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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红色权力(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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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打不死的小强

  梅小芳介绍着学校的情况,说到动情处,眼圈都红了,显然,她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刚刚趁着两个市里人出去找厕所,赵书记跟她说了,这个安总,大概会拿出几万块资助老区的学校,各个学校能拿到多少,就看自己的本事了。而黄老第一站就来了马家营,显然对马家营感情是最深的,我们可不能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不要反而被别的公社小学抢了先。

  “其实学校的困难都差不多。”梅小芳刚刚讲到学校屋顶漏水,还好多要说的呢,陆铮便打断了她的话,更惹得梅小芳瞪了他几眼。

  “安总,其实我觉得吧,修修补补倒不如推倒重建。”陆铮琢磨着,说,“盖个学校,也用不了几个钱,安总如果拨全款,这个学校就可以用你的名字命名嘛,就叫一鸣……嗯一鸣希望小学,怎么样?”

  安一鸣心下苦笑,心说你真是慷他人之慨,不过听到学校用自己的名字,倒是心中微微一动。

  梅小芳惊讶的道:“这怎么行?怎么能用……”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心里嘀咕,怎么能用个普通人的名字当校名?他又不是革命家,也不是烈士,叫学生们学习他什么啊?

  赵平凡目光在陆铮和安一鸣脸上转了圈,随即笑道:“如果这样,那可就求之不得了。”学校名字可是大事,他自然说了不算,但这都是后话,现在先应付着再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总不能就满口拒绝,得罪了这位市里的财神爷。

  而现在看,“陆处”可不是白叫的,在安总面前,陆处自自然然不卑不亢,比自己可强太多了,当然,如果是黄老的生活秘书,那自然见惯大场面,如此表现也很自然。

  但前次跟黄老来的裴主任,难道不是黄老的生活秘书么?

  ……

  赵平凡、安一鸣和陆铮回到王大爷家时,青龙县委刘平南书记、马卫国县长、公社张明生书记都到了。

  刘平南正在作检讨,说是县招的服务员是新招的,什么都不懂,已经被狠狠批评云云。

  黄老笑着摆手,说:“我看挺好嘛,也是按照你们的规矩来,不能怪她。不过我可听说现在市里,还有广宁吧,住旅馆用身份证就行了,这多方便?”说到广宁时,瞥了陆铮一眼。

  马卫国本来随着刘平南的话,或点头微笑,或也做凝重反思状,突然见到陆铮进屋,一下就怔了,盯着陆铮,脸色阴晴不定,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赵平凡、安一鸣和陆铮都坐到了一旁,听着黄老和刘平南、马卫国谈话。

  看屋子里人越来越多,黄老挥挥手,说:“还是去公社吧,别打扰了我的老朋友。”拍拍王大爷肩膀,笑道:“每次来,都给你添麻烦,下次,可不敢进你的门了。”

  王大爷一翻眼珠,说:“你知道就好!”

  从刘平南往下,众人默然。

  刘平南等人都知道,王大爷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精神一直不大好,现在,整天一个人扛着锹去修便民路,实则,吃“五保”的他精神上出了问题,是战场留下的后遗症,这些年,越来越严重而已。

  所以,不是王大爷脾气怪或者真的拿黄老不当外人,实在是脑子有些糊涂。

  想想,也令人心下恻然。

  出门的时候,陆铮好像注意到,黄老轻轻叹了口气。

  浩浩荡荡一行人向公社走,黄老把公社张明生书记叫过去询问王大爷的情况,刘平南。马卫国、陆铮、赵平凡、安一鸣等人便落在了后面。

  陆铮笑着对马卫国伸出手:“马县长,这么快又见面了。”

  马卫国也笑,跟陆铮握手,语带双关的说:“我也没想到呢,铮子你真行!”

  对陆铮的动向马卫国不可能不关心,但却没想到,昨天才接到市里熟人电话,说陆铮被安排去顾委办了,还正诧异呢,今天就见到了陆铮,而且,是跟着黄老下来的,不得不说,这家伙,是真行,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马卫国突兀的想起了陆铮曾经一次会议上说的话,而听陆铮解释,这个小强,就是生命力极为顽强的蟑螂。

  看来,张XX还是没放弃他啊!还是?裘大和背后那位,给使了力?马卫国闷闷的想着。他这么年轻,进了顾委办,如果发展的好,将来是必然会“复出”的,总不会在顾委办窝一辈子。

  随即见到刘平南面露疑惑,马卫国笑着说:“刘书记,他就是陆铮。”

  刘平南恍然,乌山地区的县级党政主要领导,哪有不知道陆铮的?若不是陆铮窜起的时间短,早早晚晚,刘平南也会在一些会议上和他碰面。

  刘平南忙伸出手,和陆铮握握手,不失恳切的道:“你的一些改革思路我获益良多啊!”

  马卫国笑了笑,没吱声。

  但陆铮能敏锐的感觉出,马卫国在青龙,又和这位一把手不怎么对盘。不然,刘平南不会突兀的夸自己这么一句。

  走了几步,陆铮突然笑着说:“刘书记,来你们青龙啊,我就想起个老朋友,叫刘汉山。”

  刘平南就笑:“怎么,还是我本家呢?”

  陆铮叹口气,说:“他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可惜了,可能因为咱们地区间政策理解的偏差吧?他在广宁是合法经营,来青龙后,暂时被调查呢,我看,他也该受点教训,这个人,有时候思想太活跃。”说着就摇头。

  刘平南微微点头,说:“刘汉山?回头我问问吧。”

  马卫国一声不吭,就那样听着两人唠嗑,好似从来没听过“刘汉山”这个人。

  陆铮从离开广宁,除了寻找虎子,另一件事便是琢磨着怎么把刘汉山捞出来,毕竟,这次刘汉山是无妄之灾,多少受了自己的牵累。

  就算刘平南和马卫国不对盘,就算刘平南本来知道马卫国在利用刘汉山整自己的材料,搁以前,他也不可能会插进来。

  但今天自己面对面求情,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或许,还真能把刘汉山保出来。

  官场上,本就是花花轿子人抬人,没有利害冲突,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做做顺水人情都很正常,更莫说,或许能给对手制造些难堪了。

  而且,自己被免职后又闪电般被安排进了顾委办工作,任谁都能知道这说明,上面的领导并没有想就这样把自己一竿子打死,那些黑材料、告状信也就都成了过去式,帮刘汉山开脱,也就是个顺水人情罢了。

  所以陆铮感觉,刘平南没准,真会送自己这个人情。

  前面,黄老回身招手:“小陆,你过来!”

  陆铮忙跑了过去,黄老在他耳边低声说着话。

  刘平南和马卫国看着两人背影,都是若有所思,只是,表情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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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快顶不住了!

  黄老从青龙回来后,又去武乡地区走了走,在春雨淅沥中,由武乡地委书记、行署专员陪同下乡调研,陆铮,便也跟着沾光,上了省台电视新闻,当然,是没人会怎么注意镜头最边缘处这个打伞的年青人的。

  跟了黄老后,陆铮在党校的学习便名存实亡,黄老跟党校那边打了招呼,陆铮也乐见其成。

  不过周日的机电班,陆铮是肯定要去的,只是黄老周日好似也闲不住,为此两人终于爆发了第一次冲突。

  上周六的时候,黄老要陆铮准备一下,周日跟他去省城参加“关心下一代协会”的会议,陆铮便委婉的说,周日自己要上课,可话还没说完,黄老就大手一挥:“按我的安排走。”

  陆铮还想说话,黄老已经挥手叫他出去,结束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下班时间,陆铮又跟黄老说第二天自己要去机电学校上课,是函授班的集中授课,不能不去。

  黄老没多说什么,但这一周,出去便不怎么叫上陆铮了。

  此时,陆铮才知道为什么顾委办的同事没人“顶得住”黄老,可不是,他老人家精力旺盛,争分夺秒的“为革命做贡献”,可旁人,谁能一周七天连轴转的跟着他东跑西颠?

  想想,陆铮也不由得头疼。

  委实,领导的司机和秘书等等角色本就没有私人时间,天大的事,也没有领导吩咐下来的事情大。而退居二线的老同志,可能对此就更为敏感些,你不按他的路子走,便可能会认为你觉得他退下来了,便对他怠慢了。

  黄老虽是革命前辈,但同样也是个普通人,对此,怕亦不能免俗。

  又是周日,陆铮在机电班上课的时候,还在琢磨黄老的事,若不然,从周一起,继续去党校上课?

  跟齐叔叔打听过黄老,齐叔叔听到自己被安排协助黄老工作,也是错愕了好半天,虽然没明说,但陆铮听得出,黄老在省里时可能还和齐叔叔有些矛盾,所以,在黄老面前,还是莫提他的好。

  下课的时候西方天空晚霞满天,火红火红的,远方的高楼轮廓好像也隐隐披了层金色光晕。

  陆铮开车回家,想起黄老,又一阵头疼,别看这位老人好似不拘小节、不摆架子,但脾气太怪,心里的想法,有时候真的难以揣摩。

  从机电学校到郭大里,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路上经过几处饭店,陆铮几次想停车又作罢,还是回家随便煮点饭吧,只是没有小虎在,孤零零一个人在家用餐,未免太过孤单。

  郭大里小区是去年新落成的小区,市第一建筑公司为了满足青年人结婚需要而建造的乌山第一处商品楼,小区环境尚好,花圃点缀其中,在小区最中心地带,还有一处喷水池,到了夏季,离得远远的便可以感受清凉。

  只是小区没有围墙更没有门禁,四通八达,喷水池附近,倒成了整个郭大里一带的休闲中心,到了晚上,临近小区家属院热恋中的青年男女,便喜欢来这里遛弯谈情。

  陆铮的小轿车绕过大喷水池,驶入他所在单元楼下,旋即便微微一怔,却见三号门洞旁,左右各站了一个人,而且,都是熟人。

  站在门洞左边的一名面相略显猥琐的中年男人,穿着西装、旅游鞋,显得土里土气的,一看,便是乡下出来又想赶时髦的主儿,这人正是出身广宁的投机商人刘汉山。

  门洞右边的,是位极漂亮的女人,粉红色女士西装优雅大气,是今年北京时装展后最流行的职业女性款,穿在面前时髦女郎身上更多了几分妩媚,带小蝴蝶结的敞口西式制服上衣,掩不住她傲人双峰,宽大飘逸的粉红西裤中,随着她轻轻迈步,修长美腿轮廓尽显,弥漫着说不出的诱人之意。

  打量着这个更显洒脱时尚的漂亮女人,陆铮愣了好一会儿,却没想到来了市里,卫香秀更会打扮了,不去干模特,实在屈才。

  只是,这俩人怎么凑到一块儿了,他俩应该不认识吧?

  陆铮下了车,刘汉山和卫香秀便都迎了上来,随即他两人互相看看,眼里都有疑惑。

  陆铮就笑:“都是找我的吧?”看来两人只是碰巧赶上了,实则并不相识。

  “陆局……”刘汉山随即便住了口,觉得这称呼不妥。

  另一侧卫香秀笑了笑,说:“前几天侯建军来市里开会,我才打听到你住处,陆处,最近还好吧?”

  刘汉山听到卫香秀这么说,便忙跟着改了称呼,“陆处,我是来谢谢您的,我,我真该给您磕几个头……”说着话,突然就开始抹泪。

  他在青龙看守所被收拾的不清,办案的民警更恐吓他,说他这案子大了,最轻也得判个十年八年的,然后,他的口供在那办案民警引导下,就开始乱交代以前的事,而且,也牵扯到了陆铮。

  最近这一个月,倒是没民警提审收拾他了,但看守所里的犯人“管号”,特看不上他,整天想着法儿的欺负他,在里面他受尽各种屈辱,度日如年,甚至,想过自杀。

  谁知道前几日,他的案子突然就判了,有期徒刑一年零六个月,缓期三年执行。

  有人提点了他,说是县委刘书记过问了这个案子,而刘书记,则是受人所托,这个人,和你有些渊源,便是以前广宁的陆铮。

  刘汉山做梦也没想到,最后,还是陆局保了他。

  是以刚刚被放出来,刘汉山回家洗了洗霉运,便急急的赶来乌山见陆铮,现在他痛哭流涕的抹泪,实则,虽有假装的成份,但更多的,委实是太过内疚和难堪,觉得实在对不起陆局,自己忘恩负义,良心都被狗吃了!

  “好了好了,咱去吃个饭,都是好久未见的老朋友了!”陆铮笑着拍拍刘汉山肩膀。

  卫香秀斜瞥着眼看刘汉山,也实在有些受不了他,挺大个老爷们,跟孩子似的,就差嚎啕大哭了,和他站一起,也太丢人了。

  上了陆铮的小轿车,刘汉山突然又抽起了自己耳光,“我该死!我不是东西!陆局,您应该知道,我在看守所里,尽抹黑您了,可您,还把我捞出来,我真不是个东西!”啪啪的,他真是用足了力气,抽得自己脸红肿一片。

  “好了啊,再这样你就下车,我看不了这个!男子汉大丈夫,一些事,心照!少跟我磨叽。”陆铮皱起了眉头。

  刘汉山讪讪的停了手,说:“是,是,陆局的大恩,我以后就记在心里。”又叹口气,说:“都说陆局仗义,我今儿算知道了,以后,以后……”说到这儿住了嘴,没再说下去。

  副驾驶上,卫香秀美目瞥着陆铮,若有所思。

  ……

  五洲大酒店二楼中餐厅,落地窗外,便可见礁石海滩,此时夕阳斜照,海面金波耀眼。

  刘汉山吃了几口,便借故走了,虽然不知道陆局和这漂亮女人什么关系,但他也不能在旁惹厌不是?

  “你以后就喊我铮子吧,陆铮也行。”和卫香秀聊了几句,听卫香秀一口一个“陆处”,陆铮觉得听起来有些别扭。

  卫香秀抿嘴一笑,媚态横生,“那我可不敢。”

  陆铮能感觉得到,调来了市里,加之自己正落魄,卫香秀在自己面前自然了许多。

  “你最近挺好吧?”陆铮点了颗烟,慢慢靠在椅子上。

  卫香秀轻颔粉腮,“还行吧,刚提副科了,局领导挺关心我,我小叔,也安排进了工厂,弟弟妹妹,还有助学金。”

  陆铮点点头,从卫香秀精神面貌也看得出,她现在生活不错。

  “你呢?怎么样?”卫香秀好奇的问,倒是听侯建军说来着,去顾委办了。

  陆铮就摇摇头:“不怎么样。”

  卫香秀轻轻笑道:“是不是,你又把哪个老头子得罪了?”

  陆铮咳嗽一声,没吱声。

  卫香秀一愣,看来被自己说中了,想了想,犹豫着说:“陆处,能不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给你出出主意?”

  陆铮心说你能出什么主意?拍马屁你最在行!可看着卫香秀笑孜孜的俏丽模样,又觉得和她多聊几句倒不是坏事。

  “是这样,顾委黄老,上周日叫我跟他去省城,我要去机电学校听课,没去,就恼上我了,现在,把我打冷宫里了。”

  陆铮说着就笑,其实说起来黄老也是真性情,最起码,爱憎分明,当然,对自己这些小字辈,老干部们的好恶本就不用作伪,不想用你了就是不想用你,也不必惺惺作态。

  卫香秀惊奇的说:“顾委不都是退休老干部么?能指挥你的,也得是副厅退下来的吧?怎么不知道体谅人呢?”

  “可能因为用我的车方便吧,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陆铮开玩笑似的说了句,又道:“再说了,他们都是普通人,你故事书看多了?以为他们都是虚怀若谷的圣人啊?”

  卫香秀眨着美眸问:“什么用你的车?”

  陆铮道:“最近黄老出门,喜欢用我的车,大概共产惯了吧,我看他眼里,也没私人财产的概念。”

  卫香秀转了转眼珠:“这位黄老,上下班没有专车接送吧?”

  陆铮点点头。本来是安排了车辆的,但黄老不用,在市区的话,从来都是骑着一辆破旧自行车满世界转悠。

  卫香秀便小心翼翼出主意:“那就好说了,你以后就上下班都接着他呀,明天周一,你一早就去等他,他就算不用,你也每天都去,老干部更要个面子,他就算真的不想麻烦别人,但心里肯定还是在乎待遇问题的。”她一边说一边看陆铮脸色,毕竟,是第一次指示陆铮干这个干那个,这个活土匪,虽然暂时垮了台,但脾气怕不会变,别又哪句话不到位,惹得他发火。

  陆铮笑笑,其实他本就准备周一开始,去接黄老上下班的,委实,就算黄老不在乎,但最起码,这不是什么坏事,不会令黄老对自己的观感变的更坏。

  见陆铮不说话,卫香秀心里轻轻叹气,陆局,哪受得了巴结人的委屈?可很多事,半点不由人的。

  想了想,卫香秀便劝道:“陆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您想尽快复出的话,就要和他们老干部搞好关系,有人肯替你说话的话,事情就好办了,市局领导,也都挺关心您的,前几天莫局长还说呢,‘陆铮是被好大喜功的某些人害了,他就该留在公安战线发展,凭他的能力,将来也错不了。’”

  卫香秀学领导说话学的惟妙惟肖的,配上她绵软嗲音,逗得陆铮一笑。

  卫香秀却是苦口婆心道:“陆处,所以,你想想,就算市局领导想您回来,在市局给您安排工作,可也得顾委的领导松口、说话不是?”

  陆铮咳嗽一声,再回公安系统,那却不必了。嘴上笑道:“时间还早,小卫啊,咱俩去看场电影吧。”

  卫香秀一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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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黄小四儿

  今天新华影院晚8点场的电影是《少年犯》。

  这是国内第一部描述少年犯罪分子在监狱中生活的影片,而且选用了十八名犯罪少年作为演员,这使得影片极为平实、感人。

  现在娱乐生活并不丰富,电影院里坐满了人,很多,都是年轻情侣。

  卫香秀还是第一次单独和异性男伴进电影院,实在担心的不行,就怕碰到熟人,直到铃声响,剧场顶灯光熄灭,一道灯柱从放映口射向荧幕上,是放映机在调试,剧场内场景变得朦朦胧胧,卫香秀才松了口气。

  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会鬼使神差的答应陪陆铮来看电影,或许,内心深处,对陆铮,还是隐隐有丝惧怕吧,而且,也有些歉疚。

  坐在陆铮身旁,她有些坐立不安,怎么都感觉,有种偷情的窘迫。

  而卫香秀知道,她注定是不能再离婚的,不然她现在得到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陆铮没那么多想法,来看电影,自然便是放松的,甚至,过了会儿,就忘了身边的卫香秀,全神的投入到了电影情节中。

  正看到入神处,衣袖被人拉了拉,陆铮也没在意,过了会儿,又被人拉了拉,好几次后,陆铮才猛地想起,身边还坐着位女士呢,侧头,卫香秀正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怎么了?”陆铮问。

  卫香秀俏脸向这边凑了凑,带来一股特别好闻的清香,令人吸不够恨不能吞下去的清香。

  “旁边那人,老盯着我看,怪不得劲儿的。”

  陆铮向卫香秀邻座看了看,好像是个小青年。

  “长得漂亮就是给人看的,怕什么?”陆铮心说女人真麻烦,这是第一次和女人一起看电影,以前就知道和女人逛街麻烦,原来,看电影更麻烦,以后,还是少点这节目吧。

  可见卫香秀咬着嘴唇好像挺委屈的模样,陆铮便点点头:“那换过来坐。”

  卫香秀如得大赦,忙和陆铮换了座位,而陆铮刚刚坐下不久,肩膀就被人一拍,“哥们,咋了,当我流氓啊?”

  陆铮转头看去,拍自己肩膀的正是邻座小青年,卫香秀说一直盯着她看的那位。

  小青年很前卫的长头发,瘦瘦的脸,三角眼,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他的力量也很大,拍的陆铮肩膀隐隐作痛,不消说,用了力气,而且是故意的。

  “把手拿开!”陆铮皱了皱眉。

  “哎呦,还挺横,哥们就喜欢搭你肩,咋了?”说着话,小青年反而用力捏了捏陆铮肩膀。

  坐在小青年旁边一直向小青年怀里钻的女孩打扮的花枝招展,大爆炸头,血红的嘴唇,有一种野性的诱惑,此时也在旁起哄:“什么啊,你是想搭人家女朋友肩膀吧?”

  前后座,就有几个小青年哈哈的笑,看来,他们都是一伙儿的。

  陆铮伸手甩开他胳膊,谁知道他又抓了过来,陆铮立时火起,再忍耐不住,猛地一伸手就掐住了他脖子,迅雷不及掩耳的,就如同掐着小鸡子一般将他从座位上提起,在那花哨女的尖叫声中,长发青年已经被摔翻在地。

  接着,陆铮又“嘭”一声,照着他脸来了一脚,随即,拉起卫香秀的手,说了声:“跑!”

  陆铮早已观察好周围环境,卫香秀的座位距离左侧通道很近,两人挤过几个座位,便冲进了通道,向影院外跑去。

  事发突然,在混乱中,长发青年咳嗽的几乎喘不过气,满脸是血的站起,他的同伴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叫骂着挤着向外追,但等出了剧院,却哪还看得到人家踪影?

  小轿车上,陆铮已经放开了卫香秀的手,但那柔弱无骨的滑腻感觉,好似还存留在手心中。

  卫香秀俏脸微微有些红,呆呆看着自己的手,不出声。

  “他们人太多,而且,事情闹大了对咱俩都不好,所以,只好跑了,你的脚没事吧?”陆铮扭头问。

  刚才混乱中,穿着高跟鞋的卫香秀好像扭了脚。

  卫香秀猛的回神,说:“没事。”看着陆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心酸,若是以前,活土匪怕过谁来?几个小流氓,早一个电话,都给弄局子里去了,现在,却被这些杂七杂八的混子追的落荒而逃,虽然活土匪是真正的硬汉,什么事都不会表露出来,但现在,他的心里,有多苦又有谁知道?

  “你没事吧?”卫香秀轻轻问。

  好似不知道她问什么,陆铮无所谓的甩甩胳膊,“我能有什么事?一拳撂倒!”说着,呵呵笑了声。

  卫香秀心里,更是一紧。

  “我去你家里看看。”卫香秀突然说。

  陆铮怔了下,微微点头。

  卫香秀本来是想帮陆铮收拾收拾房间的,但没想到,陆铮一个人住,屋子里包括厨房都整理的井井有条,甚至可以说,一尘不染。

  完全不像独身男人住房的风格。

  端着两杯热咖啡走过来,旋即看到卫香秀放在茶几上的信封,陆铮怔了下,说:“别告诉我,里面是大团结。”

  卫香秀略显赧然:“我知道你不缺钱,可是,你给我买的那些衣服,我都卖了……”其实里面还有她一笔奖金,她今天来找陆铮,便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只是没想到,陆铮生活条件比以前还好了。这笔钱,卫香秀想了好久,还是拿了出来,毕竟,是欠陆铮的。

  陆铮笑道:“这样啊,从今以后,就跟我一刀两断、互不拖欠?”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空,就会来看你!”说到这儿,卫香秀愣了下,急忙起身,说:“太晚了,我先走了。不用送,我打车走。”

  看着她俏丽身影开门而去,陆铮摇摇头,又看着茶几上的信封,怎么自己认识的女人都喜欢塞钱给自己,很像小白脸么?

  ……

  周一一大早,陆铮便来到了黄老家楼下等。

  黄老家住在市委家属院,从去年开始,这个小区才算有了门禁,但盘查也不甚严,陆铮开车进来一路都通行无阻,无人查问。

  陆铮就把车停在了楼口,在楼梯旁,便可以看到黄老那辆又破又旧的自行车。

  可谁知道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都快七点半了,还不见黄老下来,要知道,以前每天七点半,黄老都是准时到办公室的,风雨不改。

  陆铮想了想,便下车上楼,黄老是一人鳏居,家里只有个小保姆,可莫出了什么事。

  刚刚进了楼道口,便听到二楼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也有黄老的声音,很激动,很愤怒,音调极高。

  陆铮吓了一跳,忙快步上楼,就听黄老骂了声:“滚!以后都别回来!”

  “我就不走,你是我爸,我回来是应该的!”有男子懒洋洋的声音,隐隐有些耳熟。

  陆铮这时便到了二楼,黄老家的门洞开,突然就听“啪”一声,东西摔在地上的响声,接着,从黄老家里,踉跄跑出来个长发青年,捂着额头,还冲着屋里喊:“你砸,你砸,有本事你砸死我!”

  陆铮怔了下,这位,可不就是昨天在电影院被自己下了黑脚的那位仁兄?

  长发青年捂着的额头有鲜血从指缝渗出,他一边喊着,和陆铮擦肩而过,好似没注意陆铮。

  “还不滚?!”屋里,黄老愤怒的喊着。

  陆铮快步进屋,却见屋门口,有摔碎的瓷器,青白瓷器,摔得四分五裂,想来是刚刚黄老用来掷那小青年的。

  “你还……”黄老怒吼着回身,却见到是陆铮进屋,愣了下,指着陆铮的手慢慢放下。

  “黄老,我是来接您的。”陆铮不想遇到这等场景,微觉尴尬。

  黄老脸色渐渐缓和,但还是剧烈的喘息着,摆摆手,“今天我不去了,你跟小裴说一声,把我的行程重新安排下。”

  “黄老,您没事吧?”陆铮有些担心的问,走过去,扶着黄老坐到了沙发上。

  刚才吓得躲在一旁的小保姆这才跑出来清扫地上杂乱物事,用四川话和黄老说了句什么。

  “我没事,你去吧。”黄老将胳膊从陆铮手里抽出。

  陆铮也知道这种时候待太久不好,便起身,说:“那,您要有事,就给办公室打电话,我一天都在。”

  黄老微微颔首,在陆铮快走出去时黄老突然说了句,“你陪小四儿,去医院看看伤。”

  陆铮答应一声,快步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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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不打不相识?

  “小四儿”,陆铮便知道那长发青年是谁了,都快半个月了,黄老家里的情况他又怎会不打探明白?

  黄老有四子三女,小四儿,便是黄家的小儿子,叫黄子轩,今年二十八岁,黄母生他时年岁已高,难产而死,是以自小,黄老便特别宠溺这个小儿子。

  但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这个小四儿却是出奇的叛逆,而且,特没人情味儿,打小儿就骄横无比,文革时,甚至带头贴他家老爷子的大字报。

  动乱之后,小四儿又开始做起了买卖,打着黄老的旗号什么都敢做,阴狠毒辣,我行我素,所以,虽然发了财,和黄老的关系却几乎恶劣的无法补救,黄老差点登报宣布和他脱离父子关系,在其余子女劝说下才勉强作罢。

  黄子轩,在乌山生意圈子很有些名气,外人都喊他黄四儿,是个惹了他回头便尸首都找不到的嚣张阴狠角色。

  黄老英雄一辈子,老了老了,却因儿子蒙羞,也不免令人蹉叹。

  陆铮开着车转了一圈,终于在一处自来水池旁找到了黄四儿,这家伙,正泼洒着凉水冲脸呢,额头伤口的血,好像硬被他用凉水给止住了。

  “去不去医院?”陆铮摇下车窗问他。

  黄子轩回头,打量陆铮几眼,说:“是你啊?”便走过来拉开车门上车,说:“我没开车来,你送我去解放广场。”

  陆铮点点头,挂档起车。

  “你是顾委的?我爸的生活秘书?”黄子轩说着话,额头血又冒出来了,他伸手捂住,嘴里恨恨咒骂着什么。

  “我送你去医院吧?”陆铮从后视镜看着他。

  “不用!妈的这个老东西,我看他就是想没儿子送终,下手真鸡脖黑!”黄子轩说着,对车窗外吐了口口水。

  陆铮皱皱眉,也懒得理他。

  “怎么,你看不惯?是不是在你眼里,黄老?特高大特正确?”从后视镜里看,黄子轩的脸部有些扭曲。

  陆铮没吱声。

  黄子轩却已经呸了一声,又一口口水吐出了车窗,“老东西就是个伪君子,妈的和人家师院的小媳妇勾勾搭搭的,他那把年纪,能当人家爷爷了!什么玩意?!到我这儿,倒装的一本正经!”

  陆铮本来是不想搭理这种人的,但同处一辆车,又不能塞住他嘴巴,这些话,很污染耳朵,听着太不舒服,皱了皱眉说:“黄四儿,这话不该你说,黄老毕竟是你爸。”

  黄子轩不屑的嗤了一声。

  看着他,陆铮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自己,虽然,自己不像他这么不是东西,但有些地方,或许两人有着一些共通点。

  “我知道,其实你还是很希望得到你爸认同的,只是年轻时错事太多,你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得到黄老认同,所以,就拼命的叛逆,想引起他的注意,但却事与愿违,你呢,也就越来越不是东西!”

  黄子轩怔了下,点上颗烟,喷云吐雾,从后视镜斜瞥着陆铮:“你小子说话挺狂啊?!敢当面骂我不是东西的,你是第一个!敢动手打我的,你也是第一个!”

  陆铮笑了笑,便专心开车,不再理他。

  ……

  送黄四儿去了解放广场后,陆铮便回了办公室,等了一天,也没接到黄老的电话。

  倒是临近下班点,黄子轩打来了电话,说是在翡翠歌舞厅订了包厢,请陆铮务必光临,哥俩不打不相识,聚一聚,他感觉跟陆铮很合脾气。

  陆铮自不想和这种人扯上关系,黄子轩或许很多方面,就好像前世的自己,饿狼一条,凶残成性,吃人不吐骨头。和这种人走太近,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自己曾经狠狠给了他一脚,牙有没有踢掉都难说,他哪里会这么大度,就忘了这事儿了?还想和自己做朋友?事情,怕没这么简单。

  所以,陆铮很委婉的回绝了他。

  却没想到,下班时间,顾委大院突然驶进来一辆蓝色尼桑公爵,黄子轩大呼小叫的就找了进来,挨着办公室问:“陆铮在不?”“陆铮是这屋不?”

  一时把顾委办公楼搅合的鸡飞狗跳,陆铮无奈,只好迎了出去。

  在一楼走廊,黄子轩看到陆铮,大笑着走过来,亲热的和陆铮拥抱,说:“铮子,原来你还是战斗英雄呢,失敬失敬。”显然半天功夫,他已经把陆铮洗了个底儿掉。

  不由陆铮分说,黄子轩就拉着陆铮上车,盛意拳拳,由不得人拒绝。

  尼桑一路疾驰,半个小时后,到了彩灯闪烁的翡翠歌舞厅。

  翡翠歌舞厅是北方诸省第一家私人经营性歌舞厅,从外面看,就好像一座淡黄色的小宫殿。实则这家歌舞厅原本叫乌山文化服务中心,到去年年初才更名为翡翠歌舞厅,有包厢茶座、乐队、歌手,每天两场,生意红火。

  黄子轩热情的挽着陆铮的手,径自穿过舞池,来到左侧包厢区进了一间包厢,里面,男男女女坐了十几号人,见黄子轩进来纷纷起身打招呼,喊“四哥”的有之,喊“黄总”的有之,喊“小四儿”的亦有之。

  黄子轩往旁边一站,让出陆铮,很隆重的介绍:“哥几个,这是我瓷器——铮子,哈哈,大志、小光,你们见过,是吧?不打不相识,一会儿好好敬铮子几杯酒。”

  包厢内立时轰然叫好,黄子轩拉陆铮坐下后,小青年们便左一杯右一杯的来敬酒,后来黄子轩便吼了声:“妈的你们是敬酒还是灌酒啊!这样子搞,铮子一会儿不趴下了?!好了,你们喝你们的,我和铮子聊聊天!”

  这些人看来大多是黄子轩养的帮闲,对黄子轩的话唯命是从,他说不许再来敬酒,便没有一个人敢过来。

  在这个角落,陆铮、黄子轩还有黄子轩那个妖艳爆炸头女伴,三个人便形成了一个小空间小圈子,喝酒聊天。

  “铮子,你真上过战场啊?”黄子轩笑着问。

  陆铮微微点头。

  黄子轩骂了声:“娘的,79年那次,我想入伍来着,我家老头子说什么没同意!要搁现在,我看他巴不得我死在战场上呢!”

  陆铮道:“怎么会?没有不希望儿女好的父母。”说到这儿,轻轻叹了口气。

  黄子轩敏锐的注意到陆铮的神情,嘿嘿笑道:“铮子,你和家里关系也一般吧?听说你姐在北京开的公司?是表姐?”

  陆铮摇摇头,说:“不聊她。”一来和这些人聊自己姐姐不妥,如果被他们开几句玩笑,有辱姐姐;二来这么聊下去,黄子轩这类人,是能刮到自己底细的。

  这个黄子轩,听说坏的脚底流脓,他对自己这般热情,未必就安了什么好心,哪有那么些不打不成交的轶事?

  坐在黄子轩身侧的女孩小丽,时尚的爆炸头,涂得猩红的嘴唇,眉目很妩媚,两侧白嫩耳珠上,挂着一对大大的金属圆耳环,更衬得她野性性感,春天时分,她便穿了牛仔裙,露出雪白一对小腿,纤细纤细的,分外诱人犯罪。

  “铮子哥,我敬你一杯。”小丽举着满满一扎啤酒,咯咯娇笑着说:“您得陪我干一杯,因为我是你学妹!”

  陆铮讶然,小丽娇笑道:“我是机电中专的,今年中三,模具专业。”

  陆铮啊了一声,说:“那一定得跟你喝一杯了。”

  旁边黄子轩亲自帮陆铮开了瓶啤酒,送到了陆铮面前,陆铮说了声谢谢,便拿起这瓶啤酒准备倒酒,就在这时候,包厢内侧那伙儿帮闲混混中突然便有人对骂,对骂的两人站起来,推推搡搡便要动手,黄子轩喊了声:“你们给我消停点!”

  那两个男青年却拉扯在一起,更有人拿起啤酒瓶嘭一声砸在茶几上砸碎,眼见便要见红,黄子轩大怒,大步走过去,把两人扯开,骂道:“真他妈作死呢?都给我滚!”

  两名险些拼刀子的小青年,其中一位是光头,陆铮隐隐觉得面熟,突然省起,这不是和杜小虎、卫香秀第一次来乌山吃羊肉串那次,被杜小虎赶走的青皮么?自己,还扔给他盒烟来着。

  光头骂咧咧往外走,经过陆铮身边时,陆铮觉得,他好似对自己使了个眼色,旋即便摔门而出。

  黄子轩这时已经走了回来,笑道:“哎呀,不好意思啊,都是年轻人,爱冲动。”

  小丽刚也一直探着头看热闹,此时就又端起啤酒杯,媚笑道:“铮子哥,我们继续?”

  陆铮这才开始倒酒,笑着说:“光顾看他们了。”啤酒杯甚大,一瓶啤酒,才将将倒满,陆铮举起啤酒杯,和小丽碰杯,一饮而尽。

  黄子轩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大声叫好。

  陆铮又拿着啤酒起子,嘭嘭一连开了几瓶啤酒,笑道:“今天不醉无归。”

  黄子轩笑道:“好啊,不醉无归,不过,下面咱慢点喝,别喝多了,好不好?”

  说说笑笑间,陆铮再举酒杯的时候,突然敲了敲头,说:“怎么突然……头好晕!好疼!”说着,用力晃头。

  黄子轩只是微笑看着他。

  “我,我去上个厕所。”陆铮摇摇晃晃起身,一个趔趄,双手拄在茶几上才没摔倒,却噼里啪啦带倒了好几瓶啤酒,都开着口呢,啤酒汩汩而出,流了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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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饿狼VS饿狼

  黄子轩笑道:“好了!”

  小丽豁然站起,奇道:“有这么快吗?”

  黄子轩嘿嘿一笑:“没碰过的就这样了。”对着里面那群人招招手,“大个儿,你过来,背着他。”

  那边就赶紧过来一个虎背熊腰的青年,背起了陆铮,跟着黄子轩和小丽出了包厢。

  包厢里众人,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也有不明白的,此时大多斗酒正在酣处,却也没人理会。

  翡翠歌舞厅隔壁,便是五洲大酒店,一行几人进了酒店地砖光可鉴人的大堂,黄子轩便前去开房间。

  大个儿背上的陆铮,开始还挣扎呻吟几声,现在,渐渐没了声息。

  206是黄子轩开到的房间,几人走的楼梯,背着陆铮上楼,大个却也不禁累的气喘。

  黄子轩气得骂了声:“挺大个头,身子虚的小鸡子似的,这要有一天送你俩娘儿们,你他妈还玩不动了!”

  大个儿憨憨笑了笑,也不敢回嘴。

  进了房间,大个儿便把陆铮扔在了床上,看黄子轩伸手示意,便忙屁颠屁颠跑了出去,顺手带了门。

  看着床上瘫软一团的陆铮,黄子轩三角眼里闪过一抹阴狠,突然就跳过去给了陆铮一脚,骂道:“我草泥马的费我好大力气,你个傻X!”

  骂着,又踢了陆铮两脚,但可能觉得这样踢一个死人没意思,又可能是因为感觉踢上去,反而自己脚疼,所以,便收了脚,骂道:“草泥马给我下黑脚?还和我谈人生谈理想?我认识你他妈是哪根葱?我他妈今天要不收拾残你我就不叫黄四儿!”

  “草泥马的,战斗英雄?公安局长?我呸,就他妈一傻X!”

  骂咧咧的,就给小丽使个眼色,说:“脱吧!”

  小丽早知道黄子轩要怎生摆布陆铮,但事到临头不禁犹豫,“真……真脱啊?”

  “叫你脱就脱!”黄子轩一翻白眼,吓得小丽一哆嗦,忙伸手去解自己胸前衣扣。

  黄子轩可能觉得对她太严厉了些,放缓了语气,说:“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摸不到,我一会儿拍照的时候,你用毛毯挡着你想挡的地方就行了,宝贝儿,放心,不会叫你走光的。”说着就舔嘴唇嘿嘿一笑,说:“他不想当官吗?巴巴的巴结我家老头子,我回头就把你俩的黄色照片寄去省里,嘿嘿,叫省里的老家伙们也开开眼!”

  说着对着陆铮“呸”了声,“至于这个傻X,升官?这辈子就别想了,我保管玩得他欲仙欲死,比他妈扔大牢里还叫他过瘾!”

  说着,黄子轩就回头,弯腰去取包里的相机,嘴里说:“你赶紧的脱,再把他扒光……”正说话,突然小丽一声惊叫,脚步声从后面响起,黄子轩骂道:“见鬼了!”起身想回头,就觉后脑一下两下,剧痛传来,他眼前一黑,仆倒在地……

  ……

  夜灯幽暗,黄子轩悠悠醒来,头疼欲裂,不禁呻吟了一声,旋即,他想起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猛的坐起,随即就看到,还是刚才的宾馆房间,以及,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头微笑看着自己的陆铮。

  黄子轩怪叫一声想跳起,突然觉得身上发凉,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光溜溜的,一丝也没有遮掩,他立时气势便馁了,不管多凶悍的人,赤条条没有遮羞布,心理上便必然矮了一截,觉得失去了本能的保护,这是人与生俱来的天性,任谁也不例外。

  黄子轩想拽些东西来挡一下,床上却空荡荡的,这时他也看到了自己身侧的小丽,同样光溜溜的胴体一丝不挂,跪坐在那儿,胸前抱着枕头,这才勉强遮挡住三点春色。

  看到小丽脸有泪痕,黄子轩立时火了,骂道:“他妈的,陆铮,你怎么小丽了?”

  陆铮微笑,举了举手里相机,说:“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我刚刚给你两位拍了照,不过,都是赤条条的,可没东西挡着,活色生香的活春宫。”

  黄子轩渐渐冷静下来,阴着脸,看着陆铮:“你以为这就能威胁我?我不过是个商人,被你拍了照又能怎么样?”

  陆铮微微一笑:“我知道,就说现在吧,你虽然光着腚,可要不是觉得动手不是个儿,那定然就跟我动手了?几张照片,我总不能也寄去省委,给老头子们开眼界?虽然,你这个更黄更暴力。”

  黄子轩微微一怔,本来还想趁陆铮失去警惕时突然袭击他,现在,却赶紧压下了这个心思,真正动手,从电影院的经历来看,他可真不是面前这家伙的对手。

  “你知道不能威胁我,怕它干什么?”黄子轩突然就笑了,好整以暇的道:“总不会是想拿回家自己欣赏吧,那随便,我不在乎,我家小丽也不在乎,你最好多看几眼,馋死你!”

  小丽却是抹着泪,不敢吱声,被陌生人威胁脱光了拍色情照片,这经历,简直是一场噩梦。

  陆铮笑着说:“我说了,寄去省里威胁不了你,但我可以寄去海外啊,港澳台,娱乐八卦色情杂志,想来,会对这些照片感兴趣的很。而且,你的身份,就更有炒作的价值了,到时,全世界都知道,咱中国革命家的后代成了艳星,嗯,忘了告诉你,这些照片不能叫黄色照片,应该叫艳照,你说,是不是更贴切?”

  陆铮说着就笑,又道:“而且我可以保证,照片里的你,看起来是一直在享受,而不是昏迷过去,不信,你问小丽,她是怎么帮着我取角度摆布你的?”

  黄子轩脸阴下来,“你敢?!”

  陆铮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而且我知道你,很多事,你还是在乎的,你现在很怕,很怕黄老和你成了全世界的笑柄!”

  黄子轩心里在发冷,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恶魔,但此刻,面前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魔鬼,这个家伙,可怕的,甚至能看穿自己的内心。

  “你到底想要什么?”黄子轩恨恨的问。

  陆铮笑道:“你能给我什么?其实想想,你还真没什么价值,黄老那儿,你是完全说不上话的。钱,我不比你少;女人,你这位的身条还是差一些;至于你养的那些小痞子,还真能唬住人么?”

  黄子轩从来没有当面被人这样羞辱,他几乎忍不住要扑上去撕碎这个恶魔,但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要忍住,要忍住,光棍不吃眼前亏!

  陆铮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说:“你比我估计的要厉害,现在还能忍得住。”

  施施然站起身,陆铮说:“不过,你确实没我想要的东西,照片,就像你说的,我也许,只能拿回家慢慢欣赏了。”

  向外走了两步,陆铮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黄子轩,很认真的说:“我猜,你现在肯定在想,等我出了门,你怎么对付我。”点点头,“无非黑白两道,白的,就是叫市局的朋友突击我的住所,抢回照片和底片,说不定,还能办我个强奸绑架勒索什么的罪名;黑的,就是找一堆流氓教训我,逼着我交出照片,再把我扔进大城河?”

  黄子轩一惊,头发都竖起来了,这厮,谁说他是大老粗、杠头来的?简直,就他妈是个妖怪!

  陆铮凝视着他,悠然的说:“不过我劝你最好是别试,市局我也认识人,而且,肯定比你人头熟。东西他们也找不到,就算闹到黄老那儿,你说黄老是信你还是信我?”

  “至于玩阴的,你那些小痞子,真能靠得住么?你阴,我可以比你更阴,你查过我的底,就该知道一些事,你,行吗?”

  陆铮虽然面带微笑,黄子轩却觉得身上越来越冷,脑海里,渐渐闪现出陆铮的一些资料,战场上的硬汉,击毙了东北杀人王,而且,传闻一个派出所所长为了他,竟然要去打黑枪,目标,是公安局另一位副局长。

  以前,总觉得这些事接近传说,很虚幻,但此刻,黄子轩不禁打了个哆嗦,而且,从现在这恶魔可怕的表现,甚至可以判断出,有派出所长受他指使杀人,这可不见得是谣传,甚至,十有八九便是确有其事。

  “你自己想想吧,如果真想试,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陆铮微笑着,转身向外走。

  眼见陆铮要开门出去,黄子轩突然吼道:”你,你是怎么知道我下药的?!”

  陆铮却没有停下脚步,径自出屋,“嘭”带上了门。

  黄子轩立时瘫倒在床铺上,这才觉得全身没了一丝力气,更,冷汗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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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各有生活的老干部们

  打车回家的路上,陆铮琢磨着黄子轩的事,其实这时候,是不应该有这么一个敌人的。

  黄四儿这个人,够阴也够狠,如果不能真正拿住他,那真是后患无穷。

  所以,虽然明明知道他没有安好心,自己却也要来赴约,看看他搞什么鬼,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现在就和他碰碰总比莫名其妙被他背后下冷枪的好。

  在酒吧喝酒想阴人,如果不是找来一帮流氓修理对方的话,那无非就还有几招,仙人跳、灌酒下药后栽赃嫁祸等等,这些,都是陆铮前世玩剩下的。

  以黄四儿的阴狠性格,自不会是想把自己诱酒吧去,然后找人修理自己一顿,这太掉价儿,而且,自己是副处级国家干部,又是黄老的秘书,无端端挨了打必然不好善后,黄四儿多半不会走这条路。

  所以,剩下的无非就是仙人跳等等招数。

  陆铮从进入歌舞厅那一刻起,便加倍小心,免得被人碰瓷儿讹诈。

  在包厢里,黄四儿表现的一片好心,那帮小弟想灌酒,他还在旁边拦着,陆铮就更加小心起来。

  下药,现在在国内,是比较新鲜的招数,但一二十年后,便是街头大妈也知道,不能和陌生人说话,不能喝陌生人给的液体饮料,尤其是,已经开了盖的。

  在茶几上那一堆啤酒中,陆铮很快就发现有一瓶啤酒有些不一样,黄四儿开始拿酒的时候,明明这瓶酒离他近,他偏偏不动,直到小丽敬自己酒,他才拿了那瓶酒给自己,而且,是他起的酒。

  陆铮很是凝神听了他用酒起子开酒的声音,从起酒的声音听,没有那种快速冒气的脆响,这瓶啤酒,毫无疑问,曾经被打开过,盖子,是后来扣上去的。只是在酒吧喧闹的环境中,若不留神,这两种声音之间的微小差异任谁也不会注意到。

  而就在这时候,包厢另一边闹了起来,趁黄四儿过去劝架,小丽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的时候,陆铮很快开了瓶新酒,又把有问题的酒盖上瓶盖,挪到一旁。

  等黄四儿回来,陆铮往杯里倒的,就是没有问题的啤酒了,而且,干了这杯啤酒后,陆铮又马上连着起了几瓶啤酒,其中,就有那瓶问题酒。开这几瓶酒,就是免得被黄四儿看出端倪来。

  后来假装不省人事碰倒的几瓶酒里,同样,问题酒也在其中。

  其实现在想想,那个突然便闹事的光头,定是知道内情,想帮帮自己却不知道怎么帮,临走时冲自己使个莫名其妙的眼色,而他,也只能帮到这一步了。毕竟,没什么深交,最多对自己印象不错,他总不会为了自己而明面上开罪黄四儿,从旁边鼓捣出点动静也算仁至义尽,自己能不能领悟就和他无关了。

  不过光头可帮了自己大忙,不然,自己在黄四儿注目下想换酒可没那么容易,最多便是借故不喝这杯酒,那就没有下面的戏码了,自己,更不会有机会收拾黄四儿,令他领教自己的手段,不再敢轻易造次。

  这个光头青年,挺仗义的,是个值得交的朋友,有缘再见的话,定要好好喝两杯。

  “喂,我问你话呢?到没到?是这个口进去还是下个口!”出租车司机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陆铮的思绪。

  “下个口。”陆铮笑了笑。

  “跟你说好几遍了,想什么呢?做梦娶媳妇吧!”出租车司机态度很是不客气,高高在上的样子。

  委实,现在出租车司机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高,尤其是能开尼桑这种级别的出租车司机,简直比市长还牛,他们赚的钱,也委实能抵得上十个市长的工资。

  陆铮笑笑,没理他,这等闲人,若各个都要置气,那忙也忙死了。

  ……

  周二一大早,陆铮又去接黄老上班,黄老倒没多说什么,下楼看到陆铮的车,便也上了车,在快到单位的时候才说了嘴:“小陆啊,你的私车就不要当公车用了,以后再下乡,咱用委里的车。”

  这句话,陆铮就琢磨了好一会儿,可拿捏老人的心态,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点,索性也就不再多想。

  顾委常委会议,黄老列席,把陆铮也喊了来,为他做书记。

  乌山市顾委委员共26人,主任委员王启航,是82年从乌山地委书记的位子上退下来的。副主任委员三人,祝长征、程明远、张平,都是乌山本地人,其中祝长征为常务副主任,退居二线前的职务是武乡地区行署专员,程明远和张平也均是正厅级干部。

  顾委常务委员共8人,但今天的会议实到6人,副主任张平一直身体都不好,逢年过节的露露脸,上个月,他已经同组织谈话,主动要求退休,彻底的退下去,不再担任顾委副主任的职务。而前几日,祝长征又进了医院,而且,要动个大手术。

  会议上谈论起张老、祝老,大家不免一阵唏嘘,王主任也禁不住叹口气,说:“岁月不饶人啊!”

  “所以,我一直说,市委对老干部关心的不够,经济经济,满脑子就是钱!”一位顾委委员愤愤不平的发着牢骚,拐棍碰的地砖当当的响。

  王主任笑笑,说:“老李,偏激了啊,人的生老病死是注定的,要服老,但也要老有所为,发牢骚,要不得!”

  “老李说到钱,我倒觉得说的没错。”插话的是副主任程明远,他是顾委常委里最年轻的,保养也好,甚至不见老态,退下来前他是省文化厅的厅长,据说,组织上和他谈话要求他退下来时,他很是闹了意见,省委江主任出面做工作,才安抚住他。

  在顾委常委里,程主任对顾委工作“宜少不宜多”、“宜虚不宜实”、“宜粗不宜细”的三原则也最为抵触。

  程主任掐灭烟蒂,侃侃而谈:“旁的我不敢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但在文化事业发展上,我还是有权力说话的,我们乌山的文化事业,现在乱成什么样了?可以说,群魔乱舞!”

  众人包括陆铮,愕然,这词用的简直可以说是指控,有些严重了。

  “我不是敌视新鲜事物,歌舞厅、录像厅这些我都能接受,但要宣传主旋律吧?武打、仇杀、情色粉墨登场!这是要给我们的下一代,创造个什么世界?!”

  听到这儿,陆铮隐隐有点明白,以程主任的身体条件,明明可以再干几年的,却为什么被从省文化厅厅长的位子上“劝退”。

  程主任越说越激动,“市文化局牵头搞录像带出租业务,却承包给个人,从外面走私来的淫秽、情色录像带越来越多,有的录像厅已经敢偷偷摸摸的放黄带了!我这可不是乱说,有真凭实据的!”

  说着话,他就掏出了一个小本子,亮给大家看,小本子上,记载着本市XX录像厅,在XX号XX点播放的XX录像带,很有几个录像厅上榜,看来,他是经过亲身调研的。

  程主任更起身,把小本子递到了黄老面前,说:“黄老,您看看。”

  陆铮听办公室的人谈论过,黄老不但不喜参加委里的会议,便是出席了,通常也是三缄其口,从不发表什么意见。但若遇到一些敏感事件,顾委委员们,却不会放过他,通常都希望争取到黄老的支持。

  黄老翻着小本子看了几眼,嗯了一声,就传给了王启航。

  程主任这时候便又道:“我们的政府部门,怎么能为了充实自己的小金库,最起码的道德都不要了?!而且,我还听说,翡翠歌舞厅,就有卖淫嫖娼的现象出现!”

  这句话一出,可是石破天惊,便是黄老也不由得挑起眉头。

  毕竟新中国建立后,便曾经宣布,卖淫嫖娼在中国大陆已经绝迹,而现在,虽然听闻南方经济特区这种丑恶现象又死灰复燃,但在乌山也出现了?这些老干部,还是第一次听说,难道毒瘤蔓延,如此之快?

  程主任却在自顾自的说下去,“所以我认为,我们有必要给市委班子敲响警钟,为党的事业把好关!我们这些老干部,要量力而为,但也要尽力而为!”

  喝口茶水,程主任平复着激动的情绪,又看向黄老:“黄老,您说呢?”

  王启航也把目光投注在黄老身上。

  黄老微微颔首:“明远说的对,如果情况属实,我们有义务给市委反映一下这个事儿。”

  程主任松了口气的样子,微笑点头。

  ……

  晚上办公室一大帮人去市工人医院看望过几天便要动手术的祝长征,陆铮却来到了人民医院,这里的肛肠科口碑很硬,张平副主任便在这里住院。

  二楼病房,陆铮敲门而入,张主任正躺在床上打点滴,旁边坐着的中年男人,面目和他略有几分酷似,看来,应该是他的儿子,但陆铮前次来,没见过他。

  “你是?”穿着夹克衫的男人疑惑的打量着陆铮,慢慢起身,从形体语言也看得出,陆铮太年轻,他也没太在意。

  病床上,张主任微闭双目,鼻息有些沉,看来睡得正香。

  陆铮就“嘘”了一声,将手里的那束花放在桌上,对张主任的儿子笑了笑,做手势,示意他继续看着父亲,然后,陆铮便退了出来,轻轻带上了门。

  “小陆,来了还不叫老张知道啊?”门外,笑呵呵的,正是程明远,微笑看着陆铮,显然,他从头到尾看到了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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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人生能有几知己?

  陆铮就笑,打招呼:“程主任。”程明远这人,不喜欢别人喊他“程老”,这个禁忌,还是程凯偷偷告诉陆铮的。

  程明远点点头,说:“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好啊!”程明远说话总是有些儒气,彰显他曾经文化系统领导的身份。

  陆铮笑道:“您太夸奖我了,张老睡了,难道我一个年轻人,还非叫醒他啊?来看望他,就是个心意,心意到了就好。”

  程明远从病房窗户,看着内里孤零零的父子二人,说:“你觉得,这个心意不该被张老知道么?这对他,也是个宽慰啊!”

  显然,程明远是感慨张老办了退休手续,下面人态度马上不同,与祝老病房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陆铮笑道:“程主任,其实吧,现在没人来看张老,我觉得并不是世态炎凉。病人住院,都是刚刚进来时热闹,看望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让人应接不暇,但过一段时间,人就少了,毕竟不是家属,不可能经常来。但对病人来说,却往往便是住院后期、快出院时感到孤寂,病情稳定了,也有精神和人说话了,偏偏,就没什么人来了。”

  “所以我觉得,关心病人,还是要讲些心意的。”

  程明远有些讶然的看着陆铮,好一会儿后点点头,“所以,你就选现在来看张老?”

  陆铮微微颔首,说:“祝老那儿我已经去过了,再去就挑他有精神头的时候吧,到时候多去几次,现在祝老肯定为病情担心,加之身体虚弱,应付看望的人,反而是个力气活、苦差事了!”

  程明远好久没说话,最后,点点头,“难得啊难得,你年纪轻轻的,想法便如此多。”

  陆铮笑笑,没吱声。

  程明远就挥了挥手,说:“走吧,我也学学你,就不打扰他了,明日再来。咱一道走,早想和你聊聊了。”

  和陆铮说着话,两人相携下楼。

  ……

  第二天一大早,受黄老委托,陆铮陪同安一鸣下了青龙,这一次待遇可就大大不同,陆铮事前打了电话,等他和安一鸣、以及随行财务人员、建筑规划人员等等到了青龙县委招待所的时候,马卫国竟然亲自带了一堆干部候着呢,其中,还有自马头营公社赶来接安总一行的副书记赵平凡。

  安一鸣本来想马上去下面几个公社看看,马卫国却拦了驾,说眼看也中午头了,吃顿饭再走,而且,饭菜都安排好了,就在县招食堂,随便吃点。

  盛情难却,安一鸣和陆铮对望一眼,便点头答应。

  赵平凡无奈,只好借招待所电话往回打了电话,通知社里书记、主任和一众等着欢迎安总的干部群众,已经布置好的欢迎大会只能改在下午。

  马卫国虽然说是在招待所食堂随便吃点,但在招待所小餐厅的阁间,很是布置了满满一桌丰盛菜肴,在席上,马卫国更频频给安一鸣劝酒,其实不难想象,对于马卫国这等有前途、迫切希望干出些成绩的干部,安一鸣这个财神爷意味着什么。贫困的青龙,如果能借安一鸣的手引入资金投资建设,引入第一笔外资,马卫国在青龙史志上也会留下大名。

  陆铮自然被安排在安一鸣邻座,马卫国对他也很客气,还介绍陆铮给全体干部,席上,更频频有人给陆铮敬酒,陆铮和马卫国也很亲热的碰了几杯。在这一瞬,在场不知底细的干部,都会以为,陆处和马县长是多年的老同事,关系,还亲密的很。

  基层干部都能喝,陆铮一连干了几杯白酒,便觉得这样下去顶不住,在马卫国耳边低声说:“我去个厕所。”马卫国笑着点头。

  落在旁人眼里,这窃窃私语的样子,就更觉得他俩关系亲密了。

  陆铮挑布帘出了隔间,却见赵平凡正匆匆走来,脸色有些不豫。

  “陆处。”赵平凡打了个招呼,掀布帘向里看了看,正好看到马卫国举杯和安一鸣碰杯,赵平凡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慢慢放下了布帘。

  陆铮掏出烟,说:“走,去抽颗烟?里面有些闷。”

  赵平凡叹口气,点了点头。

  青龙县委招待所的环境还是挺好的,餐厅外,假山绿木,环境清幽。

  五月晌午的日头已经有些毒了,陆铮和赵平凡便找了假山旁一块树荫地,微风吹来,清凉舒爽。

  看到陆铮递给自己的红塔山,赵平凡苦笑道:“陆处也做生意?”

  现在干部忙里偷闲做点生意并不是太大的忌讳,甚至中央下文件号召党员干部带头停薪留职下海,在经商上,党员也要起模范带头作用,一些级别较高停薪留职下海者,还被树立成典型。

  陆铮还知道,几年后,深圳证交所成立,但偏偏没人买股票,很多人,认为股票和赌博是一个性质,这时候,又是中央下了文件,硬性指标,党员干部必须带头买股票,甚至,一些地区还规定了党员干部买股票的最低额度,按级别划分。细琢磨,便是为了保障这部分人的利益,在初期,大陆股票市场定也会红火起来,毕竟在中国,政府对市场的影响力太大了。

  而赵平凡这句二十年后会吓坏许多干部的问话,现今说来,却也没什么大不了,陆铮笑了笑说:“我家里有人做生意。”

  赵平凡笑道:“其实陆处做生意,肯定也很了不起,听说,广宁的很多生意人,陆处都给出了好点子呢。”

  显然,与陆铮第一次见面后,赵平凡便很快打听了这位陆处的底细。

  陆铮笑着摆摆手,说:“你这都是道听途说,做不得真。”

  赵平凡真诚的道:“不过我认为,陆处还是应该在仕途发展,最好,能做几任地方官,那,人民群众就有福气了。您在广宁提出的种种构想,现在都正在实践中,我想,在将来,必然会证明它们切实可行。”

  上个月,江海燕已经被任命为广宁县委书记,而化肥厂搬迁已经启动,同时,在阳光竞标下,产生了承包人,厂里,选举产生了老工人组成的财务监督委员会。

  同时启动的另一个国企改制也是采取的相同的模式。

  基本上,便是按照陆铮的路子在走。

  不久前,省顾委向中央提出了设立《罚金法》的建议,据说,很得中央领导重视,这个提案的雏形,还是来自广宁司法口。

  虽然,现今变革的推动者变成了江海燕,但在广宁周边地区,熟悉基层情况的干部眼里,毫无疑问,陆铮才是真正的先驱。

  看来,赵平凡也很是打听明白了这些情况,对陆铮的想法和魄力,是真的佩服,说话时,态度很诚恳。

  陆铮笑了笑,吸着烟,没吱声。

  赵平凡叹了口气,“只是可惜啊,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很多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先驱者,通常都会被误解、被排挤。”

  陆铮笑道:“平凡,你抬得我太高了,咱不聊这个。”从第一次见面,陆铮便对赵平凡印象挺好,这个赵平凡,不但精通做官,更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一套章程。

  现在,见赵平凡又推心置腹的和自己交流,陆铮随即,便改了对他的称呼。

  赵平凡笑道:“好啊,那你说聊什么?”显然,以他的精明,不可能感觉不到陆铮的亲近之意。

  陆铮说:“还是脚踏实地,说说乡村小学的事情吧,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做好这件事。”

  赵平凡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说:“能做好吗?我看啊,卫国县长,巴不得把安总就留在青龙,哪也别去,给县城投资盖座大酒店最好了。想不通,怎么还带这样截胡的?”

  便是十分钟前,赵平凡也不会跟陆铮说这些话,但现在,却觉得和陆铮心情很近,什么话都可以说。

  陆铮笑道:“盖酒店和捐资助学不冲突、不矛盾,这可不是什么对立面,不然给他马卫国十个胆子,敢截黄老的胡?就是麻烦下面等着安总的同志了,说中午到,我看啊,下午也未必能到,怕得晚上吧。”

  提起这事儿,赵平凡就无奈的摇摇头,刚刚,他就是又去打了个电话,告诉张书记,安总怕要晚上到。

  而现在,看安总被频频劝酒,只怕会喝的酩酊大醉,一会儿酒席散了,保不准就在这儿开房休息,晚上怕也未必能起来,更莫说摸黑赶路了。

  回去后,自己定然会被张书记狠狠批评,这点小事,都办不明白。

  陆铮拍了拍赵平凡肩膀,“好了,你不用做愁,迎来送往,繁文缛节,其实都是小事儿,纠缠这些东西,看事情可就成针眼了。”说着掐灭烟蒂,说:“走,咱回去。”

  陆铮和赵平凡回到雅间,陆铮帮安总挡了两杯酒,又敬在座干部了一杯,趁空隙,附耳在安一鸣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很快,安一鸣就举起酒杯,笑道:“这样吧,公社的同志们还在等着呢,咱就不喝了,我敬大家一杯,谢谢诸位热情款待,等这事儿完了,我再好好回请大家!这样,咱一起敬青龙的领导们一杯?”安一鸣回头看了看随行众人。

  听安一鸣这么说,同安一鸣一起下来的职员、技术员们也便纷纷站起,举起了杯子。

  马卫国跟着站起,笑道:“安总,不急吧?公社那边您不用操心,我这就叫人去挂电话,通知一声。”

  安一鸣微笑道:“马县,今儿就这么着吧,办正事要紧,回头等您哪天去乌山,咱再好好聚聚。”

  马卫国无奈,只好笑道:“那好,一言为定。”此时,也只能举杯,和安一鸣碰杯。眼角瞥了眼陆铮,显然,他知道,定是刚刚陆铮在安一鸣耳边说的话,坏了他的事。

  赵平凡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耳边回想着陆铮的话,“迎来送往,繁文缛节,其实都是小事儿,纠缠这些东西,看事情可就成针眼了。”

  是啊,这些事,其实自己本不必这般纠结的,就算安总今天下不去,明天也会下去,有黄老的吩咐在前,捐资助学的事情也泡不了汤。

  自己,每日纠缠在这些事上,确实很不应该,便是安总暂时下不去,最多,是被张书记骂几句,并不会影响到捐资助学,毕竟,这才是正事。

  陆处说自己眼界小,确实是,但在基层,整日纠缠的可不就这点事,眼界又能有多宽?

  陆处呢?在他眼里,又什么才算大事?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却能感觉到,陆处这个人很不一般,更不是外人传言的大老粗,而是很精明,精明的能很快令人不设防的人物。

  以陆处的精明,又为什么在广宁折腾的天翻地覆呢?

  是不是?官途升迁,在他眼里都不算大事?

  那么,他所谋者,到底是什么?又是何等之大?

  陆铮此时正微笑和马卫国握手告别,两人还是亲亲热热的,好像根本没有芥蒂,更没有因为安总的去留暗中较了较劲,而是,很亲热的话别,甚至,还拥抱了一下。

  陆铮自也不会想到赵平凡在想什么,若不然,只怕定要和赵平凡浮一大白。

  人生得一知己,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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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听课

  马头营小学校园里,响着朗朗的读书声,从教室外面,可以看到教室里学生或背着手全神贯注的听讲,或捧着课本,用整齐的童音,认真的朗诵课文。

  安一鸣领着人办正事,测量土地,评估预算,真的准备在这几处乡村给盖新学校了。

  陆铮倒无所事事,成了闲人。

  赵平凡本来是想陪陆铮的,他挺喜欢听陆铮说些改革构想,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谁知道,张书记却把陪安一鸣的正事让给了赵平凡,他则同无所事事的陆铮形影不离。

  显然,在张书记心里,盖几所新学校,远不如陪好这位市里下来的副处级官员重要,更莫说,听闻这位陆处和县委刘书记交情匪浅了。

  官场上的事,很多时候,便是这样以讹传讹,到了下面人耳朵里,早就走了样。

  张书记给陆铮在公社中心小学下午第三节课安排了一堂听课,以便“市顾委领导检验马头营教育改革的成果”。

  听课的对象是梅小芳当班主任的三年级,梅小芳身兼数职,语文老师、数学老师还兼音乐老师,而实际上,她只是代课教师,便是改民办编制这几年内怕也没有指标。

  张明生书记和片区总校长老贺以及本校郭校长陪着陆铮坐在教室后排听课。

  梅小芳对陆铮印象并不怎么好,但现在也只能抖索精神,希望不能出什么纰漏,毕竟,后面坐的除了陆铮外的三位,对她的工作影响都很大,能不能转为民办,全靠他们三位说话,尤其是老贺和张书记,有一个人肯放话,事情就好办。

  梅小芳上的是语文课,讲的课文是寓言《南辕北辙》。

  实际上,这篇课文学生们早就学过了,但有领导听课就这样,通常都是选讲过的课本。

  有“大人物”坐在后面听课,学生们都很紧张,虽然实际早安排好了哪些问题由哪位学生回答,但这么多学生,梅小芳反而有时自己记不住本来的安排,毕竟每提出一个问题,教室内的学生便齐刷刷举起了手,没有一个不举手的,这也是梅小芳下的命令,同时,也是小学听课的潜规则。

  所以当梅小芳忘了安排谁回答问题时,通常便叫起成绩优秀,比较有把握的好学生来回答。

  这样,有一个学生,整堂课快下课时,被叫起回答了四次问题。

  本来这只是小瑕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偏偏片区总校长老贺可能对教师要求“精益求精”,皱眉说了句:“人为安排的痕迹很浓啊!这不是弄虚作假么?”

  当着陆铮面,他冒出这么句话,郭校长的脸马上就黑了。

  张明生诧异的看了老贺一眼,心说莫非小梅哪里得罪过你?

  郭校长却是知道的,老贺曾经亲自找过梅小芳,给他侄子做媒,但梅小芳同他侄子见面后,根本没同意处,这令老贺很是下不了台。

  但现在当着市顾委的领导,老贺这句话,可就令郭校长有些恼,但毕竟老贺是他名义上的上司,郭校长也不好说什么。

  下课铃声响起,梅小芳眼看几个领导黑着脸从后门走出去,心里咯噔一下,忙追出教室,却见张书记、贺校长已经上了市里那年轻干部的车走了,郭校长正对着车尾挥手。

  梅小芳走过去,问道:“郭叔,是不是我课没讲好?”

  郭校长看着她摇摇头,叹口气,说:“以后再说吧。”转身,也走了。

  梅小芳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自己太不争气了,就现在的样子,还想转民办?她转身奔回教室,就趴在讲台上哽咽起来,学生们,都吓坏了,本来要跑出去玩的,也都规规矩矩坐着,焦急的看着他们最喜爱的老师。

  梅小芳抹着泪,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讲台下,那一双双关心的眼睛,一张张焦急的童颜。

  突然,梅小芳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有这些可爱的孩子和自己在一起,这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吗?

  ……

  马头营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国营饭店、旅馆、供销社应有尽有。

  晚上六点多钟,公社张明生书记便把宴请市里领导的饭局安排在了镇子中心丁字路口旁的国营饭店。

  陆铮本来说等等安一鸣的,但张明生派去的办事员回报,安总可能要八九点钟才忙完,张明生便笑道:“那咱们先吃,安总的,我再安排。”

  陆铮也只能点头答应。

  雅间里,菜香四溢,满桌荤腥,实际上,上的第一道菜陆铮就不喜,炖三宝,陆铮并不喜欢这些号称大补杂七杂八的食材。

  陪着陆铮的仅有张明生和老贺两位,这样,聊天说话,禁忌便少些。

  张明生自也早知道了这位陆处是何等人物,那是常委会议上可以拍桌子骂纪委书记是“什么东西”的霹雳角色,是以在陆铮面前,说话便透着小心,免得不小心激怒了他,那就得不偿失。

  张明生本来是不想老贺搀和进来的,和陆铮两个人聊聊私事,那有多好?

  但一起听过课,老贺倒巴巴的和陆处侃起了大山,一副相见甚晚的模样,更张罗着晚饭他安排,张明生无奈,只好言道,他早安排好了云云。

  现今看着老贺在陆铮面前,说的唾液星子横飞,畅谈天下大势、国际局势,张明生只是微笑给两人倒酒,心说老贺啊老贺,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你就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市里下来的陆处,而且,在市顾委工作,同市教育局接触很多,你便以为挖到了金山?

  你看陆处现在对你客客气气的,等他翻了毛,看你怎么收场。

  张明生现在有点恼老贺搅了自己好事,是以并不提点他,面前的陆处是个多么难相处的角色,那真是翻脸不认人的。

  贺校长有些文人气,喜欢谈论世界政局,聊起苏联东欧头头是道,陆铮只是笑着听他说,并不怎么插言。

  酒过三巡,正聊得热乎的时候,外面脚步声响,布帘一挑,进来两名女子,一位是胖胖的妇女,臃肿身材鱼泡眼,典型农妇打扮,说话更是大嗓门:“呦!张书记也在呢啊,这位就是市里的小哥吧,就是精神!”破锣嗓子,震的人耳朵疼。

  张明生见了一怔,问:“你怎么来了?”这个妇女是公社妇联主任,叫朱大英,为人粗鄙,加之工作作风粗暴,不知道硬抓了多少妇女去县里结扎,名声特别不好,马头营公社各个大队的乡民,对她恨之入骨,背后都叫她“猪大肠”。

  张明生,也一点瞧不上她,但计划生育工作何等重要,委实需要这么一个人唱黑脸,是以虽然公社、县里屡次三番接到告状信,但朱大英,倒是在公社妇联主任的位子上干的风生水起。

  跟着朱大英走在一起的,却是公社小学代课教师梅小芳,此时她略有些拘束看着吃的热气腾腾的三个男人,手脚都有些没处放。

  “那啥,老贺不说了嘛,叫我带小梅来敬敬酒,气氛不就热闹点嘛?”朱大英听张明生问,就大咧咧的回话。

  贺校长脸立时变成了猪肝色,只是本来喝的酒不少,却也看不大出来。

  贺校长和朱大英沾些亲,但一个斯文、一个粗鄙,虽然两家走动很勤,两人平素也是没什么传唤的,今天叫她办这点事,谁知道被她当面说破。贺校长一阵恼火,心说真是竖子不足与谋。

  张明生皱了皱眉头,只能帮他打圆场,笑着说:“来都来了,坐下吧,大英和小梅同志也辛苦了,今儿就算犒劳犒劳你们。”

  朱大英是个浑人,全没注意几人表情,便拉着梅小芳坐下,更对着陆铮笑道:“市里人就是不一样,白净白净的。”

  张明生瞪了她一眼,说:“这是陆处。”

  朱大英也搞不清状况,实则她能不能知道处级干部便是县级干部都不得而知,毕竟,整天就是在农村基层工作,满脑子都是这一亩三分地上的事儿。

  是以她虽然跟着张明生喊了声“陆处”,却也没大当回事,市里下来的年轻干部而已,和自己干系不大,张书记、贺校长两位,都爱把屁大点事搞的惊天动地,每次上面下来个阿猫阿狗,还不都是一样?客气的不行,恭敬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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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你丫真是校长

  梅小芳有些局促的坐在一旁,她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朱大英强拉硬拽,又哄她跟她说了一番与领导搞好关系的诀窍,软磨硬泡下,梅小芳只好屈服。

  三个大男人喝酒,朱大英又跟男人没区别,这不,大咧咧讲起了一些妇女为了逃避结扎使花招的小段子,一些话真是不堪入耳,梅小芳臊的脸通红,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铮突然问道:“梅老师,听说你还代课呢?”

  梅小芳一怔,轻轻点了点头。

  本来正讲半黄不黄小段子的朱大英讪讪住了嘴,听得嘿嘿笑的张明生和贺校长也忙正襟危坐。

  张明生心里一凛,陆处虽然在基层干过,但显然不是基层干部的作风,不喜欢酒桌上用荤笑话活跃气氛。

  贺校长那边却呵呵笑道:“小梅,快敬陆处一杯酒。陆处,同市局领导都熟,你那点小事,就是一句话。”

  贺校长嘴里的“市局”自然是指市教育局,贺校长所言非虚,陆铮跟黄老这些日子,市教育局的衙门门槛都快被他踩破了,同教育局的领导,倒是混了个脸熟。

  贺校长叫朱大英把梅小芳喊来,便是投陆铮所好,因为在轿车上,陆铮问了几句梅小芳的情况,贺校长琢磨着,便以为陆铮对梅小芳留了心,叫来陪陪酒想来没有坏处。

  听贺校长叫自己给陆铮敬酒,梅小芳愣了下,说:“我,我不会喝。”

  贺校长微微皱眉:“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谁也不是天生会喝酒的。”

  朱大英则倒了满满一杯白酒递给梅小芳,笑呵呵说:“就是,贺校长说的对,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喝酒的,这酒啊,一闭眼就下去了,我第一次喝酒,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我真不会!”梅小芳急的眼泪都有点打转,杯里透明液体,阵阵酒气冲入鼻端,令人作呕。梅小芳甚至能想象,自己只要沾一沾嘴唇,怕就要吐了。

  看着梅小芳泫泪欲滴我见犹怜的模样,贺校长心里就是一动,这朵小花,还真清纯啊。

  贺校长喝的不少,酒意上头,很有些利令智昏,就笑道:“小梅啊,我帮你。”伸手去端过梅小芳面前的酒,咕咚一口,就下去了一大半,就剩了个酒底儿,给放了回去,笑道:“这不就行了,这叫福根儿,你敬敬陆处吧!”

  张明生就笑,心说这老东西,叫人吃你口水,还不好说什么。

  梅小芳脸通红,只是一个劲儿摇头。

  看她娇俏模样,贺校长春心微微荡溢,微笑道:“快啊,听话,别叫陆处等着。”这话,带着酒意,有着说不出的暧昧。

  梅小芳这么单纯的人都觉得不妥了,突然站起身,说:“我,我走了。”

  贺校长怔了下,皱起了眉头:“你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犟?你呀,课讲的不好,人也不行,我看,你也别干了,卷铺盖回家!”

  张明生见事情越来越糟,只能出面打圆场,咳嗽一声,道:“小梅啊,坐下,不能喝酒就吃几口菜,一会儿,我要瓶饮料去,你敬敬陆处。”又笑着对陆铮道:“陆处,你别见怪,乡下人,见识少。”

  贺校长却有点喝高了,尤其是刚刚同市里陆处指点江山,头脑十分亢奋,他是青坨子片区的总校长,不归张明生管,加之上了酒劲儿,哼了一声说:“喝什么饮料?梅小芳,要么,你现在陪陆处干一杯,要么,你明天给我走人!”

  张明生脸微微一沉,但贺校长把陆铮搬出来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梅小芳眼眶泪水打着转,一边是尊严,一边是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以及等自己工资的瘫痪在床的老娘亲。一时难以取舍,委决不下。

  陆铮这时笑着拍了拍贺校长肩膀,说:“老贺,你们考察教师队伍的素质就是比喝酒啊?”

  贺校长自觉刚刚和陆铮聊得挺投机,那都不是外人了,打着酒嗝,笑呵呵道:“这,这也是一方面。”

  陆铮微微点头,说:“我明白了,老贺啊,我也给你俩选择吧,第一,就是明天你自己递辞职信;第二,我回市里后,叫上面发文叫你滚蛋!”

  贺校长还笑呵呵的,“陆处是想抬举我啊……”最后啊,却是惊讶的加了重音,随即满脸惊愕的看向陆铮。

  朱大英和梅小芳也都吃惊的看着陆铮。

  便是张明生,虽然早听过陆铮的传闻,却也没想到这厮真是翻脸无情,刚刚还和老贺称兄道弟,转眼一点面子不留的就这么撕破脸。

  陆铮冷哼一声:“我是想抬举你,真搞不清楚,你到底是校长还是色棍,就你,能为人师表?什么东西?!”指了指门口:“马上给我滚蛋!”

  贺校长老脸涨成了猪腰子,酒也醒了大半,期期艾艾道:“陆处……,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陆铮皱眉道:“你滚不滚?想我动手是吧?”

  张明生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拽起贺校长,给他拽出了雅间,在外面,好似两人在说什么。

  朱大英和梅小芳都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直到几分钟后张明生回转,两人还没回过神。

  “陆处,老贺喝高了,您别往心里去。”张明生陪着笑,赶紧解释打圆场。他一直就在等着看老贺笑话,可等老贺真的出了笑话,张明生也有些傻眼,这位陆处,真如传言一般,是位活祖宗,万万得罪不得。

  陆铮点点头,说:“张书记,我刚刚不是开玩笑,您帮我传个话吧,我看他不主动辞职的话,会麻烦的很。”

  张明生后背就微微有些发凉,他明白陆铮的意思,如果老贺不辞职,怕陆铮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在市里鼓捣他,片区总校长?在市局如果被人盯上,那就是蚂蚁一般,等上面开始调查,那可就不定查出什么事儿来,可不就麻烦的很么?

  张明生就对朱大英使个眼色,“大英,你和小梅去外面要个炒菜,垫垫肚子,完了送小梅回家,我和陆处再喝点。”

  朱大英此时哪还敢说什么,现在,她才知道,市里来的陆处,果然就是市里来的,太厉害了,老贺被骂的跟孙子似的,都不敢回嘴,或许下面的干部在人家眼里,本就是跟孙子差不多吧?干着最累的活,挨着最多的骂,拿着最少的钱。

  梅小芳更是怔怔看了陆铮好一会儿,才被朱大英拉了出去。

  等两人走后,陆铮就微微一笑,说:“咱喝咱的。”

  张明生点点头,心下稍安,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

  安一鸣等人看来还要逗留几天,第二天,陆铮跟黄老通了电话后,便赶回了乌山。然后,又同另一个农村调研组去郊区蹲了几天。

  这日,大概是下午两点日头偏西时陆铮回到了顾委,随即,就被叫来了黄老的办公室。

  程明远副主任,也在黄老办公室坐着聊天呢。

  “小陆,你回来的正好。”黄老笑着对陆铮招招手,说:“有个事儿,得你去跟跟,就是规范文化市场的事儿,具体你跟明远同志谈。”

  陆铮不明所以,只能点头。

  黄老又笑道:”小陆啊,明远同志很看好你,别辜负他期望啊。”

  程主任却是笑着说:“黄老忍痛割爱,肯把爱将借给我,那才是高风亮节呢。”

  黄老摆摆手:“都是委里的事儿,什么你的我的。”

  程主任笑着说是。

  黄老又对陆铮道:“你去吧,具体的工作明远跟你说。”

  陆铮也只能点头答应。

  出了黄老办公室,程主任便跟陆铮解释,原来市顾委对文化市场的关注得到了市委的重视,市委已经下文,令相关部门规范文化市场秩序。

  现在由市文化局刚刚成立的文化市场管理科牵头,公安、工商等部门执法人员协同,扫黄打非,规范文化市场。

  市委同时希望市顾委能派员监督、指导这场声势浩大的行动,为其提供宝贵意见、指导方向、查缺补漏。

  市顾委几位主任碰了头,又征询了黄老的意见,决定由陆铮为首,从委办抽几名年青人参与这次行动。

  而提名陆铮的,便是程明远主任。

  程主任很是嘱咐了几句陆铮,最后更微笑着说:“小陆,好好干,我看好你。”

  ……

  晚上,没想到小区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黄子轩,怀里搂着花枝招展的小丽,陆铮开车到了楼下时,却见他俩正在门洞口等着呢,一辆拉风的丰田皇冠就停在一旁,吸引了小区无数眼球。

  看到陆铮下车,黄子轩就笑嘿嘿走过来,亲热的想搭陆铮的肩膀,“铮子,越来越帅了!”

  陆铮将他的手拨开,说:“有事?上楼说。”

  黄子轩就翘起了大拇指,“国家干部,了不起,铮子老弟,你也知道,要没事,我还真不想往你跟前凑合,不怕被你咬啊?!”

  唠唠叨叨的,跟着陆铮上楼。

  其实陆铮知道,别看黄子轩在自己面前总是这副痞子德行,实则这厮的生意做的大着呢,从乌山到省城,很多行业他都有涉足,在乌山,更是生意场上不折不扣的小霸王,资产虽然肯定比不上大姐,但在乌山这等发达的经济特区,不算外乡人,怕也是数得着的本地富豪。

  在外人面前,想来,他是黄总,是高高在上操人生死的大人物。

  跟自己这个模样,是因为自己见过他在黄老面前倒霉的样子,然后便前倨后恭的伪装出一副亲热嘴脸想弄死自己,只是没想到,反被自己拿住了。

  如果反之,现在是自己被他拿下,那么他在自己面前,可不知道是多么的冷酷无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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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从小就欠揍!

  进了屋,陆铮便道:“北京那边的生意联系好了?”

  陆铮知道,仅仅靠几张裸照,想拿捏的黄子轩服气那根本不可能,只怕他早晚会狠狠给自己致命一击,自己毕竟走仕途,禁忌太多,和他纠缠下去并没有什么好处,而且,隐患多多。

  是以前几日,黄子轩打来电话套近乎,其实是想盘道,摸陆铮的底,陆铮便顺水推舟,介绍了黄子轩给杜伯涛认识,实则便是给他和姐夫胡德利的公司牵线合作。

  杜伯涛是从广宁走的,通过杜伯涛,令黄子轩和京城大贸易公司拉上关系,不显得突兀。

  但同时,以黄子轩的精明,也肯定会发觉自己可能和京城豪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此,便可令黄子轩熄了报复之心,也省了他再与自己做无谓的纠缠。

  “还行吧,不过说实话,铮子,你认识的人层次太高,人家公司经营什么?咱经营什么?这也不搭调啊。”黄子轩挠了挠头,说起生意,他倒一本正经起来。

  陆铮就笑:“那你说说,你经营什么呢?”

  黄子轩倒不客气的在沙发上坐下,又叫小丽去泡茶,倒好像他成了主人,从茶几上烟盒摸了颗烟,点上,说:“这么说吧,最近我鼓捣貂皮呢,几个县的貂皮现在都是我的,价格我定,别人也不敢收,本来吧,我还觉得利润不错,可和人家那胡总一比……”黄子轩说着话,就连连摇头。

  陆铮皱皱眉:“刚刚兴起的养殖业,你别瞎插手,欺负农民算什么?都是血汗钱,你呀,档次是太低!”

  黄子轩就嘿嘿的笑,说:“你别瞧不起这行业,这么说吧,就这一季的收入,他五洲大酒店都不够看!而且,这都是副业,都下面人搞呢,我这不,也想干点上层次的买卖吗?最近,想盖楼了。”

  黄子轩更笑嘿嘿给自己下了定义:“我就是个蚂蝗,哪有血奔哪儿去。”

  陆铮微微点头,也点了颗烟,“不是为了北京的生意,那是什么事儿?”

  黄子轩就嘿嘿笑起来,更向陆铮身边靠了靠,说:“是这样,翡翠歌舞厅,你知道吧,哥们也有股份,可最近有消息,市里要整风?您给透透底,这歌舞厅还能不能干下去?要不能,我现在就赶紧去退股!趁老陈老蔡他们摸不清情况,我得把钱拿回来。”

  陆铮无语,他委实像极了前世的自己,只求自己得利,哪管同伴死活?

  “我不知道。”陆铮摇了摇头。

  “铮子你看你!”黄子轩表情有些“哀怨”,“给兄弟透个底儿咋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这次整顿,你也有份,而且是整顿小组的副组长,你能什么都不知道?”

  陆铮皱皱眉头,想了想,说:“暂时不用退!”

  黄子轩随即就双手合十,举天拜四方,说:“谢天谢地,谢谢各位佛祖,妈的那小地儿不大,一年可捞不少,要说现在拿钱走人,老子还真不舍得!关二爷,你讲究!罩着兄弟!”却是看到陆铮客厅地柜,摆着一尊关二哥雕像,便对其挑起了大拇指。

  陆铮也懒得理他,接过小丽递来的茶,喝了一口。

  黄子轩见了,便嘿嘿笑道:“铮子,你就这么放心她啊,不怕她下药?是不是,把她看光了,也有了那么点香火之情?干脆,晚上叫她留下来陪你?”

  小丽手中茶盘咣当就掉地上了,脸通红,更有泪水盈眶。

  “啪”一声,陆铮就给了黄子轩一个脖拐,打得黄子轩眼前一黑,怪叫了一声。

  “跟我说话规矩点!尊重你女朋友!尊重你自己!”陆铮说着起身,去接刚刚响起的电话。

  看着陆铮背影,黄子轩摩挲着自己后脖颈,嘀咕着:“妈的下手真狠,长这么大我家老头子都没碰过我一个手指头,尽他妈挨你打了!”

  小丽惊讶的看着黄子轩,她跟黄子轩三年多了,别人不清楚,但黄子轩的喜怒哀乐可逃不过她眼睛,现在的黄子轩,虽然嘴里骂骂咧咧的,但小丽却知道,黄子轩不但没生气,好像,还有那么点开心和享受。

  受虐狂么?小丽打了个寒噤,想起了电影里的一些变态角色,真是不寒而栗。

  ……

  1985年5月底,由文化、公安、工商等部门组成的联合执法队开始对全市文化市场进行检查整顿,歌舞厅、音乐茶座、电影院、录像厅、印刷企业、书摊、报刊亭、书店、音像制品出租出售店等都是重点规范目标。

  陆铮在整顿行动中恪守顾委“三不”原则,只是冷眼做一个旁观者,但又不失时机的以顾委办的名义写了份《对本市文化产业布局的再思考》,在文章中,除了总结本次全市整顿文化市场的丰硕成果,为领导们歌功颂德,也结合后世种种对现今文化产业的发展提供了一些思路。文章出炉,陆铮特意在第一位挂了程主任的名字,第二著作人,才是他自己。

  而这篇文章,不但上了市报,也上了省报,在市顾委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里面,陆铮相信,或许,应该有程主任从中运作。

  陆铮知道,现在自己太年轻,没什么根基,处于厚积薄发的阶段,想做事,很多时候便要借力。

  在广宁,便是借的江海燕及她幕后关系网的力,自己虽然下课,但想做的事却完成了。

  至于工作中的借力,同在广宁的布局比起来,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来了乌山,尤其是进顾委,陆铮并不后悔,短短的三个月,他认识的人,接触的事,比起在广宁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就说同车的程凯吧,是除了裴爱红外自己在顾委办认识的第一个人,这人不显山不露水的,而且是个话唠,平素看不出什么,可听说,是武乡地区行署程专员的侄子。

  不过程凯也有烦心事,看来祝老的病,对他很有影响,一路上,唉声叹气的。

  陆铮,同样也有心事,六月十五号,党校三个月的中青班便结束了,自己这又算怎么回事?还要不要去参加毕业考试拿毕业证?

  想想,或许,可以问问黄老的意见吧,毕竟,自己基本没怎么上课,始作俑者,便是黄老。

  在工人医院门口,陆铮放下了来看祝老的程凯,他则驱车,直奔人民医院。

  陆铮是来看望张老的,接到张老的儿子的电话,叫他下班后来医院一趟。

  陆铮后来只去看了张老两次,但张老对其态度特别和蔼,想来,是程主任跟张老说了什么。

  但陆铮可完全没想到张老会叫儿子打电话给自己,也不知道什么事。

  心里狐疑,陆铮径自上楼,在病房外,隐隐看见里面影影绰绰好像有客人,陆铮没太在意,敲门而入,进了病房,等看清里面的人,陆铮旋即微微一怔。

  却见同张老儿子坐在一起聊天的灰制服干部,可不正是刘保军?来乌山后,陆铮和刘保军见过几次面,都是不胜唏嘘。但一个正得志的研究室副主任,一个被打入冷宫的昔日政治明星,共同话题自然便少些,尤其刘保军,有时说话便要避忌些,免得刺痛陆铮,是以,或许都觉得见面不大舒服,已经有一个多月,两人没联系了。

  刘保军想来也没想到会和陆铮在这里见面,明显怔了下,但乍然重逢,随即满脸喜色的站起,和陆铮握手,笑着说:“铮子,来看张老的?”

  和刘保军握手的同时,陆铮眼角余光也瞥到,坐在张老病床侧的人转头看来,高高大大的灰色列宁装干部,很有些威势,正是刘保军的老领导,市人大主任、市委常委、副书记张玉功,乌山市隐隐约约的三驾马车的车头之一,只是,年纪大了,再过个三两年,眼看也快退下来了。

  下届市顾委的正副主任里,应该有他一号?

  说起来,自己也算半个他的人吧。

  陆铮心里自嘲的想着,脸上却挂笑和张玉功打招呼:“张书记。”

  张玉功微笑点了点头。

  半坐起来的张老,脸上微微有些诧异,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很含糊,张玉功凝神听着。

  “是,老领导,我认识陆铮。”张玉功提高声音,笑着回答。

  又听张老说了几句话,张玉功便道:“嗯,这年青人不错,我一直很器重他,摔打摔打他,是为了他好。”张玉功说的很真诚,那一刻的语气,甚至连陆铮都怀疑,是不是,张玉功真的在一直关注自己,从来没放弃过自己。

  不过陆铮旋即苦笑,台上台下一场戏,真真假假谁人知?总之这些人物千锤百炼的功底,自己现在的火候可差远了。

  这一出神,那边张玉功和张老说什么便没听清,但陆铮已经知道张老叫儿子通知自己来的用意,本来,是想介绍自己跟张玉功认识,为自己谋个出路吧?

  张老,还真是有心了。

  陆铮感慨的轻轻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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