,内网上传的同时,速印机已经喷吐出这一页正式的发文了:

  《关于**年各级警务人员下乡挂职煅练的任职通知》,往年来讲,这是给内勤人员镀金的机会,也是从普通科员升到副科、正科的必由之路,里面最不起眼的位置,放了一个名动省城警界的名字。

  余罪同志,拟任羊头崖乡派垩出所副所长(主持工作)。

  “呃……”刘星星队长重重地被茶水噎了一下,一半卡在喉咙里,一半喷上电脑屏幕上,这几天一上班就看发文,终于看到了余罪的名字,而且是升任副科级别,加上个主持工作在行内就了不得了,那说明组织要启用这样的新人了。

  “绝无仅有,绝无仅有啊。”

  刘星星两眼发亮,擦干了水迹,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挂职下乡的指标,一般都是本职工作上已经有所建树,组织上准备提拔的后备干部才有的殊荣,而余罪从警不到一年,能得到这类殊荣,自然是绝无仅有。相比李二冬和严德标提拔个光有称呼、没有和工资挂钩的副主任科员,含金量自然高了不少。

  “羊头崖乡……在哪儿呢?”刘星星兴之所致,翻了张地图,咦,居然没找着,太密了,他干脆在办公室的电脑里搜索着电子地图,笨拙地输入了这个地名,咦哟,一下子惊得他差点把舌头咽回肚子里。

  卫星地图,距离市区直线距离79公里,最近的路程134公里,和吕梁山区交界,从卫星地图上就能分辨出是个群山连绵的地区。

  不对呀?这好像不是殊荣?

  刘星星愣了,他突然觉得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不可抑制的愤怒,愤怒的他重重摔了茶杯,他知道小余不是升了,而是晾了,是被倾轧打击了,你越有本事,就会把你扔得越远。而这件事,连他也数不清触动了多少人的敏感神经,他想这一次,怕是有去无回了。

  他想帮一把,却无从下手,想了许久,他颓然而坐,就像每天所见的不平之事一样,他大多数时候选择沉默,久到已经成了一种漠然,可这一次,却是按捺不住心里的不平,起身摔上办公室门,出了杏花分局,驾着一辆警车,直驱医院而来。

  他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可他总觉得自己该干点什么,半路上,他的电话直接拔通了许平秋处长的电话。没二话直接就答应了劝劝余罪。

  医院里,匆匆而来的骆家龙很意外地碰到了几乎是前后脚到医院的鼠标和李二冬,骆家龙着急地揪住两人,急促地问着:“看到内网上的通知了没有?余罪被调到羊头崖了。”

  “看到了,我们这不急着来了嘛。”鼠标道,这货还乐滋滋的样子,李二冬解释着,他是听说的,听周文涓电话上告诉他的,两个官盲没搞清楚情况,看样子仿佛是来恭喜来了。骆家龙拽着两货教唆着:“别尼马一脸堆笑,这不是什么好事?”

  “啊?这相当于直接提副科,而且是主持工作,当所长啦?还不是好事?”鼠标愣了。

  “就是啊,咱们同学里,大部分还在实习期没转正呢。”李二冬,羊城那一拔坚持下来的,都没有工作实习期,直接入籍,但提拔,要数余罪最快了。难兄难弟,替他高兴呢。

  “哎哟。”骆家龙苦不堪言地道着:“你们知道羊头崖乡是个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鼠标愣了下,一怔道:“哎对呀,在哪儿呢?”

  “这儿……”骆家龙手机上找着电子地图,给两人一看,哎哟妈呀,把两人看得倒吸凉气,最近的车程都需要三个小时,骆家龙解释着:“知道为什么让副职主持工作?”

  “为什么?”鼠标和二冬愣了。

  “那地方是省城最偏的一个警务点,和吕梁山区交界,四年换了五个所长,到最后是死活没人去,所长位置都空了一年多了。”骆家龙道。

  “那难道不开展警务工作了?”鼠标觉得异样了。

  “那为什么换得这么勤,当地找一个不就成了?”李二冬道。

  “具体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觉得这是找事,当不当正不正往里面插个人,可能有好吗?对了,我还听说,今年那地方,连撤三个乡长。”骆家龙又道。

  “那又为什么?”鼠标越听越觉得那地方简直比羊城的深牢大狱还凶险了。

  “护林防火……老百姓烧麦秸引起火灾,把乡长撤了。抓了几个纵火嫌疑人,结果犯了众怒,人家村里又烧了几回麦秸,烧一回点一片换个乡长,咱们公垩安一去抓人,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出来认罪,敢把人家抓回去,等于给人家养老……咱们最后一任派垩出所长,就是因为护林防火抓老百姓,和当地指导员发生冲突,指导员扇了所长两个耳光,所长死活不去了……”骆家龙道,看来因为关心余罪,爱屋及乌,把羊头崖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这详细情况可把鼠标和李二冬听得哭笑不得了,而且傻站在大院里,不知道这该不该去恭喜,踌蹰时,又来人了,二队的兄弟孙羿、张猛、周文涓来了。张猛这单细胞动物,嚷着要余罪请客。等了这么些天终于有结果了,估计是替他高兴得不行,一听这么大问题,他也傻眼了。不一会儿刘星星、林小凤、苟永强还有反扒队的几位同事陆续都来了,意外的是连难得一见的马秋林也出现了,这位盗窃案专家一进院门,可算是众人的前辈了,连刘星星和林小凤也一口一个师傅称呼着,问着怎么来医院了。

  “那你们怎么来了?”马秋林笑着道,微微有点讶异。

  众人一说这情况,马秋林摆摆手,安慰着道:“我找他谈谈,要是他不愿意去,说不定还有转机……哟,二冬,伤好了吧?”

  “好了。”李二冬笑着道,脸上有点尴尬,不想提受伤的事。马秋林一手揽一个,直向病房而来。

  咦,没人,病房里空空如也,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众人正纳闷没听说出院了呀,鼠标正拔电话的时候,门咣声开了,提了个行李包的余满塘进来了,一看这么多来人,异样了:“咦?咋都来了?后天才出院

  “哎,叔,余儿呢?”鼠标问道。

  “呵呵,好像找那个小女去约会去了。”余满塘得意地道。

  哦哟,这消息,把火急火燎来的众人听得下巴齐刷刷掉了一地,骆家龙哭笑不得问着:“和谁呀?”

  “我也搞不清楚,好几个姑娘来看余儿来了。我揍觉得都有那么点意思。”余满塘比自己谈对象还得意地道。

  呃呃……众人不少喉咙直噎,李二冬的反应最强烈,余满塘一瞅不对劲了,拉着二冬问着:“你咋拉?叔跟你说啊,打光棍不丢人,可你要打光棍连小女也不敢去找,那就丢人了,回头让余教教你。”

  众人被雷,又齐齐吃笑,李二冬面红耳赤,不敢搭腔了。鼠标却是掏着文件,给余满塘说着结果,这个在众人看来很悲催的结果却让余满塘喜出望外,拿着文件,狂喜地道着:“我儿子提副所长啦?”

  一问,众人点头,他又问:“还是主持工作,意思是我儿子说了就算。”

  众人又点点头,余满塘一阵眩晕,把文件捂在心口,差点泪奔了,然后是火急火燎在屋里转圈,边转边得啵着:“哎呀呀,我儿子咋就这么出息呢?所长呐……这得花好几万都买不来的官呐……哎哟哟哟,比他爸强多了,我的一辈子可就当过家长,咦?居然培养出个所长来……哈哈哈……我老余祖坟上冒青烟啦,要出官爷啦……不行,我得大请三天,在场的,都算上,都去啊……咦,你们咋拉,你们不高兴啊。

  他的喜出望外和众人的一脸愁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问,鼠标反应最快,苦着脸道:“我们难受啊,就提拔他了,没提拔我们。”

  “对,我们替余儿高兴呢。”周文涓腼腆地笑了笑。

  上面说话,下面小动作不断,李二冬手直伸张猛腋下挠了挠,张猛哈哈大笑起来了,一笑觉得好尴尬,他马上接口道:“高兴,我们这不来喝喜酒来了。”

  一说皆笑,小同志围着老余说长问短,马秋林和刘星星、林小凤、苟永强几人,也挨着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反正吧,老余早乐晕了,拽这个拉那个,净听说他儿子能行的话。

  于是愁事,在这个天才老爸这里,蜕化成了一件喜事,大喜事。只不过喜事的主角不见面了,一直没回来,连电话也打不通,余满塘却是不介意地道着,咱们不能打扰年轻人谈对象,这要是领回个小女来,咱趁年节把喜事办了,那叫双喜临门呐。

  众人问往回领谁?没想到爹的审美眼光和众小辈相同,脱口而出安嘉璐,一下子笑倒了一片。

  中途马秋林告辞离开了这个热闹场面,推说有事,刘星星送得他,也借故离开了,怎么说的,是有点不忍心打击孩子家长吧,要能当件喜事,倒也罢了。

  “不用送了……你忙你的,我是个闲人。”马秋林下楼就推拒着刘星星要送他一程的提议,自顾自地出了医院大门,回头时,看着刘星星,林小凤两人还枯站着。他笑了笑,上了辆出租车。

  事情到这里已经尘埃落定了,脱离指挥的反扒队全部被打散重建,最后一个带头的,被扔到了最偏远的一个乡派垩出所,本来马秋林不愿意出面的,不过等了两天等到这个许平秋不幸言中的结果时,他又按捺不住,想站出来了,作为当了一辈子的警垩察的老人,他知道这一纸公文的厉害,能把你托上天堂,同样也能把你埋下地狱,永不见天日。

  他在车上闭目半神,在猜测余罪此时何在,走了不远,他轻声告诉出租车司机:“去傅山墓园。”

  这个不合情理的地方,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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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法外之罚  

  没有名字,没有地址,只有一个指尖上硬币的图案,余罪映入脑海的第一印像就是黄三,那神乎其技的玩法不但让他叹为观止,也让他对心境的认识高了一个层次,不过他得到的却是个已经去世的消息,这个供认不讳的嫌疑人,入狱不久就被确认为胰腺癌患者,而停药的黄解放病情已经恶化,看守所不可能负担医疗和殡葬费用,于是以火箭的速度办了取保候审手续。

  最后的时间据说是在医院渡过的,大部分时间昏迷。这种癌据说对肉体的摧残很重,很多患者是在哀嚎中死去的。冥冥中像有一种报应,但余罪一直觉得报应不该应这位身上。

  对了,人已去,该如何称呼呢?老贼?还是老人?

  从墓园的管理处出来,他查到了新进墓园的方位和名单,确认有黄解放的名字,买下墓地的姓楚名慧婕,他严重怀疑是那位挠了他一把,把他挠进这个江湖来的女贼。

  奇怪了,他在想起那个偷东西的女贼时,却发现自己此时一点也不恨她,他想,顶多揪住扇她两个耳光,把丢的面子找回来,而不会给她戴上铐子。

  这个奇怪的心态郁在余罪的心里,他说不清、道不明,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想了很多,他有点恍惚,分不清谁是毛贼,是这些偷鸡摸狗以求混迹的草根,还是那些道貌岸然、冕服加身,却一肚子男盗女娼,活得蝇蝇苟苟的人。曾经在走出监狱,穿上警垩服的时候,他觉得生活变得很阳光了,可没有想到,他看到的,是比在监狱人渣遍地的时候更迷茫。

  停下了,他下意识地停了脚步,思维在这一刻停止了,他看到了半山腰处,一处坐南向向北墓地,墓碑前伫立着一位白衣赛雪的女人,雪白的轻纱和裙裾随着寒风起舞,那个窈窕的身影,在荒山群茔中,在夕阳黄昏下,显得凄美而动人,就像身边的寒风冬日,那美似乎有一种凛冽的感觉,一下子能透进人的心底深处。

  他想了想,信步而上,走近了,没错,是黄解放的墓地,三尺见方,碑身上嵌着他的照片,应该是很多年前的,笑容可掬的样子。

  余罪轻轻地蹲下身,把一束洁白花放在墓前,站起来,浅浅地鞠了一躬。

  仅仅出于生者对死者的尊重,无他。

  而且他觉得好奇怪的感觉,仿佛黄解放已去的世界,他触摸过似的,很真实,他默念着,那个世界里,老黄已经超脱了,就像他坦然地无罪作囚。

  “谢谢,你终于来了。”白衣女人轻轻地道。余罪回头时,她冻得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尚余着泪迹,没错,就是她,就是在坞城路挠了他一把,让他念念难忘的女贼。如果去掉贼字,应该是一位很漂亮的女人,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和曾经较量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

  一个惹人生怜,一个让人痛恨。

  “你知道我是谁?”余罪问。

  “在你不知道我的时候,我已经认识你了。没有想到,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父亲的人,他告诉我,你和马叔叔一样,虽然面恶,可都是心里有真佛的人。我等了你好久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能和贼王走近的人,都是肝胆相照的朋友。”女人道,很悲戚,不过却很释然,似乎父亲并不孤单。

  余罪就不释然了,一个老贼,找了大小两个知己,都特么是警垩察。他异样笑了笑,反问着:“楚慧婕是你的名字?”

  “对,你叫余罪?”楚慧婕问,一点也不奇怪,别人查不到,可瞒不过这些警垩察。

  “对,活有余罪,死有余辜的余罪。”余罪道。他知道黄三和马秋林关系非同一般,知道他的消息并不难。

  “你在说我爸?”楚慧婕听得出话不中听。

  “前半截说我,后半截说你爸。”余罪道。

  “你说得很对,既然你找到这儿了,我也没准备跑,我想我们的恩怨可以了结一下了。”楚慧婕侧过脸,郑重地看着余罪,那含泪的双眸如一泓秋水,在凝视的时候,仿佛能融化身边的寒冷和冬季。余罪微微怔了下,他知道自己那点很贱,很不值钱的同情又被唤起来了,这个时候,仿佛他像做错了事一般,在回避着楚慧婕的目光。

  “爸看得没错,你一点也不够狠。”楚慧婕突然又笑了,微微地、带着泪笑着。

  余罪嗤鼻哼了哼,有点受刺激了,他舒了口气问着:“他是你养父?”

  “对,我们四个小孩子从福利院跑出来,根本没跑多远就已经开始饿肚子了,风哥最大,他带着雨辰偷东西,偷到了就领着我们去吃,偷不到就一起饿肚子,后来碰上了爸爸,我们就成了他的儿女……很多年后我才知道,他是刑满释放出来的贼,而且是五原当年的贼王。”楚慧婕道。

  余罪手慢慢地伸进了口袋,叮声,弹出来了一枚硬币,直飞向楚慧婕,楚慧婕像下意识地动作一样,雪白的纤指绕着,那硬币一下子像注入了生命力,围着他的手指翻绕,耀着丝丝反光,叮声轻响,硬币飞起,待落下时,又在她的手背上飞快的旋转着,像一曲优美的舞蹈,她像见到了父亲一般,释然地笑着,看着旋转的硬币笑着:“这是他当小把戏教给我的,那时候逗我们玩……后来我才知道,手指的灵活度,反应速度的练习,是当贼的基本功,等知道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出色的扒手了……我想,爸爸一定觉得我一个女孩子,生怕他身后我再流落街头,才把这些都教给我……呜…”

  哭了,手挽,收起了硬币,抹了把泪,侧过脸看着不知名的远方。

  “你要是迫不得已去偷,他不会介意你的。不过我想你应该不是。”余罪道,他印证自己的判断,那位老贼果真是洗心革面了,他又问着:“后来呢?”

  “后来,他给娄雨辰、郭风,也就是被你抓走的,我的两位哥哥,在福利院做了新的身份,资助他们学了点其他手艺,就在五原安家落户了。”楚慧婕抹着泪道着:“他带着我和另一位在另一座城市生活,寻医,我们两人身体都有残疾,后来也有了新的身份,名字,他其实想给我们一个新的生活的,不像他当了一辈子贼……他看到我们,就仿佛看到他的新生一样……呜。”

  此时余罪发现她的残疾在什么地方了,脖子上留了一道寸许的刀疤,声音有点嘶哑,低沉,余罪忽略此节,又问着被淹没的案情:“那你为什么又重操旧业了?”。

  “钱几个月前,我知道了爸爸患了癌症,千里迢迢赶回来了,我们想带他去大医院治病,可他坚持要落叶归根,就回到五原了,就在肿瘤医院附近找了个租住地………我们虽然都走上了正道,可都没攒下什么钱,只有老四开公司混得还不错,可偏偏这个白眼狼舍不得白拿这几十万给爸爸治病……我和风哥、雨辰就自己想办法,反正我们偷过,干这样是轻车熟路……”楚慧婕说着,她凝视着余罪,有点歉意,正是在肆无忌惮地扒窃时碰到这位警垩察,让她心生恐惧,让她知道了父亲所说那句人外有人的话。

  “偷几十万填医院的胃口,难度不小啊。”余罪道,反问着:“黄三不知道吧?”

  “他不知道,他除了惯养我,对其他几个人很严厉,小时候,谁要是偷东西让发现,会被绑在门梁上抽一顿鞭子。”楚慧婕道,那些毛病,就是在鞭子下矫正过来的。

  “那怎么会去偷外宾的行李?谁揽的生意?”余罪问。

  “老四揽的,他知道我有这一手,就掇导着去,我一说,风哥和雨辰都同意,所以就干了……后来我爸知道了,我没敢回去,直到闭上眼……他都不原谅我……”楚慧婕一下子悲恸了,热泪长流着,拉着余罪的胳膊道着:“你相信我吗?我真的不是故意气他……我真的就是想尽点孝心,总不能他养着我们,到送终的时候,我们连医院也把他送不起吧……我也不想偷,可我还能干什么?”

  促来的悲恸击溃了楚慧婕,他哭着,在看到余罪根本没有同情的眼光和安慰的话语时,她看到余罪像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盯着他,她放手了,黯黯地坐在父亲的坟前,抽泣着,抹着泪。

  余罪慢慢地坐下来了,坐在了楚慧婕的身侧,坐在黄三的坟前,他伸着手,要那个硬币,楚慧婕扔给了他,继续哭着,不过在她无意中看到余罪的动作时,声音一下子哽咽着停了,她看到余罪在举轻若重地操控着硬币,硬币倒立着,在他的臂上、手指上、手背上,慢慢地,以一种笨拙的姿势在移动,而且慢慢地,以一种不可思异的怪异动作在他的胳膊上转了个弯,没倒。继续向回滚动。

  很慢、很慢……漫长的像一个世纪,漫长得像余罪那次昏迷中的感受,那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在那个漆黑的世界里,超脱恐惧之后,就是一种置之度外的宁静……他知道,黄三和身份虽然不同,但触摸过的世界,是相同的。

  于是硬币像有了生命,在他的宁静的手指尖上,稳稳的站立住了。

  楚慧婕噤声失言了,那是父亲一辈子追求的高度,是她觉得永远不可能达到的高度,她愕然地看着余罪,忘了哭泣。

  “你爸教我的,我和他还有差距,我本来做不到,不过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决窍了……在你心里根本没有自己的时候,你就能操纵了这些身外之物。”余罪道,说话着,硬币未动,他侧眼看着楚慧婕,把想说的答案告诉她了:“黄三心里根本没有自己,他怎么会在乎身上那点病痛……他唯一在乎的,就是你们,我想他一定把你们看成了他生命的延续,而你们却在最后毁了他的希望……说实话,我看到黄三万念俱灰把自己送进监狱,我恨不得掐死你们几个白眼狼……别说是个把你们领上正道的养父,就是当贼把你养大的爸,也不能让他带着病痛去替罪吧?”

  叮当……硬币掉了,清脆地一声响,余罪默默捡起来,他知道,心乱了。

  呜声,楚慧婕悲恸地哭了,她在扇着自己耳光,头磕撞在墓前,失声地哭着喊着爸爸,那情形,让余罪也难过地闭上了眼。他慢慢地起身,像是心里放了下一块大石头一样,慢慢地踱步走着,他想,这样的惩罚对一个人足够大了。

  蓦地,哭泣着的楚慧婕站起身来,抹着泪,几步追上来,拦在余罪面前,余罪停下了,看着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楚慧婕,不知道该说什么,有很多人办事都能给他一个评价,叫活该她也是,没有直接扇她两个耳光,已经是余罪人品发挥最大的极限了。难道还期待给她同情和安慰不成?

  “带我走吧。”楚慧婕抹了把泪,像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

  “去哪儿?”余罪异样了。

  “我是个贼,把我抓起来吧,我去坐牢,和我哥哥们一起坐牢,那怕是出不来,我也认了。”楚慧婕道,泪眼眨着,看着余罪,似乎在看被她挠过的地方,慢慢地启齿又道着:“你一直在找我,不是吗?抓我走吧,我们两清了。”

  “我还真恨不得把你抓起来痛殴一顿。不过不是因为你是贼。”余罪睥睨地道着,他伸伸手,想抚一把那泪眼朦胧的脸,下意识的动作,不过伸出来又僵住了,然后又缩回来了,叹着道:“你选的路又错了,黄三是舍了身家换了个结案,他想保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他想保着的是让你们别再像他那样过半辈子深牢大狱,别像他那样遭人唾弃,他拼了命把你们领上正道,你又想回到老路上去?”

  “可是我……”楚慧婕胸前起伏着,悲恸不能自已。

  “你偷到的,比你丢掉的更多,这个惩罚看样足够了。”余罪轻轻地道,默默地走着,旋即又回头道着:“我已经不在反扒队了,漏网一两个毛贼,不是我的责任。”

  一言已毕,信步而走,走了不远,余罪回头时,楚慧婕抽抽答答地,就那么傻傻地跟在他背后,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也停。余罪回头,想说句什么,却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有些事很无语,有些事也很无力。

  到了门口,一辆天蓝色的豪车泊着的地方,车门洞开,下了一位拄着单拐的年轻人,在喊着慧慧,一瘸一拐,向楚慧婕走去,余罪一下子明白了,这是照片上没有见过最后一个人,那人在同一时间惊得怔住了,似乎被余罪凶狠的眼光灼到了,惊恐地站在原地,像被人卡住了脖子,两眼直凸,喘息深重。

  “哦,这是小儿麻痹的那位吧?”余罪又走两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围着这人打量着,那人紧张地看着余罪,哆嗦地道着:“余警官,我……”

  暗地工作做了不少了,他知道面前这位恶警是谁,果真很恶,余罪转了一圈,嗤笑着道:“黄三真是瞎了眼了,养了你这条白眼狼。”

  “余警官,有话好说,我是信远招投标代理公司的经理,申均衡。”那人掏着名片,恭恭敬敬递给了余罪。

  余罪拿着名片,手指一捻,一扔飘飘而起,他嘴角一抽,脸上的肌肉颤着,就在申均衡觉得手足无措的时候,呸得一声,他下意识地去抹脸,被余罪唾到了脸上,就听余罪恶言道着:“披上张人皮,你垩他妈也是个畜牲,别犯老子手里。”

  嚣张至极的扬言,压得申钧衡尴尬地抚着脸,未敢招惹。他侧过头,走向楚慧婕,关切地叫着慧慧,却不料楚慧婕此时失魂落魄,对他恍若不识,只是痴痴地,傻傻地,跟在那个恶警的背后,远远地看着,那恶警又回头恫吓着什么,楚慧婕掩面而泣。不过又不死心地跟在恶警的背后。

  申钧衡摇摇头,上车走了,他知道,最亲的小师妹也不会原谅他了。

  没人注意到的是,马秋林在暗处看了很久了,直看着众人皆走,他慢慢地踱步到了黄三的坟前,那么复杂地盯着已成石碑的故人,最龌龊和最高尚的品格都在一个人身上,都是以一种犯罪形式流露出来的,即便已成黄土,他仍然不知道该有一句什么样的定论。

  “黄三啊黄三,下辈子我不从警,你莫作贼啊,你看到了,都要遭报应的。”

  他喃喃地道着,手轻轻抚过石碑,黯然地沿着来路回去,在路上他斟酌着该对许平秋说句什么,他本来想劝来着,可现在他又觉得没什么可劝的,一个人活得畏畏缩缩、蝇蝇苟苟不难,可活出本真的自己不容易。

  那怕是活有余罪,死有余辜,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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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警中奇葩  

  ,今天从大门口孤零零地伫立着一个单薄的身影,一身警装,站得笔直,神情很肃穆,像在等什么。

  是李二冬,同学里的解冰、周文涓、孙羿不时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操毕,训练开始,邵万戈才踱步到门口,李二冬庄重地敬礼吼着: “报告队长,李二冬奉命报到。”

  “你是二队出去又回来的第一个人,我还没想好是不是接收你,你确定要回来?”邵万戈问。

  “是,我确定。”李二冬,支队征求过他本人的意见,回这里,就是他的意见。

  “给个能说服我的理由。”邵万戈目光直视着,很难通融似的。

  “我想当一名真正的警龘察。”李二冬道,很坚定地看了邵万戈一眼,以前有点畏惧这个队长的,现在无所谓了,他补充道: “如果再遇到罪犯,躺下的一定不是我。”

  邵万戈笑了,笑着问: “你不会还跟我讲人权吧?这儿的工作强度很大,减员率很高。”

  “那玩意我从来就没有过。也不需要了,别把我当菜鸟。”李二冬挺着胸膛说着。

  “你已经不是了。”邵万戈慢慢抬着右手,庄重地敬礼道: “欢迎归队! ”

  门开了,李二冬走进来了,和他的同学们,拥抱在了一起。

  白那一天起,据说他的射击成绩突飞猛进,已经隐约有了他在穿越火线游戏中的风范……

  1 2月9日,远赴陕甘抓捕一例制贩龘枪龘支嫌疑人的小组传来捷报,和当地警方联合,在白银市端了一个窝点,据说突击的时候,张猛和熊剑飞联袂冲进了窝点,手最快的一位嫌疑人刚拿起龘枪龘就被熊剑飞撂倒,剩下的两位,被张猛一手一个提麻包似地拖出来的。两名悍警让当地同行直咂舌不已。

  1 2月l5日,外线传回了追踪数月的一个机动车盗窃团伙的信息,全队出动,在省城五原布了四道关卡,追捕这个团伙的头脑张四国。嫌疑人冲关逃逸。

  不过这位屡屡脱逃的车贼碰上对手了,孙羿、吴光宇一组,两辆改装车,跟着嫌疑车辆狂追三百公里,期间嫌疑车闯了五道设卡,二级路上速度一度飚到二百麦往上,不过仍然甩不脱追兵,直到被两车夹击,挤进了麦地,车辆翻滚了十几米,冒起了滚滚浓烟。

  此时已经跨过了省界,孙羿和吴光宇把车里的嫌疑人拖出来时,两人在麦地里兴奋得扭臀狂舞,那位绰号F4的车贼吓尿了一裤子,就连他们同乘一车的队员,也被车速吓得腿软。

  12月l7日,省城五原破获一起黑彩外围赌博案。涉嫌金额上千万元。负责侦查本案的是东阳分局,据说最初找到收筹和赔码方式、渠道的是刚刚调入该分局的民龘警,他叫:严德标。

  12月25日,邵万戈亲自找到市刑侦支队,要求调余罪到二队,那个反扒队员给他的印像太深了,深到他舍不得忘掉。不料他被告知,他要的人已经赴羊头崖乡挂职上任去了。

  12月27日,邵万戈携同队指导员李杰远赴邻省长安市,执行一个秘密任务。

  车上,邵万戈梳着一个月的工作摘要,他仰头叹了句道着: “妖孽啊,一届学员里的妖孽,全让老队长慧眼挑出来了。”

  都说从警难遇大案,其实这个理解是错误的,悬案大案多得是,就看你敢不敢干,能不能干了,而让邵万戈意外的是,这帮子新人的野性实在超乎他的意料,根本不用催着干,只怕他们玩得太过火。

  “呵呵,在识人之能上,老队长还是有一套的,要不是他,我现在还在郊区派出所里查户口呢,至于队长您嘛,是不是该被开除警籍了?”指导员笑着道,邵万戈也笑了,他奇怪地问着指导道着: “李杰,上次咱们羊城,你见到了几个?”

  “没几个德标、孙羿,还有就那个袭警案的余罪……他我印像比较深刻,可惜哟,给扔羊头崖了,那鬼地方要翻身,怕是难喽。”李杰道着,二队经手的袭警案,其中的猫腻,彼此心知肚明。

  “也未必不是好事,性格太强,能力不够,会受伤的……我是说啊,老队长到底物色了几个?怎么在长安还有给咱们准备的人。”邵万戈问,此行的目的就是去接一个人,老队长千叮万嘱,让二队两位当家的一起去,以示重视,这种情况也算很少见了。

  “不知道,老队长的思路我可跟不上,他在羊城用人,是现培现用,一般人没他那胆量。”李杰笑着道,又想起什么来似的掏着手机递给邵万戈解释着: “存储卡里有老队长刚发来的资料,上车时候才发的,学痕迹检验的,我们确实也需要这类人才呀,就是二队的这情况养不住有真才实学的大学生,干上几天都是受不了就跑了。”

  “这个我不担心,老队长挑的人,跑了还有回来的。呵呵,”邵万戈笑道,说的是李二冬,这次回来可是心性大变了,跟着李航已经开始接案子了。他翻查着手机,看着那个简短的资料,还是警校时候的资料,这个人姓董,名韶军。

  照片上人长得很文静,看看各项专业成绩还可以,邵万戈好歹长舒一口气,终于有个正常的了。不像孙羿和熊剑飞那几个货色,写个报告还满纸错别字。

  路上行驶了六个小时,到长安市这个市局下属的痕迹检验研究所时,已经是下午l4时了,所长姓乔名磊,一个五十开外的老头,很不悦,一直嘟囊好容易碰见个好苗子,学个半瓶醋就拉到一线,荒废了。邵万戈和李杰多方解释,实在需要类似的人才,那老头倒也没有阻拦,直嚷着还在楼上的董韶军,这时候,邵万戈终于看到要接的人了,和印像中没有什么两样,周周正正地国字脸,浓眉大眼,见面敬礼,很客气,已经接到通知了。在此之前,他的手续就一直放在二队。

  “你到二队就好了,我们痕迹检验上就缺人才。”李杰拍着小伙的肩膀,邵万戈却是绕有兴致地看着封闭式的研究所,好奇地问了句: “韶军,你是四月份就被送这儿来了?学什么来着,就用了大半年时间?”

  “主要是人体的排泄物研究,汗渍、血渍、体液、精液、毛发等等一类,我学得还不够,离我的老师差远了。”董韶军笑着道,看样子,已经学有小成了。

  “这个很难吗?搞得这么神秘?”邵万戈不太相信道。

  “不神秘,欢迎参观,这里是开放式的,全国每年都有来观摩学习的,而且是各类排泄物样本收集最全的地方。”董韶军笑道。

  邵万戈还真有点好奇,背着手进研究室了,李杰也好奇地跟进去了。

  董韶军笑了,把很有先见之明地站在门口,把门口的不锈钢垃圾桶摆正了位置,果不其然,一眨眼的功夫,指导员李杰奔出来了,正好趴在他摆好的垃圾桶上,干呕了几声,没吐出来,愕然地看着董韶军。董韶军却是奇怪了,队长居然没出来,他伸头进去看时,邵万戈早弯着腰,捂着眼睛,艰难地干呕着,亏是路上没来得及吃午饭。

  “人体排泄物主要就是大便,大便属于被污染过的证物,能从中提取出证据是一个重要的课题,所以这里的大便样本也最全。很多都是新鲜的。这个排泄物敢上手研究,其他的就不在话下了。”董韶军道,里面琳琅满目的货架上,全是培养皿以及大便,很多确实是新鲜的,需要摸拟各种实验条件下的提取。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指导终于“呃”地一声,吐出来了。

  “这个不是妖孽,是个变态的妖孽。”

  邵万戈和李杰远远地躲到了大门口,相视间两人心意相同。看着董韶军面色如常地进出研究室,收拾东西,和老师告别,真不敢想像在这儿呆上半年多是个什么光景。

  同样在这一天,余罪驾着一辆越野警车停在了三岔路口,一个窄窄的乡路标着他的人生的下一个驿站:羊头崖乡。

  命运这个流氓一直就在不断调戏着钟情于她的人,想当片警,结果被打成毛贼;想当正常警龘察,结果在羊城当了卧底;想找个轻生活干,不料又苦又累抓了几个月毛贼。当他万念俱灰,想脱下这身警龘服的时候,却糊里糊涂升职了,当所长了。

  括弧,挂职的,带个副字。

  这个副所长本身当得就像一个笑话,到县公龘安局报到的时候,他已经能领会到县局局长那眼中的谑笑的眼光,从市里要扔到县区就足够郁闷的了,别说直接扔到最偏远的羊头崖乡。

  在正常从业的警龘察眼中,要论及活得很失败,余罪此行无疑是最成功的范例了。

  没什么行装,就几身换洗的衣服和这辆从孙天鸣那里赢来的警车,坞城反扒队换人了,很照顾他,没留这辆车,孙队长又不好意思要回来,余罪于是就开上来了,这里头足见警用车辆管理的混乱。

  其实他不想来的,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最好的结果,在瓶刺刺向自己的时候,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觉得是监狱生活的过影响,总是在无计可施的时候,狠狠心,就能豁出去,可回归到正途,又觉得豁不出去了,因为提拔所长的时候,把老爸乐得合不拢嘴了,逢人就吹嘘,你说要不当这个所长,连老爸吹牛的资本都没了,那得多失落不是。

  就是嘛,好歹也是副科级。操!

  余罪一踩油门,飚上了乡路,这段路足足驶了两个小时,路面坑洼,年久失修,一看就是穷乡;所过之处,遇到了两辆拖拉机、四辆三轮车,七辆畜力车,他判断出来了,是个很穷的乡,像样的机动车估计都没几辆。渐渐地看到座落在群山环绕的乡中心村时,一下子判断全证实了,环村皆树,树周围是麦地,梯田层叠而上,朗朗的睛空一片,睛空上白云朵朵,这要放到春夏季节,肯定是山清水秀,肯定不会像五原满是雾霾。

  环境保持的这么好,肯定穷透顶了。

  一点也没错,转悠了一圈找到了乡派出所大院,有点傻眼,居然在一座庙里,虽然已经刷成了蓝白相间的统一标识,可它就是个大庙,半尺厚的围墙,全是石块垒成的,中间还有神龛供着不知名的小佛,大门倒是新装的铁门,不过看着有碍和谐,实是在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高度结合产下的怪胎。

  他明白为什么县局领龘导都不来送他上任了,这地方,管顿饭都困难。估计经费都被压缩到极致了。

  轻轻地推了推门,门是开的,隐约地响起了吆五喝六的猜拳声,噢,喝酒呢。他看看时间,已经下午四时多了,他妈的,这里的警营真叫舒服啊,这个时间还有酒场。

  进门,果真是大庙,修葺过的房屋还能看到旧庙的影子,东偏房里在喝,余罪掂脚到窗口,敲了敲窗,出声问道: “同志,这是羊头崖乡派出所吗? ”

  “门上挂着牌呢,不认识呀?”歪戴帽子的一位,出声问,一看是同行,愣了下。

  “找你们呀?上班时间喝什么酒啊?”余罪没来由地有点生气,好歹是警龘察,怎么活得比老子还差劲,喝成这得性。

  “你谁呀,没事一边去。”一位叼着烟的,不屑了句。

  那几位喝酒的,感觉到不对了,果不其然,外面的警龘察吼了句: “老子是新任羊头崖乡派出所所长,都滚出来,集龘合。”

  起身了,互视一眼,奔出来了,不过一看这样子,大部分是协警,而且人数差得很多,名册十二人,而面前只站了五个余罪第一回当领龘导就这么失败,他忿忿不已地问着: “其他人呢?”

  “午休,还没来呢。”

  “请假的两个。”

  “还有两个到市里了。”

  几个协警怯生生地道,不过看余罪年纪小个子低,又多少有点胆量了,本来知道要来新所长的,不过架不过狗少缠着。

  对了,屋里还有一位呢,余罪侧过头嚷了句: “出来,没听到集龘合呀?”

  “拽,你拽个毛呀,局长来了我叫他哥呢,一副所长,还是挂职的……”里面那个起身了,穿着警龘服,一扣帽子,掉下几颗骰子来,余罪看清了,也是个二十郎当的小伙,出了门吊儿郎当一站,一副老大不尿老大的得性。

  “你叫李逸风?”余罪问。

  “哟,知道我是谁?那就好办。”小伙乐了,一呲嘴,满嘴酒气。

  李逸风是来时县局领龘导特意交待的,县武装部部长的儿子,退伍转业,安排到警队里的,背后人称狗少,据说是因为家里老爷子管不了,又怕他生事,才把他远远地打发到羊头崖乡。

  一见余罪脸色缓和,众警都以为余罪被狗少的家世吓住了,都面露微笑,反正这地方,有没有警务都一样,没有所长已经很多年了。

  李逸风也笑了,笑着问: “副所长,我一般不来上班,偶而来一回请请兄弟们。嘿嘿,你来了,得,一起请。”

  余罪也嘿嘿笑着,不过笑着笑着一下子变脸了,恶言恶声道: “你有资格请老子吗?”

  “嗨!我靠,还骂人。”李逸少一瞪眼,上火了。

  “听我口令。立正。”余罪吼道。

  李逸风不理会,一侧脸,可不料,吧唧,挨了一耳光,清清脆脆的一耳光。

  “听我口令,稍息。”余罪又吼道。

  李逸风还没反应过来,又要得瑟,不料吧唧,另一半脸,又挨一耳光。

  他怒从心头起,一吼就扑上来,整个一拼命架势,不过刚扑上来,又急速的后退,扑通坐地上了。

  是余罪抬腿,顺势在小腹上蹬了一脚,蹬倒在地,余罪忿然道着: “警容警纪没有,立正稍息不会,你龘他妈什么东西。”

  “我操。”李逸风伸手乱抓着,找板砖呢,找了半天没找着,一解裤带,嗷声挥着就上来了,叭地一声,抽在了余罪的肩上刹那他懵了,被抽的余罪,就那么恶狠狠盯着他,仿佛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般,他手一哆嗦,第二下抽不下去了,不料他一停,余罪一伸手,又是一耳光,顺势揪着人,咚咚咚小肚子上几下,一弯腰,背上一个肘拳,李逸风哎哟妈哟爬在地上直嚎直哼哼。

  “呸!真你妈差劲,打架都不会。”余罪呸了。,回眼一瞅,哎哟,威势立现,那几个协警战战兢兢,一个个挺得笔直。

  “你等着……你等着,我告我爸去,开除了你狗龘日的……敢打我……哎哟我哟……”李逸风边骂边爬起来,骂的后果是屁股后又挨了两脚,不迭地捂着臀部跑了。

  连狗少都打跑了,可把众协警吓得不轻,狗少不咋地,可人家爹好歹是武装部长,又是县人龘大常委里的人,就打狗也得看主人面子吧,何况是个狗少。

  不过要打了,可就凶了,余罪挨个看过,警容不整的,吧一耳光;喝得迷糊的,咚声一脚;耳朵上别根烟的,吧唧又是一耳光,虽然不重,可就如当年一帮劣生站在训导主任面前一样,教训你都不需要费嘴皮子。

  收拾了几个人,威风立现,余罪挺着胸吼着: “从今天开始,老子就是羊头崖乡派出所所长,无故旷工的,滚蛋;不服从命令的,滚蛋;通知今天没来的,不想来,滚蛋。都滚蛋,妈的派出所正好解散。”

  这话说得快意,余罪得意地一瞅,走了几步,回头时,那些协警眼光迷离着,向院门外看,那是狗少驾车回城了,余罪笑了笑道着: “想幸灾乐祸没那么容易,他要能开除了我,老子得好好谢谢他。”

  这把众人给雷得,面面相觑,只见得这位新所长进了酒场,哗声蹬翻了桌子,不一会把拿了瓶未启封的杏花村出来了,就着牙口一口咬掉了瓶盖,仰头猛灌一口,咂吧着嘴,又加了一条新命令:

  “以后谁上班时间喝酒,滚蛋。”

  说罢,大口喝着,一脚踹开了所长办,进去了,众乡警迷瞪着眼,心生凛然之后,又齐齐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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