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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宋王 【作者:尹三问】(8月7日更新至“ 终章 我的江山,如诗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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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二章 大言不惭

  从河东到麟州、再到绥州,这样远的路程,王中正只用了半个月。

  除了中书省传来的诏书,还有皇城司带来的官家密诏,让他火速赶到西北。王中正哪里敢怠慢,急忙叫了刘仁轨,带了两万人马便渡河前往西北。

  匆忙之间,以至于来不及征发足够的民夫。在西北崎岖之地,要保证八万大军的粮草,再加上一些未知的情况,按理说至少需要调动十万民夫。

  奈何事出紧急,王中正只调动了不过四万民夫便匆匆出发了,他对自己比较有信心,认为四万人应该已经足矣应付西北的情况。

  王中正很快就上岸了,折克行和种谔虽说都是忠于赵昭。可在秦王与官家没有撕破脸皮之前,他们都是大宋的臣子,岂能违抗皇帝的圣旨?在秦王没有另外的吩咐之前,他们只得笑脸相迎。

  同样是朝廷将领,哪怕王中正是个宦官,他们也十分尊敬。可是王中正却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以为自己是皇帝钦点之人,节制东路军,自然高高在上。故而折克行与种谔面前,高调异常,态度很不友善。

  折克行与种谔虽然满腹怨气,碍于王中正的身份,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忍气吞声,维持算不上太过融洽的关系。

  王中正背地里对刘仁轨嘀咕道:“看吧,一点都不错,西北的将领只知秦王,不知官家,简直是大逆不道!”

  “是是,要不禀明官家治他们的罪?”刘仁轨唯唯诺诺,是个擅长阿谀奉承之人。他知道王中正乃是官家的亲信,这样的人可不敢得罪,反而要多加巴结才是。

  “那不行,如今在打仗,正是用人的时候,哪能轻易动他们?何况他们虽然有异心,可并无不轨之行动。”王中正嗓音奸细,阴阳怪气道:“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留心观察,收集他们图谋不轨的证据。”

  “是,属下会留心的。”宋朝的武将没什么地位,在文臣面前抬不起头不假,可是在宦官面前,如此卑微的还真是少有。不得不说,刘仁轨真是个恬不知耻的奇葩!

  王中正道:“虽然目前不能治他们的罪,但是敲打一番还是很有必要的。”

  “是,得给他们当头棒喝,免得他们以为自己打了两场胜仗,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刘仁轨立即出声附和。

  次日一早,王中正便召集将领,宣布要加快速度,赶在十月半之前攻克盐州。如今已经是九月中的天气了,一个月的时间,攻克银州、夏州、石州等外围城池,然后在攻破西夏东部军事重镇盐州?

  可能吗?

  众人心中都难免质疑,觉得新来的这位王中官有些着急了。好高骛远,不切实际!

  折克行作为原来的东路军主将,劝说道:“王公,银州与夏州都是西夏重镇,不可操之过急,还是按部就班,稳扎稳打比较好。”

  “兵贵神速!”王中正不悦道:“如今已经是深秋,再过不久,西北的寒冬即将到来。到时候就不利于我军作战了,难不成要无功而返吗?

  再说了,如今西夏人主动退缩,前几日不是还有几个军寨望风而逃,主动投降吗?看来西夏人是吓破了胆,而我军气势如虹,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

  “乘胜追击是没错,只是一个月的时间,未免过于仓促!”种谔德高望重,他的话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

  可是王中正压根不当回事,反问道:“没试过怎么知道呢?种将军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畏惧西夏人啊?”

  “种某无所畏惧!”种谔顿时大怒,碍于王中正的身份,生生忍住,没有当场爆发。

  “既然无所畏惧,那就勇敢地冲向西夏人吧!”王中正阴阳怪气道:“这样吧,种将军进攻银州多日,就继续攻城吧,折将军负责扫清外围的西夏兵力,本将则直接率军进攻石州和夏州。

  本将希望,攻克夏州之日,种将军能够拿下银州?否则清涧城种家军可就是徒有虚名啊!”

  此话不可谓不恶毒,种谔顿时勃然大怒,愤愤道:“好,种某期待王公早日攻克夏州。”

  王中正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全然不在乎。

  折克行觉得,王中正有些大言不惭。就算种谔围困银州,阻击这边的援军,你能很快攻克夏州?0

  也不想,夏州可是昔年定难五州首府所在,是西夏龙兴之地,城池高大,守卫森严,焉能轻易攻克?

  一个月时间,好啊!到时候若攻不下城池,有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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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夏的情报传递虽然比不上宋军迅捷,却也能发挥一些作用。

  宋朝皇帝和秦王之间不合自然是知道的,近日梁乙埋又得知宋朝皇帝派了王中正前来助战。此前王中正在环庆路驻扎过,他也是有所了解的。

  不和睦的两派人在一起能通力合作,一起作战?梁乙埋不由冷笑。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如果可以利用,或许是东线战事的突破口。

  虽然已经坚壁清野,甚至做好了丧失黄河以南所有国土的最坏打算。可梁乙埋也担心,万一要是拖不死宋军可如何是好?已经派了梁河从萧关偷袭关中,可效果如何还不得知。(梁河被伏击,梁乙埋尚不知晓。)

  虽然这都是战略计策,国土也只是暂时放弃。只要宋军出现粮草不继,必然退兵,西夏便可趁势发起反攻。夺回国土,甚至可以将边界线往前推一段距离。

  可是兴庆府那边着实不安定,党项贵族们对自己这种退让行为很不满,认为他是沦丧国土,对他的抨击和指责十分严重。梁太后苦苦弹压,已经快要控制不住局面了。

  没办法,背后强大的舆论压力。使得梁乙埋不得不考虑,进行一定规模的反攻,振奋士气,同时也给党项贵族一个交代,稳定国内局势。

  韦州这边正在激战,刘昌祚的八万大军就在城下。能够守住城池已经算是不错了,想要反攻基本没什么可能。

  倒是东线,虽然有折克行与种谔这等名将。但是多了个王中正,一切变得混乱,乱中取胜大有机会。

  尤其是听说王中正意欲一个月内攻陷夏州和盐州,梁乙埋顿时觉得,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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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三章 轻敌冒进

  赵昭的密令传到绥州的时候,终究还是有些迟了,王中正已经出发了!

  折克行与种谔无可奈何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有秦王殿下一句话,他们做事就有底气了,不必畏首畏尾。不过他们也清楚,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与王中正闹僵。秦王体谅他们,他们也不能为秦王添麻烦。

  王中正太可恶,太嚣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可实际上呢?一个月的时间拿下夏州和盐州?开什么玩笑?

  现如今大言不惭,来日无法完成,自然有他好看!忍一时之气,来日有找回面子的时候。

  当然了,折克行也第一时间将消息禀报给秦王赵昭。他已经得知妹妹折文芯已经怀上了第二胎,若是生下个男孩,对折家而言,意义非凡。故而,府州折家必然是全心全意,效忠秦王的。

  种谔也心里有数,秦王对他们种家不薄,分外抬举。虽说东路军他只是副将,可侄子种师道却是西路军的统帅。

  像他们这样的军事世家,最在乎的便是传承,侄子能如此出色,如此受到器重,他们最为高兴。

  也正是因为,面对王中正的傲慢无礼,他才能极大克制,一再忍让。

  绥州的消息很快就送到了六盘山,情况和预想的一样,将领失和是必然的。只是没想到王中正的表现太出乎意料,原以为赵顼能派来插手之人,多少有几下子,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草包。

  赵顼是无人可用了?可是故意派了这么一个草包来捣乱?对于赵顼的眼光与做法,赵昭已经无力吐槽了。

  一个月之内攻克西夏在东方的两座军事重镇?开什么玩笑?

  如果他来能低调点,好好配合作战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对战事指手画脚,简直是自寻死路。

  赵昭冷冷一笑,一个月时间,你若是攻不下夏州,那话就由我来说了。不要怪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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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仁轨也有同样的担心,一个月的时间攻陷两座大城,未免有些太过儿戏了。若是战败,面子可就丢大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官家交代的任务,那可就麻烦了。于是乎。私下里也很委婉地劝说,希望王公公慎重。

  王中正却是浑然没有压力,他不觉得自己是大言不惭,而是信心十足。西夏如今这幅德行,大不如前,战场上接连溃败。望风而逃不知几许,还有不少西夏士兵公然直接投降。显然是实力不行,惧怕了宋军兵锋。

  这等情况下,自然要抢先立功了。自己是代表官家的,东路军的功劳绝对不能让折克行与种谔抢走。唯有漂亮的大胜仗,才能为官家赢得面子,唯有如此。才能够压住秦王的气势。

  这是官家特意交代的,也是此行最重要的任务,王中正牢记心中,并且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只是略微有些着急,他忽视了一点,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前提是战争必须获胜才行。

  就这样匆匆忙忙地上路了,王中正首先对夏州外围的石州发起了进攻。他原本的打算是五日之内破城的,可是意想不到的惊喜发生了。

  西夏守将只是略作抵抗之后,就望风而逃了。仓促之间。甚至来不及丢弃销毁相关的档案文书就走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王中正顿时惊喜不已,西夏人的逃跑给了他十足的信心。看吧,我说了,大宋威武,天兵一道。敌军不战自溃,果然不错吧?

  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可是有实打实的战功在了,还有谁敢说自己大言不惭?石州之战,就是最好的明证,直接打脸折克行和种谔。也算是给官家挣到了面子,王中正一时间沾沾自喜。

  接下来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他,宋军士兵竟然在石州守将遗留的文书中发现一封信。一封夏州守将索九思所写的信件,大概意思是夏州兵力不足,粮草不继,宋军一旦到达,必定坚守不住。

  索九思寻问石州将军,是合兵一处坚守夏州,还是都弃城而逃?王中正看到书信之后大喜过望,竟然是这样?

  夏州兵力不足,粮草不足?守将的信心如此的不坚定?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只要拿下了夏州,折克行和种谔还有什么话可说?想来他们肯定会羞愧而死的。即便是长安的那位秦王殿下,只怕也会坐立不安的,官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想到这里,王中正便觉得好笑,故而再也不犹豫,立即兵发夏州。

  还别说,一如既往的顺利,夏州城也不过抵抗了两三日,守将索九思就弃城而逃了。夏州可是昔年定难五州的首府,西夏国号就是由此而来的,是名副其实的龙兴之地。就如同应天府(宋州,赵匡胤登基之前在此为节度使)在大宋的地位一样。

  这可是重大的阶段性胜利,也是此番出兵以来最大的战功,足矣大书特书。即便来日青史之上,也会写到某年某月,王中正克夏州。这绝对是无上荣宠啊,一时间王中正得意忘形。

  立即派人给汴京的官家赵顼报喜,好让皇帝知道自己有多卖力,执行任务是何等出色。然后派人传令折克行和种谔,一方面是羞辱两人,故意炫耀一番。同时也是要两人加快速度,带兵前来支援。

  王中正已经选好了下一个进攻目标——盐州!

  刘仁轨道:“王公,我们还是稍等片刻,待折克行和种谔到来之后再出发。”

  “兵贵神速?等他们来都什么时候了?”王中正阴阳怪气地反问道:“眼下大军士气如虹,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想必盐州那边也不安稳,我们该一鼓作气,直接拿下城池!”

  王中正是有些得意忘形了,石州和夏州的胜利已经让他飘飘然了,认为自己是战神附身,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盐州肯定也会如同石州和夏州一样,只要大军到达,便会望风而逃,不战自溃的。他之所以要着急出发,实际上是怕折克行和种谔到来之后,分了他的战功。

  “可是我军携带的粮草并不多,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还是稍候片刻吧!”刘仁轨虽然是个阿谀奉承之辈,但好歹是个将领,对于这等快速行动心有不安,劝说道:“何况,西北天气逐渐转凉,冬衣尚未运来……”

  “粮草?西夏人不是给我们留下一万石粮草吗?”这也是王中正颇为得意之处,索九思仓皇逃走,连粮草都未来不得焚烧。正好给自己提供了军粮,虽然不充足,但足够支撑一段时间了。

  石州和夏州如此不堪一击,夏州又能坚持多久呢?再说了,折克行和种谔不是随后就到吗?至于棉衣,更不需要了,难不成暂时还能进行到寒冬时节?开什么玩笑,王公公出马,哪里用得着这么长时间?

  王中正二话不说,下令立即出兵。官大一级压死人,刘仁轨即便是觉得不妥,却也劝谏不得,只好跟着王公公一起,风风火火地杀向盐州。

  消息传到银州,折克行与种谔面面相觑。王中正竟然攻下了石州和夏州?开什么玩笑?可事实就是如此,因为石州和夏州相继陷落,银州成为一座孤城,孤立无援,故而也主动投诚了。

  种谔疑惑道:“怎么可能?石州城池不大,轻松攻克倒也不奇怪,只是这夏州,城池高达,西夏人素来重视,怎地他这么轻松就破城了?”

  折克行低声道:“种兄不觉得奇怪吗?”

  “是啊,太顺利了,夏州竟然只抵抗了三天?”种谔道:“索九思此人,我是有些了解的,有勇有谋,不是轻言放弃之人?何以会做逃兵呢?”

  折克行沉吟道:“种兄,很不正常啊,这会不会是个……”

  “西夏人不见得是望风而逃,或许可能是主动撤离的。”种谔沉吟片刻,忧虑道:“很有可能是个诱敌深入的陷阱啊!”

  两人仔细推敲,越发觉得可能是个陷阱,不由都惊出了一声冷汗!

  如果是个陷阱,意味着什么?西夏人肯定已经在盐州那边张好了口袋,等着宋军钻进去!王中正是个不知兵的草包,轻狂自大,两场胜利,他肯定已经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哪里还会犹豫,肯定好犹豫冲过去。

  事实上他已经这么干了,还命令他们二人随后跟上!

  折克行与种谔对望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的都是担忧。毫无疑问,王中正的轻敌将会断送他自己和那两万将士。不只是轻敌,粮草也没跟上,冬衣也没有携带。他们发现,王中正竟然只带了四万民夫,如此长的路途,道路又不好走,如何能保证数万大军的供应呢?

  毫无疑问,王中正肯定要完蛋了。

  折克行与种谔迅速将这一情况向秦王殿下禀报,至于汴京,王中正肯定有报捷的奏疏。先让官家高兴高兴,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乐极生悲。

  奏报之后,安定心神,两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一个问题——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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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四章 忠 效不能两全

  赵顼接到王中正的捷报,心情大好。

  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一片期望,连续拿下了几座大城池,这可是巨大功劳了。此番对西夏作战,无论取得多大的成功,王中正的功勋都是不可磨灭了,赵昭注定无法占尽风光。

  这就足够了,再加上适当的舆论引导,着重强调,王中正的功劳会盖过其他将领。那么自己,也就可以压住秦王的风头。

  如此一来,王中正也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西北,钉入赵昭的地盘内,让他不得安生,甚至是分崩离析。一切都在按照预期发展,。

  对此,赵顼很满意!

  许久以来,难得有这样高兴的事情。

  随即,赵顼又看到一份来自长安的奏报。秦王严令泾原路转运使和长安提举常平司文及渊,不惜一切代价为中路军运送军粮。

  看到这里,赵顼的心里开始动心思了。

  他知道,此番对西夏之战最终的核心目标是灵州。而盐州和韦州则是灵州的门户,哪座城池先破,哪路军就能早日到达灵州城下,取得最大的战功。

  王中正已经赶赴盐州了,刘昌祚也在韦州城下激战,万一他要抢在王中正前面,那可就麻烦了。

  赵顼知道,刘昌祚是赵昭一手提拔起来的。昔年他被李复圭陷害,就是刘昌祚和景思立千里迢迢赶来汴京为他作证伸冤的。毫无疑问,他们是赵昭坚定的支持者。

  灵州之战,岂能让他抢占先机?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只要粮草略微迟缓,必定能够拖延刘昌祚的进程。此事既然是文及渊负责,那么自己就能鞭长可及了。

  哼哼!

  赵顼冷冷发笑。突然间喉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以至于连声咳嗽,脸色瞬间涨红。

  看来是近日服食药物过多了。赵顼虽然心中这样想,却没有意思懊悔的念头。这段时间的努力。还是很有成效的。

  宫中已经有三位皇子,如今又有一位后妃陈氏怀孕,太医声称,很有可能还是一位皇子。如此一来,自己就有四个儿子了。这下好了,皇室后继有人了。

  同时赵顼还有种很奇怪的念头,那就是与在这方面超过赵昭。你才两个儿子。我即将有四个了!

  只是儿子都还太小,赵顼已经打定主意,等六子赵煦(实际上的老大)再大点,就立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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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及渊在长安为官已经许久了。得益于家学渊博,从小跟随身为宰执大臣的父亲,耳濡目染,能力还是很不错了。

  至少他管理下的各方面政务都十分妥帖,分管的粮仓、劳役与河运都没有一点差错。在年轻官员之中殊为难得。

  但是有一件事,一直横亘在文及渊心头,让他十分为难。在长安围观,自然要听命于秦王殿下。可是官家竟然通过他的父亲文彦博,给自己了一个秘密任务。注意秦王的一举一动,密报官家。

  做间谍?文及渊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有这样的任务。

  说实话,对于官家的这种行为,他颇为不齿。堂堂皇帝,做事该光明磊落才是,何以这用这般下作的手段呢?何况秦王还是堂堂皇叔,官家如此手段,实在有些不光彩。

  虽然不屑,可文及渊却不敢拒绝。否则文家的处境会非常糟糕,尤其是大权在握,门生故吏满天下的父亲会非常尴尬,难以自处。

  对此,父亲文彦博的态度是,不能完全拒绝,却也不能太过分出卖秦王,否则最终会两面不是人。只能且先应付着,挨过一日是一日,总有一天,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总会有妥善解决办法的。

  于是乎,文及渊心中很不是滋味地接下了这个有些肮脏的秘密差事。虽然时常给官家送去密奏,但内容都是不痛不痒的事情,从其他渠道也能够打探到。虽然官家赵顼很是不满,但文及渊辩解,自己官职不高,根本接触不高秦王的核心机密,如此也算是糊弄过去了。

  如此,文及渊虽然无法心安理得,但至少不十分内疚,日子总还算过得去。可是躲过了初一,终究躲不过十五,今日他接到官家的密诏,让他延缓向韦州刘昌祚所部运送粮草。

  这是何意?

  文及渊不知道官家有什么打算,心里已经泛起了强烈的震惊。

  粮草对于大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延缓粮草运送会是什么结果?刘昌祚推进速度延迟是小,很有可能会导致失败,甚至影响到整个全局的胜败。

  官家怎么会有这样的旨意呢?他不会这样没有尝试,为什么要做如此奇怪的举动呢?

  皇帝与秦王叔侄之间的明争暗斗,文及渊也是有所耳闻的。身在长安,他也能第一时间知晓各路大军的战报。

  据说东路军王中正所部已经攻克夏州,如今正在进攻盐州,如果能赶在刘昌祚将军攻克韦州之前,抢先一步兵发灵州……

  这其中的战功和意味大不相同啊!文及渊到底是宰相的儿子,这些事情还是能想明白的。

  难道说,官家就是为了故意拖住刘昌祚,好给王中正争取时间?太荒谬了。打仗的事情能儿戏吗?

  两家会师灵州城下不是更好吗?官家竟然为了与秦王的争斗,如此置前线将士生死于不顾,置大宋安危于不顾!

  王中正若是战败了怎么办?凭他一己之力,就一定能够攻克灵州吗?稍有不慎,此番大举讨伐西夏将会以失败而告终。中路数万大军粮草无以为继,根本无法及时救援,甚至来不及回撤。

  一旦西夏大举反扑,会是什么后果?数十万大军的性命能开玩笑吗?若情况糟糕,大宋西北防线全线崩溃都是有可能的。

  官家难道想不到这些吗?他竟然为了一己私利,行如此卑鄙之事,着实难以想象。文及渊是新科进士,从小到大读的都是仁义礼智信的先圣经典,坚持忠君报国。

  可如今,他发现报效国家和效忠君王之间竟然有了矛盾,君王竟然在危及国家安全?这君王还能效忠吗?

  骤然间,多年坚持的信念全都崩塌了,文及渊对皇帝赵顼的做法难以理解,深恶痛绝。沮丧纠结许久之后,文及渊心中有了决定,不理会官家的密诏,一切以大局为重。

  如今看来,官家太让人失望了,倒是秦王殿下,才是大宋的希望。文及渊默然想起那日在大雁塔的情景,秦王宽厚谦和,明白事理。即便是与王安石等新党官员不睦,却依旧承认变法之中的有利举措,并且加以推行。

  不因自己的喜恶来评判,凡事追寻一个理字,这才是明君该有的风范。还有秦王殿下修建的大宋英雄纪念碑,曾几何时,文及渊觉得有些过分抬举那些武人和将士了。可如今看来,秦王没有错。

  守土卫国都是武人将士在抛头颅,洒热血,凭什么看不起他们呢?他们在前线苦战,皇帝为了一些摆不上台面的原因,不顾他们生死……对将士们太不公平了,秦王说得对,将士们应该名垂青史,享万世敬仰!

  在忠君和报国之间,文及渊选择了后者,他依旧不遗余力地准备粮草,及时派人运往前线的韦州。他也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必然会让官家勃然大怒,文家必然要承受雷霆之怒。自己在长安倒是无所谓,但身在大名府的父亲怕是少不得要受到牵连……

  文及渊不敢怠慢,立即写信给大名府的父亲,告知情况。并且将自己无法理解的疑惑道出,希望父亲能够理解,能够为自己指点迷津。

  忠君与报国不能两全,忠孝亦难以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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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父又能指点什么呢?”文彦泊到儿子书信时,长叹一声,嘴角满是无可奈何的苦笑。

  儿子错了吗?没错!

  从小到大读的圣贤书,先圣所言的道理自然没错,报效国家更加没错。

  自己能说什么?难道说儿子不懂得变通?只是该如何变通呢?文彦博自己也想不到一个妥善的办法,首鼠两端,终究没有好下场。

  不能责怪儿子的不配合,他并没有错。只是如此一来,官家必然是勃然大怒。儿子在长安暂时没事,可文家的其他人呢?

  文彦博心里很清楚,必须给官家一个交代。不能绝对的忠诚的文家是绝对不能掌权的,否则必然会有杀身之祸!

  也罢,这么多年摸排滚打,早就厌倦了。如今这般风起云涌,还是早些避开为妙。

  “及甫啊,为父口述,你来润笔,替为父写一封请辞的奏疏!”文彦菠叹一声,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什么?请辞?”文及甫大为惊讶。

  “你三哥留在长安,为父就不能继续留在大名府啊!”看着六子微微有些失落的神情,文彦博道:“唯有如此,才能保我文家平安,才能有希望!”

  关于文家的未来,也许儿子说的没错,希望在长安那边,有三子在就足够了。文家保全平安的同时,依旧有一份希望。

  文彦博相信,这个希望大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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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五章 虚虚实实
                 
  赵昭是在韦州接到折克行紧急奏报了!

  不到半个月时间,王中正便攻克了石州和夏州,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事有反常必为妖!

  正常情况下,即便是换成折克行与种谔那等能征善战的猛将,也未必能做到。王中正却做到了,明显有些不合常理。

  西夏人望风而逃?是畏惧宋军兵锋吗?

  赵昭轻轻摇头,石州也就算了,可夏州是西夏龙兴之地,东部最重要的核心城池,焉能这样轻易放弃?

  西夏人的主动撤离,有太多的猫腻。石州竟然留下了重要的文书信件不能销毁,夏州还留下了粮草?开什么玩笑?西夏人至于仓皇成这样吗?既然要逃走,最起码的善后是肯定要做好的。

  越是如此,其中越是有问题!

  很显然,这更有可能是西夏人故意有序撤离,诱敌深入的计策。王中正那种草包,轻狂自大,稍微有些成绩,早就按捺不住了,哪里还能顾及这许多。只怕早就得意忘形了,根本不会想是不是陷阱,都会一头扎进去的。

  盐州!

  王中正已经去了盐州,他肯定妄图像石州和夏州一样,西夏人不战而降。做梦吧!赵昭确信,西夏人肯定在盐州部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钻进去。

  王中正这等草包,死了也没什么,正好干干净净。可问题是,如此一来,东路军的战况堪忧。西夏人苦心布置,不惜以放弃夏州为代价,这个陷阱的可怕之处可想而知。

  被他这么折腾,一切的部署全都乱套了,东路军的大好前景只怕要断送了。一个不好,可能还会有非常糟糕的后果出现。前功尽弃是小事,怕的是一败涂地啊!

  还有,折克行和种谔所部的安全。也令人担忧!

  这是个连锁反应,西夏人必定会步步为营进行反攻的。王中正已经下令。让他二人随后跟上,快速前进。到时候彼此之间是否可以相互救援?听说王中正仓促之间,粮草什么也都没有安排妥当?

  局面非常糟糕,后果不堪设想。为今之计,赵昭只希望折克行与种谔两人能够小心些,既然已经察觉到不妥之处,就尽量地方。将损失降到最低,尽可能保住已经战果。

  东路军已经指望不上了,克敌制胜,重点该在自己这边了。

  刘昌祚在韦州城下已经好多天了。可连番猛攻之后,依然不能破城。赵昭之所以现身韦州,为的就是亲自督战,激励士气,希望能够尽快攻克韦州。

  同时。也是为了迷惑西夏人!

  从目前接到的消息看,灵州方面的西夏大军有朝着盐州调动的迹象,毫无疑问,目标肯定是王中正。

  看来梁乙埋是想要在东线寻求突破口,进行反攻了。如果是这样。那么中线和西夏的机会就大点。除了韦州加强防御死守之外,他肯定还会提防自己的。

  唯有自己现身,他心里有数,才会放松对灵州一带的警惕,全身心投入到盐州和东线战场上去,兵力部署肯定也会这样倾斜。

  所以,现身还是很有必要的。

  同时,赵昭还制造了关中遭到袭击的假象,让梁乙埋误认为他的族人梁河成功了,那么萧关的戒备程度会进一步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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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州城,西平府,这是西夏在黄河东岸最重要的城池,是宁/夏平原与国都兴庆府的门户,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梁乙埋本来的计策就是退守灵州,只留下几座重要的大城池坚守,坚壁清野,故意拉长宋军的粮草补给线,就是想要拖死宋军。

  要么宋军最终撤退,要么最后在灵州城下决战。经过前面几座城池的苦战,再加上长途跋涉,等宋军到了灵州,可是强弩之末了。自己以逸待劳,到时候与之决战,便可反败为胜。让宋军有来无回,然后反攻回去,这是梁乙埋最初的计策。

  但是王中正的突然出现,让他看到了新的希望。他对此人有了解,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草包,竟然大言不惭,想要一个月内攻陷东方三州?

  开什么玩笑?梁乙埋又是愤怒又是好笑,但冷静下来之后,他决定成全王中正的美梦,先让他高兴高兴。

  甚至打算将折克行和种谔全都引入彀中,在盐州为他们准备一份噩梦大餐。如果成功,夺回夏州、银州不说,还能够反攻绥州、府州和延州,反败为胜的契机就在这里。

  梁乙埋迅速布置,不惜让索九思放弃夏州,将兵力集结到盐州来。单纯对付王中正肯定是够了,但若是将折克行和种谔全部算进去,保证稳妥获胜,兵力就有些单薄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从灵州调集兵力,可梁乙埋有些担心,灵州是绝对不容有失的。他给韦州守将下了严令,如论如何都要坚持死守,不能让刘昌祚所部有任何的进展。只要拖延一段时间,就是胜利。

  西路军的种师道所部,也会阻塞在了黄河岸边,暂时前进不得。唯独让他担心的就是秦王,赵昭一直不现身,让他很是不安。因为他太清楚,赵昭最擅长的就是出其不意。万一他给你闹出一个非常手段来,一个措手不及的重击,后果不堪设想。

  要行动,必须要搞清楚赵昭的下落。

  终于,有消息了!

  赵昭出现在了韦州城下,亲自督战,看来他是想要在这里打开突破口。想的倒美,哪有这么容易?

  韦州城里可是他布置的重兵,都是以一当百的死士,城中粮草充足,可以坚守很多日子。即便是你赵昭亲自出手,又能如何呢?

  听说梁河已经出现在了泾河附近,为祸关中,想必赵昭很快就要忙的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时间顾及别的呢?

  后方安全,梁乙埋松了一口气,急忙带着大军去了延州。

  其实一直等候在灵州,最终来个大反攻也是可以的。奈何国内的党项贵族不断叫嚣,若是再没有点反击,而是任凭宋军出现在西平府,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说不定会有西夏贵族直接反叛,梁太后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梁乙埋也没办法,无论如何都该想点办法,为姐姐梁太后分忧才是。

  故而只能改变策略,盐州的反击之战,就显得越发的意义重大。

  唉,都是现实所迫。赵昭与宋朝皇帝的争斗,是掣肘。可自己又何尝没有掣肘呢?仔细想想,勉强算是一次相对公平的对决,谁能获胜,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梁乙埋不敢耽误,主动放弃石州和夏州,已经有好多将领不服气了。自己若不及时过去控制,他们一旦忍耐不住,轻率行动,很有可能坏了大事。

  ~~~~~~~~~~~~~~~~~~~~~~~~~~~~~~~~~

  王中正与刘仁轨匆匆带着大军杀向盐州,一路上根本不曾停留。

  甚至连天气明显开始转凉,这样重要的气候信息都丝毫不在意,根本不顾及军中并未携带棉衣。而他们的粮草也不是很充足,即便有西夏人留下来的粮草,可消耗速度太快,若不及时补充,终究不是办法。

  即便情况如此糟糕,王中正依旧毫不理会。前面两场胜利已经让他冲昏了头脑,满脑子只有战功。

  自我陶醉,加上手下一些人的阿谀奉承,王中正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战神,所向披靡。盐州肯定也会轻松攻克的,绝对是手到擒来。

  是以,任凭刘仁轨如何劝说,根本不听。对于折克行与种谔的迟缓行动,更是勃然大怒,连续几次派人回去催促,希望能快些跟上。

  ~~~~~~~~~~~~~~~~~~~~~~~~~~~~~~~~~~~~

  银州城,折克行与种谔确实陷入了为难之中。

  明显前面有陷阱,他们已经给王中正去书信了,特意强调提醒。可是王公公哪里在乎这个?直接嗤之以鼻。甚至愤愤道:这是有人嫉妒我的战功和威名;这是有人故意想要拖延时间,分享战功……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折克行与种谔没能怎么说?何以就遇上这种奇葩了呢?汴京城里的官家赵顼也真是混账,竟然派了这么一个愚蠢的草包,真实没救了。

  王中正的下场已经可以预料了,折克行与种谔为难的是自己该怎么办?是否该及时救援?

  按此时此刻心中的愤恨,倒是巴不得王中正就这么挂了,他可是官家的人,死在战场上,不至于为祸西北,可以为秦王省去许多麻烦。

  可是仔细想想,好歹都是宋朝人,同同胞,是袍泽,焉能看着他们送死,见死不救?同时,一旦王中正落败,对整个战局造成的影响必然非常恶劣,所以他们觉得,为了大军,也是有必要救援的。

  同时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免得官家赵顼找个什么由头来对付他们或者秦王。友军遇难,必须要救援,这可是大宋军法上有规定的。

  秦王虽然说可以灵活判断,但官家赵顼肯定不会跟你讲道理的。甚至会认为是自己二人,或者是秦王殿下,联手坑害了王中正。甚至连与西夏人勾结,联手做局,故不救援这等话都能说出来。

  所以,无论是为了自己安全,还是秦王的名誉,都是要救的。

  只是,事已至此,该当如何救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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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六章 草包的悲哀
                 
  战争是无情的,事实是残酷的!

  王中正得意洋洋来到盐州,立即发起进攻,希望西夏人再次为上国天兵的威势所震慑,瞬间望风而逃的。

  可是,西夏人并没有逃。

  首日,面对宋军连绵的营寨,强盛的兵锋,西夏人坚守不出,并未逃走。看来得该他们点颜色看看,好让他们知道大宋军队的厉害。

  次日,王中正立即下令发起进攻。西夏人依旧不为所动,按部就班进行抵抗,宋军的进攻毫无进展。西夏人还是未投降,也未逃走。

  王中正心想,看来盐州的情况比夏州要一些,兵力或许更为充足一点。不过他坚信一点,西夏人肯定已经坚持不住了,如今不过是硬撑着。

  再进攻两日,他们肯定会溃败逃走的。

  第三日,宋军猛攻,城池不为所动……

  第四日,宋军猛攻,盐州西夏守军依旧未溃逃……

  第五日,盐州守军依旧岿然不动。

  第六日,无论王中正如何所谓的强攻,如何在城下喊一下危言耸听的震慑之语,西夏人依旧不所所动,丝毫没有逃走迹象!

  盐州的西夏人这样坚挺?竟然没有逃走的迹象,当真是太奇怪了!

  王中正惊讶的同时,也开始有些慌了。

  他心中侥幸认为,或许是因为盐州会很重要,西夏才会这样坚守的,他们也是在拼死守卫。支持不了多久的,嗯!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整整十日过去了,西夏人依旧眉头溃退。没有望风而逃。哪怕是一丝痕迹,一点风声都没有。

  相反,西夏人越战越勇,甚至已经开始有了不错的反攻,宋军无功而退的同时。也开始有了不小的伤亡!

  怎么会这样?王中正彻底慌了神了。

  他固执是地认为,是西夏人铁了心要坚守盐州城,才会抵抗的如此激烈。

  可是渐渐的,随着西夏人防守与反攻越来越厉害时,王中正也开始有些动摇了。他就是个草包,根本不懂军事。只不过是跟着王韶混了几年,略微听了几个军事名词,然后能纸上谈兵地说两句。

  可怜赵顼并未明察秋毫,以为王中正,王公公是个难得的军事人才,对自己又是忠心耿耿。派这样的人前来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实际上,王中正什么都不会。只有一腔热血,一颗轻狂自大的心。石州和夏州,在西夏人的有意安排下,他完全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莫名其妙地获胜了。如今遇到了盐州这等硬茬子,他根本无可奈何。就他那点进攻手段。实在摆不上台面,根本不能发挥作用。

  “王公,我们上当了,石州和夏州,有可能是西夏人故意放弃,然后引诱我们进攻的。”刘仁轨道出了实情,劝慰道:“王公,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尽快撤退吧,免得遭遇西夏人围攻……”

  “胡说。分明是西夏人望风而逃,哪里是什么诱敌深入?”王公公怎么能承认呢?若是承认了,岂非是自己受人蒙蔽,骄傲狂妄才导致了如今局面?无论是最终的责任、名声还是自尊心,王公公都无法接受。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是不能承认的。

  “是是!”刘仁轨唯唯诺诺,他清楚这位王公公是什么人,死要面子,此刻人在屋檐下,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委屈地劝慰道:“不过西夏人如何是要坚守盐州城,准备比较充分,以我们目标的实力怕是不容易破城,不若我们暂时退兵,休整几日,再继续进攻如何?”

  王中正犹豫了,说实话,他是愿意这样的。这几日下来,进攻毫无进展,本就没什么真本事的他已经是束手无策了了。如果有个台阶,暂时退兵也是可以的……

  就在王公公迟疑的当口,刘仁轨轻声道:“我们且先退兵休整,等折克行与种谔将军率领大军到来之后,我们在卷土重来……”

  刘仁轨是一片好心,想要劝谏王中正做出正确的选择。可是劝谏是个技术活,绝对要讲究方式的。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提起折克行与种谔啊。

  王中正本来已经心动了,可是一听到这二位的名字,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了。当初自己大言不惭,可是夸下海口的。如今这般退兵了面子上怎么过得去?岂非让人家笑话?拿下石州和夏州的功绩也就没有了。消息传到汴京,估计官家也会怪罪的。

  王公公爱面子,如今更是拉不下这个脸。同时,他心中还有几分侥幸。万一西夏人也快撑不住了,再坚持一两日,说不定西夏人就溃败逃走了……

  不能前功尽弃啊!王中正一想到这里,强烈的自尊心就开始作祟,绝对是死要面子。是否活受罪,他就不在乎了。通常来说,即便是有什么罪过,他就会推诿到别人身上来受的。

  “不能退,此时撤退,对大军时期必然有影响……”王中正道:“何况,目前的局势我们还能应付,西夏人或许也快撑不住了,再坚持几日……传令折克行与种谔,让他们快些支援。”

  刘仁轨眼睛一闭,心里别提有多酸了。怎么就遇到这样一个统帅呢?巴结了半天,原来是个傻蛋了。看这样子,想要留着命回去怕是不能了。

  不对,岂能跟着这个傻蛋草包一起陪葬呢?岂能这样坐以待毙,被这个傻蛋草包一起拉着陪葬呢?刘仁轨心思大动,已经开始另有打算了。

  王中正却是外强中干,心里已经还是发虚,但外表依旧是信心满满,威势十足的王公公。指挥士兵对盐州城发起进攻。

  只是他委实是个草包,指挥起来直接是杂乱无章,根本没有行之有效的攻城方式。行动和命令也是乱七八糟,折腾将士们白费力气,却起不到一点效果。

  连日不能破城,将士们的士气已经开始逐渐低落,如今又被王中正这样折腾,就更加的萎靡不振了。可王中正丝毫不在乎,依旧态度强硬,对士兵们苛责打骂不断,以至于怨声载道。

  最糟糕的事情出现了,宋军的粮草不多了。本来需要十万民夫,王中正匆忙之间,过于自信,只带了四万民夫,携带的粮草自然也就减半了。加之,他一路推进速度太快,民夫根本跟不上,粮草自然是难以为继。

  在盐州城下多日,消耗巨大,已经所剩无几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时间进入九月末,十月初。这在西北之地,已经入冬了。而且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更寒冷,早早就开始下雪了。

  可是因为王中正的匆忙,宋军根本没有携带冬衣,在寒风和雪花中冻的瑟瑟发抖,谈何攻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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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盐州城头,索九思站在城头瞧了几眼,转身道:“国相,就让末将出战吧,不就是一个草包吧,末将出马,保证很快将他们剿灭,何必与他们虚耗这许多时日?”

  这些日子,面对宋军的进攻。西夏人只是严防死守,按部就班地防御,逐渐加强反攻,规模都不大。

  以至于城中的西夏将领都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尤其是索九思这样的将领,心里最是激动。他可是西夏名将,出身河西世家,以勇武善战著称。他坚守的夏州城,绝对是坚固不可破。

  可是为了国相诱敌深入大计,最终不得不主动放弃,撤退到了盐州。可传出去的消息,则是索九思不战而逃,丢掉了夏州城,这对他的名声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因此索九思一直愤愤不平,想要尽快反攻。

  尤其是面对城下的王中正时,心里更不是滋味!这个草包轻狂得意,为了自夸,言辞之间对自己多有鄙夷和贬斥,更让他大失面子。故而早就想要亲自率兵前去教训,奈何国相一直不许,让索九思心痒难耐。

  “着急做什么?”梁乙埋轻声道:“知道他是个草包,就不要把他当回事。我们费这么大劲是为了干什么?难道是为了对付一个草包吗?让他暂时存在,自然是有道理的,先不要急。等到要对付他的时候,自有你一雪前耻的机会……”

  “可是……”索九思是个急性子,时间太长,让他很不是滋味。

  “这样的草包,还需要你出手吗?”梁乙埋笑道:“对他动手,只会自降身份,你看……不需要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已经开始乱了……”

  宋军确实开始乱了,粮草无以为继,天气寒冷,却没有御寒的衣物。进攻城池始终没有进展,主将的态度又十分恶劣,如此情况下,将士们早就没信心和耐心了。

  王中正看着这个糟糕的情况,也是无可奈何,大为着急。大好形势,怎么突然之间会这样呢?

  一直期盼着,西夏人支撑不住能够逃走或者投降的,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至于援军,王中正已经咒骂了很多次了,可是折克行与种谔还是没有来……

  无计可施了!宋军已经陷入了分崩离析的边缘,王中正终于慌了神了。

  撤退……

  他想起刘仁轨的建议,终于想要撤退了。只是事实很残酷,到了此时,想走已经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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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七章 生死相距三十里
                 
  盐州城下,王中正终于吃瘪了。

  很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石州和夏州的溃逃是西夏人的诱敌之计。可怜他妄自尊大,轻狂得意,冒然出兵,如今终于要付出代价了。

  虽然心里略有悔意,但依旧是煮熟的鸭子——嘴硬!

  王中正是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错了,一再表示,是西夏人顽强死守,所以不易破城。

  死要面子,活受罪,自然也就无法坚持到底。

  面对缺衣少食的困境,士兵们已经到了承受极限,处于崩溃的边缘。而西夏人的抵抗依旧激烈,**也越来越强势。

  如此情况下,王中正再也坚持不下去,他决定听从刘仁轨的建议,撤退休整!直到此时,他依旧用的这样冠冕堂皇的说辞,就是为了维护他那点比玻璃心还脆弱的自尊。

  只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情况早已经今非昔比了。如果一开始,发现异常之后,听从刘仁轨的建议,立即撤离,成功几率无疑会大一些。

  但如今,士兵的战斗力在急剧下降,西夏人的反抗也越发强烈,想要突围可就不容易了。

  王中正可不管那么多,他隐约有种感觉,继续留在盐州城下,可能会全军覆没,丢掉xing命。此时唯一的求生办法就是突围,只要能撤出去,一切都好说。保住了xing命,也能保全面子。

  折克行与种谔故不救援,或者救援迟缓的罪名绝对跑不掉,盐州战事失利的责任可以全部推倒他们身上去。官家可以以此来问罪他们,打击秦王,就不会苛责自己。虽然方式和结果略有不同,却能达到异曲同工的效果。

  所以,即便是西夏士兵开始**,阻截,甚至是包围,他还是要拼尽一切突围。尽管很简单,却也并非全无可能。虽然宋军士兵的战斗力在下降,但在饥饿、寒冷与死亡的威胁逼迫下,求生**更加强烈,作战的时候自然也就更为勇敢。

  就这样,他们冲出了西夏人的包围圈,突围到了盐州城东一带的白草坪一带。

  此举让梁乙埋大为惊讶:“宋军竟然杀出去了,想不到啊!”

  “兔子急了还咬人,想必是王中正那个草包怕死,着急逃跑!”西夏将士对此十分不屑。

  索九思道:“国相,现在该容许末将追击了吧?”他早已心痒难耐,遇到如此机会,立即请命。

  “好吧!”梁乙埋知道,宋军突围,自己这边就必须稍微改变策略,吩咐道:“九思带兵去追击,但有一点,阻挠宋军撤退就是了,可以给他们造成恐慌,但是不要赶尽杀绝,你明白吗?”

  “明白!”索九思心如明镜,知道国相有大谋划。

  “底线是鹅枝谷和神堆驿,不可让王中正所部越过半步,然后在那里等着,你会棋逢对手,有一场硬仗要打!”梁乙埋沉声道:“你当先而行,本相随后就到!”

  “是!”索九思面露喜se,憋屈了太久,终于可以反击,扬眉吐气了。

  到了白草坪,王中正刚松了口气,尚且来不及休息,西夏人的铁骑便追杀而来,为首的整个大将索九思。

  王中正无可奈何,如今已经不是撤退,而是突围了。为了活命,可以说是不惜一切代价。他立即调动军队拼死抵抗,不至于再次被西夏人包围拦截。

  “叫刘仁轨前来,让他率部断后,掩护大军撤退!”王中正想到了自己的副手刘仁轨,不过目的则是让他断后,掩护自己逃走。

  可又有谁愿意做替死鬼呢?刘仁轨也不傻,如此局势下,断后的将士必定会全军覆没。本就怒气冲冲的刘仁轨,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你王中正犯傻,将大军陷入危险境地,不思悔改。如今为了自己逃命,让我去送死?想的倒美!

  刘仁轨勃然大怒,在生死面前,也顾不得职位尊卑了,更顾不得王中正乃是官家面前红人。索xing,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如此,那就你来为我断后吧!生死各安天命,都是你咎由自取的结果。

  刘仁轨当即带着几千本部人马,脱离战场,迅速向东逃窜。

  王中正得到消息,愤怒不已,此刻当真有杀了刘仁轨的心。身为副将竟然不顾主将,临阵脱逃,简直是胆大包天,回头一定要军法从事。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能够或者突围出去,王中正咒骂的同时,更多的是悲哀与恐惧。西夏人的进攻越来越强烈,刘仁轨的逃走使得兵力瞬间捉襟见肘,最重要的是动摇军心。

  本就涣散的军心骤然间全乱了,将士们原本还协同作战,共同谋求逃生。可刘仁轨这么一走,将士们心中只有强烈的逃生**,哪里还顾得上所谓的协作?全都四散奔逃,想要活命。

  可越是如此,越是没有活路。宋军的抵抗来时凌乱,渐渐不支,死伤在西夏人刀锋下的人越来越多。

  王中正清楚地感受到了死神的恐惧,整个人惊恐万分。不过这种时候,求生**很强烈,是以拼命想要逃出去,也有几分绝地反击的意味。

  宋军在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之后,率领大军突了出去,赶到了鹅枝谷。在这里,宋军得到了暂时的喘息。再想要突围却不能了,西夏人死死地封锁了东去的道路,宋军陷入了绝地之中。好在西夏暂时并未进攻,可以暂时苟延残喘。

  王中正怒啊!他没有自我检讨,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对外宣称是因为折克行与种谔救援不及时,盐州才久攻不下,全然忘记了,刘仁轨建议等候援军,一同进攻的提议。至于撤退遇袭的责任,则推诿到刘仁轨临阵脱逃之上。

  对,就是这样!

  王公公心里也如此暗示,很快便组织起一套严密的说辞,如此上报朝廷,自己就可以撇清所有的责任了。

  只是,还有上奏官家的机会吗?面对西夏人的包围,缺衣少食的绝境,王中正yu哭无泪。唯有不断咒骂刘仁轨、折克行和种谔,心里才稍微好受一点。

  ~~~~~~~~~~~~~~~~~~~~~~~~~~~~

  王中正并不知道,这几位目前的处境也不怎么好!

  刘仁轨虽然先不逃走,却并未逃出去。

  他只不过比王中正快了十多里地,结果遇到西夏大军的拦截,几千人拼死突围,却一个也不曾走掉,以全军覆没告终。

  “王中正误我啊!”刘仁轨临死之际,大喊一声,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愤恨,随即没了声息,死不瞑目。

  索九思看着满地宋军尸体,冷笑道:“国相严令,不得有漏网之鱼,焉能不遵?”

  王中正残部已经被包围,是瓮中之鳖,先不着急。如今他要去面对真正的对手,种家军已经来了!

  面对王中正的轻敌冒进,折克行与种谔禀报秦王的同时,自己也颇感为难。前面很有可能是陷阱,他们不能坐视不理。

  虽然心底里希望王中正完蛋,最好是有去无回。可随行大军都是大宋将士,焉能看着他去送死而见死不救?更担心,稍有不慎,会引起全线崩溃,影响到整个战局。

  同时,又不能落下口实,避免官家赵顼给自己和秦王找麻烦。所以,还是救援还是必要的。

  具体行动,由种谔的哥哥种咏率军前来救援,折克行居中策应,种谔本人则坚守银州,以防不测。

  种咏来了,因为要为王中正运送粮草的缘故,速度略有迟缓。待过了夏州之后,情况急转直下。

  王中正久攻盐州无果,粮草不继,天空又开始飘落雪花。以如此情况看来,败退是必然的。

  种咏倒也是一片公心,想要及时接应王中正。奈何接近盐州的时候,突然遭遇了西夏大军伏击。

  至此,终于可以断定一点——石州和夏州的败退,乃是西夏诱敌深入之计。

  王中正中计了,八成是有去无回了!种咏一边给折克行和种谔报讯,一边继续挺进。即便明知前路有西夏人的伏击,依旧没有退缩。

  种咏知道,王中正肯定会撤退,如果两军能够相会,联合突围的几率更大。如今退却,可就前功尽弃了,也会落人口实的。如此也可以将西夏人留在盐州附近,折克行与弟弟也能从容布置,或许可以保住夏州和银州。

  至于此战的危险,种咏却没有多想,他纵横西北多年,刀光剑影半辈子,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种咏很勇敢,也素有谋略,乃是一员有经验的老将。一路西来,他很小心,避开了几次西夏人的伏击,成功到了神堆驿!

  至此,却再难前进一步!

  在这里,种咏遭遇了西夏大将索九思。尽管他指挥得当,将士们也勇敢作战,却依旧不得前进一步。

  看得出来,西夏人是布下重兵的,根本难以突破。此处地形,以及战场具体情况非常残酷,除了硬拼之外,根本没有其他投机取巧的计策可用。

  种咏无可奈何,这也算是尽力了,为今之计,只能是撤退了,否则自己也可能有些危险。可就在此时,他接到了一个消息——王中正所部就在神堆驿以西三十里的鹅枝谷。

  种咏有些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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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八章 失和
                 
  鹅枝谷到神堆驿,三十里地,关乎两支宋军的生与死。

  种谔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走!

  毕竟都是大宋军队,岂能见死不救?只有三十里地,救援是有希望的。仔细观察过西夏大军的布置情况,种咏觉得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再者,这个紧要关头撤离,王中正所部被完全吃掉不说,自己也有可能被西夏人衔尾追杀,后果不堪设想。

  种咏留了下来,很快与西夏人鏖战在一起。他数次想要冲破西夏人的防线,前往鹅枝谷,接应王中正,可始终未能成功。

  渐渐的,种咏发现情况更为糟糕了。西夏大军汹涌而来,无论是人数还是气势,都比之前更为强烈了。

  糟糕,中计了!

  种咏回过味来,再想走却已经不能了。可是很快,他又发现了异常,西夏人只是死死地包围自己,并不继续进攻。这等情况下,只要西夏人愿意,自己所部必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西夏人想要干什么?

  诱饵!

  种咏略微沉吟,猛然反应过来。王中正对自己而言是诱饵,那么自己,对兄弟种谔,对折克行还是诱饵!

  想到这里,种咏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是事已至此,他也是无可奈何,唯有默默祈祷,希望折克行与种谔不要上当。

  ~~~~~~~~~~~~~~~~~~~~~~~~~~~~~~

  银州,种谔握着一封救援的信函,面色沉重。

  盐州果然是个陷阱,所料不错。

  王中正这个草包,最终落个悲哀下场。虽然如今或许还没死,但有充足的理由可以证明,他不可能活着回来。

  轻狂自大的草包该死,没有人会为他感到惋惜,感慨的不过是那些随行的将士。对他们而言完全是无妄之灾。

  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预料,谁曾想,因为一个王中正又搭上一个种咏呢?亲哥哥为了救援王中正,被围困在了神堆驿,这是种谔不想看到的局面。

  为今之计,该怎么办?亲哥哥遇险。于情于理,种谔都是想要出兵救援的。可是……

  种谔又担心步了哥哥的后尘,万一神堆驿和鹅枝谷一样都是诱饵,自己一头扎进去,又是一去无回。

  种家人不怕死,可死要有值得。不能轻率带着的将军们去冒险。更不敢不顾大局。

  理智与情感的纠结,让种谔深受折磨,很不是滋味!

  坐在一旁,沉默许久的折克行道:“子正兄,出兵救援吧!”

  种谔,字子正!

  “克行,我知你一片好意。可岂能因为种家私事,置大局安危于不顾呢?”对于折克行的支持态度,种谔还是很感激的,但他依旧保持冷静。

  “种四哥是因公遇险的,怎么能算是你种家的私事呢?”折克行道:“于情于理,都该及时出兵救援!”

  “这……克行,神堆驿现在绝对有西夏大军埋伏,就等着我们一头扎进去,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种谔道:“我岂能让将士们涉险。若是如此轻率,又如何能对得起秦王殿下的信任呢?”

  “相信殿下若是知晓如此情况,也会愿意你去救援的!”

  “克行,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此事到此为止……”种谔连连摆手。态度十分坚决。

  “可若这是秦王殿下的意思呢?”

  “秦王的意思?”种谔顿时有些愕然,看着折克行,大惑不解。

  折克行微微一笑,上前将一封密函递过来。

  种谔快速浏览一遍,讶然道:“秦王殿下这是……”

  “种(咏)四哥的事情,秦王殿下并不知晓,他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让我们依照计划行事!”折克行道:“种四哥之事是个意外,却也恰好是执行计划的契机,所以你放手去做吧……不过凡事小心,争取少吃亏,尽可能寻找机会救出令兄,完成秦王殿下的交代的任务!”

  种谔当即道:“好,有殿下这句话,种家必定全力以赴!”

  ~~~~~~~~~~~~~~~~~~~~~~~~~~~~~~~~~~~

  梁乙埋赶到鹅枝谷的时候,战事已经暂时停歇了。

  索九思来报道:“国相,已经成功围困了种咏所部,消息已经传去了银州!”

  “很好!”梁乙埋赞赏道:“没有拖泥带水,如此最好不过!”

  “此乃国相妙计,末将不敢居功!”索九思虽然是个急性子,但为人还是很谦虚的。

  梁乙埋问道:“银州那边有什么反应?”

  “种谔和其侄子种师中已经带兵前来救援了!”索九思道:“不过兵力不多,只有三万人!”

  “是吗?那折克行呢?”梁乙埋继续询问,言辞表情中看不出喜怒哀乐。

  “听说种谔和折克行闹翻了!”索九思道:“亲哥哥遇险,种谔二话不说就要带兵前来救援;但折克行却说敌情不明,需要谨慎,从长计议。

  可种家人不听,坚持要第一时间救援,折克行以主将的身份压制,可种谔根本不听命令,直接带兵过来了!”

  “这样啊!”梁乙埋道:“理智终究抵挡不住亲情,不过折克行倒是谨慎,倒是个麻烦啊!”

  索九思笑道:“国相不必担心,倘若先剿灭了种家,折克行孤掌难鸣,如何能支撑大局呢?我们在盐州集结了这么多兵力,如今正好用在折家身上!”

  “但愿吧,你先准备迎战种谔,此人老谋深算,你可要小心!”梁乙埋已经不是当年的乐天派了,凡是都不抱必胜的把握,比较谨慎。

  “是!”索九思领命之后,轻声道:“国相,既然有了种咏,那个王中正就不必留了吧!”

  “怎么着?”梁乙埋略微沉吟,说道:“既然如此,就干掉那个草包吧,不过那些残存的宋军先留着,给他们震慑就足够了,且先让他们苟延残喘几日。我们手上的宋人,无论亲疏远近,种谔都会分心的!”

  “是!”索九思早就憋了一肚子窝囊气,一直想要干掉王中正,此刻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哪里还有犹豫,立即策马冲进了鹅枝谷!

  王中正被西夏士兵绑过来的时候,早就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相反十分落魄。

  “这不是威名赫赫,战无不胜的王公公吗?怎么这幅德行?”索九思哈哈大笑,出声奚落。

  “尔等蛮夷,终究会败于上国大军,休要逞一时之张狂!”王中正纷纷道:“若非援军未能及时到达,本将必克盐州,让尔等横死城头!”

  “是吗?这么厉害?王公公乃是天生的战神,哪里需要援军呢?”索九思冷冷一笑,突然神色转寒,冷笑道:“不过是个草包,死到临头还要嘴硬?你以为你很厉害吗?若非本将军主动撤离,你能进夏州?痴人说梦吧!”

  王中正的脸色骤然间很不好,最后的伪装被人当面撕开,原形毕露,滋味很不好受。

  “不过呢,若非你这么愚蠢,我们又怎能将宋军引入彀中呢?”索九思冷笑道:“说起来,还得多谢王公公,若非有你,我们又怎能在神堆驿伏击种咏呢?

  做人呢,要敢做敢当,其实人家种咏是有心救援的你的,奈何你自己太草包,要是早点走,更努力一点。再往前三十里,就能与他们会合,或许还能活命,也不至于拖累种咏,以及接下来的种谔啊!”

  三十里地!王中正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他不知道是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在努力点,还是因为自己曾经的误解而心生懊悔。没有人知道,或许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也没时间想明白。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索九思冷笑道:“你已经没用了,又口出狂言,玷污了本将军名声,所以……只有死!”

  话音落地,手起刀落,血溅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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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九章 东边抛饵西收网

  王中正死了,死于轻狂,死于愚蠢!

  没有人知道他临死时在想些什么,是懊悔,是遗憾,还是顽固不化?或许还在编造着推脱责任的说辞。高速更新

  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思考,再也没有机会自欺欺人,索九思手起刀落,血溅三尺,留下一具冷彬彬的尸体。

  王中正的眼睛依旧瞪得大大的,惊恐、不甘、愤怒……

  一瞬间,有太多复杂的神色,只是渐渐的双眼黯淡无光,彻底没了神采。

  “拖进树林喂狼!”索九思吩咐一声,转身前去向梁国相复命。

  说实话,按照本来的想法,梁乙埋其实并不想让王中正就这么死了,甚至还打算放他回去。有这么一个不安分的草包闹腾,宋军的战斗力会打折扣的,对他而言有利无害。

  即便最终还是死路一条,也最好是赵昭忍无可忍,直接动手干掉他。

  王中正可是宋朝皇帝的亲信,如此一来,宋帝赵顼与秦王赵昭之间必定会生出嫌隙,更加不和,这对西夏而言是大有好处的。

  然而此刻索九思心里不畅快,好多的西夏将士都对王中正恨之入骨,多次要求斩杀此人泄愤。大敌当前,怎么着也得安慰一下将士们的心情,梁乙埋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同意杀掉他。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反正宋帝和秦王之间的矛盾非一日两日,这事指不定赵顼会怎么想,该有的矛盾和冲突依旧不会少,拭目以待吧!

  梁乙埋道:“九思啊,解决了王中正。接下来可要应付种谔了,他可比种咏更不好对付,你可要小心!”

  “是,国相放心!”索九思心情大好,自信满满。当即点齐兵马,准备迎战种谔所部。

  事情按照梁乙埋的期望在发展,种谔得知哥哥在神堆驿之后,立即前来救援。索九思立即布置,与之激战。

  种谔连续几次冲击,都未能找到解救种咏所部的机会。而且还受到创伤。种谔无可奈何,率军退守夏州。

  索九思立即发兵进攻,将夏州城围的水泄不通。种谔所部紧紧只有三万人,惨重伤亡之后,如今不过才两万人。虽然勉力坚守夏州城,但实际上是很吃力的。

  可是身在银州的折克行不仅不救援。甚至连粮草都不运送,完全袖手旁观。

  府州折家与青涧城种家彻底决裂。

  梁乙埋得到消息之后,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宋朝东路军级别最高的两位将军失和。相互之间没了配合,甚至彼此落井下石,理智与感性的冲突,无可救药。

  梁乙埋哪里肯放过?故而立即对夏州加强了攻势。并且开始谋划对银州的战事。吃掉了种谔,打垮了折克行,在东线成功反击,宋军的三路讨伐,也必然将会以失败告终。

  ~~~~~~~~~~~~~~~~~~~~~~~~~~~~

  东线战况,赵昭虽然并不了解细节,但大概的趋势还是可以猜到的。

  自从王中正狂妄自大,连续“攻克”石州和夏州之后,赵昭就预料到后面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盐州城下是必然是失败,王中正死不足惜。西夏用盐州作为诱饵引他上钩。然后再用他作为诱饵,吸引种家和折克行上钩。

  赵昭相信,以折克行与种谔的经验和才智,肯定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可有时候,你明知道前面是陷阱。却依旧还得往里面钻。

  是否救援王中正不是一个单纯的军事问题,而是涉及到感情、政治和阴谋的复杂问题。折克行与种谔,肯定少不得要做出一些牺牲。

  无论如何,都要让王中正死在西夏人手中。不能留下任何口实,让赵顼来问罪折家和种家,更不能让他来找自己的麻烦。

  赵昭心里也希望他们最起码摆出一个救援的姿态,对汴京也好有个说辞。不过,他是不愿意拿折家或者种家人的性命来冒险的。不过,赵昭也知道,折克行与种谔很可能已经这么做了,他们会主动为自己分忧的!

  有此臣子,也算是心满意足!

  也罢!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将计就计,既然大家都在抛诱饵,那就给梁乙埋抛出一个大的,难以抗拒的诱饵!

  诱饵在东边抛出去了,却得去西边收网,还得自己亲自去!

  东路军在夏州与银州激战的时候,秦王的仪仗依旧留在韦州城下,但赵昭本人却已经消失不见踪影。

  数日之后,两万宋军精锐骑兵通过萧关,迅速北上。领头的赫然是秦王赵昭本人,他的目标正是——灵州,唯有此地才能称之为大鱼。

  出了萧关,宋军沿着葫芦河谷快速北上,然后从沙漠瀚海之中通过,绕开了韦州大军,以及附近城池的探马,迅速北上。

  路上即便是发现了小股西夏军队,便直接剿灭。两万骑兵配的全都是上好的河曲马,奔跑速度绝对是一流的。

  不过数日时间,便冲到了灵州城下,在此过程中,西夏人竟然毫无察觉,或者说根本反应不过来。

  灵州就在黄河东岸边,又称西平府,战略位置十分重要。西夏十二军司之一的翔庆军司便驻扎在这里。

  原本梁乙埋准备采用坚壁清野的策略,除了几座大城池之外,几乎将所有的兵力集中到了灵州。原本,这里聚集了至少十五万大军,准备迎战鏖战许久,千里奔袭,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宋军。

  可王中正的突然出现,让梁乙埋在东线看到了可趁之机,加之西夏国内党项贵族们的不满,以及强大的压力。促使梁乙埋做出了一个决定,调动了十万大军前去盐州,从东线反击宋军。

  王中正是个草包,很好料理。可种咏与种谔兄弟就不同了,即便有索九思这样的猛将出马,想要轻松获胜也并非容易事情。

  随后种谔和折克行之间的不和,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加快东线反攻的步伐。梁乙埋又从灵州调动了两万人增援,如此一来,灵州只不过剩下三万守军。

  对于灵州这样的战略要地而言,三万守军着实有些太少!

  不过,梁乙埋觉得,灵州外围的几个屏障全都是重兵把守。宋朝东路军过不了盐州。中路军依旧被羁绊在韦州,至于西路军的种师道所部目前还在应理(地名)城下,不得前行半步。

  梁乙埋最担心的就是秦王赵昭,目前得到的消息是,他人在韦州城下督战。

  显然,赵昭是将希望全都压在中路军身上了。

  殊不知。韦州的兵力充足,驻守将领和士兵也都是西夏精锐。自己给了他们死命令,一定要坚守韦州,所以那边不会轻易状况的。

  灵州暂时是安全的!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梁乙埋才大胆地将兵力调动到东线。只要东线反攻取得胜利,宋军必然会全新溃退,到时候灵州的风险必然会解除的。

  虽说很冒险。但还是值得一试的,梁乙埋决定赌一把!

  余下两万守军,梁乙埋将城池交给亲信野力呼来负责守卫。野力呼虽然是党项贵族出身,但家道中落,从一个部族少头领沦为阶下囚,是梁乙埋救了他,并且帮助他复仇的。

  野力呼对梁乙埋感激不已,成为忠心耿耿的心腹。此人勇武善战,颇有谋略,是一员猛将。

  忠心耿耿。有勇有谋,有这样一个人为自己看着后院,梁乙埋自然一百个放心。

  可是他忘记了一点,野力呼有个最大的缺点——嗜酒!

  此人嗜酒如命,当年若非因为醉酒误事。也不至于被暗害,部落一败涂地。经历了如此大难之后,野力呼有所改观。

  可是随着他受到梁乙埋的器重,陈年旧事逐渐淡然,嗜酒的老毛病就又犯了。梁乙埋在的时候,他还有所克制。梁乙埋一走,没有能管束他,便又时常喝几杯!即便是身为一城的主将,依旧如此。

  有亲信劝慰,野力呼却不以为然,声称是灵州安全,绝对不会有问题,不需要担心。

  不过,野力呼最起码的理智还是有的。倒也尽量克制,很少喝醉,只是偶尔略微起的晚点。

  十多日下来,倒也相安无事。虽然饮酒,但野力呼也没有误事,将整个城防的相关事情安排的十分妥当,故而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这日,手下有一员羌人老部将伍黑献上了两坛酒,奉承道:“将军,这是末将从一个商人那里买来的两坛好酒,据说来自于宋朝汴京,格外醇香……”说话间,顺手打开了酒坛子。

  野力呼闻到四溢的酒香,立即兴致勃勃,问道:“你买来的?”

  “嘿嘿,不瞒将军,是末将抢来的,那商人是宋人,所以……”伍黑声音很低,有些不好意思,言辞和表情之间却没有一丝悔意!随即又谄媚道:“如此好久,自然该孝敬将军!”

  “说吧,有什么事情,平白无故你们会孝敬本将军!”野力呼终究有些无法抵挡美酒的诱惑,只是他也知道,无功不受禄,其中必然是有缘故的。

  伍黑这才诚恳道:“将军,我族的牧场在横山一带,结果被党项悉罗部强占了不少,如今族人已经无处可以放牧牛羊了……末将本想求国相开恩,帮忙调停的……可末将人微言轻,国相又日理万机……思来想去,将军位高权重,又深得国相器重,若是说句话,定然能帮我部走出困境……”

  “这样啊!”野力呼倒也不奇怪,强占牧场的事情常有发生。在西夏国内,党项族自然要比羌人高出一等。悉罗部又是党项贵族中比较强大的一个部落,平日里行事也颇为蛮横,他们强占了羌人的牧场,一点都不奇怪!

  伍黑立即痛心疾首懂啊:“听闻将军和悉落部的首领有交情,恳请将军帮忙,你的面子,他们必然要给。我族必定感恩戴德!”

  “这件事,本将军出面倒也无不可,只是想要摆平悉罗部,怕是……”野力呼没有说下去,言下之意却已经十分明白。

  伍黑立即道:“将军放心。这两坛子美景只是与将军的见面礼,事后我族愿意以百匹良马,五千头羊,此种佳酿百坛感谢将军隆恩!”

  牛马羊倒无所谓,倒是美酒的吸引力很大。野力呼迟疑片刻,点头道:“你放心吧。虽然有些棘手,不过在本将军眼里,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那就多谢将军了!”伍黑告辞离去了,出门的时候,余光瞧见野力呼伸手去拿酒坛子,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野力呼也是个谨慎之人。手下拿银器测试了酒水,保证无毒。随后便倒酒品尝,一口下肚,从口腔到沿着食道,再到腹中骤然间火辣辣的,当真烈酒。

  虽然火辣辣的,感觉却很不错。尤其是酒水的醇香,以及入口后的绵柔,以及似清凉又似热情的口味,更是不错。

  顷刻间,野力呼便爱上了这个美酒。还别说,伍黑来找自己办事,还真是费了公司,果真是好酒啊!

  一碗又一碗下肚,野力呼比往常喝的时间长,好酒是需要慢慢品尝的。待五碗酒水下肚之后。野力呼放下了酒坛子。

  好酒岂能一日喝完?再者,每日五碗的量不能破,否则真就要醉酒了。虽然嗜酒如命,但昔年的前车之鉴,以及军中的责任感共同作用下。野力呼还是有自制力的。

  眼见天色渐晚,天空中飘起了雪花,今年的冬天显然来的比以往更早。按理说,这样的天气下,城内外不会有人外出的,城池应该安然无恙。可野力呼还是决定外出巡视,尽职尽责!

  抓起弯刀,站起身来的时候,野力呼猛地发觉,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头有些痛,整个人似乎有些站不稳。

  怎么了?醉了?

  五碗酒水对野力呼而言并不算多,往日喝十碗也不见得醉酒啊,今日怎么会这样?蓦地,他想起来,今日的酒水更醇香,更烈。

  竟然忘了这一点……

  唉!

  野力呼越发觉得晕晕乎乎,看来出去巡视是不能了,还是暂时休息片刻吧!在他的经验里,往日醉酒之后,休息片刻就安然无恙了!

  于是乎,野力呼摸到了榻边,一头倒了下去!

  随即呼噜声响起,野力呼沉沉睡去,什么也听不见!

  ~~~~~~~~~~~~~~~~~~~~~~~~~~~~~~~~

  雪花在飘,骤然而起的马蹄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城头的西夏士兵发现了异常,立即警示。有亲兵匆匆来报,可是主将野力呼却伶仃大醉,兀自在榻上打着呼噜,人事不醒!

  如此一来,局面难免有些慌乱。只是守卫灵州的都是训练有素的将士,倒也还算镇定,立即准备勘察敌情,迎战御敌。

  只是不等他们准备好滚木礌石,弓箭长矛,灵州城的南门竟然开了!

  没错,真的开了!

  开门之人正是伍黑,一个羌人将领,出身横山的羌人!

  秦王赵昭的那几条命令在西北传开了,但凡西夏国内的将领、臣民、部族,只要帮助宋军作战,都有封赏。

  横山羌更是其中的重点拉拢对象,无论是西军密探,还是明月宗,都暗中下了不少功夫!

  伍黑就是那个时候心动,并且投效秦王的。

  他的部族在横山的牧场确实被悉落部强占了,他是想要夺回来,但并非是通过梁乙埋或者野力呼,而是大宋秦王赵昭。

  河湟羌人投效大宋之后,待遇不错,尤其是那个曲扎,一跃成为头领,在羌人之中已经传开了。

  羡慕归羡慕,行动才是最重要的。伍黑是一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第一个行动之人,很可能就是未来横山诸羌的首领,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

  于是乎,两坛子烈酒送到了野力呼面前,一个理由充分的借口,不会引起怀疑。野力呼嗜酒如命,遇到如此好酒,必然会品尝的。此酒甚烈,相信他会中招的!

  没了主将,守军必然群龙无首!

  伍黑立即行动,打开了城门,放宋军入城!

  赵昭费这么大的功夫干什么?为的就是顺势将梁乙埋吸引到东线去,然后从萧关出发,突袭灵州。

  这是此战的终极目标,至于以什么方式来完成,并不重要,只要有这个结果便是了。

  梁乙埋上当了,他太过自信自己的防御体系,以至于处于核心灵州的防御十分薄弱。

  有伍黑这个内应,主将醉酒不省人事,城门大开,西夏还如何抵御?

  宋军冲入城中,在伍黑的协助下,很快就控制了灵州南门。西夏人不明所以,有将领带兵前来抵抗,但更多人则是处在惊恐和不知所措。

  主将野力呼一直不见踪影,西夏人处在群龙无首的状态下,难以组织起有序的抵抗,是以一片慌乱。

  同时,更多的则是惊恐。城门骤然间被打开了,显然是有内应。慌乱之中不知内应是谁,也不知有多少。

  然后看到宋军骑兵不断冲入城中,飘雪的黑夜之中,只瞧见鱼贯而入的骑兵,人数有多少却无法判定。

  如此阵势,人数能少吗?惊慌的西夏将士已经先入为主,哪里还有心思抵抗,顿时四散奔逃。

  野力呼在睡梦被惊醒,只是依旧晕晕乎乎,头痛欲裂。只见到四处火光,喊杀声与呼救声从四面八放传来。尚未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刀锋划过后颈,一颗人头已经握在了伍黑手中。

  这是他上位的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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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五〇章 亡国之祸

  灵州失守了!

  这对于梁乙埋而言,是一个晴天霹雳。

  接到消息时,夏州已经被攻破,种谔不过带了几千残部突围出去;银州与绥州也是岌岌可危,折克行已经快要顶不住了;西夏前锋的骑兵甚至已经到了延州一带,鄜延路一带的宋朝军民人心惶惶。

  眼看着在东路的反攻就要成功,可在这个时候,噩耗传来,灵州陷落!

  怎么会这样?

  第一时间,梁乙埋的反应是不相信,他觉得自己在外围的布置相当到位,灵州是安全的。

  可当得知是秦王赵昭亲自出马,从萧关北上,越过沙漠,突袭灵州的时候,梁乙埋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不是在韦州吗?

  梁乙埋没有问出这样的话,赵昭既然出现在灵州,那就意味着这是一个障眼法。可惜自己并未看出来,也没有足够的提防。

  终究是自己大意了!

  不过灵州好歹有三万大军驻守,城池高大坚固,竟然被轻易攻破,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有内应,自己竟然没有察觉,能怪谁呢?

  赵昭一早就发布了号召羌人的文告,可是自己并未太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对横山羌还是有很大吸引力的。

  当然了,也有自作孽的成分。若非悉罗部强占了羌人牧场,伍黑未必会倒戈相向。想想真是无奈,兴庆府的党项贵族们整日埋怨自己抵抗不利,可若非他们倒行逆施,情面何以会如此糟糕?

  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该怎么办才是当务之急。

  灵州陷落,那边在东线的反攻,即便有巨大优势,也没有意义了。赵昭此举。乃是火中取栗的冒险行为,如今成功了,对自己而言就是釜底抽薪。

  撤兵是必然的。否则若是黄河沿岸有什么闪失,数十万西夏大军归途被人切断。后果不堪设想。

  更可怕的是,灵州与都城兴庆府,以及西夏最核心,最富饶的宁/夏平原,中间只隔了一条黄河。宋军在灵州,就如同一把尖刀,时刻威胁西夏咽喉。

  虽然梁乙埋认定。宋军目前没有渡河进攻兴庆府的可能,也做不到。但关乎国都安全,岂能儿戏?只怕现在兴庆府都该炸开锅了。那些党项贵族,甚至是寻常百姓。都会坐立不安的。这些都是沉甸甸的压力,几乎让梁乙埋难以喘息。

  现在及时撤兵,若是能够反攻夺回灵州,情况还是有挽回余地,对兴庆府有个交代。对大局也是有利的。

  此刻,驻扎在灵州宋军只有两万人,赵昭本人就在那里。宋人有句话叫做擒贼先擒王,抓住了秦王,等若是胜利。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撤军,反攻灵州!

  梁乙埋痛心疾首地下达了命令,看着岌岌可危的银州城,已经如同丧家之犬般的折克行与种谔,无奈转身离开。

  除了战略上需要外,不撤军也不行了。灵州陷落的消息并未能完全封锁,很快在士兵中间流传开来。

  寻常士兵不见得有那么长远的见识,以及坚定的心理素质。在他们看来,灵州是后方,是他们的退路。

  如今灵州被攻陷了,岂非说明退路被切断?灵州都没了,那么西夏在黄河以东的土地岂非全部要沦丧?

  如此一来,他们也就处于宋军的包围之中了,想要安全,就只能渡过黄河,回到黄河西岸。

  回家!

  在惊恐与求生**的双重作用下,士兵们普遍有这样的心理。

  快,必须要快!

  士兵们知道,必须抢先渡过黄河,否则一旦宋军封锁了黄河沿岸的渡口,他们就是瓮中之鳖了。当然了,北上绕道沙漠、河朔高原或者河套平原,也是能够回去的。只是绕到千里,足矣拖死大军,尤其是在这等人心涣散之时。更何况,那些地带,大部分在辽国掌控之中,想要通行也并不容易。

  黄河,渡过黄河,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是以西夏士兵人心惶惶,各种消息捕风捉影以讹传讹,军心更加的涣散,三军将士笼罩在惊恐之中。

  梁乙埋很快就发现了这些问题,也是忧心忡忡,现在最怕的就是军心乱了。否则,可真就一败涂地了。

  故而只得命令各军将领,全力安抚将士们的情绪,保证大军不乱,军心稳定,反攻灵州。

  因为有国相亲自坐镇,东线大军的情况还算不错。

  可中路的韦州那边,情况就很糟糕了。

  灵州突然陷落,守将一头雾水的情况下,更多的是惊恐。灵州没了,等若韦州成为一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孤城,落入宋军的包围圈之中。

  这可如何是好?韦州是作为灵州外围屏障而存在的,如今作为核心的灵州不在了,坚守韦州还有意义吗?

  撤退,回到黄河西岸,韦州将领也有这样的认识。灵州陷落,釜底抽薪,意味着西夏在黄河东岸的国土全部沦丧,至少暂时落入了宋军手中。此时,无论是保存实力,还是保存西夏核心的基业所在,都该回到黄河西岸去。

  而且他们有更为便利的条件,距离黄河更近。只要数日时间,就能到黄河岸边的鸣沙(地名,今中/卫鸣沙山),从那里渡过黄河,就暂时安全了。

  不过守将也知道,仓促撤离,反而容易让宋军有机可趁。再者,忠心还是要有的,故而选择暂时引而不发,看看国相梁乙埋是否有什么命令。毕竟西夏在黄河对岸还有二十万以上的兵力,也不至于全无应对之力。国相那边若是有什么计策,反败为胜也是有可能的。

  守将也想到,虽然不能前去救援灵州。但拖住刘昌祚所部,他们不能及时赶去救援。宋军在灵州的人马不多,梁国相那边或许有机会可以反攻,夺回城池。所以,暂时坚守韦州还是有异议的。

  难为守将倒是一片就赤城。没有弃城而逃,并且隐瞒消息,以免动摇军心。可遗憾的是。消息最终还是传开了。

  宋军在城外,用抛石机扔来许多的包裹。在空中赛开,飘落下许多纸张。上面以西夏文书写:灵州陷落,梁乙埋全军覆没等内容。军中将士虽然大多出身平民,并无学识,但总有识文断字之人,何况西夏文一度在西北十分流行,认识之人不少。

  消息瞬间不胫而走。灵州下落,梁国相兵败,简直就是天塌下来了。西夏士兵顿时惶恐不已,主将闻讯。一再宣称是宋朝的谣言。

  可有道是三人成虎,消息本就是亦真亦假,此刻传扬开来,容不得人不信。一日两日可以说是谣言,可是时间长就出问题了。这些消息在士兵们的心中不断发酵。猜疑与惶恐也越发强烈。

  如此情况下,军心涣散,战斗力大为下降,韦州的防守状况大不如前。守将本来是有心坚守的,但是如此情况下。还怎么守?

  宋军立即加强攻势,韦州本来坚定的防守却在动摇,固若金汤的城防在动摇。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城破是必然的。

  到了那个时候,城破人亡,想走都走不了。如今早些撤离,还能保存一些实力。守将无可奈何,虽然有心为国相争取时间的,奈何宋军太狡猾,情况太过不利,终究还是不成,遗憾啊!

  当晚,韦州守军便连夜撤走,赶去鸣沙,这里有距离最近的渡口。韦州守将的本意是想要坚守鸣沙,复夺灵州的希望已经不大了。如果国相能及时撤回来,也可以从此处渡河,可以保全大军安全。

  奈何一撤退,就形成了溃逃的局面,士兵争先恐后要离开。加之宋军就在后面追击,哪里还有心思停留,纷纷寻找渡船,羊皮筏子等渡河。最紧急的时候,但凡是能漂浮的器物都被用上了。

  十月时间,西夏人都清楚一个事实,黄河是会结冰的。此时虽然飘落雪花,但黄河却尚未冰封,正好可以行船渡河。过段时间,河面冰封不宜行船,而冰层又不厚,不足以人马经过。

  到了那时,即便是到了黄河岸边,可就是望河兴叹,死路一条了。是以,真心没有人愿意等待,唯有站在黄河西岸的土地上才能安心。

  见韦州西夏守军如此惶急渡河,宋军虽然追击,却也只是虚张声势。韦州毕竟只是一部分的兵马,并不十分关键。

  对刘昌祚而言,他当务之急是赶去灵州。秦王殿下只带了两万兵马驻扎在那里,一旦梁乙埋回师,或者兴庆府的西夏人渡河东进,都是很危险的。岂能让秦王殿下置身险地?唯有如此带兵赶到,巩固灵州的城防,才能算是成功。

  更为重要的是,牢牢掌握灵州,等若是断了梁乙埋的归途,便可以瓮中之鳖。由此,西夏在黄河东岸的半壁江山将会真正落入宋军手中。

  此乃此番出战之目的,如此便可大功告成。

  刘昌祚留下景思谊驻守韦州,带了五万兵马赶去灵州。凭借着坚固的城池,七万宋军,再加上投诚的羌人,至少有八万兵力,足矣坚守城池。

  随着灵州陷落,韦州军在鸣沙渡河,应理的西夏兵马也人心惶惶,难以为继,开始撤离。被阻塞许久的西路军,终于有机会可以前进了。

  种师道当机立断,沿着黄河,清扫西夏残敌,即刻增援灵州。

  如此一来,梁乙埋有些绝望了!

  回师的路上,听闻韦州陷落,梁乙埋长叹一声,再也没有反攻灵州的可能了。刘昌祚的中路军必定会及时赶到灵州,在自己反攻之前做好准备。

  虽然自己手中有十几万兵马,可想要在短时间内攻陷灵州,也不是容易事。

  最重要的是,黄河东岸几乎全部落入宋军手中,他们可以调集大量的增援军队。而自己和这十多万大军,却毫无退路可言。

  一旦不能快速攻陷灵州,势必会被拖死,最终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撤吧!

  为今之计,只有返回河西,再做图谋。到时候趁着宋军立足不稳,反攻也是有可能的。这十几万大军的便是本钱,这个时候最不能浪费的就是有生力量。

  只是从盐州到黄河还有好远的路,途中很可能会遭遇宋军的袭击和拦截。就连横山羌人也不断前来骚扰,情况十分糟糕。

  应理和鸣沙两座沿河城池被攻克,种师道所部沿河北上,听到如此消息。梁乙埋知道,想要渡河西归的希望已经不大了。

  更糟糕的是天气越来越冷,途中经过的河流已经逐渐结冰了。等他赶到黄河岸边时,说不定已经冰封了。不到寒冬腊月,想要踏冰而行,基本上没有可能。

  那么,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借道河朔与河套!

  虽然都在辽国掌控之下,但梁乙埋觉得,并非没有可能。西夏遭遇了自李继迁时代,最惨重的失败,国势衰微,甚至有亡国的端倪。

  西夏灭亡了,对辽国有什么好处?宋朝一旦夺取西北之地,辽国的噩梦也就开始了。

  听闻辽国因为东部的女真、室韦和高丽的纠缠,暂时脱不开身。此刻向他们求援,未必能出兵帮助西夏。但若只是借道经过,保存权力,牵制宋军,相信辽国人是不会反对的。

  毕竟此时的西夏完全没有对辽国不利的可能,保全实力之后,还能牵制宋朝,为辽国赢得时间。相信,辽国人会乐意看到这样的景象。

  梁乙埋立即派人前去联系辽军在西部的守军,争取早日借道。如今待在这里一日,便有一日的危险,必须趁着宋军拦截之前逃离。

  唉!曾几何时,西夏竟然落得如此局面,梁乙埋心里很不是滋味!

  半壁江山已经丢掉了,虽说核心的根基之地还在,可要说起反攻……

  若是以往,梁乙埋有信心卷土重来。可是如今,面对的敌人是赵昭,心里便有些忐忑。反攻未必有希望,弄不好,西夏有可能还有亡国之祸。

  为今之计,单凭西夏自身实力,已经抵挡不住宋军的强大兵锋了,只能求助外援了!

  梁乙埋的目光落向东北方向,若是能求得辽国相助,或许还有转机,否则怕是——当真会有亡国之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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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五一章 烈士英魂

  随着刘昌祚进驻灵州,种师道也随后赶到,赵昭终于松了一口气。

  灵州之战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战果是保住了!

  说实话,两万人突袭灵州,风险不是一般的大。梁乙埋如果没有抽调更多人离开,野力呼若是没有被伍黑灌醉,羌人若没有及时打开城门……

  一系列的环节,要是有一个地方出现疏漏,结果可能都会全然不同。

  风险很大,好在是成功了,援兵也及时赶到。

  否则梁乙埋必然会率领大军反攻,夺取灵州的,自己手中兵力不足,在当地有没什么基础,想要抵抗当真不容易。

  幸好韦州西夏守军惊慌失措,仓促逃离,自己才能有机会稳住阵脚。

  灵州只是一座城,可因为位置重要,便关乎到整个战局。

  其实,单纯而言,即便是灵州陷落,对西夏的整体战线而言,事实上的影响未必有那么严重。

  关键是先声夺人,对士兵心理上造成的打击,可以瞬间击溃军心。

  再者,兴庆府的党项贵族肯定也会抱怨,甚至惊惧,所有的压力都会加诸到梁乙埋身上去,军心不稳,勇气尽失,西夏大军必乱。

  整个黄河东岸的土地已经落入宋军手中,当务之急便是拦截梁乙埋,以及他带来的十几万大军。

  若是能将之消灭,对西夏而言绝对是个沉重打击,比丢掉半壁江山更为严重。

  可惜事与愿违,斥候探查的消息送来时,梁乙埋已经率领大军经过河朔草原,进入辽国势力范围。

  辽国在黄河几字南岸的河清军,以及河套附近的天德军都开始有所动作。金肃州和宁边州两地也颇为不宁,辽国探马频频出没。毫无疑问,这是为了掩护西夏人逃走。

  大宋祭拜西夏,这是辽国人不想看到的局面。他们更不想看到宋朝失去西夏这个有力的牵制。插手是必然的。

  或许目前还不会直接动兵,但是借道。保护西夏残余力量返回,还是可以的。

  有辽国参与,事情就比较复杂了。西夏人擦着宋、辽、西夏三国的边界线撤退,有时候明明就在大宋境内,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追击不得。

  黄河几字处的宁/夏平原,河套与河朔草原战略意义重大。赵昭也确实有心将其全部纳入掌控。

  奈何此地情况复杂,宋、辽、西夏各自占据一块,错综复杂。继续打击西夏是没问题,可辽国部分却不可轻动。理智告诉他。眼下还不能与契丹人惹急了。

  此刻,辽国若是插手进来,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也罢,也是梁乙埋气数未尽。只能先放他一条生路了。

  仔细想想,他毕竟有十几万大军,凭借自己手中的兵力,想要将其剿灭并非易事。即便是获胜,也必然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当务之急。保有战果,稳定西北局势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已经进驻灵州,却不代表绝对的占领,如此重要的城池,西夏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寒冷已经来临,黄河封冻之后,灵州与兴庆府之间,已经不存在天堑,西夏人很可能会踏冰渡河,卷土重来。

  所以,想要牢牢掌控灵州,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有将领建议,如今可以以灵州为桥头堡,趁着冬季黄河封冻,直接进攻兴庆府。

  灭亡西夏,赵昭何尝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可一口想要吃个胖子是不可能的,几个月的战事,将士们已经十分疲惫,占领黄河以东已经不错了。

  新纳入版图的土地都是西夏旧地,不稳定因素有很多,彻底安定,消化战果是需要时间的。仓促之间,继续远征,绝非明智之举。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西夏即便是失了半壁江山,实力也仍然不可小觑。

  何况,西北战事暂停,汴京的赵顼会有什么想法呢?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这些都还不知道呢!

  不过,西夏那边估计也不安生,梁乙埋吃了这样大的败仗,一直与他不对付的那些党项贵族又会作何感想呢?

  但愿西夏人自己闹腾起来,那样一来,灵州的压力会小很多。只要熬过了这个冬天,情况会好很多!

  不过,即便如此,还得要小心提防。

  是以,赵昭命令刘昌祚率领八万大军驻扎灵州。

  西夏人大举反扑,灵州必定首当其冲,只要守住了灵州,其他城池就安然无恙。西夏是绝对不敢轻敌冒进,深入大宋腹地的。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操心,可以说是千头万绪!

  新纳入许多的州县,需要兵力驻守不说,还需要官员前来治理。赵昭立即给长安秦王府下令,从西北各地抽调能干地方官前来主持政务。

  归化各地百姓,恢复秩序,十分重要。此事必须要快,否则消息一旦传到汴京,赵顼就有借口插手了。西北是自家花园,栽什么花,种什么草,只能由自己说了算。

  幸运的是伍黑归附的带动作用,再加上西夏撤离,宋军接管西北。横山诸羌都很识时务,及时投效大宋,对秦王的诏命言听计从。有了他们的配合,稳定各地秩序就快了许多。

  几天时间里,赵昭忙的焦头烂额,总算是大概安排妥当了。直到此时,他才有功夫回过神来,统计此番战事的伤亡情况,以及询问东路军的战况。

  “李承,让折克行与种谔立即报告东路军战况!”赵昭略微沉吟,吩咐道:“还有,把王中正和刘仁轨给我绑了,现在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距离远,赵昭尚不知王中正与刘仁轨死讯,以及东路军战况)

  很快消息报上来,王中正与刘仁轨已经被西夏人斩杀,连同带来的将士,全军覆没在鹅指谷。

  赵昭冷笑,如此可恶的草包,死在西夏人手中算是便宜他们了。不过也好,省得自己动手,和赵顼直接起冲突。说起来,似乎还要感谢西夏人,帮自己解决了一个麻烦!

  可惜听到下一条消息后,赵昭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种咏所部被困神堆驿,几番突围未果,最终全军覆没,种咏老将军——战死沙场!

  看到这里,赵昭缓缓闭上眼睛,心里莫名的颤动。

  老将军的音容笑貌浮现在脑海中,时至今日,赵昭依旧记得,当初被李复圭冤枉,第一次在狱中见到种咏时的情景。

  一位坚韧勇武的老将军,忠勇可嘉,乐观开朗,逃过李复圭的构陷,终究没有逃过军人马革裹尸的宿命。

  而种咏之所以战死神堆驿,就是为了营救该死的王中正。哪怕这个草包已经死了,赵昭依旧恨的咬牙切齿。

  本来还想着,既然死了,就给他留最后的体面,也算是照顾赵顼的面子。但此时此刻,赵昭决定,一定要将其丑恶行径公之于众,否则会对不起种咏老将军在天之灵。哪怕拼着与赵顼正面冲突,也必须要这么做,否则会于心难安的!

  因为他知道,种咏之所以这么做,除了救援大宋袍泽。也是为了替自己分忧,避免给赵昭落下口实,结果因此搭上了性命。赵昭心里既是感动,又有几分内疚。

  不只是种咏,陪他一起长眠地下的还有四万西军将士。

  东路军作为诱饵,吸引了梁乙埋十多万大军的围攻与追击,付出的代价极为惨重。种谔带出去的兵马几乎全军覆没,折克行在银州也伤亡惨重。

  东路军最初有六万人,后来又从延州一带抽调兵马,再加上运送粮草的民夫。直接战死的有四五万人,侥幸活下来的将士,鲜有不曾受伤的。

  讨伐西夏第一战是胜利了,却也是惨胜!

  一将功成万骨枯,果然一点都不假。

  此战下来,西军减员也颇多,战死沙场的加上受伤残疾的士兵至少有七八万人。难怪说西北之地多寡妇,男子寿命不长,都是战争残害的缘故啊!

  赵昭感慨良久,沉声道:“厚葬种咏将军,本王亲自前往青涧城吊唁!收集阵亡将士尸骨,妥善安葬,然后登记他们的姓名,镌刻在大雁塔下的英雄纪念墙上。

  还有,抚恤阵亡将士家人,王府出一份。然后上报枢密院,让三司那边拿钱出来,不能让家眷失了亲人,生活还没着落,更不能让烈士英魂不安!”

  “是!”李承一一记下,迟疑道:“殿下,其他的都好办,只是这抚恤金,赵顼愿意拿钱吗?”

  “不愿意也得拿!”赵昭怒道:“将王中正的行为广而告之,传扬种咏将军勇武事迹,声势大造,用舆论来逼迫赵顼出钱的。他若是不给,哼哼,本王要他好看!”

  “是!”

  李承知道,秦王此刻正在气头上,故而也不敢多说什么。

  赵昭沉吟片刻道:“调赵元凯前来驻守鸣沙,让种师道回青涧城去奔丧,稍后安排一下,本王直接去青涧城!”

  “是,殿下还有什么吩咐?”李承小心询问。

  “让苏辙北上,安抚横山羌,此番西军减员不少,虽然本王无意,却也不得不征兵!”

  李承点头道:“好的,属下马上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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