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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十景缎】【全】作者:方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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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四十一)

  自己身无片缕,却听得人声,紫缘心中一惊,慌忙叉手掩住胸前,屈身藏向
水中,颤声道:「是……是谁?」她一说话,便觉身子一阵寒冷,机伶伶地忍不
住发抖,腹中却隐隐有一股温热气息,心中一片茫然,只想:「这是哪里?我…
…我怎么会在这儿?」

  只听那人细细的声音说道:「我姓莫,我叫「莫非是」。」那声音停顿一阵,
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犹如赞赏着什么珍宝,说道:「好美,好美。紫缘姑娘,
如你这般粉雕玉琢般的美人,我真是从来没有见过。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像你
那样美?」

  紫缘粉脸羞红,心里又是羞耻,又是害怕,低声说道:「为什么……我会在
这里?我……我……」她还想说话,却觉浑身无力,这地洞池水中甚是寒冷,腹
中又觉飢饿,一时浑身软绵绵地,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再一看,阴暗的周
遭,忽然又见不着莫非是的身影了。

  不知来处为何,莫非是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来:「有一位大人物想要找你,
请我们寇老大帮忙,寇老大便派我来请了你来。」又轻轻柔柔地说道:「我特地
帮你洗了个澡,你是不是觉得舒服多了呢?我真喜欢你的身体,舔了一次又一次,
真好,真好……」

  紫缘心底一凉,颤声道:「你……你……」忽然一阵柔软的触感拂上她的香
肩,一人的掌心缓缓搓揉着,莫非是的声音在她耳后悄悄响起:「就是这种感觉,
又滑……又嫩……太美妙了……」

  紫缘大惊,慌张地回身一推,却推了个空,一望之下,却见一个轻袍缓带的
女郎蹲在池边,眉目清雅,脸上笑容宛然,右手衣袖空荡荡地,却是少了一臂。

  单论容姿,亦可称绝色佳人,但是肤色中却彷彿蕴含着一股淡淡的青气,昏
暗中显得颇为诡异。

  但见莫非是微笑道:「不习惯么?不打紧,以后我会慢慢教你。」她双眼在
紫缘身上来回游走,便像在鑑赏一件精美的宝贝,眼神中不胜爱怜,如痴如醉。

  紫缘没想到这人是个女子,错愕之余,心神却也宁定了些,微微垂首,迅速
回想:「是了,那晚茵妹听到怪声,到房外查看,瑄妹坐在我身边,却忽然昏了
过去。在那之后……之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我的后脑,我也没
有感觉了……」

  她抬起头来,见到莫非是手中拿了一团绸缎布料,却是一件桃红肚兜,细声
细气地说道:「紫缘姑娘,你的衣服拿去洗啦,这会儿还没乾呢,请你穿上这个,
咱们得去见寇老大啦。」忽见阴影晃动,一条黑绸自她右手空袖之中甩出,刷地
入水卷住紫缘腰身。紫缘但觉身子一轻,已被绸带一振而拉出水面,带着一串水
波淋漓,稳稳落在岸上。绸带随即收回,卷入了衣袖中。虽说莫非是乃是女子,
紫缘却也不能任她观望自己的裸体,这时出了池水,娇躯毕露,霎时羞得满脸绯
红,并紧双腿,一边遮掩,一边接过了肚兜。

  莫非是瞇眼瞧着紫缘,嘴角边收不住地直扬着笑,柔声道:「倘若那位大人
物和寇老大不为难你,以后我就可以好好疼你了。好姑娘,你喜不喜欢?」紫缘
见她眼神不对,心中一阵剧跳,低声道:「跟我一起的慕容姑娘和华姑娘呢?她
们在哪里?」莫非是抿嘴轻笑,道:「小慕容啊,她可很不好应付,我得好好想
上一想,该如何把她抓起来,那是以后的事啦。」说着幽幽地叹息一声,轻声道
:「那位叫华瑄的小妹妹,可也是好美的姑娘,我一见就喜欢,真想跟她好好亲
热一下,可是却空不出手来啦。哎,谁叫我少了只膀臂呢?要不是这样,我也该
把她跟你一同抱了回来。这么可爱的姑娘,我只吻了她一会儿,真是可惜了。」

  紫缘一听,略感安慰,心道:「还好,这么说来,至少茵妹、瑄妹或许平安。」

  说话之际,紫缘已穿上了肚兜,却不见莫非是再拿出其他的衣物。紫缘见莫
非是笑咪咪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舌头不时舐着嘴唇,有如面对佳餚般地垂涎三尺,
不由得又羞又惊,心道:「这女子好生奇怪,真令人不舒服。」

  忍着难堪,低声说道:「其他的……衣服呢?」

  莫非是微笑道:「紫缘姑娘,你这样的美人,让人一见就喜欢,还要穿什么
漂亮衣裳呢?只是这里有点凉,要是冻着了,可多让我心疼?你披着这个,让身
子暖些便是啦。」说着取来一件雪白的纱衣,披在紫缘身上。那纱衣既轻且薄,
紫缘身上又未擦乾,水滴浸濡之下,贴在肌肤的部分犹如透明,下身略带迷濛,
双腿却无论如何遮掩不完全,冰砌玉雕般的美腿更诱人。

  紫缘脸上一红,一时之间,小腹中似乎又有热气鼓动,心下已然明白:「这
些人故意羞辱於我,定有所图。这女子会武功,我便要反抗,也是无用,且先看
看他们意欲何为,再图后定。」

  她初察自己衣衫尽褪,受人挟持,不免心慌意乱,但她多经世事历练,一转
念间,已渐渐宁定心神,明知这肚兜薄纱掩不住身上几寸肌肤,也无意示弱哀求,
稍稍整理一下,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请你带路罢。」

  莫非是微微一瞄紫缘,露出略含古怪的微笑,道:「跟着我来,可别想乱跑
喔,这「罪恶渊薮」又冷又暗,你要是走失了,可会吃好大的苦呢。又或者碰到
了我们云二哥,那就更加不好啦,你这样娇嫩的人儿,一定要被他弄死在床上了,
可叫我怎么舍得?」

  紫缘默不作声,随着莫非是走在湿冷阴暗的地道中,路径曲折,忽高忽低,
乃是依着地势生成的地下孔道。地道岩壁中的缝细映出碧绿幽光,不知是如何安
置进去,彷彿灯火般明灭不定,照得四下石柱暗影幢幢,更显得这「罪恶渊薮」
阴森可怖,诡变百出。

  顺着地道来到一处石窟,只见尽处是一道朱红色的大门,两个门环金光闪闪,
乃是黄金打造。两名全身赤裸的女子跪在门前,乍见莫非是来到,脸上立时流露
恐惧之色。紫缘甚感奇怪,却听莫非是淡淡一笑,轻声道:「开门啊,呆着不动
做什么?」

  两女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用力推开大门,低着头,不敢再看莫非是一眼。

  莫非是站在门边,回头朝紫缘一笑,手一摆,柔声说道:「紫缘姑娘,请!」

  紫缘见她不先进去,心中忽然又觉害怕,微一定神,移步走进,却见门后是
一座厅堂,金碧辉煌,摆设甚极奢华,中间两张虎皮大椅,其中一张上坐着一个
蒙面黑衣的男子,看不出老少俊丑,高矮胖瘦也瞧不太明白。另一张椅前站着一
人,正背对着自己。大厅两边各有一排檀木椅,只一张坐得有人,乃是一个老者。

  两列椅子后又站着十余人,见到紫缘走进,眼光纷纷转了过来。

  但听「隆隆」一阵声响,大门又已关上,莫非是已进得厅上,轻声说道:「
寇老大,龙掌门,紫缘姑娘来啦!」

  背对紫缘那人转过身来,两道目光投在紫缘身上,微一冷笑,竟然是皇陵派
掌门龙驭清。紫缘一见之下,忍不住「啊」地轻声惊呼,心中重重一跳:「是龙
驭清?他找人捉我过来,定是跟文公子有关了。」想到文渊,紫缘精神一振,眼
中神采明亮,心中惧意顿减,直视龙驭清。

  龙驭清朝紫缘身体打量几遭,嘴角微扬,道:「你可知自己处境如何?等会
儿我问你的话,你务必照实说来,否则所受苦楚,教你难以想像。」

  紫缘见察觉四周众人的眼光在自己身上不停窥伺,有如一头头飢饿的野兽,
心中难免惊惶不安,然而也不肯轻易屈服,听得龙驭清语带威胁,当即轻声说道
:「倘若是可说之事,自当奉告。但若不然,小女子也不会吐露一言半语。」言
语之中,绝无丝毫怯意。

  龙驭清冷笑道:「你莫要逞强,在寇先生的「罪恶渊薮」之中,可不会有人
来救你。素闻杭州紫缘风华绝代,是天下罕见的美人,我也不舍得要你的命,只
要你乖乖合作,我便让寇先生消去你在礼单上的名字,可免了你成为夺香宴极品
贺礼之难。」

  紫缘不知夺香宴是什么,微微一怔,并不言语。龙驭清又是一声冷笑,随即
神情肃然,道:「你跟在文渊身边,自然已经知道「文武七絃琴」的奥妙。你将
这琴中奥妙之处说出来,不可隐瞒。」

  文武七絃琴本是任剑清赠与文渊的师门重宝,紫缘亦曾弹过此琴,更因此助
文渊领会武学新境,一举击败景陵守陵使卫高辛。文渊和紫缘精擅音律,互相契
合,藉由文武七絃琴上的所得的领悟,文渊武功日进,紫缘助他修练,自然深知
其中奥妙,自己也在乐律上大有精进。

  反观龙驭清武功深不可测,夺得了文武七絃琴,却因不通音律,反而一无所
获。他逼迫任剑清说出琴中奥秘不果,复为韩虚清和向扬、文渊等救走,心中更
是郁愤。他率众袭击客栈,使文渊和紫缘等人分散,便想趁此机会捉拿紫缘,欲
从紫缘口中逼出文武七絃琴的修练之法。

  也是事有凑巧,这时恰逢「夺香宴」近期,龙驭清便与「罪恶渊薮」四非人
谈妥条件,让四非人助他搜寻擒拿紫缘,待她吐尽所知,便交给寇非天,献於夺
香宴之上。

  此时正统皇帝已率军亲征瓦剌,依正统之意,龙驭清本该奉旨护驾,但是龙
驭清藉词推託,派了卫高辛、葛元当两名高手顶替,自己则全心倾注在钻研文武
七絃琴武学之上。这时紫缘终於落在自己手里,龙驭清欢喜之余,立时加以逼问。

  紫缘冰雪聪明,自然知晓龙驭清意不在琴,而在学得琴中武学奥妙,当即微
笑道:「文公子能从琴中领悟到武功,那是他的聪明。我又不会武功,龙先生何
必问我?」

  龙驭清哼了一声,道:「你用文武七絃琴弹了一曲,便让文渊转危为安,杀
败我属下卫高辛,这还有假的?这文武七絃琴之秘,你定有所知,快说!」

  紫缘轻轻摇头,道:「这张琴是很好,可是对我来说,也只是一张好琴,有
什么秘密?文公子为什么能想得出那些奇妙的武功,小女子当真不知。龙先生,
你在武学上已是一代宗师,又何必执着於此?要懂得琴的奥妙,自然得先学琴,
学会了琴的王道平和,弹出了心声,自然会有领会,却是强求不来的。」

  龙驭清脸色铁轻,冷冷地道:「看不出来,你嘴巴可真硬。不给你受点苦,
瞧你是不会说了。」说着把手一招,人群中忽然响起几声琵琶声,曲调甚是靡丽
动人。

  这旋律紫缘印象甚深,听得出是康绮月的琵琶声,心中一动,顺着音律来处
望去,果见康绮月坐在人群中,信手弹絃,嘴边微带冷笑。

  忽然之间,紫缘陡觉先前腹中那股热气大为炽盛,恍如化作了一团火焰,在
身体里盘桓流转,令她燥热难耐。紫缘脑中一阵晕眩,心中吃惊:「怎么了?好
像……好像有点热……」一有此感,那热气扩散得更快,霎时之间,紫缘只觉遍
体滚烫,心跳越来越快,只想大声喘几口气。她一时不知所措,急忙以手抿唇,
以免当真喘了出来,那就难堪之极。

  原已稍微晾乾的薄纱,此时被汗水慢慢浸湿,又渐渐贴住了肌肤,由肩至胸,
白里透红的色泽在水光下分外引人遐思。那颜色娇艳的红色肚兜也已湿透,从白
纱下透出来,衬托得紫缘的玉体更加粉嫩撩人。琵琶声中,紫缘双眼几乎睁不开
来,迷迷糊糊的如在梦里,心中羞不可抑,心道:「原来这样……他们……他们
给我下了药……」

  康绮月的「狂梦鸣」重於挑逗男人,音律造诣又不及紫缘,难以勾动她放浪
失态,这时弹奏,不过是诱得她心情稍有浮动,引起她体内药力发挥。

  紫缘本已疲累,此时身体煎熬如火,情欲难以克制,但觉下体湿凉,双腿酸
软,忍不住跌坐在地,虽然紧闭双唇,仍发出些许呻吟:「唔……唔唔……」

  两旁皆是龙驭清带来的皇陵派弟子,见到紫缘矜持渐失,娇态欲现,加上康
绮月琵琶声催动,都是血脉贲张,色心大起,若非龙驭清在场,只怕早已扑上紫
缘娇躯,恣意逞欲。饶是如此,阵阵飢渴的目光仍像要把紫缘吞下去一样,在白
纱掩不住的雪肤上紧盯不放。紫缘纱衣散乱,紧闭双腿,勉强环臂遮住胸脯,神
智逐渐模糊,心惊之余,望见龙驭清盛气凌人的冷笑,只羞得香腮酡红,急得几
乎就要落泪,心中大声呐喊:「不可以……不可以!我……我要是忍耐不住,那
……那就……完了……」忽觉股间一阵流动,爱液已溢满其中,将要沿腿边流下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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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四十二)

  大厅之上,皇陵派男弟子个个目不转瞬,直盯着渐趋失神的紫缘,眼见她软
坐在地,蹙眉忍耐,发际和肌肤点缀着滴滴汗水,纤细娉婷的体态越发显得迷人,
都不由得心跳如狂。

  紫缘只觉眼前阵阵昏眩,双腿之间渐感温热,被爱液所浸濡的白纱,已经慢
慢没了掩蔽之效,下面透着些许乌黑的阴影。她羞急之下,只能并拢着腿,用手
遮挡。虽然如此,那似清似稠的水流还是沾满了她的大腿根部,旁人虽然看不到,
紫缘自己却清楚知道,霎时羞得面如桃花,但仍紧咬下唇,不肯再发出任何声音。

  但是身体里那股燥热不堪的感觉驱之不去,汗滴从她通红的脸颊上不住滑落,
咽喉里似有一阵逆气冲将上来,令她只想放开声音,大声呼喊呻吟。

  紫缘乍觉心神恍惚,急忙伸手捂住了嘴,总算没有发出吟叫声,但是也已浑
身颤抖,胸口剧烈起伏。

  这时康绮月已停下琵琶弹奏,莫非是悄悄走到紫缘身后,弯下腰去,在她耳
边呵了口气,轻声道:「别勉强啦,你那儿不是湿透了吗?身体里空荡荡的,是
不是很难受呢?好姑娘,你就乖乖听话,我们非但不会伤害你,还会让你好舒服,
好舒服呢……」说着十指在她颈后轻轻一抹,又呵了口气。

  这几句话轻轻淡淡,却是如赋魔力,字字勾动紫缘心絃,令她脸颊发热,越
听越羞,再被莫非是指尖轻拂肌肤,突然克制不住自己,一点喘息声从她喉间溜
了出来:「啊……呃……啊啊……」

  这声音只带着三分娇媚,却有七分徬徨,听在皇陵派众人耳里,真是说不出
的心痒难搔。莫非是淡淡一笑,飘然退开一旁。此时紫缘身上已是汗水淋漓,肤
色泛着樱红,眼神朦胧难耐,身子摇摇晃晃,几乎便要躺卧在地。

  忽见她樱唇微颤,一阵迷迷糊糊的声音传出来:「文……渊……渊……」

  龙驭清冷笑道:「这「罪恶渊薮」的所在隐密之极,文渊那小子便有通天本
领,也不能来此救你,更没其他人会来救你。你不必徒作挣扎,识相的就快快顺
服,否则的话,哼哼,哼哼!你曾经受过被人奸淫的滋味,也不想再试几次罢?」

  紫缘身子一震,低着头,双肩不住颤动,轻轻喘了几声,忽然猛一甩头,右
手一掠发鬓,一头乌云绸缎般的长发散了开来,飘然飞舞,披垂在胸前、肩上、
背后,和白皙的肌肤互为辉映。

  她紧握右手,闭着双眼,阵阵混乱的喘息似乎透露着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矜
持。龙驭清心道:「这小姑娘终於支持不住了。」才刚向前走出一步,忽见紫缘
右手微一抬起,额前发丝稍稍掠起,目光忽然一片明澈,指间闪着一点黄澄澄的
亮光,却是她发鬓上的一根金钗。

  倏忽之间,紫缘右拳用力下击,霎时一股血线涌了出来,金钗已刺入她右边
大腿,殷红的鲜血汨汨而流,染红了白纱一片。这一下出人意料,众人无不吃惊,
龙驭清双眼一睁,更是惊讶。

  紫缘紧咬着唇,显是极为痛楚,手腕一转,刺在肌肤里的半截金钗跟着转动,
一旁纱衣上的皱褶全是血红。只见她紧蹙眉头,柔嫩的下唇几乎也要咬得渗出血
来。

  她缓缓拔出金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胸口虽仍因先前剧喘而微微波动,
脸上神情却已宁静下来,不复之前的羞红,反而显得有些苍白,双眸望着龙驭清,
低声说道:「君子欲利而不为所非,龙先生,你是文公子的前辈,用这种手段,
不觉得有辱身份么?」

  龙驭清原以为紫缘早该放弃抵抗,没想到她宁可自伤身体,藉着疼痛使神智
清醒,也不肯屈服自己,被她静静地直斥其非,一时竟瞠目结舌,难以发怒逞威,
不由得又打量了眼前这个柔弱的姑娘一阵,说道:「你的脾气倒是硬得很。可是
你身上药力未除,待你腿伤痛楚稍减,又受药力煎熬,势必忍受不住,瞧你还能
逞强?」紫缘轻轻地道:「等一下要是我又受不了,我还可以再刺。既然没有人
能来帮我,那便要自己救自己。」

  龙驭清见她右腿一缕鲜血顺着肌肤流过脚踝,滴在地上,虽然只是皮肉之伤,
但是瞧她以钗刺腿时的果决,此刻言语坚毅宁定,心中略一沉思,盯着紫缘,冷
冷地道:「要整治你的方法,也不只这一样。你要是当真聪明,刚才应当刺的不
是大腿,而是喉咙。你只要不死,龙某人自能逼你乖乖听话。」紫缘轻轻摇头,
说道:「我不会自杀的,无论你怎么对付我也不会。」

  龙驭清道:「为什么?」

  紫缘微微一笑,轻轻阖眼,默默不语半晌,睁开了眼,才说道:「龙先生,
你早打探过我的事了,是不是?」龙驭清瞪了她一眼,并不回答。紫缘说道:「
以前,我的确有过寻死的念头,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有一个人,我想跟他在一
起,又有了很好的朋友,他们对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我如果就这么死了,
实在对不起他们,也太藐视自己的生命了。遭遇了从前的苦难,我还是这样过来
了,现在又怎么能轻易言死?」

  她这一番话说来,神色如常,之前被春药迷乱摆佈的情状,彷彿全是不相干
的事,面对威震武林的皇陵派掌门,却全无畏惧之态。龙驭清冷笑一声,道:「
你倒很会说话,想得却也挺美。你沦落风尘,早非清白之身,文渊身边又不是没
有美貌姑娘,难道真会把你放在心上了?当真是一厢情愿,痴心妄想。」他刻意
刺激紫缘,欲使其心情激荡,不能自制,紫缘却淡淡一笑,说道:「相交贵在知
心。我知道文公子的心意,那是不会错的。」

  龙驭清顿感词穷,只能狠狠瞪着紫缘,惟见紫缘双瞳清幽如水,不复见惧色。

  紫缘静静地伫立当地,腿上伤口血液渐凝,已不甚疼痛,药力似乎一时也并
未再发,呼吸舒缓平顺,一如平时。

  两人对立良久,龙驭清哼了一声,一挥手,说道:「带她下去!」

  那坐在虎皮大椅上的蒙面人一直不发一语,亦无任何动作,只在此时点了点
头。莫非是拍了拍手,厅旁屏风后走出两个裸体女子,都是披头散发,神情畏缩
害怕。莫非是轻轻微笑,摆了摆手,娇声说道:「你们带紫缘姑娘去休息,给她
换件乾净的衣服,给她吃点东西,可别欺负她呀!」

  两名裸女唯唯诺诺地答应,带着紫缘从屏风之后离开大厅。莫非是转过身来,
朝那蒙面人轻轻笑道:「老大,这位紫缘姑娘好可爱,我越来越喜欢她了,嘻嘻,
嘻嘻!」

  那蒙面人仍不说话,面罩眼缝中的目光却突然一盛,扫向莫非是。莫非是笑
了一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龙掌门,您还要不要继续问她呀?您多
留几天,要是还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可要带她去赴宴啦,那就问不成了呢!」

  龙驭清双眼一瞪,缓缓踱步,说道:「我堂堂皇陵派掌门,岂会奈何不了区
区一个烟花女子?哼,哼!」他望向一旁那座上老者,说道:「穆先生,依你所
见,此女如何?」

  那老者一捋鬍,点了点头,道:「很好,很好。这「文武七絃琴」中的妙诣,
说不定此女当真能够为我等释疑。」说着拿起椅旁琴囊,取出一张古琴,拨指一
弹,登时「铮」地一声巨响,整个厅堂回音嗡嗡不绝,为之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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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回的安排,有许多不同的反应,方寸光在此真的十分感谢。

  首先说明一下,上回紫缘有惊无险,并非因应读者要求,这是我本来的想法。

  如果因为读者的要求申诉而任意改变剧情,那是很没节操的行为,这在着名
漫画之中很常见,我是得到不少殷鑑了。而且,这样也会导致整体的剧情受到影
响,以十景缎写了百来回的架构,我是不敢做这样无谋举动,让自己在后面补剧
情漏洞的。

  我个人觉得,冲击性的剧情不见得要「制造遗憾」。遗憾是勾动读者心情的
写法,但必须有其意义。我并不想把紫缘塑造成完美的形象,所以一开始的设定,
就是她已经失身。而她后来的个性表现也是从这个缺憾上发展出来的,效果如何
就看各位的观点决定了。

  上一回里,龙驭清的目标本来就不是紫缘,剧情这样进展,应该还是合理。

  当然这是我自说自话,大家自有不同看法。这里要说的是,我希望震动人心
的手法,不只是制造强奸跟死亡而已,也不是说故意避免,而是想求进步罢了。

  的确我不是职业作家,但是可算在朝职业的能力挑战,诸位的指点我会铭记
在心,感谢感谢。

  有点冗长了,这就请看本回内容,照例请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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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四十三)

  紫缘被带下厅堂,随着两女经过曲折走道,来到了一间房室,桌椅床几无不
具备,打扫的甚是雅洁,房中烛火却也作青色,绿光晃动,森然奇异。

  两名女子一个取来新的衣衫,一个端来食盘,放在桌上,匆匆退出房外,神
色惶恐,更不与紫缘说一句话,「喀啦」一声,关上了门。

  紫缘心道:「这两位姑娘定是被囚禁在这儿的女奴了,看她们这样危惧不安,
这里的主人想必残忍得紧。刚才我说了那些话,削了他们的面子,不知道又会有
什么古怪手段用在我身上。」想到这里,紫缘又觉胸腹之间热气腾涌,心头焦虑。

  只是没有了康绮月的琵琶引动,又无其他男人在房中,紫缘虽感难受,却也
不致失去自制,只是身体说不出的烦躁。

  她奋力摇了摇头,一看桌上的衣衫,仍是一件薄薄的纱衣,心里也不想换上,
轻轻推到一旁。那食盘上是三碟小菜,一碗白米饭,另有一壶香茶。

  紫缘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早觉腹中飢饿,心想:「我昏过去时,他们都已
经给我服药了,这饭菜之中也不会有什么手脚。」当下坐了下来,静静吃饭。

  过了一阵,紫缘吃去了半碗饭,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但见莫非是面带浅笑,
走进房来,柔声道:「紫缘姑娘,口味可习惯么?」紫缘默然不答,放下筷子,
抬头望着她。莫非是轻轻抿着嘴,走到紫缘身旁,笑道:「来,让我瞧瞧。」话
落之时,但见她右手衣袖轻轻一拂,将紫缘纱衣下摆卷开,露出了晶润如玉的双
腿肌肤。

  莫非是蹲了下去,微笑道:「那两个丫头真不懂事,我没交代,就不长眼睛
啦,也没料理一下这伤口。你也真是的,以后别再这样啦。似你这般漂亮的身子,
要是留下了一点疤痕,岂不是令人心疼?」说话之间,莫非是左手入怀,取出一
个金盒,弹指打开,放在膝上,用手指挑出一些乳白色的膏药,轻轻柔柔地抹在
紫缘伤处。

  膏药一涂上去,紫缘顿觉伤口一阵痛楚,但随即渐渐转为清凉,顿感舒适,
低声说道:「谢谢。」莫非是仰起头来,瞇着双眼,嘴角笑了一笑,柔声道:「
男人都是这样,只会想这种下流的方法,害得妹妹你受苦了,真是该打。」说着
又低下头,忽然轻启朱唇,伸出舌头,在紫缘腿上舔了一下。

  紫缘出其不意,吓了一跳,急忙把腿一缩,心中却扑通扑通地狂跳,刚才克
制住的情欲似又难以压抑。莫非是娇媚之极地对她一笑,轻声道:「好香,好嫩,
哎,要不是寇老大硬要送你上夺香宴,我真想好好疼你呢。」紫缘犹自心神未定,
手按胸口,心道:「这女子,她……她当真古怪得很。」

  但见莫非是收起金盒,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柔声道:「这
是催情丹的解药,我放在这儿啦,你要是想服下去,记得和着水喝,不然可有点
苦呢。等一下有位老先生要来跟你说话,他可是有点古板。你如果喜欢现在这感
觉,不想服解药的话,可要小心一点儿,别失态啦,那老头儿可没什么情趣呢。」

  她轻声说来,一字一句却隐蕴动人魂魄的诱惑之意,紫缘虽是女子,却也有
点脸红耳热。

  莫非是见她不发一语,便即嫣然一笑,施施然走出了房间。

  紫缘待莫非是离开,望着桌上的瓷瓶,心道:「不知这药是真是假?就算是
假,那也不过如此。」当下拔开瓶塞,倒出一粒殷红如血的丹药,含在口中,和
着茶水吞了下去。

  丹药下肚,不久紫缘便感心情渐平,没了先前那种燥热的感觉。紫缘心道:
「看来这是真的解药。她说有位老先生要来跟我说话,只怕也是皇陵派的人。」

  正自想着,只听门外脚步声响,门板又被推开,两名青衣童子当先走进,手
里都捧着一张古琴。

  紫缘一望之下,只见右边那童子手上所捧之琴七絃如覆华光,却又内敛不发,
正是那「文武七絃琴」。紫缘轻声惊呼,站了起来,却见一个老者大步走进,后
面跟着两个年轻男子。这老人白发苍苍,长髯垂腹,外貌年逾古稀,双目却是精
光闪闪,严厉生威,身材亦甚为魁梧。紫缘妙目流盼,认出他便是刚才坐在一旁
椅上的老者,心中思索:「方才我失去自制,旁人大都显得不怀好意,倒是不见
这位老先生有何动静,却不知他所为何来。」

  那老者身后一名男子说道:「紫缘,这位乃是本派镇守祖陵的穆尊使,快过
来拜见了!」

  紫缘见他气势凌人,也只微微一笑,略一欠身,轻声道:「小女子见过穆老
先生,想穆老先生是来审问囚犯来着?」那老者一睨身后随从,挥了挥手,两名
男子脸色一变,大为苍白,急忙躬身退出房外。

  那老者说道:「这些小子不知轻重,多有失礼,倒是冒犯姑娘了。老夫穆言
鼎,在本派任祖陵守陵使,今有一事,特来请教姑娘。」

  紫缘听他说话不含威胁,反而对自己甚是敬重,心里好生奇怪,躬身说道:
「穆老先生言重了,小女子一介女流,又是贵派阶下之囚,哪有什么可请教的?」

  穆言鼎一捋长鬍,道:「紫缘姑娘不必过谦。老夫於琴艺一道,身为醉心,
数十年来也小有心得。素闻紫缘姑娘琵琶之技的佳妙,於音律上的造诣必有过人
之处,是以老夫想请姑娘品评一曲。」

  说到音律曲调,实乃紫缘生平喜好,顿时留上了神。只见穆言鼎从童子手中
取过文武七絃琴,就地坐下,「铮、铮」拨了两下絃. 只见他双手十指张开,每
根指头都戴了一枚黑沉沉的铁指环,粗细薄厚也各自不同。

  只听「铮」地一声巨响,穆言鼎单指一刺,琴声震动,满室回响。紫缘一惊,
心道:「他的弹法好霸道。同样一张琴,文公子弹起来可完全不同。」

  「铮、铮、铮、铮」琴声不绝响起之后,穆言鼎大使一阵滚拂指法,紧跟着
琴音动荡回旋,有如千万铁骑远来,初时微闻马蹄,接着蹄声如乌云蔽日,漫山
遍野而来,势若滔滔洪水,不可复止。

  又听铮然一响,接着穆言鼎指上一拨一刺,气势大为震撼,琴音接连盘旋,
有如飞龙绕峰,一峰绕完,又至一峰,於滚滚云雾中飞腾过三山五嶽,踪影消逝,
吟啸之声却仍长留不去。

  龙吟之声到了尽处,猛地又是一波云涌雾起,音调迷茫,翻覆不定,一重高
过一重,至於颠峰之际,赫然雷霆万钧地重重一响,「铿」一声过去,琴声回音,
尽数一并消弭,一曲霍然告终。

  紫缘凝神倾听,直至曲终,一直默默不语。穆言鼎见两名童子听了自己的琴
声,此时都是呼吸急促,紫缘却静静地闭目沉思,心道:「瞧这女子弱不禁风,
不意竟能听我一曲「将军令」而不动声色,定力倒也不差。」

  过了一会儿,紫缘睁开眼来,说道:「穆老先生果然琴学深湛,佩服,佩服。
只是小女子有点想法,或会冒犯老先生,不知该不该说。」穆言鼎道:「姑娘不
必讳言。」

  紫缘皓臂微举,伸手指着文武七絃琴,轻声说道:「这张琴以「文武」命名,
琴音本该是中正平和,清越刚健,兼容并蓄。刚才聆听穆老先生曲风,似乎过於
刚强,且隐隐有肃杀意味,激昂之处固然绝妙,到后来却难免盛极而衰。这文武
七絃琴是琴中极品,穆老先生单求其武,不求其文,不免有些好勇斗狠,躁进强
求,固然难以弹好这张琴,也难免走上了偏路。」

  穆言鼎听了,脸色陡然一变,半晌不语。原来他在皇陵派历经四代掌门,任
了三代的明孝陵守陵使,在皇陵派中不论武功威望,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掌门
龙驭清亦对这位派中长老十分礼遇。后来派中出了黄仲鬼这个绝顶高手,武功胜
过所有守陵使,取其位而代之,夺了诸守陵使中地位最尊的明孝陵之职,穆言鼎
则调任於祖陵。

  穆言鼎年事虽长,却十分心高气傲,不肯服输,每日依然练武不辍。只是黄
仲鬼的武功正在突飞猛进之时,穆言鼎却已年迈,武功更已达瓶颈,不易突破,
越是心焦,武艺越是难有进展。龙驭清夺得文武七絃琴后,曾找他前来参悟。穆
言鼎内力浑厚,精晓琴学,但是每一弹文武七絃琴,便受到絃上内力反激。他奋
力化解,一曲弹完,费了不少真力,却不见有何功效。此时听紫缘说出「好勇斗
狠」、「躁进强求」、「盛极而衰」几个字句,触动心事,顿时呆了。

  过得一阵,穆言鼎长长吁了口气,说道:「依你看来,却该如何?」紫缘道
:「琴要弹得刚柔合度,拿捏轻重徐疾,除了技艺之外,又与心性涵养有关。人
道是琴为心声,本是其来有自。同样一首曲子,让不同的人弹来,意境自然也大
不相同。穆老先生所欠者,乃是心境偏狭,不够开阔,若要求精进,自然是由此
改起了。」

  穆言鼎脸色发青,凝视紫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很好。紫
缘姑娘,老夫很想听你弹一弹这张琴。」一招手,身旁童子捧起琴来,恭恭敬敬
地呈在紫缘面前。

  紫缘望着文武七絃琴,脑海中随即浮现了文渊的身影,心中一阵动荡,唇边
微带浅笑,心道:「文公子要是在此,便该让他来弹一曲才是。」接过了琴,忽
然想起一事,暗道:「这位穆老先生,自然也是奉了龙驭清命令,来查如何用文
武七絃琴修练武功的了。我本来就不知道,也不是故意瞒你们。我自己既然不知
道,就算听我弹琴,也未必听得出什么来。」当下端坐抚絃,轻轻一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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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四十四)

  只听一阵柔韵轻飘,若有若无,如梦如幻,自七絃之上渐次传出,旋即融入
四周。紫缘所奏这一曲,叫做「梅花三弄」,曲调安详雅致,正表现了梅花映雪、
静谧高洁的姿态。但闻室中乐音悠扬,周遭似有阵阵琴声应和,竟分不出是否为
絃上所奏。

  先前穆言鼎琴声满含杀伐之意,这时紫缘奏起如此清雅的曲子,气氛登时为
之舒缓。穆言鼎神色肃然,端坐倾听,两名童子站在当地,听着琴曲,虽在房中,
眼睛却似望着极远极远的地方,神往不已。

  紫缘按絃理韵,再弹一阵,琴声之中如有暗香浮动,令人乍感心旷神怡,彷
彿置身梅林疏枝之间,身心俱受洗涤,通体舒泰。忽然之间,房中响起一声高亢
琴声,突兀之极,有如利刃划破了一匹柔绢。

  此时紫缘百虑皆息,全心全意地弹奏琴曲,突然听到这干扰之声,不觉一怔,
眼光一望,却见穆言鼎已从另一个小童手中取过瑶琴,铿铿而奏,曲调与先前一
般雄劲迫人。紫缘见他脸上神情森然,显是有意作对,登时了然,心道:「这位
老先生可当真是薑桂之性。」当下也不在意,面露微笑,心平气和地弹将下去,
旋律动听依旧,丝毫不为穆言鼎峻峭的琴声所动。

  穆言鼎向来自负深明琴理,武功精强,但是武功上已输给了黄仲鬼,今日弹
琴论道,居然又被一个年轻姑娘说得哑口无言,而听闻紫缘奏曲,音律造诣之深,
实堪称不世之艺。惊愧之余,忽尔恼羞成怒,心想:「你说我的琴音走上了偏路,
且瞧瞧你又有何能耐?」便即十指抚琴,再奏起那曲「将军令」,威势赫赫,曲
意和紫缘所奏「梅花三弄」大相迳庭,全然格格不入,声调却越发激昂,如滚滚
潮水般盖过了紫缘的琴声。

  紫缘嫣然一笑,也不生气,手法依然轻巧,曲调却渐渐急促起来,虽不及穆
言鼎琴声强劲,却是每个拍子都巧妙地落在「将军令」符节之间,顺其自然,如
同一枝寒梅在严冬风雪中摇曳生姿,流露不畏冰霜的气概。穆言鼎的琴声以威不
可当之势袭来,文武七絃琴的琴声却始终微而不衰,在「将军令」的威猛气势中
流荡自如。

  穆言鼎连催琴音,越弹越是响彻四方,两名童子身处室中,已然不能支持,
不及向穆言鼎请示,已跌跌撞撞地逃出房外。

  穆言鼎见紫缘不动声色,仍是信手抚琴,状甚悠闲,心中越怒,琴声陡然达
於极盛,一番轮指造出繁密之极的铿然巨响,凌厉无俦,打算一举淹没紫缘的琴
音。

  便在这时,文武七絃琴的声音渐缓渐细,几不可闻,化成一丝幽咽,却是绵
绵不断。穆言鼎呆了一呆,这如万箭齐发般的声势顿时没了目标,全部落在了空
处,好似变成了断线风筝,东飘西飘,不知所措。本来威武无匹的乐曲,一转眼
间便即瓦解,音调乱成一团。穆言鼎脸色一变,自知出丑,连忙重整琴音,却听
紫缘琴韵再起,翩然如舞,彷彿历经暴风雪后的梅苞坼放,曲调极尽精妙,丝毫
未受穆言鼎所影响。

  穆言鼎楞楞地坐着,忽然推开瑶琴,长身站起,朝紫缘躬身长揖,道:「多
谢姑娘,惭愧、惭愧!」紫缘起身回礼,说道:「老先生行此大礼,可折煞小女
子了。小女子不知轻重,得罪了穆老先生,希祈海涵。」穆言鼎摇摇头,长叹一
声,道:「紫缘姑娘,老夫告辞了。」回身走出房外,竟不拿回文武七絃琴。

  穆言鼎离开紫缘房中,到了走道转折处,龙驭清已等在那儿。原来龙驭清命
穆言鼎进房,自己一直待在门外,探听房中对答,并不现身,以免紫缘有所警觉。

  龙驭清道:「穆先生可有斩获?」穆言鼎又摇了摇头,道:「老夫无能,愧
对掌门。这文武七絃琴,非掌门所能拥有,亦非老夫所能拥有。我数十年来的苦
练,得益不如今天一日。」龙驭清眉头一皱,道:「穆先生何出此言?」

  穆言鼎却不回答,说道:「掌门,我活了七十多年,大半心力都费在皇陵派
上,若掌门肯念老夫有此苦劳,请应允老夫一个请求。」龙驭清大奇,心道:「
穆言鼎素来要强好胜,鲜少出言求人,到底有何古怪?」当下并不答应,说道:
「你且说来听听。」

  穆言鼎道:「老夫斗胆,希望掌门放了这位紫缘姑娘,还她自由。」

  此言一出,龙驭清勃然变色,道:「为什么?」

  穆言鼎说道:「这紫缘本是无辜,掌门既已不可得知文武七絃琴之秘,又何
必牵连於她?此女才艺非凡,远胜於我,老夫日后还欲向她多多请教。如此为难
一个姑娘,亦不免於我皇陵派威名有损。」

  龙驭清本想让穆言鼎诱使紫缘弹奏文武七絃琴,藉此观察其中奥妙,没想到
他不仅一无所获,居然还为紫缘说话,不禁大怒,却不发作出来,只是冷笑几声,
道:「我不能得到文武七絃琴中的武学?嘿嘿,岂有此理!」一回身,举步便行,
忽又停步,道:「这「罪恶渊薮」之中,多的是稀奇古怪的刑罚。这紫缘一日不
说,便叫她多受一日苦楚。要是到了夺香宴还不说,哼哼,那就让寇非天他们慢
慢去料理罢!」

  自此之后,一天天接近八月十五,随着夺香宴之期逼近,文渊和大小慕容、
蓝灵玉等也已准备出海,这日已进了永定府境内,在乐亭县落脚,随时都可出海
前往红石岛。夺香宴将至,滨海城镇皆可能有来自武林各路的奸邪之徒,是以华
瑄和云霄派诸女仍留在京城附近,以免惹人注意,多生事端。

  自文渊看了四非人的夺香宴礼单,本料想紫缘暂可平安,后来听慕容修对莫
非是似乎甚为忌惮,心中又感担忧,数日来一直坐立不安,难以定神,来到乐亭,
仍是如此。小慕容见他连日忧心如捣,心里不忍,想找个法子让他心情转好,也
不知如何是好。

  这天是八月初十,明月未圆,离夺香宴已只五天光景。慕容修故意出手豪阔,
当夜选了一间富商巨贾来往的客店投宿,避开武林人物,以免多生事端。

  多日路程之中,四人都是各住一房,今日自也相同。因为有蓝灵玉同行,文
渊和小慕容也不好意思同住。只是一路上蓝灵玉心事重重,文渊想问她何以未曾
与石娘子等回巾帼庄,竟是不得其便。

  次日一早,文渊醒来,颇感气闷,推开了窗子,遥望出去,只见远方便是浩
瀚汪洋,海天一线,无穷无尽。文渊心道:「那什么红石岛,便是在这大海之中,
说不定紫缘已经到了那里。」

  他站在窗边,闭上双眼,隐隐似闻波涛之声在耳边响起,心中思绪也如潮水
起伏:「这次若能救回紫缘……不,是救回紫缘不可,以后无论如何,也得保护
好她。紫缘也好,小茵也好,师妹也好,不管谁出了意外,对我都是不可原谅的
罪过。」

  想着想着,文渊睁开了眼,双掌朝着自己,凝视掌心,心道:「世上的一切
似乎都很容易失去。我懂事以来,未曾见过爹娘一面,师父养育我长大,此时却
也已过世。任师叔将文武七絃琴赠送与我,也被龙驭清夺去。在长陵地宫,我又
差点失去了小茵。这一次,又让紫缘身处险地。人生在世,能掌握的事物真是太
渺茫了。」

  一时之间,文渊也不知是否该长声嗟叹,只是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忽然之
间,他瞥见海滩上有个小小的人影正从海潮中跃出,回到岸上,又跳入海中,举
动甚奇。文渊好奇心起,极目眺望,见那身影隐约是个女子,瞧那身法姿态,似
乎便是小慕容。

  文渊心道:「大清早的,小茵在那儿做什么?」他不知小慕容水性如何,见
她在海中跃进跃出,生怕她一有不慎,失足陷入海涛之中,当即跳出窗外至平地,
飞快朝海边奔去。

  他使开轻功,飘逝如风,不多时便到了海边。只见小慕容的外衣放在沙滩上
离海甚远处,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短衫,全身上下湿淋淋地,呼吸微显急促,尚未
平复,又往海里跳去。

  文渊奔将过去,只听「哗刺」一声,浪花四溅,小慕容又从海中窜了出来,
见到文渊在面前,似乎吓了一跳,随即笑道:「你可醒啦?」文渊微笑道:「最
近挺累,今天起得迟了。你在这做什么?」小慕容脸上微红,发际水珠在阳光下
闪亮不定,神态更增娇艳,只听她轻声道:「也没什么,练练游水罢啦。」说话
之际,显得颇为忸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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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四十五)

  文渊见她衣衫尽湿,紧贴着胸口,时起时伏,气息甚促,点点水珠不住滴落,
心中关切,说道:「别太累啦,何必练得这么急?」小慕容嘻嘻一笑,轻轻推着
文渊,低声道:「我知道啦。你先回去,等会儿我再去找你。」

  文渊见她一幅神秘模样,又不让自己留下,甚感不解。其时已然入秋,他见
小慕容衣衫单薄,清晨戏水,怕她受凉,便即一笑,柔声道:「别玩了罢,过几
天便要出海,要是着凉了可不好。」小慕容又不住推着文渊,笑道:「知道,知
道!你回去啦,我没问题……」忽听哗啦声响,海中浪花高起,飞快窜出一个身
影,怒声叫道:「臭丫头,又偷懒啦!」

  一望之下,却是慕容修。但见他衣衫既湿且皱,虽在海中,也没换下衣物,
这一下跃出海面,身法却仍矫捷之极。小慕容朝着兄长伸伸舌头,扮个鬼脸,转
身向文渊笑道:「都是你缠着我,大哥要骂人啦。」

  文渊一笑,却见大慕容满身是水地走了过来,道:「喔,原来你这小子来了。」

  文渊道:「慕容兄也在练水性?」慕容修嘿地一笑,道:「我?小妹一个人
练便够了,本大爷不管陆上水里,一样纵横无敌。」朝小慕容一指,道:「这丫
头缠着我,非要学会游水,闹得我少睡了一个半时辰。文渊小子,说来说去,可
都是因为你的关系,改天非得讨回来不可。」文渊奇道:「因为我?」

  慕容修一拍腰间,道:「这丫头没事瞎操心,怕咱们坐船去红石岛这一趟有
人袭击,要是沉了船,我一人救不了你们三个。又或者沉在回程,连着你那个紫
缘丫头也得陪着沉下海,明明半点不通水性,硬是要学游水。」小慕容脸上一红,
笑道:「大哥,你揭我的底干嘛?现在不会,学了就会啦。」慕容修瞪了她一眼,
向文渊道:「小子,你懂不懂水性?」

  文渊幼时曾和向扬、华瑄一同在河溪之中玩水嬉戏,但汪洋大海自非小溪浅
水可比,心道:「小茵这顾忌确实不错。」便道:「稍懂一些,但在这大海之中,
只怕无用。」慕容修嘿嘿笑道:「那就是了!」一振衣袖,甩去不少水珠,道:
「好了,小妹,我不教了。」小慕容一怔,叫道:「大哥,我还不累,今天要是
不练,已经没几天了啊!」

  慕容修一摆手,说道:「这小子既然过来,你能专心得下来?我看免了!」

  手指指着文渊,道:「小子,反正你已经来了,便留在这儿跟我家小妹待着
一会儿,本大爷现下要回房睡大觉,不准你们回来吵我。这丫头最近总没好脸色,
你不把她逗得开开心心的回来,我一剑砍了你的脑袋。」二话不说,便即大踏步
而去,没两下已不见踪影。

  文渊一望小慕容,但见她不理身上湿衣,随意披上外袍,脸上微显红晕,含
笑偏过头去,低声道:「大哥他就喜欢乱说话,你……你可不必在意。」

  文渊望着她的浅笑,心中几个念头倏忽转过:「小茵有什么事好不高兴?那
自然是因为我了。我担心紫缘,她又何尝不担心?我整天闷闷不乐,小茵看在眼
里,也高兴不起来,那岂不是我害得她操心了?」

  小慕容转回了头,见他一言不发地瞧着自己,眼中孕意又是柔和,又是歉然,
脸蛋不自禁地发热,微笑道:「喂,你干什么啊?」

  忽然之间,小慕容身周一热,已被文渊搂在怀中。小慕容眨眨眼,胸口扑通、
扑通地越跳越快,微笑着道:「怎么啦?」文渊轻声道:「小茵,我……我……

  不知道该怎么说?」小慕容柔声笑道:「那就别说啦,我又没做什么。」文
渊轻轻摇头,低声道:「小茵,对不起,这事本来不该让你挂念……」

  两只手指搭在文渊唇边,不让他说下去。只听小慕容轻声道:「紫缘姐会被
人抓走,我有好大的责任,怎么说我不该挂念?难道让你一个人挂念么?你我还
要分什么彼此么?」文渊心神动荡,点了点头,执开小慕容的手腕,说道:「小
茵,你说得是。」跟着微微苦笑,道:「慕容兄要我逗你开心,结果适得其反,
变成你在开导我了。」

  小慕容伏在他胸前,仰起头来,嘴角微扬,笑道:「心情好点了么?笑给我
看看。」文渊微笑道:「不是在笑了么?」小慕容轻轻抿嘴,笑道:「笑那么一
丁点儿,好像硬挤出来的。笑得开心点嘛!」文渊搔搔头,道:「这还不行?」

  小慕容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道:「好,你不笑,瞧我的手段。」

  两只手突然往他胳膊窝里探去,呵起痒来。文渊全没提防,被小慕容轻软灵
巧的十指飞快搔了几下,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跳开闪避,笑道:「啊哈哈、哈
哈、你……你……」一时只笑的前俯后仰,险些岔气。

  小慕容笑嘻嘻地瞧着他,笑道:「怎么样,这不是开心得多了……啊!」便
在她笑语自如时,文渊已又将她拉进怀里,笑道:「好啊,我也得给你来这么一
下。」说着礼尚往来,左手搂着她的腰,右手指头往她腋下呵痒起来。小慕容武
功不及文渊,挣脱不开他的搂抱,手指搔来,只痒得格格娇笑,不停扭动闪躲,
犹如花枝乱颤,连声笑道:「呵呵、哈哈……好、好啦,算我输啦!」

  两人一阵笑闹,嘻嘻哈哈地滚倒在沙滩上,朝海边滚的几滚,忽然一个浪潮
涌来,哗地掩过两人,两人全身衣衫一齐湿透。

  潮水涌尽则退,两人互拥着倒在沙滩上,望着对方随潮退而现出的身体。小
慕容轻声笑道:「开心了么?」文渊含笑不语,只是点了点头,望着小慕容的双
眼。

  小慕容见他神情舒朗,眼里神色极是温柔,脸上一热,轻声道:「又发呆啦?
你……你在想什么?」文渊面带微笑,静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想要抱着你。」

  小慕容心里一甜,笑道:「你已经抱着我啦。」文渊抚摸着她柔软的一头乌
云,低声道:「嗯,我还想要亲你一下。」小慕容脸颊绯红,睁眼瞧着他,轻轻
闭上了眼。

  四唇缓缓相交,轻轻接触了一下,些微亲热,却是极尽缠绵。一吻之下,虽
然两人全身尽湿,却都觉身体发烫,情意难以自制。小慕容满脸通红,悄声道:
「你……你……你还要做什么?」文渊眼神温润,爱抚着她的腰际,轻轻说道:
「小茵!」小慕容轻声应道:「怎样?」文渊的指尖轻挑着她柔嫩的耳朵,轻声
道:「我全部都要。」另一只手,已探进小慕容的衣襟,温柔地抚弄着。

  小慕容见他忽然大举进攻,不禁大感羞涩,叫道:「啊!你……你坏!别…
…别这样……啊……」稍一惊慌,叫声便即渐转紊乱,慢慢模糊起来。

  却是文渊间断亲吻着她的脖子,手指在她衣内来回游走,令她难以抗拒。她
此刻衣物全湿,布料贴身,本已冰冰凉凉,文渊稍一挑逗,肌肤旋即十二分地感
受到那说不出的刺激。

  海水忽又涌来,淹没了两人,水中白沙浮动,沾在两人身上。文渊扶着小慕
容坐起,潮水自两人腰际以下退去。小慕容被海浪沖得云鬓散乱,睫毛上挂着两
三滴水珠,一眨一眨,便即弹落,平时如白玉般的脸颊已隐隐流露珊瑚似的淡红,
娇嫩可人,怯怯地望着文渊,悄然道:「别在这里做嘛……我……我有点怕……」

  这一来文渊不禁失笑,柔声道:「怕什么啊?」小慕容羞红着脸,低声道:
「我……我还不太会游水……要是、要是给海浪卷下去……」文渊在她面颊上一
吻,笑道:「你真的怕?」小慕容一张俏脸直红到了耳根,似乎热得要冒出烟来,
嗫嚅道:「也不是很怕,只是……我……我们……光天化日的……又……又没在
这种地方做过……」

  文渊见小慕容面泛红潮,羞态宛然,全身柔肤衬着水珠,娇艳可爱之极,无
论如何也不能再克制,听得海水澎湃,全身血液为之动荡,当下只对小慕容一笑,
将她转过了身,使她背对着自己,搂在怀中,在她耳边柔声细语:「别怕,有我
在啊。」小慕容顾盼而笑,甚为靦腆,悄声说道:「就是有你在,我才怕啊,你
这坏蛋!」文渊又吻了吻她的耳鬓,伸手去摸她的胸脯。

  她披着的外衣已在刚才被海水沖去,此时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衫,为了便於游
泳,连肚兜也没有穿着。文渊一摸上去,只隔着一层既薄且湿的衣裳,充分掌握
到她柔软挺秀的乳房,揉得一揉,滴滴水线从他指缝间连串漏下。

  「嗯……嗯……嗯嗯……」小慕容半闭着眼,玉指轻抿朱唇,虽未开口,柔
腻的呻吟却已在喉中回响。文渊稍稍用力一握,挤得她胸口衣裳直滴水,其下的
乳峰却也随之变化形状。小慕容身子一仰,忍不住启唇娇啼:「啊、啊吭……」

  原本抿在唇上的手指收势不及,紧张地搭上了一行贝齿。

  海潮阵阵,又淹到了两人腰部。文渊两手分别揉捏小慕容的双乳,轻声道:
「小茵,你今天湿得很厉害喔。」小慕容正被他摆佈得神魂聚醉,忽听文渊调侃,
只羞得面红耳赤,颤声娇吟:「哪……哪有啦!又不是……不是我……啊、啊、
啊哈……啊……」

  文渊看着她娇弱不堪的模样,潮起潮落之际,纤纤柳腰彷彿要随之折断,忽
然起了一个奇异的念头,轻声道:「小茵,我……我想……」话到口边,又即收
回,侵占她身体的动作有些放缓。小慕容嗯了几声,散乱地喘着气,微微回首,
眼神略带羞赧,梦呓也似地道:「想……啊、啊……想……什么啊?」

  望着小慕容陶醉的神情,文渊由胸至腰、又由腰至胸地抚摸她,心里又是一
阵冲动,深深吸了口气,道:「小茵,你能原谅我吗?」小慕容微微一怔,喘道
:「嗯……嗯……怎……怎么……啦?」文渊低声道:「我……我想欺负你一下。」

  小慕容一听,原已满是羞意的脸颊更加红了,轻声笑道:「可……可以啊…
…啊、嗯啊……」稍稍有个空隙喘息,又娇声说道:「你……你……要怎样……
就怎样嘛……我……我都……喜……欢……」

  随着一个浪头打来,文渊听着小慕容软语相对,不由得气血翻腾,顺势将小
慕容对着岸边按倒。耳边浪花声不断响过,文渊伏在她背上,狂乱地吻着她的颈
后,拉着她的衣衫,要将之脱去。小慕容忽觉胸口一紧,才觉得他用力太大,忽
然「剥啰」地一串轻响,薄衫已从背后被撕裂开来。

  文渊和小慕容同时惊呼一声,对望一眼。又是一个浪头打到,顿时将那件破
碎的衣衫沖歪得七零八落,挂在小慕容双肩,左边一半顺着手臂滑落,掩不住她
胸部的弧线,淋漓海水顺着她肌肤线条流了下来。

  文渊甚感尴尬,苦笑道:「我……我可没想弄破你的衣服……」小慕容心中
小鹿乱撞,赧然微笑,低声道:「反正你说要欺负我了,就欺负的彻底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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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四十六)

  浪花沖来,淋在小慕容身上,那白皙的肌肤闪着水光,更如透明一般,晶莹
宛若琉璃,却又彷彿透着娇艳的桃红色,绮丽难言。文渊看得心中爱怜,在小慕
容柔滑的背上轻轻抚摸,笑道:「不了,不了,你这样可爱,我万万下不了手,
说什么也不能欺负你了。」

  手指所及,感到她背肌柔润,不禁情意生动,忍不住又低下头去,吻着她的
香肩,慢慢游至背脊,意欲细细品尝这副俏丽无比的身体。

  「啊、哈……」小慕容伏在沙滩上微微轻喘,接受着文渊的轻怜密爱,娇躯
为之酥软,只一双纤纤柔荑时紧时松地在沙上乱抓,不住留下紊乱的指痕,似要
宣泄体内的情迷意乱。

  文渊吻着她温软如玉的胴体,越吻越爱,心头如受烈火煎熬,浑身血液沸腾,
热血滚滚涌向下身。他伸出舌头,亲吻之时,同时着意舔舐。小慕容「呵啊、呵
啊」地呻吟不止,声如哀诉般地喘道:「你……啊……你还说……不欺负我呢…
…啊、啊哈……唔、唔、不要……那样……舔……啊……」

  冰凉的海水波涛阵阵起落,这对缠绵无比的爱侣却都觉身心火热,如要融化。

  文渊慢慢往下吻去,渐渐吻到了一条细缝,两旁肌肉丰盈雪白,特别细緻娇
嫩。

  「嘤!」小慕容轻呼一声,声音中充满了紧张羞怯之意,慌忙叫道:「不可
以!我……那……那里……不乾净……」

  文渊恍若未闻,面带微笑,陶醉地揉着她的屁股,双手搭了上去,稍加用力,
将两团嫩臀轻轻掰开。小慕容大羞,勉强支撑着酥麻的身体半转过来,不让他得
窥菊门,娇怯怯地说道:「不要……不要看嘛……」

  文渊举头回望,但见她眼波盈盈,脸蛋犹如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藕臂撑身,
秀发披散,全身上下尽是羞态。文渊心动不已,五指指尖在她背上来回拂着,悄
悄地滑到臀上,掌心轻搓雪丘,轻声道:「我想看看。」

  小慕容被他温柔备至地爱抚几下,防线几乎便要崩溃,喘气转促:「不……
不要嘛……啊啊……那里……那里……」文渊轻声道:「那里怎么了?」小慕容
羞愧地低下了头,声细如蚊地说道:「那……那里……很脏……」

  这时涌潮又起,扑向沙滩。文渊微笑道:「既然这样,我帮你洗一洗,好不
好?」随手掬起一掌海水,往小慕容香臀细缝之中淋下。

  「呣……嗯嗯……嗯……」小慕容含糊不清地呻吟几下,眼神朦朦胧胧地望
着文渊,软语哀求起来:「别……别这样啦……我……我怕!」文渊微微一笑,
柔声道:「小茵别怕,我只是想看一看啊。」小慕容满脸通红,低声道:「你…
…你不会……进去么?」文渊一怔,道:「进去什么?」但见小慕容面泛红潮,
害羞之极,极轻极轻地说道:「大哥……大哥说,那儿也可以的,只是……只是
很痛……」

  说到风月之事,慕容修经历远超乃妹,自然也懂得玩弄后庭的本事。他是口
无忌惮之人,自小慕容锺情文渊以来,便也和她说些男女调情上的种种变化。虽
然小慕容一听之下总是脸红心跳,或立即走避,或扮个鬼脸回应,但是毕竟也听
了不少。小慕容生性精灵古怪,和文渊缠绵时,偶尔也想尝试一些不同的「技巧」。

  只是文渊温文有礼,与她相好时也是中规中矩,一些太过大胆的动作姿势,
文渊固然想不到,小慕容也不好意思主动说出来。

  这时两人都已是情浓无法抑制,小慕容一说出口,只觉一颗心「怦、怦」地
一蹦一蹦,羞得不敢正视文渊,低头望着涌上沙滩的浪潮。

  文渊见了她这般神情,也不禁起了遐思,手掌在小慕容的屁股上摸了几下,
低声道:「小茵,你……你想试试看……这儿……是么?」小慕容俏脸胀红,眼
睛一眨一眨,心里有些跃跃欲试,却又忍不住害怕,轻声嗫嚅道:「我……我是
……我是听大哥说,有些人……也……也有这么做的……」停了一停,回头望着
文渊,眼神满蕴温柔,轻声道:「你……你想不想?我……我的身体……都是你
的……你如果想要,我、我也……也可以……让你……」说到这里,毕竟女儿家
害羞,再也不好意思说了。

  文渊怦然心动,暗想:「当时我跟小茵初尝云雨,她便是痛得没办法让我进
去。若要尝试后庭,只怕更加不容易了。」

  小慕容见他迟疑,也已猜到了他的心思,只羞得脸上发烧,低声道:「我不
怕痛的……你如果想要,尽管……尽管来就是啦。不管你对我做什么,只要你喜
欢,我也喜欢。」文渊一笑,伸手到她胸前把玩双乳,吻吻她的肩头,轻声笑道
:「这到底是你想要,还是我想要?」小慕容靦腆地笑了一下,低声道:「反正,
那里……现在乾净了嘛……嗯……嗯……」最后不由自主的呻吟,却是被文渊的
挑逗而发,下了个娇腻的注脚。

  文渊虽听她说得轻松,心里知道她毕竟不安,当下示以一笑,道:「要是痛
的话,可千万要说喔。」小慕容巧笑嫣然,轻声道:「好啦。」她慵懒地坐起身
子,替文渊解下衣物,一见他下身玉茎耸立,不由得隐隐害怕:「不知道会不会
太大……进不来?」

  文渊在她耳上轻快地一吻,依旧让她伏在沙滩上,只是姿势摆成双腿屈起,
屁股便耸了起来,对着文渊。小慕容羞得面红耳热,一句话也不说。文渊再次将
她粉臀扳开,细细观看,轻轻赞叹了一声,道:「小茵,你真的是全身上下,无
处不美。」

  小慕容一听,只觉脸蛋发烫,窘得无地自容,娇嗔道:「你……你少使坏,
那种地方有……有什么好看的?」文渊却是不说,微笑道:「可惜你看不到,不
晓得自己身上有一处这样可爱的地方。」小慕容越听越羞,正要说话,忽觉一根
手指在她菊花洞前叩门探访,指甲轻轻接触到肌肉,登时全身一震,颤声叫道:
「啊、啊啊!」不自觉娇喘了几声,情致荡漾。

  这地方她从未被文渊触碰过,一碰之下,只觉遍体紧绷,竟是敏感异常。文
渊稍一试探,不料小慕容反应如此激烈,更刺激得他下体昂然而立,已然有些疼
痛,非得大大纾解一番不可。

  他抱起小慕容的腰,正待大举进攻,忽然想起:「小茵身体如此娇嫩,普通
的交合都不大受得起,现下可更不能莽撞,别要重蹈那时的覆辙。」当下强自约
束股间大将,右手食指做先锋,慎重地往洞中寻幽访胜。

  海面波涛起伏渐渐转强,只听小慕容嘤咛一声,朱唇紧闭,额上微渗香汗。

  文渊只插入一个指节,便觉肉壁紧缩,温暖柔软,却也十分狭窄,果然极难
进入,更甚於私处秘洞。文渊食指再深入半个指节,小慕容身子一颤一颤,脣齿
间传出几声痛楚的呻吟,却没喘气,想是她正极力压抑。文渊左手一摸她的乳房,
感到她乳头俏立,又见她股间爱液点点滴滴,缓缓顺着双腿和入海水之中,双腿
微微发抖,明明是情欲高涨,却也是十分紧张。

  手指欲再前进,已然极难,稍一动弹,小慕容便忍不住呻吟起来:「呃、呃、
啊、嗯啊……」虽然极为每声都被她勉强截断,十分短促,但是声调却满含羞耻
不安之意。文渊爱极了小慕容,不忍她承受后庭洞开之苦,却也不愿扫了她的兴
致,略一思索,已有了主意。他腰身一提,对准了小慕容股间,猛然挺进,冲进
了她的阴户。

  「啊──!」这一击之下爱液四散,强猛无比,小慕容受此突击,惊得纤腰
一挺,上身折起,有如一股雷电直奔入体,浑身颤抖,却又快美难言,呼吸一岔,
迫得她大声喘气,声气中春情盎然,醉人魂魄。她还没回过神来,文渊已开始奋
力抽送,犹如一根烧热的铁杵在她体内捣动。

  「啊啊、啊!啊、哈、啊啊!」小慕容娇躯随着文渊的攻势而晃动不已,每
一下冲击都送到了花心深处。小慕容被文渊出其不意地连抽二十多下,顿时芳心
大乱,娇啼连连,却仍急切地喘道:「啊、啊……不……不对啦……文……你…
…你不是……啊啊……进去……那……里……唔啊!」

  话才出口,文渊的食指也已在她那狭小紧密的后庭活动起来。食指最是灵活,
文渊指上或绕圈,或抽动,轻重力道无不如意,在嫩肉包围之中大展身手,给予
小慕容另一份从所未有的刺激。这一来兵分二路,小慕容在迷乱之中,只觉下半
身充满了外来侵犯,似乎已不是自己的,后门疼痛之中,却有一股特殊的刺激。

  此时海浪大起,一个大浪打来,文渊喊了一声,顺势一冲,只听「嗯、嗯、
嗯、啊!」数声,小慕容被这阵威势弄得失魂落魄,放声大叫起来,一时只听海
上两股浪声大作,一是海浪,一是人浪。

  在这种时候,美人一浪之下展现的销魂风情,可比海上七八个大浪更具威力,
文渊听在耳里,真是筋骨俱酥,同时下身在小慕容体内受到的回馈更是甘美无比,
全身似乎轻飘飘的如在云端。忽然之间,手指和阳具隔着肉壁撞击了一下。在文
渊是无意,对小慕容而言,却好像两个文渊同时与她巫山云雨,不禁又羞又爱,
魂为之销,颤声喘道:「文……文……渊……文大哥……好……哥……哥哥……
你……你饶我罢,我、我、我……啊、啊哈、哼啊、啊……」文渊又在她颈后吻
了几下,笑道:「才不饶你!」小慕容一羞之下,只觉浑身火热,娇声喘道:「
你……你……啊啊……坏……蛋!」

  海上浪潮越来越大,文渊和小慕容身体里的浪潮同样更加汹涌澎湃,越演越
烈,一发不可收拾。小慕容从未承受前后两重的攻击,狂乱之余,娇声更趋放荡,
忽然哀叹一声,叫道:「天啊!」娇躯一个剧震,软绵绵地垮了下去,股间蜜液
狂涌,旋即被大浪卷去,文渊尚未射出,已经承受不住,先自丢了。

  文渊吃了一惊,随即不禁好笑,在已然晕去的小慕容耳边轻声道:「小茵,
小茵,对不住了!」一手抱起小慕容的柳腰,更加用力抽送。他和小慕容多次交
欢,这还是第一次把她弄得禁受不起而昏去。文渊抽出手指,维持着交合姿态,
抱着小慕容走上数丈,好让她不受海浪击打。

  他再让小慕容轻轻趴在地上,翻转她的身子,变成两人面迎着面,只是小慕
容躺在地上。文渊此时方达亢奋绝顶,轻声念着:「小茵!」双手抓住她的乳房,
手上品味着凝脂般的精緻享受,猛力再抽送了数十下,只见小慕容睫毛微颤,樱
唇之间轻轻发出呻吟,快要清醒过来。文渊将她抱起,长叹似地长长一声,腰身
重重一挺,在小慕容半醒之际,滚热的阳精狂涌而出,下身紧紧密合,全部注入
了小慕容体内。

  「呃、啊啊……」小慕容甫一恢复神智,立刻又遭受文渊倾尽全力的攻击,
身体抖了一下,脸上流露参杂了幸福和娇羞的神态,轻声叹道:「我……唉、唉!」
迷迷糊糊地,竟又昏了过去。

  文渊看着小慕容昏晕时满足的羞态,心中真感说不出的珍爱,一时不想拔出
阳具,留在她体内回味余韵。他用手指替小慕容梳了梳纷乱的秀发,又吻了吻她
的脸颊。

  过得一会儿,小慕容悠悠转醒,见文渊微笑着瞧向自己,不禁脸带羞红,轻
声笑道:「算你厉害,我认栽啦。」文渊轻轻一动腰,笑道:「要不要再来一次?」

  小慕容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随即握起粉拳,在他胸膛敲了一下,娇嗔
道:「再来一次,我会给你弄死啦。还不快出来?」说着抿嘴一笑,面有羞色,
道:「要是你刚才……不是用手指,直接进来的话,说不定我也要死掉啦。」

  文渊大为关怀,轻拍她的腰后,低声道:「有没有弄痛你?」小慕容含笑摇
头,柔声道:「只有一点点,没关系啦。下次……下次我先跟大哥问清楚,看怎
样进去比较不痛,就好了。」

  文渊见她温言软语,脸上犹带赧然,显然对刚才的高潮回味无穷,心中一动,
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小茵!」小慕容微笑道:「怎么啦?」文渊道:「我们再
来一次,好不好?」

  小慕容脸上一红,撇过脸去,抿嘴笑道:「你……你今天兴致这么高?」一
说话,只觉私处渐感炽热充塞,那根宝贝已在她体内开始重整旗鼓。文渊柔声道
:「小茵,你还想不想要?如果已经很累,我就不做了。」

  小慕容盈盈一笑,娇艳欲滴,轻声道:「你这根坏东西都已经……硬……硬
起来啦,我能不做么?」文渊搂着她吻了几下,轻声道:「你刚才昏了过去,我
真怕你累坏啦,千万别逞强,不做是无所谓的。」

  小慕容心中一阵甜蜜,柔声笑道:「嗯,我也真累啦。你体贴我,我也该体
贴你,是不是?总不能让你这根东西无功而返嘛。」推着文渊胸膛,纤腰扭动几
下,让文渊的阳具退出体外。她弯下腰去,玉手轻轻盈握,舒叹一声,柔声道:
「文渊哥哥,我帮你把它清理乾净,好不好?」樱唇微启,粉红色的舌头在先端
稜角舔了一圈。

  那阳具方经大战,又一直留在小慕容体内,此时又湿又粘,精水、淫水到处
沾满,小慕容朱唇皓齿所到,便细心温柔地以舌头舔舐起来,喉头不住颤动,一
口一口吞了下去。

  不一会儿,小慕容将阳具舔得乾乾净净,只是亮晶晶的津液取而代之。

  她向着文渊轻轻一笑,柔声道:「我要吞了喔?」文渊摸摸她的头,笑道:
「好啊。」小慕容香腮晕红,食指轻推一下阳具,叹道:「每次这样近看,都变
得好大喔……」张开樱桃小口,一点一点地含了进去,喉头一吮,口壁缩起,文
渊浑身一颤,阳精险些随之冲出。

  小慕容口技高超,文渊早已多次领教,这时任她为自己服务,抚摸她的肩头,
只觉下身越发蓬勃,在她吞吐下受用不尽。正在神魂飘荡之际,忽听远方海上「
嘎、嘎」地传来几声怪异声响,有如鹰唳枭啼,一艘海船远远驶近。

  小慕容脸上一红,心道:「快要有船来到,可不能玩太久啦。」十指挑拂,
舌齿并用,套弄得文渊飘飘欲仙。忽然小慕容喉中一呵,吐出一口温暖气息,有
如一条细细的丝线钻进了阳具先端缝里。文渊猛地一震,小慕容又立刻奋力吸吮,
口齿之间「嗯、嗯」地发出春声。文渊再也忍耐不住,叫了一声,抓住小慕容双
肩,腰间一震,猛地全面发射而出。

  「咳、嗯!」小慕容闭上了眼,口腔中一阵激热,已被阳精所盈满。这次文
渊所出,竟比方才还要充沛,小慕容意想不到,没能来得及吞下,引得她急忙吐
出阳具,剧烈咳了两声。出精之势未止,射满了她的双唇,还有一些射到了她的
脸蛋上。

  小慕容「啊哈、啊哈」地喘了口气,一滴白浊从她唇边落下。她一察觉,羞
得赶紧抹去,却见文渊含笑望着自己。小慕容红着脸,微微一笑,轻声道:「舒
服了么?」文渊摸摸她的脸颊,笑道:「身边有你这个小慕容,做神仙也不过如
此。」

  便在这时,那海船也已接近岸边。小慕容怕被人瞧见两人情状,心中大羞,
娇声道:「有人来啦,我们……我们快走,别给人撞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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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四十七)

  小慕容的外衣已被海浪沖走,里面穿着的短衫也给文渊弄破,这时候穿好了
裤子,上半身却仍是赤裸裸的。文渊将自己袍子交给小慕容,道:「先穿着回去,
再另外换件衣裳。」小慕容红着脸蛋穿上衣服,朝文渊笑道:「你弄破我的衣服,
赔不赔我?」文渊一笑,正待说话,只听那船上又传来一阵尖锐声响,比刚才所
发更为淒厉。

  怪声发出片刻,又有一股哨音自远处海岸传至,远比船上所发之音高亢,也
更为刺耳,声调之怪,令人闻之寒毛直竖。这声音一入文渊之耳,顿时一惊:「
这声音我听过的。是了,是那晚云霄派东宗联络云非常时所发的,那么来人是敌
非友。」他一想到云非常、程太昊一夥人,跟着想到了夺香宴,心中随即想到紫
缘,极欲上前一探究竟,当下道:「小茵,你先回客栈,我去瞧一瞧。」

  小慕容微一沉吟,道:「是程太昊那一群人么?」文渊道:「听来似乎是,
我去看看他们在捣什么鬼。」小慕容道:「我同你去。」文渊摇摇头,道:「我
一个人就成了,你跟着来,反而不妥。」小慕容脸上一红,心想自己衣衫不整,
又接连被文渊弄得两次晕去,实在全身乏力,对方又都是奸邪之徒,自己前去,
难保不会吃亏,当下点点头,道:「快回来喔。」文渊微笑道:「好。」

  那船停泊处离得甚远,和两人所在的沙滩之间隔了些乱石,乃是一处岩岸。

  文渊一提真气,几个起落,藉着层岩叠石掩蔽,悄无声息地奔近过去。

  只见那海船高有两层,张着三张白色大帆,上面各绣着一只黑色巨鹏,气派
宏伟。文渊心念一动,暗想:「莫非这便是「万里飞鹏」程太昊的座船?」

  他藏身岩石堆后,慢慢接近海船,只见数人站在岸边,其中两人有些面熟。

  文渊凝神细看,立时想起:「是「西天孔雀」卓善、「摩天迅羽」狄九苍,
这夥人果然是云霄派东宗的。」

  只听海风隐隐送来诸人的对谈,一个阴气森森的声音道:「劳动穆尊使亲来,
敝派至感荣幸,船上已设下酒宴,便请穆尊使移驾,略事休息如何?」说话之人
是个头发散乱的中年男子,瞇着一双眼睛,似乎用眼过度而损了双眼一般,颈中
挂着一串项炼,串着九个小小的骷髅人头,漆得黑沉沉地,形象极是诡异。

  文渊出发之前,曾听秦盼影、苗琼音、柳氏姊妹述说云霄东宗的人物,见了
这九头骷髅项炼,心中一凛:「若秦姑娘说得不错,这人当是云霄派东宗的第二
高手,叫做「九头鸟」司空霸的。那是仅次於程太昊的高手啊,那么这姓穆的身
分必定不凡。」

  但听一个高大老者说道:「多谢司空兄盛情。这位姑娘非比寻常,请司空兄
告知贵派弟子,切勿前去惊扰她。」司空霸阴阳怪气地笑道:「哈哈,哈哈,这
是当然!」

  那「摩天迅羽」狄九苍道:「这女子当真美到了极点?我倒想见识见识。穆
尊使,难道连给我们看上一眼也不成?」那姓穆老者说道:「一眼也不成。未到
夺香宴之期,老夫必须护着这位紫缘姑娘毫发无伤,若有什么闪失,老夫可担待
不起!」

  「紫缘!」这两个字震入文渊耳中,顿时又惊又喜,心中无数念头接连而至
:「难道紫缘在这艘船上?她不是被四非人所擒么?这……这老者姓穆,那并不
是四非人之一。这司空霸称他「尊使」,难不成是皇陵派的一名守陵使?紫缘…
…难道他们正要带紫缘上红石岛?」

  一时之间,文渊脑中乱成一团,心跳犹如打鼓,岸上数人说些什么,更没再
听进耳去。他略一定神,心道:「现在他们都在岸上,不如趁机上船一窥究竟。」

  他听到说要请那姓穆的上船,生怕对方停泊不久便要出海,不及回客栈找慕
容修等前来,便决定自己上船去寻紫缘。

  他使开轻功,远远绕开,避开众人目光,从海岸上一处乱石嶙峋之处潜身下
海,凝住一口真气,慢慢游到了海船另一侧,探出头来,一手按住船身,借力运
劲一撑,身如飞箭般窜出海面,带起一片碎浪,轻轻巧巧地跃上了海船。一名水
手正在甲板上,见文渊突然出现,大吃一惊,正要呼叫,已被文渊随手点中了穴
道,一声不吭地软倒甲板。

  文渊不知船上是否尚有高手,丝毫不敢大意,放轻步伐,到了上舱门外,偷
偷窥视,只见十多名锦衣少女正在舱中设宴。他游目观望,不见紫缘踪影,正欲
往下舱寻探,忽听一阵脚步声,云霄东宗诸人和那穆姓老者已从另一边上了船来。

  文渊心道:「那狄九苍和卓善武功甚是了得,其他人的功夫还不明就里,可
不能轻举妄动。」当下沉气凝息,静静听着众人走进了上舱,分别就座,客套了
一番。接着丝竹悠扬,锦衣少女各奏缓乐,却不见狄九苍在舱中。

  文渊听舱内奏起乐来,便放轻脚步,悄悄走开,欲往底舱一探。忽听一声呼
喝,船身跟着微微一动,已然收了铁锚。文渊藏在暗处,随意朝船头望去,只见
狄九苍手中提着铁锚锁链,显是以一人之力,将数十斤的铁锚给拔了上来。文渊
心下暗道:「这人臂力当真不小,内劲可也十分雄厚。这等刚猛功夫,与呼延姑
娘她们的灵动武功各有千秋。可是西宗除了呼延姑娘、秦姑娘之外,并无其他一
流好手,当真动起手来,只怕难敌这些东宗的好手。」

  他一瞥之下,正待转身离开,忽听狄九苍喝道:「什么人?」人随声至,呼
喝方出,一条手臂五指如钩,已朝文渊背心抓来,迅猛绝伦。文渊大惊,没想到
对方竟然察觉了自己所在,当下心思快如闪电地一动:「得立刻摆脱此人!」虽
感劲风逼来,却不回身,就地一滚,避了开去。

  狄九苍号称「摩天迅羽」,不仅是来自他一套「摩天鹰爪功」的出神入化,
同时也是因他目光锐利如鹰,眼力之佳,武林极其罕有。换做旁人,绝难发现藏
匿暗处的文渊,他却在文渊窥向船头时便即警觉,旋即出手狙击。

  他一见来者乃是文渊,呆了一呆,随即喝道:「好小子,原来是你!」双爪
一招「苍鹰掠野」,十指朝滚在甲板上的文渊直插下去。

  文渊让开一招,已趁隙凝聚内劲,见狄九苍这一招来势极猛,正中下怀,单
掌一撑,身如轻烟般飘然腾起,从他双臂之间窜上空中,登上舱顶,随即顺势跳
到了船舱的另一边去。狄九苍喝道:「小鬼,别想逃!」身形一纵,跟着飞跃上
了舱顶,居高临下,一望之下,却不见文渊身影,只有三个晕去的水手。

  这时舱中众人都已闻声而出。那司空霸道:「狄师弟,怎么了?」狄九苍朝
他说道:「有人偷偷摸上船来,便是那天帮呼延凤那群婆娘逃走的小子,叫什么
文渊的。」他本来不知文渊姓名,那还是他人探查得来的。

  那番僧「西天孔雀」卓善说道:「他到了哪里去?」狄九苍道:「定然还在
船上,我们得仔细搜上一搜。」说着跳到甲板上。才一落地,忽听船舱另一头「
扑通」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落下海去。

  卓善喝道:「小子休逃!」他的轻功造诣不及狄九苍,无暇纵跃过顶,直接
发力猛冲,从这头的舱门冲入,在另一头奔出,甲板上不见文渊踪影,海面泡沫
未消,显然文渊已潜入海中逃遁。

  狄九苍立即赶了过来,见了这情形,破口骂道:「臭小子,溜得真快!」卓
善一言不发,将众水手救醒。

  司空霸走了过来,笑道:「啊哈哈,随他溜罢!溜了也好,咱们便不必费心
捉他,是不是?反正他若要来夺香宴,总能抓到他。」转头向一名东宗弟子道:
「去底舱看看,瞧瞧那位紫缘姑娘是否安好?侧边的小船也去看看,别让那小子
做了手脚,让她也乘小船溜了。臭小子溜了不要紧,美人儿要是跑了,那就糟糕
之极!」那弟子躬身答应,退了下去。

  司空霸哈哈一笑,道:「开船,开船!别让那小子扫了咱们的兴头。穆尊使,
我们再回舱里喝酒,小弟还要敬你三杯啊,哈哈,哈哈!」

  狄九苍甚为恼怒,骂道:「从来没人能从我眼下逃过,要不是这小子躲入了
水里,非把他撕成两半不可。」骂了几句,也只得随众人回入舱中。

  众水手掌舵扯帆,海船缓缓驶离岸边。

  然而,文渊却没有当真跳下海去。他将甲板上一个大木桶震了个破洞,随手
塞入重物,掷下海去。海水灌入桶中,木桶便不浮起,直往下沉,他自己却藏身
在甲板上一个大木箱中。这一招却是随机应变,学了长陵地宫中小慕容藏起紫缘
避敌的方法。

  耳听众人离去,文渊掀开木箱而出,心中戒备之余,却更是喜悦,心道:「
紫缘在底舱,她果然在这里!」轻轻呼吸几下,尽力收敛狂喜之情,调匀内息,
暗想:「听司空霸这么说,船上还有一艘小舟。好在他们以为我不在船上了,那
么船虽出海,我仍可伺机跟紫缘乘小船逃离。」

  他生怕再被发现,不再探视上舱,迳自往底舱而去。他小心接近,见有两人
静立不动,守着舱门,心道:「不知这两人武功如何。」

  这时一个大浪掀起,船身微微一震,文渊心思极快,伸手偷偷把旁边靠墙摆
着的几根竹桿拨倒,似乎是被大浪震倒一般,啪啦啪啦散在甲板上。那两人惊闻
声响,侧身摆开架子,见只是竹桿落地,皱皱眉头,又站立不动。

  这么一来,文渊已瞧出两人专练外功,内功稀松平常,便不放在心上,倏地
窜将出来,双掌去势奇幻,随手两掌便将二人拍倒。正待开门潜入,忽然警觉:
「这两人何以听到些微声响,便如此如临大敌的拉开架势?瞧他们这模样,似乎
早担心有人会潜入这里来。」当下并不急着开门,暗想:「那司空霸说话甚是轻
松自在,难道他知道我还在船上,却故意说紫缘在这儿,好来个请君入甕?」

  正在他思虑之际,只听得微音铮然,舱中逸出几声琵琶絃声,极轻极微,有
若绵绵细雨洒於荷溏,泛出一圈一圈的涟漪,在碧绿的荷叶上点缀出粒粒珍珠。

  一听这琵琶声,文渊呆了一呆,一股欣喜若狂的冲动涌上心头:「紫缘,这
是紫缘才弹得出的琵琶声,她当真在里面!」一时之间,他更不惧怕有何埋伏,
就算知道对方有千千万万的阴谋诡计,也不能阻止他打开这扇门,手一推,舱门
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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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四十八)

  一望之下,并不见舱中有人,琵琶声却未停息。文渊轻轻走进,关上了舱门,
游目四顾,只见一个大铁箱摆在舱中侧边。

  这铁箱长宽都有八九尺,方方正正,可是偏偏一角底下用金条垫高了,便摆
得歪歪斜斜。箱子虽是铁铸,八个箱角却都包以黄金。箱子四面雕刻着花纹图案,
除了龙龟凤麟之类瑞兽,也有各式花鸟山水、人物景緻,工笔十分精细,当真刻
画入微。凡是鸟兽的眼睛,都镶着宝石美玉,有的是珍珠,有的是玛瑙,也有翡
翠、琉璃,璀璨生光,瑰丽夺目,整个箱子便是十分华贵珍奇的宝物。

  这铁箱并非密闭,在花样纹路之中,有许多镂空之处,阵阵琵琶声犹似风过
竹林,从蟠龙爪牙、凤凰羽翼之间流出,清幽绝俗,却又带着丝丝无奈,犹如仙
女的声声叹息。

  文渊呆了一呆,顿时愤怒异常,心道:「这些恶徒,难道将紫缘锁在这箱中?」

  他惊怒之余,双手抵在铁箱上,低声说道:「紫缘,你……你在这里面吗?」

  琵琶声倏然止歇,箱中一无声响,全然没有回应。文渊大为焦急,用力撼动
铁箱,低声叫道:「紫缘,紫缘!你回答我啊,是你么?是不是你?」

  花纹空隙之间,现出了一只清澈的眼眸,柔和的目光投在文渊脸上,犹如一
泓秋水。文渊和那眼光一接触,心神大震,双手手指紧紧抓住箱上镂空,身子紧
挨着铁箱,只盼全身都贴在箱上,与箱内之人近得一分是一分,心中惊喜之极,
忍不住叫道:「紫缘,真的是你!」知道日夜牵挂的紫缘便在身前数寸,文渊亢
奋得一颗心几要从胸腔中蹦了出来,一时忘却身在险境,失声呼叫。

  紫缘仍不说话,目光盈盈,却充塞着欢喜激动之情,一闪泪珠夺眶而出。文
渊用力一震铁箱,觉那铁箱沉重牢固,单凭一己掌力难以破坏,当下轻声问道:
「紫缘,你觉得怎么样?他们……他们有没有伤害你?」缝隙之间,只见紫缘的
眼睛左右微晃,似乎轻轻摇了摇头,眼中孕满眷恋之情,似乎在说:「我们又能
重见,之前的苦难,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文渊突然发觉,始终没听到紫缘说一句话,心中一急,轻声问道:「紫缘,
你不能说话么?如果是,你弹一声琵琶。」只听箱中略一寂静,随即轻轻一声琵
琶絃响。文渊心道:「莫非那些人点了她的哑穴?」他细细查看,想先放出紫缘,
为她解穴,却不见铁箱上有任何可开启处。一抬头,只见铁箱一角上金光灿烂,
心中灵光一闪,伸手去掀。一掀之下,虽然毫无动静,但是手上却摸到了黄金角
上有个缺孔,仔细一看,似乎是个钥匙孔。

  文渊绕着铁箱检查一遍,八个黄金角上都有孔洞,心中已然有个大概,向紫
缘问道:「紫缘,等会儿我问你话,你便拨絃回答,是的话拨一下,不是就拨两
下。」琵琶声响了一响。文渊道:「这铁箱的六面是可以解开来的,是么?」又
是一声琵琶声传出。

  文渊沉吟道:「这么说,若要让你出来,必须开启其中一面,那也得要有四
个角的钥匙才行。」顿了一顿,又道:「紫缘,你在箱子里,有没有什么危险?
觉得难受么?」紫缘轻轻弹了两下琵琶。文渊拍了拍头,心道:「她是不肯让我
担心的,就算会,现下又怎会承认?」

  忽听舱外脚步声动,有人来到。文渊大惊,见紫缘的眼神也是忧急万状,当
下心想:「先避上一避。」正待觅地藏身,突然一转念:「避他什么?

  这群恶徒将紫缘困锁於此,这算什么手段?他们故意让我前来底舱,早知道
我在这里,又何必躲?对付这群小人,又岂能示弱?当然不能!」想到此处,文
渊心中一股怒意直冲胸臆,反而走上一步,站在铁箱之前,双目紧紧盯着舱门。

  只见舱门打开,现出数个人影,九头鸟司空霸、摩天迅羽狄九苍、西天孔雀
卓善之外,另有那穆姓老者、东宗数名弟子。文渊所料丝毫不错,司空霸确实是
故意引诱文渊来此,可是司空霸等人却颇感意外。他们只道文渊必会躲藏起来,
伺机行事,没想到他孤身一人,居然不闪不避,便是站在众人之前。

  司空霸微微一愕,随即满脸微笑,道:「你就是文渊?」文渊道:「正是在
下。」司空霸摸了摸下巴,笑道:「好小子,有胆识。你潜上船来,想必是意图
带走这位紫缘姑娘了。」文渊沉住气,道:「想来阁下不会答应,是不是?」

  司空霸笑道:「就算答应,也不成哪。你想带这紫缘走,可也得先放她出来。
不过嘛,这四非人的「不正宝箱」,我们大夥儿却是谁也开不了,你道是为什么?

  呵呵,咱们可没钥匙哪。」说着诡笑几声,道:「放在「不正宝箱」之中送
来夺香宴的娘们,一向都要脱得光溜溜的,嘿嘿,虽说夺香宴上总能看到,不过
听说这位紫缘妹妹美若天仙,我还真想先睹为快哪!若咱们有钥匙,不必你说,
也是非开不可哪!」

  文渊闻言一惊,转身朝花纹缝隙间望去,只见紫缘的眼光别了开去,身上是
否穿衣是看不出来,但是这眼光一移,大有羞赧之意,已知司空霸所言不错。只
听司空霸笑道:「小兄弟,你也不必这么急色,照着这点缝看也过瘾么?哈哈、
哈哈!」

  忽见文渊身不转、头不回,身子陡然倒弹而来,恍如一溜飞烟,瞬息间已晃
至司空霸身前三尺,反手便是一掌,掌力深沉蕴藉,来势极险,一招间已笼罩司
空霸上盘三路。司空霸没料到他突如其来地发难,惊愕之余,反应却也奇快,双
掌翻飞,掌法之中又含爪法,灵敏刁钻,呼呼呼连抓三下,虚势带开文渊掌力,
反抓文渊手腕脉门。

  文渊恨对方对紫缘不敬,这一下骤然发招,实已发挥了「风雷引」曲意的极
致,不料司空霸武功也是非同小可,立即以厉害招数回敬,心中一凛,缩臂闪开,
暗道:「这一抓功力可深!此人是个劲敌,轻忽不得。」已然回身相对,掌游身
际,忽尔双掌一分,潇洒流畅已极,将一曲「平沙落雁」的要旨融入了掌法之中。

  这「平沙落雁」在常见於外家功夫,却也是一首悠扬的琴曲。文渊将其精义
渗入掌法,便如雁阵横空,辽阔而轻翔,掌力时隐时现,比拟雁鸣,无论司空霸
如何眼观四路,都难以摸清来路。

  司空霸瞧出文渊招数精妙,暗暗骇异,心道:「小鬼头所使的武功从未见过,
是什么功夫?以这一掌的灵动而论,与本派西宗的武功有异曲同工之妙,却更胜
一筹。」但他身负云霄派东宗绝学,云霄派武功拟鸟而创,文渊掌法虽妙,却显
然跟西宗武功大有可印证之处,司空霸倒也不惧,猛然一声怪叫,跳了起来,一
跃便到了文渊头上,头下脚上,双掌合拢下劈,有若千斤巨斧重劈,一股凌厉劲
风随之划破空际而下。

  原来司空霸看出文渊招式奥妙,内劲却是不及自己,当下施展云霄派最拿手
的绝顶轻功,强行突围,紧跟着恃强欺弱,单凭内力猛攻文渊。云霄东宗的武功
注重内息,初练平平无奇,然而越练越是威力无穷。「九头鸟」司空霸是程太昊
的师兄,这一击汇聚了他三十多年的功力,威力奇大,这一招广被数尺,逼得四
下狂风飙颺. 便在同时,狄九苍已闪至文渊背后,鹰爪分攻文渊左右。卓善丹田
狂催内劲,左手指头结成手印,正面拍向文渊,这「明王大手印」糅合了密宗、
云霄派两门内功,劲道雄猛浑厚,声势浩瀚。霎时间,文渊已陷身云霄派三名高
手夹击之中。三人内劲激荡,犹如一个牢笼困锁文渊身周,要他躲无可躲。

  三人猛招临门,文渊口中忽然胡乱呼叫,脚下步履颠踬,身子歪歪斜斜,似
乎被这三道厉劲逼得立足不定。狄九苍、卓善大喜,均想:「这一招下来,定能
毙了你这小子!」司空霸却脸色一变,两掌分向左右,作展翼之形,头一昂,下
坠之势顿时转为滑翔,从文渊顶上一掠而过,飘开二丈有余。

  才一着地,便听身后「砰」「磅」两声,卓善、狄九苍两人已莫名其妙地摔
倒在地,狼狈不堪。文渊脚步跌跌撞撞,犹如醉酒酩酊,看来也是随时要倒,但
是左一晃、右一摆,总是将倒未倒。

  那穆姓老者,自是皇陵派祖陵守陵使穆言鼎了。他一直冷眼旁观,见到文渊
在危急万分的当口突然反客为主,不禁一凛,眼见文渊动作古怪,先是在卓善手
印未至前矮身出脚,将他绊倒,继而回身挥手,拉住狄九苍脚踝,使他仰天摔一
大交,自己却因身形放低,两人的手上招数全然未及奏效。只司空霸眼光老到,
瞧出文渊架势有异,先行避开,没如狄九苍、卓善一般出丑。

  狄九苍羞怒交迸,待要起身再战,下半身却已无法动弹,原来文渊一抓住他
的脚踝时,已封了他的半身穴道。卓善一跃而起,骂道:「贼小鬼!」

  待要再攻,司空霸却大声喝道:「师弟退开,这小子你们应付不来。」

  穆言鼎走上前去,沉声道:「文渊,这套「酒狂」功夫,也是文武七絃琴中
化出来的么?」

  文渊微微一惊,收势站定,道:「不错,原来前辈也懂得琴曲。」穆言鼎道
:「魏晋阮藉叹道之不行,酗酒佯狂,托兴而做此曲。老夫沉浸琴道数十年,如
何不知?除此「酒狂」一曲,再无其他琴曲能合你这套武功之形意。」文渊被他
识破所使功夫,甚为吃惊,微一定神,道:「前辈深通琴理,晚辈佩服。」

  旁人见到文渊的动作模样,只道他使的是醉八仙一类功夫,却不知文渊是取
意於竹林七贤之一的阮藉所作「酒狂」琴曲,意境大相迳庭。穆言鼎已听说过文
渊以琴曲领悟武功,自己又曾尝试参悟文武七絃琴,虽未成功,但却仍然看出了
文渊的武功路道。只听他说道:「司空兄,诸位请先离开,让老夫拾夺此人。老
夫待会儿施展的功夫不分敌我,只怕对各位不妥。」

  司空霸见穆言鼎一语道破文渊的功夫,心中大为惊佩,心道:「这老傢伙倒
真有本事,我没瞧出,倒给你看出来了。你有本事,就让你对付这小子也无不可。」

  当下一拱手,笑道:「穆尊使的「五音弹指」,咱们确实不敢领教,便请穆
尊使大展神威罢。只是别震伤了那位美人儿,那咱们可承担不起哪!」当下卓善
解了狄九苍的穴道,云霄派众人纷纷退出舱外,只余穆言鼎和文渊二人对立着。

  文渊见穆言鼎气势沉稳,早知他不易对付,朝「不正宝箱」一望,心道:「
就算打发了这人,那司空霸还会上来缠斗。刚才对付狄九苍、卓善只是一时取巧,
要是他们各出真功夫,一涌而上,无论如何难以对付。如今只有斗得一个算一个,
先收拾这姓穆的。」当下内息流转,九转玄功运行奇经八脉,凝神以对。

  穆言鼎双手负在背后,默默不语,身形不动,突然「铿铿铿铿」一串金属碰
撞之声响起,节奏繁密,高亢响亮之极。此声一起,文渊忽感内息翻腾不已,心
脏剧烈跳动,全身为之震动。

  文渊大骇,却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只听得一下金属节奏,便感心惊肉跳,
难受得皮肤如要四分五裂,体内似有无数个大浪沖激,又宛如千百把刀剑在身体
里乱切乱削。文渊提起神功抗拒,仍觉脑中一片混乱,剧痛欲裂,烦躁莫名,心
道:「这是什么声音?从那儿来的?是……是这姓穆的弄出来的?」一望穆言鼎,
见他双手仍负在身后,心中陡然雪亮:「这老鬼身后有古怪!」这时他神智失控,
似乎随时都要被怪声激得发疯,咬牙忍耐,脚下一点,朝穆言鼎奔去,一掌拍出。

  穆言鼎退了一步,先避其锋,突然「铿铿锵锵」金属之声连番交响,双手成
拳自身后挥出,到了文渊身前,两个拇指突然在其余八指前划过,异声大响,犹
如兵刃交锋之巨响,一瞬之间,十根指头一齐弹出,跟着而来的是十道锋锐如剑
的犀利真气。

  金铁之声威势大增,文渊陡觉耳膜痛楚不堪,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
刷,十声轻响过去,每一道指力都弹在文渊胸膛,文渊竟然一击也没有闪过,身
子彷彿被穿了十个孔洞,顿时内劲崩散,向后连跌几步,一交坐倒在地,「哇」
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胸前衣衫染得血红。

  文渊一招间便已负伤,神智迷糊之际,一抬头,看清穆言鼎双手,十根指头
上都有一枚铁指环,心中立时明白:「是了,那是他指上指环互相碰撞的声音。
他内力比我深厚得多,音律又是急促险峻,所以我没能及时提防。」

  他略一调理真气,在穆言鼎「五音弹指」威力之下,虽是气血腾涌,内伤不
轻,但仍运使残力站起,心道:「要是我倒在这儿,如何能救出紫缘?这老儿的
招数道理既然明白了,总有破解之道。」

  想到紫缘,他突然猛地一惊,回身往铁箱奔去,贴着铁箱叫道:「紫缘,紫
缘,你没事吗?」他想起穆言鼎指音之强,深恐紫缘禁受不起震荡,伤了身体,
竟不理眼前强敌,只是怕紫缘因此受了损害。

  但是铁箱之中一无回应,更无琵琶声响,往缝隙中望去,也没有紫缘的眼光
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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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四十九)

  文渊不闻紫缘回应,心中正自着急,忽听穆言鼎道:「老夫这路功夫,在紫
缘姑娘眼中不值一哂,决计伤她不得,只不过紫缘姑娘音律虽精,却无武功,被
老夫内劲震昏是在所难免,然而也不会伤了身子。文渊,你不必无谓担忧,接招
罢!」只听金铁之声再次震荡,有如干戈交锋,雷火迸动,文渊身子一震,急运
内劲抵禦,转过身来。

  甫一交手便已吃了大亏,文渊不敢分神,潜运玄功,正意图与「五音弹指」
雷霆万钧般的音调相抗,忽然转念一想:「单运内功抵抗,不过重蹈覆辙罢了。
这功夫的厉害在铁环交撞的声音,破解之道,自当在此。」

  穆言鼎这一路「五音弹指」之所以威力惊人,并不只在於声响所贯注的内劲,
而是其韵律突兀,每一声都有如一柄利刃,硬生生阻断闻声者脉络中气血运行,
发挥到极致之时,能彻底扰乱对方心跳肌动、手足呼吸,人身一切节奏尽皆失常,
唯有束手待毙的份。

  文渊深明音韵,明瞭音乐旋律的奥妙,足以影响人的心情、思虑、举止,这
时面临穆言鼎的「五音弹指」,虽然受创,脑海间却已闪过应对之道,当即抽身
急退,奔至底舱后门,一掌将门震开,窜了出去。

  穆言鼎喝道:「哪里走?」内劲一提,身法快如流星箭矢,猛追至文渊身后,
右手五指一握一放,连串铛铛声响,五道指力激弹而出。文渊脚下一点,身形飘
然拔起,上了甲板,穆言鼎这五指弹了个空。文渊随即自后门奔进上舱。想来司
空霸等都还在底舱前门等候,舱中只有数名锦衣女子,见到文渊闯进,纷纷惊呼
后退。

  文渊不加理会,身形绕转,双手连出,在一席酒菜前站定时,手中已取了四
个青瓷茶杯,和桌上原有的三个放在一起,一列排开,又将杯中茶水一杯杯倒在
地上,接着拿起一个茶壶。

  便在这时,只听铿铿声响,穆言鼎已追了上来,却见文渊坐在席上,正好整
以暇地持壶倒茶,倒了一杯,又倒一杯,竟对穆言鼎的来到置之不理。

  穆言鼎微微一愕,疑心大起,并不贸然进攻,道:「你做什么?」文渊这时
已倒完了七杯茶,放下茶壶,笑道:「穆前辈神功惊人,晚辈需得略施佈置,否
则可承受不起。穆前辈,请再出招罢!」

  这时司空霸、狄九苍等听得异声,都已自前门奔进,顿成前后夹击之势,见
文渊悠然坐席,都觉诧异。穆言鼎不知他杯中有何玄机,并不急於躁进,道:「
好,你便站起来,再接老夫几招。」文渊微微一笑,右手拿起一双筷子,站了起
来,道:「请!」

  穆言鼎见他持筷在手,心道:「这小子不知玩什么花招。」十指一错,五音
弹指再起犀利之声,宛若千军万马动地而来。

  司空霸等怕受波及,正待退出,忽听「叮、噹、锵、啷」几下轻响,文渊两
手各拿着一根筷子,接连在茶杯上敲了几下。这声音凑在铁指环撞击的声浪之中,
悦耳动听,大大削减了犹如刀枪剑戟的杀伐之声,两种声音交织得天衣无缝,丝
丝入扣,原本伤人於无形的异声,此时竟是说不出的好听。

  穆言鼎吃了一惊,指法一乱,随即定神,食指参差交错,铁指环连环撞击,
铿铿锵锵,蕴含上乘内力,只震得席上碟碗叮叮乱响。单凭指力便有如此劲道,
也可见穆言鼎的内家功力确然非同小可。文渊平心静气,两根筷子在七个茶杯之
间轻快飞舞,回旋敲击,每一声都落准了铁指环的震撼余势,巧妙跌宕,举重若
轻,把一阵威猛凌厉的声响都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这双筷子是木头所造,敲在瓷杯上柔润清澈。妙的是七个茶杯敲上去,声音
高低各有不同,有如古琴七絃,文渊信手敲击,任意为之,那寻常不过筷子茶杯,
便无端生出了五音十二律。与穆言鼎十指之间的激荡巨响相较,声势自是远远不
如,但却胜在清越雅致,水穷之处,又见云起,连绵不绝於耳,木箸瓷杯,似在
穆言鼎的金铁声浪中镶进了颗颗明珠,大见平和,听得人心旷神怡,哪里还有五
音弹指的威猛之势?

  这么一来,情势顿时一变。文渊挥箸击杯,悠闲自在,穆言鼎却神情严肃,
额上汗水一滴一滴流下,指上厉声虽重重加响,却显然无法再以此伤得文渊。司
空霸暗暗惊异,心道:「这小子确实不简单,看来穆老头未必能稳胜。」

  论真实武功,文渊虽悟得文武七絃琴中的妙谛,毕竟尚不如穆言鼎数十年的
深厚内功。但是此时音律相斗,穆言鼎便不及文渊了。这七个茶杯中,文渊各注
入不同深浅的茶水,敲击起来,声音便有高下之分。他幼年初学音律时尚未买琴,
吃饭时便用筷子敲击杯碗为乐,久而久之,琢磨出了这套本领。只是他从未想到,
竟有把这种技术用在武功上的一天。这时他精晓乐律,敲击手法更是得心应手,
木筷上蕴含玄功,一敲之下传送出去,也能牵动穆言鼎内息血气,以巧取胜,逐
渐反客为主。

  穆言鼎每一次指环相交,都运上了极大内力,手指略感酸麻,却不见文渊有
何不妥,自己反而渐受文渊敲杯之声的曲调影响,难以继续维持强悍的声波。他
越斗越是疲乏,心中越是震恐:「那日紫缘姑娘指点了我弹琴的道理,我由此在
琴学中学得更高妙的体悟,「五音弹指」的功力更精了一层,怎会斗不过这文渊?
他内功大不如我,为什么能抵挡得住?没有道理,没有道理!」

  文渊见穆言鼎手上劲力加重,双眼佈满了血丝,知道他已支持不久,心道:
「看来不出一盏茶功夫,这「五音弹指」便能破了。」便在此时,忽然胸口真气
微浊,筷子上真力使得不足,险些失却优势,连忙再提内力,稳住旋律,心下暗
暗吃惊:「不好,方才中了他的猛招,看来的确伤得不轻,内力恐怕后继乏力。
难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我竟不足以支撑到击败他为止?」

  就在他迟疑的一瞬间,穆言鼎骤然大喝一声,双掌合握,十指聚会,铁指环
震出惊天动地般一声霹雳大响,混合了这一喝之势,猱身直上,抱拳向文渊击来,
功力雄劲绝顶。这一击是穆言鼎豁尽所能的猛招,他察觉音律再也胜不过文渊,
震骇沮丧之余,忽然感到文渊所奏音韵略一失稳,随即闪过一个念头:「要击败
这小子,只有这个机会!」抓紧时机,使出这招玉石俱焚的「黄锺毁弃」,双手
贯注毕生功力一握,十枚铁指环在爆出惊人巨震后,同时断裂破碎,拳风声威狂
卷数丈,直压文渊中宫。

  这一响震得众人耳膜剧痛欲裂,司空霸脸色一变,便要仓皇退出,只到半途,
忽然脚下不稳,跌倒在地,狄九苍、卓善及其余诸人同样跌跌撞撞地倒了下去。

  文渊势当正面迎击,猛觉呼吸不畅,已然猛招临门,大惊之下,心中只有一
个想法:「要救紫缘,就不能输!」念头刚起,拳力以至,再无闪躲余地。

  就在这一刹那间,文渊右手木筷轻敲,一个茶杯平飞而出,直撞穆言鼎双拳,
杯上附着九转玄功内劲,竟没洒出一滴茶水。穆言鼎冲势不止,双目圆睁,长啸
一声,抱拳的十指向外猛弹,指力彷彿一阵炮弹,「砰啷」一阵声响,茶杯在半
途已震成无数碎瓷,混着一波茶水反激回来。

  文渊听着这些声响,经脉中一阵混乱,真气激荡难以自制,顿时更惊:「我
的功力已达极尽了?怎么完全控制不住?」此时他无暇细想,双筷连挥,六个茶
杯连环飞出,分打穆言鼎上下各路,但是哗啦乒乓一阵,全被弹指内力震得支离
破碎,水花共瓷片飞散。

  文渊闻声,气路更是翻腾不已,双手一松,已拿不住筷子,感到穆言鼎指力
已无可挡,忽然一股真气自丹田急窜而上,流转全身,聚会双掌,随即遍体空乏
无力。

  此时「黄锺毁弃」功劲已到,第一道指力射在文渊身上,文渊猛觉经脉中一
股厉劲入侵,血脉一跳,似乎听得到声音。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一道道锋锐绝伦的指力击在身上,文渊感觉那声音更加清晰可闻,身体却也
如欲撕裂粉碎。

  霎时之间,文渊眼前一黑,耳中回转着无数声音,上船前小慕容的温言软语、
海浪的澎湃汹涌、铁指环交碰、木筷击杯、穆言鼎的暴喝、司空霸等人倒地的声
响、茶杯破碎、水花飞散、乃至於自身受到真气重击时,体内经脉骨骼、内脏肌
肉的反应,各种声响接踵而来,萦绕耳际,有的好听,有的难听,却又不得不听,
挥之不去。

  文渊脑中天旋地转,不知该听哪一声才是。忽然,耳边响起了一声琵琶的絃
声,那是世上独一无二,唯有紫缘才能奏出,天籁一般的声音。文渊听得一声,
诸般声响顿时消失在耳边,再听得一声,双手不自觉地微微举起,又听得一声,
文渊陡觉神清气爽,感到了血脉运行的节奏,掌握了真气纵控的韵律,心中大畅,
双手任意一拨一挥,空际响起一阵铮然琴声。

  他猛然一惊:「我并没当真弹琴啊,哪来的琴声?」陡然心神苏醒,睁开眼
来一看,穆言鼎卧在地上,静静地一动也不动,双手满是鲜血,十根指头血肉糢
糊。再一转头,司空霸、狄九苍、卓善等人都晕倒在地,无一稍加动弹。文渊诧
异莫名,望着穆言鼎,心道:「怎么他们全都倒下了?司空霸他们是被这姓穆的
所震昏,但是……怎么他也倒了?」

  他错愕之余,一提内劲,一道气息悠然流动,通体舒畅,如沐甘露,竟无丝
毫损伤,反而更感精神奕奕,身轻体健,宛如脱胎换骨。

  文渊低头望着双手,忽然豁然领悟,他又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印证了「文武七
絃琴」中的武功。

  虽然文渊早已知晓藉「文武七絃琴」修练内功的诀窍,但是那也只是助他进
展,学是学了,却尚未运用得当。他生性自在,由文武七絃琴领悟到的外功多於
内功,剑法、掌法、轻功都已掌握了极尽精微的要旨,但是对内功始终领会有限,
尚未真正学以致用。

  内功可说是武学进境的锁钥,文渊未得人指点,虽然自行从文武七絃琴中悟
出许多奥妙,却碍於见识修为,在内功上未能触发机杼。与穆言鼎这一战,却令
他第一次体验了音律与内力的结合。穆言鼎的「五音弹指」,与文武七絃琴的路
道虽然不合,但连番内劲交锋之下,文渊已亲身经历了一次音韵与武功的交流,
顿有视野大开之感。

  四季交替,日月运行,乃至天地万物,莫不有其规律,人也不例外。文渊所
体会到的,正是纵控人身呼吸吐纳、筋骨脉络诸般规律的妙法。这比之他利用文
武七絃琴的絃来激荡内力,以求进益,自然是更高了一层的境界。

  这一场生死交叠的决斗,文渊在最后关头本能地反击,洞悉穆言鼎指力的节
奏,从双掌反推而出,巨力去而复返,震碎了穆言鼎双掌骨骼,也定下了胜败之
数。文渊虽受伤在先,但还不算如何严重,穆言鼎却受到无与伦比的重创,若非
他内功根基雄厚,早已被自己「黄锺毁弃」的猛招震裂全身骨骼了。

  文渊四下回望,见船上人人昏晕,心道:「这些人该当如何处置?这位穆前
辈对紫缘似乎颇为敬重,且先不伤他性命。」一念及紫缘,又即想起:「刚才听
到了紫缘的琵琶声,到底是真的,还是幻觉?」一时之间,自己竟也无法分辨。

  一沉吟,将司空霸等人一一点了穴道,以免他们醒来,又生麻烦,接着便走
出舱外,想到底舱看看紫缘是否真的醒了。

  走到了甲板,只见几个水手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也是给穆言鼎震昏了的,
想是他急於求胜,全没考虑到船上许多人功力不逮。他随意一望,忽然见到一艘
四帆大船从南边缓缓驶近,第一张帆上绣着一个大大的「非」字,第二张帆上也
绣着一个「非」字,第三张帆上绣的又是一个「非」字,最后第四张帆上,仍然
绣了个「非」字。

  这等明目张胆,武林中任谁见了也知道是什么人的座船。文渊呼了一口气,
心道:「一难方去,一难又来,看来他们是往这船来的。」略一思索,立刻奔下
底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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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五十)

  到了底舱,不见有何动静,不正宝箱中一无声息。文渊奔到箱边,轻轻拍了
几下箱子,叫道:「紫缘,紫缘!」叫了几下,不闻琵琶声回应,心道:「果然
是幻觉,紫缘还没有清醒。」

  这时一阵哨声自海上传来,极为刮耳。文渊一听,便知是四非人的哨音,心
道:「且应付他们一下。」当下冲到上舱之中,在狄九苍衣袋中一探,摸到了十
几两碎银,随手丢在一旁,再一探司空霸的怀里,搜到一根管状的物事,拿出来
一看,却是根黑色短笛,上面刻着一圈又一圈的羽形花纹。文渊心道:「多半是
这个了。」将短笛放到唇边轻轻一吹,笛中飞出一阵夜枭鸣叫般的怪声。

  当下文渊快步出舱,藏身甲板暗处,短笛就口,使劲一吹。他刚刚悟出人身
规律与武功之间的秘要,此时吹笛,自然而然地用上了,笛声顿时如禽鸟大唳,
穿风越浪而出,一波接着一波,少了一股尖锐之意,却显得更为开阔浩瀚,震动
四方。

  文渊本想学着东宗诸人所发声响来矇混过去,以免对方不闻回应,前来探查,
没想到用力一吹短笛,却和轻轻一吹大有变化,不禁心下惴惴,不知能否骗得过
去。

  却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隔海传来,道:「可是程掌门到了?四非人在此问候。」

  听那声音,正是四非人中排行第二的云非常。他听到文渊的哨声,暗暗吃了
一惊,心道:「司空霸功夫虽强,哨声中无此内劲,必是程太昊亲自到了。」当
下出声叫唤,却不闻船上有人回应。

  云非常等了一阵,见云霄派的船上全无动静,暗暗咒骂,道:「这程太昊架
子好大,居然不理老夫!」旁边一个轻轻淡淡的声音笑道:「人家是一派掌门,
不理你也不打紧啊,要是他不理老大,那才说不过去呢,是不是?」这人是个女
子,却是四非人之末的莫非是。云非常骂道:「刚才这程太昊还不在船上,什么
时候过来了?难道他听到咱们把那紫缘交给穆老鬼运送,就巴巴的跑上船去先偷
尝了?我可不让他占先!」莫非是格格笑道:「老二,你也太紧张啦。八柄钥匙
都在我们这儿,你怕什么啊?程太昊胆子再大,又怎敢硬毁不正宝箱,招惹我们
老大?」

  那边文渊没听到四非人船上再传出哨声,也并未再加驶近,心道:「总算是
平安无事。」探头张望,见四非人的船虽不逼近,也不远去,不近不远地跟着,
一同往东而去,当下走回底舱,心里暗想:「看来他们都是要往红石岛赴夺香宴
的。如果我掉头回航,必定给他们发觉。但此时不走,又如何救出紫缘?」随手
一推箱子,一动也不动,看来不下三四百斤,加上紫缘也在箱中,单凭文渊自己,
实在难以搬动。何况就算搬得动,也不能踏着大海离开,终归是要乘船的。

  他正在大伤脑筋,忽听上头传来几声咳嗽,声音甚是衰弱。文渊听是穆言鼎
的声音,走到上舱一看,见他坐在地上,神情萎顿,银白的长髯沾了点点斑斑的
鲜血。

  穆言鼎见文渊来到,点了点头,低声道:「佩服,佩服。文武七絃琴蕴藏的
武功,老夫亲身领教了。」他说话虽然连贯,却是全无中气,虚弱之极,似乎随
时都要断气。

  文渊望见他双手十指皆受重创,心中颇感不忍,躬身道:「晚辈身不由主,
伤了前辈,日后自当陪罪,这时却是不行。」穆言鼎道:「你是来救紫缘姑娘的,
现下自然是与本派为敌,何须陪罪?你若有本事从老夫身上夺去钥匙,那是你的
本事,老夫……心服口服。」说到这里,手按胸膛,身子微颤,一丝鲜血从嘴角
溢出。

  文渊听到「钥匙」两字,心神大震:「那司空霸说,钥匙都在四非人手上,
但……难道,他竟然有那箱子的钥匙?」眼望穆言鼎,见他眼中殊无敌意,反而
带着些微催促,心中恍然大悟:「他并不希望紫缘被送到夺香宴上。」

  穆言鼎见他神色变化,知道他已然了解,有气没力地一笑,伸手入怀,取出
一串钥匙,道:「老夫身在皇陵派,决不倒向外人。这串钥匙……乃是……乃是
你自己取得,并非老夫不战而屈。」文渊点点头,轻轻接过,心道:「你想放紫
缘,却不肯背叛皇陵派,我自然不会再为难你。」看着手中钥匙,心中忽感歉疚,
低声道:「穆前辈,晚辈日后定当延请良医,治好前辈的指伤。」穆言鼎微微一
笑,道:「老夫的朋友中,也有一位精於医道的,你不必费心。」闭起双眼,慢
慢端坐运功,调理内伤,不再说话。

  文渊一揖退出,奔回底舱,在箱子边拿出钥匙一看,共有四把钥匙。这钥匙
本来只有两把,是龙驭清自唐非道的尸身上搜得。当日唐非道被小慕容用计杀死
於长陵地宫,事后龙驭清在他身上搜出两把钥匙,虽不知用途,但仍命人印下了
模子,将唐非道尸体和钥匙一并交给四非人剩下的三人,私下又用模子铸出了两
把钥匙。

  后来龙驭清见到四非人的「不正宝箱」,知道这箱子不仅牢固,且与四非人
的一门诡异武功相关,心道:「日后若与寇非天翻脸,需防他以此箱暗算,最好
能先行破解。」於是命一名长於机关的手下暗中观察不正宝箱的黄金角,配合原
先唐非道的两把钥匙,又造出了两把,这四把钥匙可以开启不正宝箱的一个面。

  这次夺香宴,四非人故佈疑阵,不亲自带着紫缘,却交给皇陵派和云霄东宗
诸人押送,龙驭清派穆言鼎送紫缘出海时,将这四把钥匙交给穆言鼎,原是要他
有机会时偷偷带回紫缘,以继续逼问文武七絃琴的奥妙。但他绝未料到,穆言鼎
竟会败在文渊手上,更把钥匙交给了文渊。

  文渊将钥匙一把一把往黄金角上试着插入,接连试了两个角,都没一把能够
开启,心中又是紧张,又是不安,暗暗安抚自己,呼了口气,低声道:「别急,
别急!」试到第三个角,连插三把钥匙,都徒劳无功,试到第四把,「喀」地一
声,应手而入,只因试得急了,手指在箱缘一撞,竟还擦破了皮,出了点血。

  文渊大喜,转动钥匙,「喀啦」一声,将一个黄金角的扣锁解开。接着喀啦、
喀啦,又解开了两个角。他心情激动,欣喜若狂,低声道:「紫缘,我又可以见
到你了,你又可以见到我了!」再将钥匙插向最后一个角,不料却无法插得进去。

  他呆了一呆,手上使力,钥匙却仍无法插进,显然钥匙不对。文渊心里一凉,
叫道:「那怎么会?」一掌拍在箱面上,铁箱嗡嗡而响。他懊丧之极,心中满是
失望沮丧,喃喃地道:「只差一个了,为什么就差这一个?」

  气恼之余,文渊拿起钥匙到眼前看了看,忽然一呆,叫道:「啊呀!」

  只见手指所夹那把钥匙白光闪闪,略带血迹,却是他第一把用来打开锁的钥
匙,当然没法子打开这一角。他略一发楞,随即哑然失笑,低声道:「糊涂鬼,
简直该打!」拿另一把钥匙一试,喀啦一声,黄金角开了。

  四角俱解,文渊抓住铁板边缘,用力向外一拉,铁板应声而开,里面出现的,
正是他日夜牵挂的一张脸蛋,静静地,似乎睡着了,那白皙而略透嫩红的脸蛋上
拂着几丝长发,令人惊艳的赤裸身体坐倚着箱板,身上凌乱地盖着一条璀璨斑斓
的锦缎,怀中抱着一具桐木琵琶,纤细却又柔润的手指轻轻搭在絃上,似乎这么
寂静不动,也有一阵浑然天成的妙韵流动。

  噹啷几声,钥匙落在地上,文渊将琵琶搬开,把她的身子轻轻抱出,身子忍
不住兴奋得微微颤抖,拍拍她的背,柔声道:「紫缘,紫缘!」

  受到他掌上真气激荡,那长长的睫毛动了一下,紫缘轻轻一声嘤咛,第一眼
睁开,忽然看见了最想看见的人。她惊喜极了,樱唇一张,却没发出声音。文渊
随即想起她被点了哑穴,伸手替她解了穴。

  紫缘身子轻轻一颤,脸上露出幸福而舒雅的微笑,轻声道:「我知道你会来,
被关在这里面后,我从没害怕过。他们再怎么对我,我都不怕,也没有当真伤了
我。」文渊心中情思洋溢,紧紧搂着她,轻声道:「你把我最担心,最想问的都
说啦。」紫缘微笑道:「因为我也担心你啊。」文渊笑道:「担心我什么?」紫
缘悄然垂首,轻声笑道:「怕你担心着我啊,所以我要你一见到我,就安了心。」

  文渊心中一热,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紫缘「嗯、嗯」几声,略见羞涩,
轻声道:「别……别这样啦。」文渊道:「怎么啦?」紫缘脸蛋透红,轻轻地说
道:「我们……我们先离开这里,有什么话再慢慢说嘛。」文渊拍拍后脑杓,笑
道:「我只是好想亲一亲你,没别的意思。不过也是不错,我们可还没脱离险地。」

  他轻轻放开紫缘,见到她赤裸的娇躯,一时有些头晕目眩,急忙撇开眼光,
道:「我去给你找件衣服,你先遮掩一下。」

  紫缘满脸晕红,害羞地点点头,将箱中那条锦缎拿来披在身上。她不是没给
文渊见过裸体,然而两人还没有当真好事成双,差着这么一点儿,感觉毕竟有所
不同,文渊看着固然魂不守舍,紫缘也是不胜娇羞,将那罗缎掩着自己胸口,也
是不得不然。

  文渊奔到上舱,见穆言鼎仍然运气打坐,脸上时而惨白,时而红润,此外所
有人都或仰或卧,无一转醒。除了众侍女身着锦衣,此外并无女装。他略一思索,
把倒在脚边的狄九苍衣裤脱了,拿在手里,再抱了一个锦衣女子回底舱,说道:
「紫缘,你先换上她的衣服,再给她穿上这套衣裤。」紫缘道:「我直接穿这一
套不成么?」文渊道:「这是男子衣衫,你穿不妥。」

  紫缘微笑道:「别的姑娘穿,难道就妥当了?」文渊拍了拍头,笑道:「其
实也不妥当,不过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说着退出舱外,让紫缘给她自己和那
侍女更衣。

  过的一会儿,听得紫缘隔门说道:「好啦。」文渊开门进来,见紫缘已换上
了一身锦衣,那侍女也整整齐齐地穿着狄九苍的衣物。文渊笑道:「这就行啦。」

  一撇眼间,看见那锦缎摆在一旁,绣功极细,顺手拿起来一看,一疋锦缎展
开来,上面绣的是黄莺绿柳。黄莺神态鲜活,绿柳低垂摇曳,色彩似乎不时变化,
但又显然一如原状。虽然锦缎上一切静止,却如同一幅真实美景呈现眼前。

  紫缘轻声道:「他们不给我穿衣服,只有穆老先生给我这个,还有琵琶。」

  文渊望着手中锦缎,沉吟不语。紫缘见他神情如此,心中暗觉奇怪。说道:
「怎么了吗?」文渊道:「你瞧,这景色是不是很眼熟?」

  紫缘身在箱中,光线幽暗,一直没有看清楚那锦缎的图案,这时听文渊一说,
低头细看,不禁一怔,道:「啊,这是西湖的景色,是「柳浪闻莺」啊。」

  柳浪闻莺,正是西湖十景之一。文渊本已怀疑,只是他在西湖附近居住时日
不长,不能肯定,听紫缘这么一说,顿时一惊,细看那极尽华丽的美锦,低声道
:「难道这是十景缎之一?可是,他们又怎么可能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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