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架空历史] 晚唐【作者:木子蓝色】(完本)

0
  第60章 要债

 
  出了丹崖山庄园之后,刚刚还满脸老实,乖顺无比,大家淑女典范样的李惠儿和于幼娘立即就换了一副面孔。尤其是李惠儿,更是紧咬银牙,恨恨道:“三郎,走,把你的人都叫上,咱们上封府。”

  李璟有些头痛的看着两人道:“刚才你们不是答应了昭王和两位老师吗?怎么一出门,就喊打喊杀的?”

  “刚才是刚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才不管我阿耶说什么呢。你就说,你敢不敢一起去吧。”

  李璟本来就还心疼他的八千贯钱没了,现在又被两个女子一激,当下也顾不得崔芸卿他们说的什么老虎狮子狼的,一顿首道:“好,都听你的。”为了八千贯,他豁出去了。他又没蒙又没骗的,都是那封亮自已挑的事在先,这钱为什么不要。

  想通之后,李璟和李惠儿、于幼娘立即骑马赶到望仙楼,左一都的那一百多弟兄都还在这里喝酒呢。李璟把人叫过来,李惠儿大喊一句:“都跟我去封家要债,去的每人绢一匹!”话音一落,顿时从者云集,人人都争相喊着要去。一匹绢值八百文,不过是跑下腿就能拿这么多钱,傻子才不去。

  李璟和林威、林武、王重四个认过兄弟的骑马冲在前面,李惠儿和于幼娘也都是换了一身皮装轻甲策马跟在后面。几人带着左一都一百刚喝的有些上头的弟兄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直奔城东长史府。

  尤其是林威、林武兄弟俩,李璟许给他们的马槊还在封家仓库里呢。刚才刺史叫人来把李璟和郡主他们叫走,他还以为这马槊的事情黄了。却没有想到,郡主居然要亲自带人去讨债,他们当然是第一个响应的。

  左一都的兄弟都知道将头那是刺史的门生,现在大家又是去帮郡主要债,所以即使现在去的是登州长史的家里要债,大家也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长史虽大,可毕竟还是排在刺史和别驾的后面的。

  这边李璟他们提刀持矛的出了望仙楼,左一都队伍里已经有两个和封亮关系近的悄悄的绕道赶去封府报信了。

  一百多人马轰隆隆的杀到封亮门口,封家正门外已经一溜烟的站着整齐两队府中家丁。这些家丁虽然没有穿甲,但却人人手持一根七尺铜箍大棒,严阵以待。

  李璟等人到达门前十步停下,封家的这两队家丁依然肃立,并没有一个前来问话,只是牢牢的挡在门前。

  王重驱马上前,一扬手中刚拿到的封亮比斗的那把八棱金箍狼牙殳,大吼一句:“快快去报信给封五郎,就说上门要债的人来了,叫他赶快出来。”

  封家家丁之中,好个先前跟着封亮赶到望仙楼的壮汉家丁抬眼望了望门前的众人,冷冷的道:“等着!”

  壮汉转身进入府中,门砰的一声又关了起来。

  不一时,正门边的侧门又吱呀打开。那汉子走了出来,在他的后面,封亮躺靠在一张胡床上,四个孔武有力的短褐家丁抬着他出来。封亮脸sè有些苍白,但却挂着假假的笑容道:“哎呀,原来是李三郎和郡主及于小娘子到了,真是怠慢怠慢。”说着转头对那些门前的家丁喝道:“没看到来的是贵客,居然不知半点礼仪,还不快退下,真是丢人现眼。”

  李璟坐在马上冷眼看着封亮,一言不发。

  “不就是一点赌债嘛,怎么郡主还带了这么多人前来要债,搞的倒像是我赖账一样,这传出去,多不好听。”

  李惠儿轻笑道:“实在是正好路过,就顺便来看一看封五郎,不知道那伤可还好?如果封五郎钱财一时不凑手,暂时拖欠也没什么关系的,只要你立个字据就行。”

  封亮脸上带笑,眼中却带着恨意望向李璟,嘴唇抖动着道:“多谢郡主好意,一点小伤还死不了。至于那点赌债,倒是实在算不了什么。你们来之前,我已经下令府中准备,两万匹绢正在装车,你们就是不来,一会我也要派人送过去的。不过是两万匹绢而已,这点小钱不值当的赖账。不过,我的玉璧可带来了?”

  李璟跳下马,将玉璧递还给封亮,然后‘亲切’的拍打着封亮道:“五郎真是爽快人,封家更不愧为山东第二大族。两万匹绢的赌债,居然说还说还了。看来,封五郎这个嫡系子弟就是不一样啊。”

  封亮表面上一点也没有变化,望着李璟,脸上堆着笑道:“季玉兄说哪里话呢,你虽非大族出身,可如今也是崔使君的门生,那崔氏可是比我封氏还要强上许多呢。两万匹绢,真不算的什么。不过,和季玉兄的比斗,真是让在下受益匪浅呢,等过些天,到时还要向季玉兄讨教。”

  李璟笑了笑,“那你想怎么玩?骑战已经比过了,怕是再比你也难赢。或者,我们下回比比shè箭?差点忘记五郎可是shè得一手好弩的。”

  一边说,李璟一边重重的拍打着封亮的肩膀,恨不得将这小子骨头拍碎。

  封亮被李璟拍的面sè通红,他咬牙承受着李璟的亲热,转头对身后道:“还不快把输给郡主的两万匹绢都运出来。”

  两万匹绢,这不是一个小数字。按官府规定,匹绢重十二两,唐一两42.5克,一匹绢重510克,约为半公斤。两万匹绢光重量就达到一万多公斤。

  李惠儿先前急急赶来要债是预料封亮根本拿不出这么大笔钱来,毕竟两万匹绢对封家不算什么,可封亮却绝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她的安排是等封亮拿不出钱来,然后她们就可以好好的奚落封亮一番,然后再逼他还债,彻底的把刚才被昭王他们教训的那口气给出了。

  十两双挽马车拉着满满的绢帛驶出封府,在门前一字排开。

  “两万匹绢,一匹不少。本公子不需要三天时间,现在就全给你们。而且,顺带本公子连这十辆马车和二十匹挽马一起附送给郡主。区区钱财,本公子真不放在眼中。”

  这一下,李璟他们反而有些意外了。这封亮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绢来,肯定是封彦卿给他的。封彦卿一声不吭的就拿出了两万绢匹来,不简单啊。

  李惠儿看了看李璟,封亮给钱给的这么痛快,李惠儿反而有些犹豫,想起先前昭王他们的交待来。

  看着封亮那得意的样子,李璟咬着牙道:“收,他既然敢给,那我们为何不敢收。送上门来的钱不要白不要,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说破天,也不用怕。”

  封亮一下子送出子两万匹绢,却仿佛反而得了钱一样的得意的笑着,招呼着家丁抬他回府。

  “等一下!”

  封亮回头:“怎么?难道李三郎嫌钱太多,不敢拿?”

  “不,两万匹绢是你的欠郡主的赌债,现在两清了。不过,你还欠我的赌债没给呢,两把马槊,难道你忘了?”李璟一脸微笑的对着封亮道。

  “你!”封亮脸sè急变,差点跳起来骂人。最后强忍着,将那颤抖的手收了回去,连喘了几口粗气才平息了下来,咬着牙一字字道:“抱歉,一时健忘。来人,去库房取两把马槊送来!”说完对着李璟一扬手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容我先回府中,告辞!”

TOP

0
  第61章 疯子

  一辆马车隆隆驶入蓬莱东城坊中,在团结营教练使林威的那栋小楼前停下。马车上跳下几个人来,其中一个一挥手,立即有两个人抬下一口沉重的柳木条箱下来。

  打头的中年男子拍打屋门,门打开,林威扫视了一眼门前几人,冷冷道:“你们找谁?”

  “某受封五郎所托,特来拜见林教练使。”

  “封亮?”林威心里一动,一声冷笑:“你们怕是找错地方了吧?”

  那汉子道:“当rì林教头一招空手夺槊,在下亲眼目睹。我家公子虽败于林教头之手,但对教头之本领十分钦佩。我家公子敬重教头,特想结交林教头这等有本事之人。这是一箱二十锭银铤一千两,是我们公子的一点心意。”

  “哈哈哈,在下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封公子如此看重?”林威大笑,没想到那天打了封亮,却打来一个这样的结果。

  “请林教头收下,我家公子期待过几天能请教头赴宴共饮。”

  林威笑道:“你当知道我是团结营教练使,最近正忙于训练团结兵,只怕是没有时间啊。”

  “那何时有空?”

  “嗯,这个就难说了。不过,上次摔了封五郎,他真的不怪罪吗?”

  “当然,我家公子岂会怪罪林教头。”大汉笑道。

  “那我下次再摔封五郎一次,他还给钱不?”林威揶揄道。

  大汉面sè微变,已经听出林威似乎并没有投靠封家之意,语气也变冷了一些,“林教头兄弟一身好本领我家公子不但知道,我家家主也是清楚的。如果林教头兄弟肯帮助我家公子做事,林教头将来仕途大有益处。”

  林威肆意的大笑:“嗯,这话我听过很多次,我会考虑的。”

  大汉看了看林威,知道这是敷衍,准备让人抬钱走人。

  “礼物既然送出,哪还有要回去的。人可以走了,礼物就留下。”封亮一脚踩在柳木箱上,笑着道。

  大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一挥手,带着手下驾着马车离开了。马蹄声远去许久,林威身后的屋门打开,李璟和王重、林武三人一齐走出。

  李璟看了看那打开的箱子,一片白光耀眼。嘿嘿笑道:“封家还真是有钱,封亮也真肯下本钱。刚输了两万匹绢,这又送出来一千两银铤。只是,以大哥的本事,封家要是拿两万匹绢来收买还差不多,一千两银不过两千匹绢而已,怎么能收买的了大哥。以后,他要是再给你们送钱,只管收就是。你们收了这钱,还可以借机打听一些封家的动静。这封亮叔侄的动作,看来是在憋着什么坏呢。你们要是不收他钱,说不定他们反而要先对付你们。”

  林威笑道:“四哥说的没错,他要送咱们就收。封亮这小子最近表现很反常,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我们得小心一些。这一千两银子,我们刚好换了钱去买几匹好马好弓。”

  “没有钱,没有马,没有槊,封家都紧给我们送。我看,最好再秘密买一批弩,关健时候兴许能有大用。”

  “明天于公离任酒宴,不会有事吧?”王重问。

  “明天恩师离任,登州军州两面官员都会到场,虽然封家闹事的可能很少,但我们得多加小心。”

  封家后院,南书房。

  封亮很仔细的拿着一个透明的琉璃小瓶,打量着里面绿sè的液体。“这东西真如你所说的那般神奇,混入酒中能无sè无味,且三rì之后才会发作?”

  一旁一个道士装束的干瘦老头嘿嘿笑道:“没错,混入酒中完全无sè无味,而且饮后不会有任何不适。等到第三天后,才会突然发作,似心绞疼痛发作而死。”

  “饮者必死吗?”

  “除非有解药,不然必死。‘

  封亮yīnyīn的对着那瓶子笑道:“好,很好。先赏你五万钱,事成之后,再有重赏。”

  丹崖山李汭的庄园中,李汭听说李惠儿去送还玉璧并给封彦卿陪礼,结果反倒拉了十马车的绢回来。不但那赌债之事没有免掉,反而封家还了两万匹绢赌债后还附送了十辆马车,二十匹挽马。知道这个结果,李汭也不由的眉头紧皱起来。

  “把绢和马车都立即送回封家,另外再准备一车礼物送给封长史。”李汭马上吩咐道。

  得到吩咐的家丁很快又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几句话。他们把绢和礼物拉到封家后,封家根本不肯收下。争执了一会后,封家的管家出来传了封彦卿的话,封彦卿的话是,封家欠债还钱,那十车绢既然是还给郡主的,那就属于郡主的了。至于如何处置,这不是封家的事情。郡主如果不要,可以扔掉,但封家却绝不会再收回去。另外昭王的那车礼物,封家也没有收下,依然原样送回。

  李汭背着手慢慢踱步,也感觉到了棘手,封彦卿的这个举动,表明了是不肯和他们和解。难道封彦卿是看到于琄调任丰州,所以想要强势夺取登州的掌控权?

  如果是这样,登州似乎已经潜流涌动,一番风雨就将到来了。

  “来人,传我的吩咐,将郡主禁足庄园一月,一个月内,不许郡主再出庄园半步。”

  “是。”王府的长史王安有些惊讶,昭王对待郡主一向宠爱,以往还从没有下过这样的严令。

  “另外,再派个人去九里庄给李璟送个信,告诉他最近是多事之秋,让他多加小心,平时低调一些,多注意下封家。”李汭又加了一句道。

  王安做为王府长史,跟了李汭多年,见李汭今rì一反平rì里的淡定稳重,有些烦躁。不由道:“大王,为何如此烦躁?”

  李汭叹息一声道:“封彦卿此人一向气量狭窄,而且为人狠历。他现在的举动,这是不按套路出手。如果是官场争斗,我不惧他。可怕就怕不按规矩乱来的人,这样的人固然是在找死,可被这样的人盯上,那也是相当麻烦。一个不好,我们就有可能被这种人拖进深渊。该死的,碰上这种人,很多事情根本无法预料,我讨厌这种感觉,他让我无法预测掌控。”

  “难道封彦卿还敢乱来不成?大王可是皇室宗亲,就算登州争权,他也不敢惹大王吧。”

  “和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但愿封彦卿只是假疯,而没有真疯!”

TOP

0
  第62章 刺杀

 
  夜已深沉,寂静如水,寒意袭人。

  九里庄登州团结兵大营,刁斗声声,清冷月光如水银一般的倾泄在地。营寨之中,一顶顶的白sè帐篷星罗棋布,仿佛月光下的白sè沙滩。在一座座的营帐之间,如白纱似的霜雾被风吹着,将营地笼罩变得蒙蒙胧胧。经过一天辛苦的训练,团结兵们喂饮完马驴之后早已经睡下,各个营帐中响起了忽高忽低的呼噜声。负责值夜的团结们也无jīng打采地围坐在火堆前打着瞌睡,大营寂静得吓人。

  西南角左一都的那片营帐之中,李璟辗转反侧,直到半夜都还没有半点睡意。在数了上万只羊仍然聚不起半点睡意后,李璟干脆坐了起来,盘腿坐在黑暗中仔细的整理着脑中纷乱的思绪。

  到蓬莱已有半月,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被刺史和司马收为了门生,可以说现在崔芸卿和于琄就是李璟最大的靠山。而且别驾昭王李汭与崔芸卿和于琄也是同盟关系,对于李璟也同样是一个靠山。不过在成为了刺史他们的人后,李璟现在也不可避免的站到了封彦卿的对立面。

  之前,李璟并不愿意把自己给搅进崔封这两大势力的角斗之中。因为他一直觉得,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团结兵底层军官,很有可能会成为炮灰。对于封氏叔侄,李璟一直是小心翼翼,努力的想保持着和他们的关系。只是,现在看来,事与愿违。李璟这样想,封亮却并不会那样想。不论他如何隐忍退让,他早已经打上了崔芸卿的标签。先前还因转让军功之事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关系,可现在因军功之事不成,封亮已经恨上自己了。

  今天与封亮的那场比斗过后,可以想象,今后李璟与封家可就真的成仇敌了。当众击败封亮两次,还将他打伤,另外还因此让封亮输了两万匹绢、三把马槊,一把殳,还有一整套的重装铠甲和一匹上等战马,这是赤果果的打封家的脸了。

  可一想到自己不但因此得了四把利器,和一整套的重装铠甲,而且还因此拉拢到了林威兄弟和王重他们几个和自己结了兄弟。再一想,李惠儿之前还把一万匹绢真的分到了他的手中。

  李璟又不由的心情激动,高付出总有高回报。虽然因此彻底得罪了封家,可这一下子上万贯的横财收获,也还是让李璟大叹值了。

  一万匹绢,有了这一大笔钱,对于李璟来说,今后做起很多事情来都不用再担心钱的问题了。

  还有半个月登州集训就要结束,到时按制他与文登营得回文登营囤田、训练、协防。现在李璟是一都将头,手下一百弟兄。这已经是支不小的力量,再有了这一万匹绢,李璟相信还有大好的机会。各地盗匪四起,不过李璟知道真正成气候的还是王仙芝和黄巢两人,不过他们真正起事还得有半年多的事情,在这段时间里,李璟还有时间壮大自己的力量。

  蓬莱城的这潭水太深,李璟每天都感觉自己仿佛在钢丝绳上跳舞。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头,处处受限。他极期盼着能早点离开蓬莱,回到文登县。文登远离蓬莱,也便远离了崔芸卿与封彦卿这些大人物,他能更好的发展自己。

  只是,距离回文登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以眼下的情况,封家能轻易的放过自己吗?

  虽然封亮拿出两万匹绢时一脸的轻松随意,似乎毫不在意。可李璟虽然不知道封家做为山东第二大族有多少家产,可也知道,两万匹绢这绝不是一个小数字。封家因他之故,一下子损失了这么一大笔钱,肯定对李璟已经是恨之入骨了。

  特别是封家先前居然一下子拿出千两白银去收买林威兄弟,让李璟感觉到了浓重的危机感。咬人的狗不叫,封家越是表现的平静,李璟的这种危机感觉越重。封家表面的平静之下,肯定在掩盖着一个狠毒的反击计划,李璟没有半点证据,但心中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是肯定的。

  他不能坐以待毙,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就曾经被一个小小的库官给差点弄死。现在面对着如封氏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就算头上有崔、于、李这样的靠山,李璟依然不敢大意。他仔细的回忆着先前在林威院中和三个结义兄弟的谋划,秘密构买弩机,平时加强防备,并且随时关注封家的动静,以防万一。

  轻捏着下巴,李璟心头一阵烦躁。

  与林威他们商议的对策还是太简单和被动了,封家要对付他们,有千百种办法。这种被人捏着命运的感觉让李璟心中万分不舒服,他想起了比斗时封亮的那一记弩箭。封亮敢在比武场上,当着众人的面毫无顾忌的暗弩伤他,这已经说明封亮对自己有了杀心。那一次他躲过了,可下一次到来时,他能躲过吗?

  要不先下手为强,直接刺杀封亮叔侄?李璟心中突然升起这个念头,可是随即他自己又摇了摇头。李璟并不顾忌对方的身份地位,真威胁到了自己,他绝对会神挡杀神,佛挡灭佛。只是,上次去封家时,封家门口那两队jīng锐的家丁给李璟印象十分深刻。那些家丁都应当是曾经在战场死人堆里爬过的,且人数众多。封家守卫森严,想要刺杀封氏叔侄,太难了。

  要想刺杀封氏叔侄,那便绝不能挑在封家动手。最好的办法是能摸清封氏叔侄的一些出行习惯,于半路之上刺杀。转而李璟又在心里计算着现在有哪些人可以用上。如果刺杀封亮叔侄,这就是一件提着脑袋的事情,不是最信任的人是不能用的。

  算来,王李村出来的小石头他们八个,一直来李璟特意的拉拢善待他们,又是给钱又是帮忙给官,这几个基本上现在对自己是言听计从,忠心耿耿的。如果刺杀,这八个基本上可以用。另外,林威、林武、王重三个刚和自己结拜,李璟觉得这三人也都是些艺高胆大之辈,有九成把握他们肯跟着一起干。

  另外左一都的其它兄弟,李璟却是不敢全都信任,但李璟和林威他们这十几人,每个人肯定在营中有一两绝对信的过的兄弟,如果把这些人加起来,差不多能凑起二三十人。本来还想把李惠儿和于幼娘两人算上,虽然这两个是女流,可两人身边却都有几个强悍的随从家丁。不过仔细一想,李璟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和她们两个在一起时,李璟总能感觉自己的轻松,但心中另一面,却又一直在压制着这种感觉。理智告诉他,不应当和她们走的太近,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能信的过,用的上的能有二三十人,只要能找准封彦卿叔侄的出行规律,再配上手弩等刺杀利器,李璟有七八成的把握成功。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封彦卿不但是登州长史、兼团结营团练副使,而且还是山东第二大族封家的人。连崔芸卿、李汭这样的老狐狸与封角力,都不会有这样极端的作法,李璟如果这样做了,后果难料。

  但一想到封亮shè向自己的那一箭,还有封亮望向自己的眼神,李璟就无法这样干坐着。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李璟轻声的喃喃自语,为自己下定了决心。

  拿定了主意之后,李璟的心头反而轻松了许多,如同放下一个沉重的包袱。谋定而后动,李璟向来比较克制自己,处处理智计算,并不是那种冲动莽撞之人。可计算的太多,有时总是让他心中太累。这一次,他打算也冲动一回,热血一次。

  夜已经很深了,霜露渐重,寒气逼人。大营里一片死寂,连那值勤士兵巡营的脚步声也好久没有听到。远处传来了野狼的嚎叫,凄凉而悠长。李璟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困意,不由打了个哈欠。他抖了毡毯,正要睡觉,忽然听到帐蓬外传来一阵十分轻微的脚步声。

  听那声音,并不是巡逻的值勤士兵的脚步声,李璟正要出声询问。突然听到那人靠近了自己的帐篷,并且帐篷门外传来窸窸嗦嗦的布帘响声。

  有人半夜要摸进自己的营帐,李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是左一都的将头,又有着正七品的品级,因此李璟一人拥有一座帐篷,并不与其它人同用。这么深更半夜的,突然有人不声不响的摸进来,这绝没什么好事。

  李璟立即伸手将放在身侧的横刀握在手中,一声不响的盯着帐帘口。帐帘轻轻掀开,借着月光,李璟看见一个人手持横刀潜入。李璟刚要起身,却发现,那个人进来后,后面居然还有两人。那两人同样拿着横刀,慑手慑脚的走了进来。

TOP

0
  第63章 谋定

  
  李璟不动声sè,假装正在熟睡之中,微睁着眼观察着这三个杀手。

  这三个人都拿着横刀,身上穿着的正是团结兵的军衣,虽然看不太清面孔,无法辨认他们的身份,李璟心中猜测,这些人的身份很可能就是营中士兵。九里庄大营虽然驻营的是团结兵,可也是里外数层防守,外面的人不可能轻易的潜入营中,而且这么顺利的摸到自己的帐篷来。

  而如果是军营中的士兵,那李璟自认平时根本没有得罪过营中袍泽。现在有人杀上门来,一切都呼之yù出。既想置自己于死地,又有能力把手伸到军营中,安排军士来刺杀自己的,唯有封亮叔侄而已。他早就知道那笔钱烫手,却没想到封家的报复来的这么快。

  三个杀手一个人留在帐口望风,另外两个一左一右提刀向李璟走来。

  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点了下头,然后同时将横刀劈向李璟。李璟刚才一直没出声,为的就是这一刻。他就地一滚,让过那两刀,右手拔刀出鞘,一刀直刺入左边那人胸口。那人还没来的及反应过来,就已经委顿软倒在地。

  一刀刺死那人,李璟没有拔出刀,而是双手在地上一按,如豹子一般猛扑向另一个杀手。那杀手被李璟直接撞入怀中,仰后倒地,匆忙间还试图拿刀来刺李璟。

  李璟抬腿一个膝撞,正撞中那人下体,对方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整个身子顿时如虾一样的弓起。趁这个机会,李璟迅速伸手将一直绑在腿上的三寸短刀拔出,反手握着划过那人喉咙。这把短刀被李璟特意涂过黑漆,短刀划过,无声无息。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李璟感受到背后一阵劲风扫来。李璟连忙一个懒驴打滚,在地上连续滚了十几下,感觉脱离了对方的攻击才停下。他心里清楚,这一下定是那个先前门口把风的人所攻击的。

  李璟刚起身,那人的横刀随身而至。

  “叮!”两人的刀相撞,闪过一丝火花。

  虎口一阵疼痛,李璟握着三寸的短刃虽然勉强挡住了这一下,但以短刀对上横刀,他依然吃亏不小。眼看着那人又举刀劈来,李璟一声轻喝,直接将短刀化作流星向那人shè去。

  杀手一刀将短刃劈飞,李璟已经借这时间取下七尺玉具剑在手。

  长剑在手,李璟信心大增。一时攻防立转,李璟一连十几剑连削带刺,那杀手左摭右挡,避之不及。数息之后,李璟一剑刺中杀手右手,将其手中横刀挑落。紧接着又是一记踹心腿,直接踢中对方的胸口,将其踢倒在地。

  “别动,动一下就叫你死!”李璟将剑尖抵在杀手的喉间,冰冷的道。

  那人抬头,一脸灰败,李璟望去,惊讶发现这人居然是上次左一都第二队原先队副被斩后新补的那个。事到此时,李璟已经百分百的确定要杀自己的人就是封家了。当下也不等此人说话,直接打晕在地,然后取了牛皮条将其捆住手脚,堵住了嘴,丢在一边。

  片刻后,林威、林武、王重三个被李璟悄悄叫醒带回帐中。林威一进帐中,发现躺在地上的三人,大为惊讶。仔细一看,两个已经死了有一会了,另外一个捆着手脚堵住嘴的却还活着。

  “出了什么事?”

  李璟将还带着血的剑在那尸体上擦净,镇定道:“刚刚这三人潜入我帐中要刺杀于我,幸好我当时并未入睡。”

  王重等人听后都是一脸凝重,一次派了三个刺客,幸好李璟未睡着,要不然,刚刚很有可能就没命了。

  “这肯定是封亮那狗贼干的。”王重大声道,他现在已经和李璟结义,而李璟是崔刺史的门生,在登州的官场站队中,他早已经站到了崔刺史这边。封家现在对付李璟,那接下来,肯定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我留了个活口,那人是二队的队副张大新!”李璟指了下那个还晕在地上的活口道。

  林威他们凑过去一看,发现果然就是二队的队副张大新。

  “张大新原本是右二都的,后来二队队副误卯被斩后,调入左一都二队为副头。这人本来就是封亮的狐朋狗友,他们关系极近。既然是此人出手,那这事已经可以确定是封家所为。四哥,现在这事怎么办?”

  李璟坐在床上,拿着软麻布包扎着右手虎口,刚才那一番战斗,虽然杀了两个刺客活捉一个,可李璟自己的右手虎口也裂开流了不少的血。

  “刚才打斗的时间不长,估计没有惊动到值勤军士。封亮这是要下死手了,不过眼下我们先要把这几个悄悄处理了,最好是不要让另外人知道。”

  林武有些不解道:“为什么?封家派人行刺四哥,咱们现在人证物证皆在,贼赃俱获,直接把事情捅出去,告到崔刺史那里去,岂不是可以痛打封家一次。说不定,可以借此一举扳倒封家。”

  李璟摇了摇头:“事情没有三哥想的这么简单的,虽然我们现在人脏俱获,可就算那张大新肯承认他是由封家指派来行刺的。可这事情如果封彦卿坚决否认呢?封家的势力可不小,我估计这事情真公开了,虽然能让封家狼狈一阵子,可绝不可能就真的扳倒他们。这样做,反而会让封亮叔侄有了防备,我们要做,就要一牢永逸。”

  林威在四人中最长,阅历也比较丰富。他沉思了一会后,皱眉道:“这事情确实需要从长计议,表面上看,公开的话,似是上策。不过以封家的权势和狡诈,真想靠此事就扳倒封彦卿很难。如果扳不倒封彦卿,那反而有可能会被他反咬一口。我听四哥的话,似乎已经有了计划?”

  李璟对林威有些刮目相看,原以为林威乃是一猛将,但却没料到他心思也这么细密。当下点头道:“公开和封家对着干,我们现在力量不及。封家既然已经派刺客来杀我,那这事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还不想死,所以只有封亮叔侄去死。”

  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李璟考虑的很多,要把这件事情公开,并非就没有扳倒封彦卿的可能。但封彦卿太狡诈,和这样的人直接交锋,李璟还是有些担心的。现在他的力量太弱,夹在封彦卿和崔芸卿这些人中间,左右难缝源。一旦两方激烈冲突,李璟就会被推到最前面,有很大的可能成为炮灰。

  这样的结果不是李璟希望的,他的想法是此事并未惊动到其它人。那么他就干脆把这些人悄悄处理了,然后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当然他也不可能真的当事情没发生,只不过是不想把自己推到浪尖上去。与其冲到最前面去挡肉质,李璟更愿意躲在后面放冷箭。

  “我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报其人之身,三位哥哥哥愿助我?”李璟终于说出了自己心头的想法。把自己的命运送到别人的手上,李璟总是无法放心的。他思虑良久,以他对崔芸卿这些人的了解,他们并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一旦封彦卿向他们认输低头,他们便有可能收兵罢战讲和。事情真要如此,到时封家就算再失势,但要对付李璟这么一个马前卒还是很容易的。

  所以事情虽然并不如李璟讲的把事情捅出来没用,而是李璟知道如果捅出来,就算能扳倒封彦卿,最后也不会是自己要的结果,自己的危机依然不能解除。

  他要一劳永逸,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四哥的意思是?”王重有些惊讶,他抬起手,比划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庆父不死,鲁难不已。”封彦卿不除,就算有刺史和昭王罩着,我们也一样无法保障安全。我不想以后每天睡觉都还要闭一只眼睁一只眼,既然如此,干脆先发制人。”

  “封家有家丁上百,十分jīng悍,想刺杀封彦卿很难。”林威第一个开口,他没有反对李璟的刺杀计划,但提了一个刺杀的难题。

  李璟心中欣慰,林威终于肯一起干了。林威同意,林武肯定也会同意,那剩下的王重应当不会拒绝。刺杀封彦卿李璟并不犹豫,他担心的只是自己人手不足。

  “我们不必深入虎穴,可以先查清他们的出行路线,然后选个机会,半路动手。”

  王重也提出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现在都在军营之中,虽然团结兵军令松驰些,可也并不能随意出入军营的。

  “明天晚上是我恩师于公的离任宴,到时登州各级官员都会前往。我是于公的学生,肯定也要去的。到时我们各带上几个信的过的弟兄前去赴宴,宴会结束之后,我们在封彦卿的回府路上伏击他。”

  四人对视着,王重一拍大腿,“好,干他的娘-的。”

  “同生共死,同进同退,患难与共!”四双大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TOP

0
  第64章 行动

  文登营左一都营房李璟的将头军帐中,李璟外表平静却心中火热的看着小石头和细狗他们几个同乡进来。王重把他们叫来后转身又出了帐,和林武一起守在帐门口。

  “坐!”李璟起身上前,笑着拍打着小石头八人。李璟和林威四人昨晚已经商议好,就选在今天于琄的离任宴会后动手。昨晚他们四人在审问了张大新一些封亮和封彦卿的出行情况之后,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张大新和封亮是多年的狐朋狗友,张家与封家也算是世交,张大新经常出入封家,对于封亮和封彦卿都不陌生。

  林武只是冷笑着割掉了张大新的一截尾指,张大新就没有了半分硬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颤声着把他所知道的全都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全说了。据他交待,今晚的刺杀确实是由封亮所交待他的。不过这事情是封亮的自作主张,封彦卿并没有掺与其中。按他说的,封彦卿最近好像和宋都虞侯接触上了,好像宋都虞侯对于封彦卿的示好,有些回应。他昨天在封府亲眼看到,当封亮被李璟箭伤抬回府时,封彦卿本来是极度愤怒,甚至已经吩咐召集府中家丁。可后来等家丁到齐了,封亮收到一封书信看过后,却是反而笑了,然后马上叫集合的家丁散了。

  并且后来李璟他们前去要债之时,还是封彦卿让管家从库中拔出了两万匹绢,并且下令让封亮到门口去说那番话的。至于那封神秘的信写的究竟是什么,居然能让封彦卿态度前后转变如此之大?张大新并不清楚,他只记得那个来送信的人他在宋都虞侯的身边见过,是宋都虞侯的人。

  这个消息当时让李璟、林威四人都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虽然具体的还不清楚,但他们都猜到了一个可能,就是封彦卿很有可能已经与节度使的心腹宋温接触上了。可能正是因为封彦卿得到过宋温的什么承诺支持,他才会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也才会侄子被李璟打伤了,还损失了两万匹绢后,还反而附送了十辆马车和二十匹挽马。这个消息让李璟不由的谨慎起来,宋温可不光光是团结兵都虞侯,他更重要的身份是淄青平卢节度使宋威的心腹部将。

  眼下有崔芸卿在上面挡着,李璟还能从容面对封家。可封家要是搭上了节度使宋温,那从三品的登州刺史又算不了什么了。李璟他们再不犹豫,彻底的坚定了先下手除掉封彦犹豫叔侄的决心。随后,李璟他们从张大新嘴里反问的询问了封亮和封彦卿平时出行的安排情况,特别是对他们身边的家丁护卫情况反复的询问对证。

  封亮和封彦卿今晚都会出席于琄的离任宴,而且按他们平常的惯例,封彦卿叔侄会各坐一辆双挽马车前去。到时,他们身边还将有二十名家丁随行。二十随行家丁的数字只是让李璟他们略喘了口气,因为按张大新所说,这二十名家丁都是封家的老家丁,平时封家对这些人十分豪爽大方,这些人也对封家十分的忠心。这些家丁不是普通的家丁,而全都是早年被封家的商队从辽东招募的高句丽族人,全都是些骁勇的游牧渔猎部族出来的雇佣兵。在辽东,他们曾经给契丹人卖命,也给室韦人卖命,还给新罗人、渤海人、库莫奚人卖过命。总之,这就是一群经验十分丰富,凶悍野蛮,但却又对封家十分忠心的职业军人。

  二十个这样的人,起码能抵的李璟先前见过的封家家丁五十人。

  ”小石头,木匠、柳根、东子、细狗子,你们说,平rì里我对大家如何?”

  “哥平时待咱们和自家亲兄弟一样,那还用说。”几个王李村的年青小伙异口同声的拍着胸脯道。当初抽到丁时,他们心里都曾经十分的郁闷。可是一路上,李璟对他们照顾有加,特别是路上两遇盗匪,如果不是李璟,大家现在有没有命都还两说。又哪还有后来的升职,分发钱财。

  特别是小石头他们几个,前前后后都加起来分得了上百贯钱。更别提,他们现在都还当着伙长、副伙长。虽然伙长并没有品级,可这却是通往正式官场必须的一个踏脚石。年青人淳朴,李璟对他们好,他们早记在心中。

  “那好,现在如果有人想要杀我,你们会怎么办?”李璟心中欣慰,试探问道。

  “哥,是不是封亮那狗才输了钱不甘心,我早看他不顺眼了。等找机会,我带我的那伙人去封家先宰了那狗rì的。”小石头因为以前一直跟着他爹打铁,所以力气是几个人里最大的,虽然名字叫小石头,可长的却跟岩石似的魁梧粗壮。一直以来,他对李璟最为崇拜,平时对李璟的话那是听无不从。他现在是一队的一伙伙长,因也曾杀过匪,胆气越发的大了。现在有着十个手下的,说话都硬气许多。

  “封亮的叔叔可是登州长史,而且还是我们团结营的团练副使,你真的敢去杀他?”李璟眼睛一瞪,直视小石头,语气也增加了几分音调。

  小石头被李璟瞪的有些心虚,但只是一念间,他立即又胀红着脸,挺起胸脯手指向天指誓道:“姓封的敢害哥,那我就跟他是死仇。我小石头这条命当初也是哥救的,啥也不说,我现在就去封家刺杀姓封的去。”说着,还真的提了腰间横刀,就要出帐。

  “回来!”李璟叫回小石头,“就算要动手,也不是你这个样子。我刚才只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这个胆子,既然有心,那就好了。接下来,你们只要听我的吩咐就行了。现在我再问你们一句,这件事情要是出了差错可是要掉脑袋的,你们如果不愿意,我绝不会强求,现在你们就可以走。但是,记得把这里听到的一句话也不许对任何人说出。”

  李璟话刚落,小石头就又跳了起来,一把将横刀拔出插在地上,一双眼睛如牛眼般睁大,在细狗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驴球的,今天你们要是哪个敢走出这个门,就先从老子的刀和尸体上踩过去。咱们跟着哥,命是他救的,现在这处处遭饥荒,可咱家里还都有白米饭吃,这是为啥?做人得凭良心,不能忘本。别说帮哥一起对付姓封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谁要皱一下眉头,谁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本来有个叫王贵的后生心里还有点犹豫打鼓,被小石头这番凶狠却又质朴的话一说,大家也都不由的被说的脸红起来。王东也跳起来道:“俺以前是和三郎不太亲近,可现在,谁要是有个二心,那先问过我再说。”

  当下几人都赌咒发誓,愿意跟随李璟上刀山下油锅。李璟见此,心下激动。很快林威走了回来,身边还带了张宏。林威一进来首先说到,他已经私下秘密找过几个亲近的手下兄弟隐秘谈过一点,具体的并有说,但那几个人都表示愿意跟着林威干,特别是在林威表示这次每人可以得二十匹绢,事成还能得三十匹绢之后,林威清楚,就算是他要那些人去刺杀皇帝,估计都没有什么问题。五十匹绢就是四十贯钱,在眼下河南河北山东河东处处开始因先前的旱灾蝗灾而显现的饥荒时,那些团结兵别说四十贯,就是四贯也敢杀人。他们在登州现在还能每天有饭吃,可各自的家里却差不多早就已经断炊了。

  张宏和李璟他们以前一起经历过战匪,关系还是很近的。只是李璟觉得张宏只是个文弱书生,这次的刺杀行动并不适合他,更何况,总说吏滑如油,李璟对张宏并没有如林威他们那么并心,所以没有找他。却不料,张宏这人眼力还是很好的,李璟他们自以为行动隐秘,可张宏还是发现了王重、林威、林武几个有些奇怪的动作。最后还是用话在王重找过的一个团结兵身上诈出了点信息,最后主动找上了林威。他没找李璟而找林威,是因为觉得李璟对于林威比较尊重。

  果然,李璟听后,只是对张宏问道:“这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活,张老哥真愿意一起干吗?”

  张宏这时完全表现出了与一个屡次不第文人不一样的果断:“三郎是左一都的将头,我是左一都虞侯。我的本职就是执行军法,如今我既然发现了三郎这个不法的谋划,我要么上报营部,要么就只有跟着一起干。我也已经半截身子埋进土的人了,要不是三郎,我现在还只是个佐史,人生难得几回博,想想,我还是愿意和三郎一起,说不定,这回咱们的运气也和上次遇匪时一样的好呢。”

  李璟重重的拍了拍张宏的手臂,这老小子真不简单。

  时间已经不早,李璟望了望天sè,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大家再把约好的人再试探下。如果可靠的就带上,我已经向宋十将请求过了,说我今天要带左一都的兄弟去给家师帮忙搬行礼,他已经同意左一都今天都随我入城。”

  “好,小石头你们几个看能不能再找几个可靠的弟兄,记住,每人最多只能带两个人,多了就不要了。我和张兄再去准备下武器,午前出发。”

TOP

0
  第65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唐时官场,官员离任之时地方官员都会举办一场离任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迎来送往,每年都有不知道多少官员升迁、降职、调任、致仕。几乎每一个官员离任,地方官府便总要办一场离任宴会。唯一的区别,只是离任官员是升是降还是调任或者致仕退休。不同的离任方式就会有不同规格的宴会!

  于琄由登州司马调任丰州都防御使,主掌天德军。登州是山东繁华之地,守着大唐四大海港之一的登州港,既无战事,且商贸繁荣,在登州为官是个上差。不过登州司马只是个无权的贬谪养老职位,而丰州虽然居于河套,却紧靠着草原塞外,乃是边疆之地。不过都防御使却是个实权重职,防御使一般只掌一州之地,要低于节度使。可加一个都字,都防御使虽然依然掌一州之地,但权柄却重,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与节度使相差无已的实职重权。

  由登州司马调任丰州都防御使,从东海之滨调到了关内京畿道,于琄这是高升。

  更何况,高升的可不止于琄一人。于家四兄弟东山再起,四兄弟一个同平章事拜相,一个节度使,一个观察使,一个都防御使。那些jīng明的人,都十分明白这一次于家终于又起来了。

  原本只是一场过场的离任宴,但因为这些种种的原因,这场宴会的规模弄的很大。早几天前,登州附近几大军营和州县地方都已经开始张罗开了。酒宴依然放在了蓬莱最豪华的望仙楼中!

  李璟早上点过卯上过cāo后,便将第一都的人马召集,将他们带着入城负责今天宴会的打杂。于琄是曾经任过淄青平卢节度使的大员,此时东山再起。不说登州下面的州县官员纷至蓬莱,就是淄青其它四州的刺史、县令等官员也有不少亲至,有些路远不能至的,也都派来了自己的手下送来了丰厚礼物。

  就连现任的淄青平卢节度使宋威,也早早派了押牙宋季荣带着几车礼物赶到。于琄与宋威先是前后任,后是上下级。如今于琄升任,从此也就互不相属,反而于琄这一调任就靠近了京师许多,且于琮又拜相,宋威自然得多拉近些关系。

  做为于琄在人生最失意之时所收的唯一一个弟子,李璟今天也是大沾风光。以往见县令都得跪拜,现在许多县令要送礼还得先来和李璟打招呼,见礼套近乎。就连刺史、长史,牢城使、镇遏使、游奕使、教练使、镇将等等将官,李璟今天也着实见了不少。

  以往这些大人物,今天全成了普通角sè。李璟真正关注的只有几个,首先第一个自然是封彦卿。

  封彦卿果然如张大新所说的一般,和封亮一前一后坐两辆马车而来。随行的,正是张大新所说的那二十个辽东来的高句丽族的骠悍武士。李璟仔细的观察过每一个武士,这些人浑身肌肉贲起,连那武士袍都摭挡不住,虎背熊腰。特别是这些人的目光,一个个jǐng惕有加,如扫描仪似的不停的左右观望着四周。二十个人,每个人的腰上都悬着一把刀。那不是军中常用的横刀,而是环首刀柄,且刀身更长的环首长刀。这种大刀配合这些人,威力肯定会更加了得。

  封彦卿下马车时正好看见李璟站在酒楼门口迎宾,立即一笑脸意的向李璟走来。这时又是几辆马车赶到,却是李璟的另一个老师崔芸卿和昭王李汭与西河郡主李惠儿赶到了。崔芸卿几人也正好看到封彦卿向李璟走去,当即崔芸卿大声道:“季玉你倒是来的早,我还说要派人去叫你呢、”一边说,崔芸卿一边也走了过来。

  封彦卿见状,却是哈哈笑了两声:“崔使君难不成还怕我吃了你的学生不成?”

  李汭在一边道:“昨rì小女几人胡闹,闹的实在是不像话了。我当时正和崔使君还有于公在丹崖山品茶,听了后还有些不敢相信。后来于公出面教训了这几个小家伙一顿,我们也让他前去封府登门道歉,结果他们回来说封五郎似乎不太肯接受啊。后来又让人带礼上门,听说封长史忙的都没空见上一见。今rì正好碰到了,一会你就让人把那十车绢都拉回去吧。这回闹的,都让别人看了笑话了。”

  封彦卿却是盯着李璟看了数息时间,然后才转身对崔芸卿二人道:“年青人玩闹玩闹也正好亲近亲近嘛,不过是两万匹绢而已。我封氏虽然不如崔氏天下闻名,分堂旁支众多,可也好歹是山东薄有名声。既然是打赌输出去的东西,那怎么可能再要回来,真要拿回来,这不是要当天下人面自打脸面么。留着吧,留着吧。只是老夫怎么好像听说,郡主赢了这一大笔钱,却把钱给了李校尉,这事可是在坊间有不少的传言啊。李校尉得崔使君和于公同收为门生,能文能武,确实不凡。不过据我所知,李校尉可是有妻有妾有家室之人,长言道糟糠之妻不下堂,富贵之后不易妻啊。”

  这几句话说的,让在场之人无不面上变sè。特别是今天依然是一身男装的李惠儿更是一脸绯sè,羞愧难挡。她与李璟之间最多是些好感,但也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而已。可现在封彦卿的话却字字透着恶毒,意思是她拿钱养汉。还说李璟贪图富贵,不顾家中有妻妾。这可是一顶大帽子,不但扣住了李惠儿,还把李璟也罩了进去。

  李璟也被这几句话给激怒,不由冷声道:“封长史瞧不起在下乡野村乡出身不要紧,可却不能把污水沷到郡主身上。想封长史也是堂堂一州上佐,怎么能说出这种污人名誉之言。这一次相信大家量大就算了,但如果封长史以后再说这样的没边际的污人话...”

  “哈哈哈!”封彦卿一阵猖狂大笑,不屑的望着李璟道:“不然怎么样?别以为崔使君和于公收你做了门生,你还真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护城河边有水,你也不照照自己是个什么模样。不过一乡里田舍汉罢了,本长史和你说话,都是看的起你。小子,我封家的钱帛武器战马,可得拿好了,要不然小心他们会自己跑回家的。说不定,顺带着把你的脑袋也带走了。”说完,也不顾崔芸卿等人面sè,自顾自大摇大摆的走了。

  崔芸卿和李汭都是一脸yīn沉,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封彦卿居然能当面说出这么一番不异于公开撕破脸面的话来。

  “姓封的这是要宣战吗?”李汭捏着拳头冷哼道。

  崔芸卿也在疑惑,姓封的究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说喝高喝醉了?可酒宴还未开始啊,那他怎么说出这么番话来呢?

  李璟心里胸膛起伏,怒气集于心中。被人这么当面指着鼻子骂乡巴佬,鄙视嘲讽,就算是泥人也还有三分火气呢。“恩师、昭王,学生昨rì无意间听闻,好像封彦卿似乎与宋温在暗中来往,昨rì封彦卿知道封亮受伤之事本来十分的愤怒,可据说他收到宋温的一封信之后,不但怒气全消,还十分高兴。现在封彦卿一反常态,嚣张无比,与他往rì行为大有不合。事出反常即为妖,学生以为,封彦卿敢如此猖狂,定是因为他已经与节帅拉上了关系。要不然,他怎敢如此?”

  “小人得志!”李汭恨恨的骂了一句。于节升调离任,他们的联盟不免减弱几分,如果封彦卿再得到节度使的支持,那这事情就复仇了。

  崔芸卿想到的却更多更远,封彦卿一向狡诈,之前他们已经明争暗斗了大半年。可封彦卿却都一直十分的隐忍低调,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现在封彦卿居然能如此得意,那说明他手中得到的筹码已经十分的强大,强大到他似乎已经觉得自己一切尽在掌握了。

  “恩师,封彦卿此人早晚是个祸害,不如我们先发制人。”李璟趁机提议道,虽然他有了刺杀的计划,可那二十个高句丽武士让他有些担忧。如果能得到崔的支持,这件事情无疑成功率更高。

  崔芸卿转头看了李璟一眼,然后摇了摇头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那一步。那一步下去,就是鱼死网破,谁也不知道后果会是怎么样。封芸卿不是一个人啊,季玉,遇事要冷静,冲动解除不了问题。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看到崔芸卿依然还是抱着原来的想法,李璟不由的有些失望。权利的斗争总是充满着残酷xìng的,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对于任何的来自于他人对于权力的危害和挑战,这都是不容许的。都应该立即做出你死我活的斗争,要作出必与置之于死地而后快的反扑和报复的决心。现在崔芸卿他们站在上风,却还心存温和柔软,他们没有看清对面的封彦卿并不是温驯的,这是一头猛兽。

  李璟止住了把刺杀计划告诉封芸卿和李汭的冲动,既然他们不愿意做,那就让自己来替他们清除掉封氏父子吧。

TOP

0
  第66章 毒酒

  望仙楼的望仙阁上,于琄今天很高兴,也许是登州司马的这一年失意时间里的沉淀,让他今rì终于有了涅槃之时。想想一年前于家全家被贬之时,他从淄青节度使贬为登州司马,离任之时,在青州也举行了酒宴。只是那场酒宴,除了那些官员的管家、家丁们带了一点点礼物前来,根本就没有几个官员真正到场。出青州城门之时,一辆马车载家妻子女儿,自己骑着头青骡,剩下的就只有两个老苍头家奴。

  今rì同样是离任酒宴,可前来送行赴宴的却是人如山海,礼物更是堆积如山。望仙楼专门把后面的院子腾出来堆放礼物,一个院子堆满了,礼物还没有收完。

  相识的,不相识的,一个个都前来敬酒,于琄手举着白瓷酒杯对准嘴唇,滋溜一声将杯中酒吸尽,张开嘴唇呼一口气,鼻孔里嘴里喷出来的全是酒气,却发出不容置疑的话语道:“老夫干了,再来!”

  李璟看出于琄已经有些醉了,连忙上前道:“恩师,先吃点菜吧。”

  于琄扶着李璟的手坐下,拉着李璟的手道:“我今rì就走,不过这回为师先一个人走,你师母幼娘会暂时留在蓬莱,等我在丰州安顿好了,到时再派人来接。这段时间,虽然也已经托了昭王与刘使君代为照顾。不过为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幼娘,这死女子,从小被我宠坏了,一天到晚的和个男子似的乱跑。特别是到了蓬莱与郡主结识之后,两人更是疯的没法没天了。这次你们就跟封家惹下不小的事情,为师不在的时候,希望你能照顾下幼娘。”

  “照顾师妹是份内之事,只是...”

  于琄似乎知道李璟在担心什么,望了李璟一眼摇头叹息道:“惹是你早一年来登州就好了,那时你也还未婚呢。哎,也许这都是命吧,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是有妻室之人,幼娘也有婚约在身的。这次留她母女在登州,就是因为暂时不想她和路家人关联。路家现在正被流放,也许今年也许明年,说不定路家人到时自已就提出退婚之事了。”

  “恩师,当初路家曾经不义在先,如今恩师为何不主动退掉这么亲呢?现在路家被彻底打翻,根本不会有再起的机会,难道恩师真要等着对方先退亲才行?万一他们不肯退亲呢,难道恩师要看着小师妹跳入火坑吗?”李璟对于于琄的想法有些疑惑。

  “很多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次我于家虽然东山再起,但实际上多少人在盯着呢。我若提出退亲,虽然也属合理,但如果有心人以此作文章,却也会陷我于家不利。于家现在外表看着风光,但实际上是行走悬崖边上,走错一步就有可能跌落深渊,而且这一次如果再跌下去,那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哎,如果路家不主动退亲,那为师就拖着,只是对不起那丫头了。有句话为师本不想说,但今rì还是说了吧。我知道那丫头对你可能有些感情,你这小子还是很不错的,只可惜你们有缘无份。”

  李璟心里头一阵十分奇怪的感觉,似乎听了这话后有些轻松,又似乎有些愤怒,更有些沉重。

  好一会,他咬着嘴唇道:“请恩师放心,我会对师妹如亲妹妹般对待的。”

  于琄对李璟这么快答应下来,似乎有点意外,又有点欣慰,拍着李璟的手道:“为师看你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你心中有想法,就努力去做。好男儿不应当困顿于方寸之地,如今天下多事之秋,正是你等有为之时。女人和感情,不应当为束缚。舍弃这些,你能走的更远。”

  和李璟谈完这些之后,于琄似乎有些疲惫了,又和几个前来敬酒的人说了几句话喝了几杯酒,便让李璟扶着他入了后面的一间厢房中休息。回到阁中,正看到封亮和几个年青人正围在崔芸卿等人身边。李璟连忙走了过去,却发现封亮端了一杯酒跪在崔芸卿的面前道:“昨rì小侄一时莽撞,做下莽事。实不该拉着李三郎比斗,更不应当向他暗发弩箭。昨rì家叔已经认真教训过侄儿,今rì特向使君请罪,伤到了使君门生,还请使君原谅。”

  酒举到崔芸卿的面前,崔芸卿看了封亮一眼,最后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接了酒。李璟在远处看到这一幕,总觉得有些不妥之处。先前封彦卿表现的十分猖狂,不可一世的样子,根本不把崔芸卿和李汭放在眼中。现在封亮却又在这里下跪敬酒请罪,这叔侄俩到底是玩的哪一出?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李璟脑中,李璟一阵惊怒,难道说那酒中有毒?这不太可能吧,封亮叔侄难道真的已经疯狂了?昨晚派杀手行刺自己,今天却又要给崔芸卿下毒?他真的敢?

  虽然李璟心中试图说服自己封亮不可能那样做,可李璟依然担心不已。他挤过人群,大步走动封亮面前,一把从崔芸卿手中接过那杯酒,“恩师今rì喝了不少,这杯不如就由学生代饮吧。”

  众人见李璟突然出场,都有些小小惊讶。崔芸卿见李璟如此举动,也不由有些疑惑。李璟向他打了个眼sè,示意手中的酒。崔芸卿脸sè一变,他明白了李璟的意思,却有些不敢相信。

  李璟的出现,更惊讶的人是封亮。看到李璟时,他的瞳孔都不由的猛然收缩了一下。李璟早在就悄悄关注着封亮,将他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全看在眼中。

  “封兄,你不介意这杯酒由我代我恩师喝吧?我刚在那边听说你这杯酒是为你伤了我陪罪,既然是如此,那么我觉得这杯酒由我来说更合适,你觉得呢?”

  封亮脸上的表情很jīng彩,看到李璟时是惊讶,然后好像是压抑的愤怒,再等李璟说要喝这杯酒时,他眼中的是狂喜。

  他强压着惊喜,笑道:“昨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暗箭伤人,更不应该要拉你比斗。昨天你教训的是,回去我家叔也教训了我一顿。昨夜我仔细反思了一夜,本来还打算去军营中直接向三郎请罪,后来知道三郎也要来为于公送行,便直接来这了。三郎,还请喝下这杯酒,原谅我之前的莽撞。”

  李璟脸上不动声sè,端起酒杯移到嘴唇边,假装要喝,眼睛却用余光仔细的观察着封亮脸上的细微表情。果然,李璟的手慢慢靠近嘴唇,封亮的嘴角就越往上翘,那眼神里从惊喜到狂喜,然后到嘲讽。

  这些变化,让李璟心中越发肯定了之前自己的判断。这酒有问题,很有可能是毒酒。

  想到此,李璟把酒杯突然又移开,假装才记起来似的,对封亮道:“哦,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今天早上点卯之时,五郎和二队队副张大新都未到,封五郎未到之事,先前已经有封府来人请过假。可张大新却并未请过假,五郎和张队副关系向来极好,请问,你可知道张大新人在哪里?”

  张大新的名字一提起,封亮嘴角一阵抽搐,脸上出现紧张之sè。

  这张大新是他的好友没错,昨rì他被李璟在比武场上击败羞辱并用箭shè伤之后,张大新一直跟在他身边。当时见他愤怒异常,张大新就十分仗义的提出干掉李璟帮他报仇,封亮当时十分愤怒也就顾不得其它,两人商议许久,之后张大新提出可以在晚上于军营中行刺李璟。并且还说他原来在右二都时有几个很不错的兄弟,这次可以用上。

  张大新一去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封亮在家中苦苦等了一晚上。今天一大早就派人前去军营,结果找遍军营也没有找到张大新,人影都没有一个。再一打听右二都,结果发现右二都有两人也不见了。

  消息传回,封亮是既惊且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大新他们失手了,落入了李璟的手中,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到了崔刺史等人的手上。只是一直等到中午,也没有见到半分的动静,才让他渐渐安下心来。他还特意派人去打探了李璟的动静,听说李璟一切如常,毫无异动时,他才迷惑者将此事放下。

  谁曾想,李璟在此时突然提起张大新,不由的让封亮差点变sè。封亮紧张的望着李璟,却在他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实在搞不明白,李璟提起张大新,究竟是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还是别有意思?

  “张大新无故误卯?”封亮假装惊讶,“这家伙怎么搞的,我昨rì见过他一次,后来就没见到了。会不会是又泡在哪家青楼里醉生梦死了?要不,我一会派人去找找吧。”

  李璟随意的道:“算了,也只是随口一提,反正不管他是生是死,既然无故缺cāo误卯,他的人头也已经不属于他了。一个死人,谈他做甚!”

  “一个死人!”封亮喃喃自语,看向李璟的目光却是已经多了几分惊疑不定。“对,谈他做甚,李兄,还请喝下兄弟我这杯赔罪酒。‘

  李璟抬眼,将酒杯又一次凑到唇边。封亮的眼睛直盯着李璟的酒杯,恨不得能立即将酒灌进李璟的喉中。

  可偏偏此时,李璟又一次的移开酒杯,目光盯着封亮,玩笑的道:“封兄这么希望我喝下这杯酒,这杯酒不会是毒酒吧?”

  封亮勃然变sè,整个人腾的繃直,一张脸变的苍白,嘴唇颤抖却就是说不出话来。看到封亮如此表情,李璟心中明了,但却并不表示揭穿他。现在揭穿此事,最多搞死搞残封亮,但封彦卿却是搞不到。既然如此,就干脆假装无事,等会将封亮叔侄按计划一网打尽。

  “哈哈哈!”李璟哈哈大笑,“和五郎开个玩笑呢,看你急成什么样子了。不过这杯酒好像没有筛干净,不如换一杯如何?今天我特意带了一坛子好酒,听说可是波斯来的葡萄美酒呢。”

  封亮此时完全没了方寸,全由李璟牵着走,有些木然的道:“好好,全由三郎作主。”

TOP

0
  第67章 埋伏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此别过,他rì再会!”于琄一张脸还通红着,带着醉意,站在东城门外,他笑着向众人挥手。相比当初离开青州时的冷清,今天的场面可就热闹的多了。不但众多紫袍绯袍绿袍官员们挤到城外相送,就是蓬莱城的百姓也乌鸦鸦的全来了。

  深秋十一月,河边的柳树一时间遭了殃,那些官员们你扯两根,他折一枝,一时间折了几百上千的柳枝‘折柳送别’。那些文官们还都当场赋诗一首,武官们没这文采则大多说几句套例的吉详话,什么一路顺风,步步高升之类。等到文武官员们依品级一一‘万分不舍’的告别之后。

  这时早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的士绅们上来了,这些登州各县乡的士绅们人人后面跟着几个青壮,撑着一把把巨大的万民伞过来。这万民伞高如华盖,红布的伞头,边上还系满了红黄两sè的小布条子。一时间,城东到处都是移动着的万民伞,足有上千把之多。其中送的最多的人,不是百姓也不是乡绅,而是封彦卿,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打着什么主意,居然送了一百把万民伞。

  于琄事先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看着如林一样的万民伞,脸上满是讥讽的笑意。相传秦汉之时,官员离任,百姓对那些好官离任,当地乡绅们会和百姓凑一笔钱,请人将官员的政绩刻在石碑上,立在官员离开时经过的路上。时间一长就变成了一种仪式,老百姓没想到,到后来即使是贪官,要走时也要看到德政碑立起来,不然就赖着不走,无法交接,后任就无法上班,影响官场运行。于是到唐朝,zhèngfǔ下令不许立德政碑,否则立的碑不仅要拆毁,责任人还要挨一百板子。如果实在爱民如子,老百姓哭天喊地要立,那么还有一个救济措施,地方可逐级上报给礼部同意再立碑。

  走了之后再立碑,对于那些要拍于琄马屁的人来说,这就有点没意思了。因此,不立碑,但可以送万民伞。“万民伞”其意是说这个离任官员,平时就像把巨伞一样佑护着老百姓,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一般县令、刺史离任,百姓送万民伞,最初是送一把,上面的那些小布条则代表着百姓。因为一条布条代表一个百姓,所以伞就称万民伞。不过今天,登州的官员乡绅们又打破了这一常例,他们给一个原来的养老闲职司马送行,一次送了上千把万民伞。

  封彦卿一人独送一百把,于琄被这个举动给弄的惊了一惊。连崔芸卿的脸sè都十分难看,于琄只是一个闲职司马,他才是刺史,现在于琄离任却收到上千把万民伞。这个举动在崔看来是对手别有用心的,其中,于琄一个闲职司马收上千把万民伞,这事肯定会引起轰动的,传到长安,皇帝和朝中官员会怎么看?会不会觉得是于琄刚一翻身,就搞捧场?不论这是不是于琄自己弄出来的,事情只要传出去,到时肯定会对于琄的名声不好。其二,于琄只是个司马,崔芸卿才是主官刺史,现在一个司马就收上千把万民伞,那将来他要是离任,如果收不到这么多伞,岂不是就说他一个刺史所作的还不如一个司马?

  一箭双雕啊,一把小小的万民伞,封彦卿就直接暗算了两个主要对手。

  “启程!”于琄也顾不得多说什么了,再继续呆在这里,还不知道封彦卿要搞出什么东西来。依然是当初跟着于琄的那两个老苍头赶车,不过这次多了二十个护卫。

  不过于琄想要走的越快越好,可是登州城外的这些百姓似乎并不想要他这么快就走。于琄刚要上马车,他的马车前面已经有数百百姓拦在前面不肯让他走。那些人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愿意他走,还是说这些人只是来做场秀,或者直接受了暗中指派,总之,一时间数百人挡在前面,就是不肯放于琄走。这情景,混乱万分。后面的官员们礼物也送了,赠别读也吟诵了,甚至连河边的柳树都折秃了。乡绅们还送了上千把的万民伞呢,按说到了这一步,该由于琄离去了。

  李璟这个时候不得不带着左一都的一众兄弟挤到前面,为于琄挤开了一条通道,让他离开。于琄也在那些人的呼喊中从马车中出来,换骑乘马,不断的向那些人挥手告别。

  眼看着那条通道就要走完,突然在左一都士兵的人墙后面挤出一人,直冲到于琄的面前。

  李璟当时头皮就麻了,心中以为出现了刺客,连忙奔跑过去。可跑到前面,却发现似乎根本不是那回事。只见那个人跑到于琄马前,但并不是刺客,而是上前一把抱住于琄的腿不让他走。口中说着什么清官什么什么的,但李璟仔细打量那人,却发现那人一身短褐打扮,脸上也灰腾腾的农夫装束。但他不经意间却发现,那个穿着麻布短褐的农夫,脚下居然蹬着一双丝绸面的靴子。再听那人的话,也根本不似普通农夫的语气。

  正在李璟猜测这人的真实身份究竟是刺客还是演员时,那人却是突然扯下了于琄左脚上的靴子。虽然咋看起来,那人似乎是不经意扯下来的,可李璟却看的很清楚,这人绝对是故意扯下来的,准确的说,他就是奔着于琄的靴子去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当李璟万分不解的时候,那个扯下于琄靴子的男人却是兴奋的抱着靴子跑回子人群之中。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立时又有几个人捧出了一个木匣打开,接过那只靴子十分郑重其事的将其装了进去。

  那伙人完全是早有预谋,不但把安排了人拦路,还安排了人去脱靴,更准备好了木匣。一连串的动作,安排的滴水不漏。很快,这群人捧着好个装着靴子的匣子就拥到了城门口。又有人抬出了一架梯子,然后将那个装着靴子的匣子钉起挂在了东城门上。

  于琄光着一只赤脚,对此似乎有些麻木了,只是一个劲的催马车上路,连靴子都来不及换了。望着滚滚远去的马车,还有于琄那只一直在空中晃着的赤脚,李璟都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他娘的算是怎么回事?”

  林威和张宏悄悄挤到了李璟的身边,正好听到他的低声咒骂,张宏忙解释道:“刚刚那是离任脱靴,脱下来的那只靴子就叫遗爱靴。这也是有原头的,宪宗皇帝年间,崔戎任华州刺史时,做了许多好事,在他离任时候,老百姓舍不得让他走,拦在路上,没想到了用力过猛,竟拉脱掉了他的官靴,老百姓如获至宝,称此靴为“遗爱靴。”

  这本来只是一件意外之事,谁曾想后来传成了一件流传很广的故事。后来,一些为官时很有声望的官员离任时,有些百姓便也会主动上前脱靴。官员如果被脱靴,不但不能恼怒,还得高兴,因为只有极好官声的官员离任时才会有百姓来脱靴。不过,自崔戎到现在,被脱靴的官员也没几个。”

  张宏最后一句的话外之音,却是在说于琄被脱靴并不符合脱靴最初的意义。李璟当然明白他背后想说的话,于琄今天这是被人彻底的暗算了。

  这招狠啊,先是万民伞,接着又来一个拦路脱靴。这事情不用说,肯定少不了封彦卿的影子,就不定这后面连宋温都可能参与了。这是要捧杀于琄啊,棒杀不成,就来捧杀。不过越是如此,越说明封彦卿此人需要早除。

  “准备的怎么样了?”李璟轻声问林威道。

  “封彦卿就住在东城,他回城时直接沿着东西干道大街就行。大街上白天都是摆摊的商贩百姓,想要动手,很难。”林威说道,他们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于琄会今天就走。原来李璟以为于琄应当会是明天离开,那么今天的宴会很可能会到天黑之后结束。那时封彦卿晚上回府,街道上没什么人。

  “我们必须今天动手,张大新他们的死虽然没人知道,但这事掩盖不了几天。而且,刚刚封亮居然在酒中下毒,想要毒害刺史,我们不能再等,以免夜长梦多。想个办法,封彦卿难道就不会有其它安排了吗?”李璟不敢再拖,事情已经到了关健之时了。

  “封彦卿一般情况下晚上很少外出,基本在府中。不过也有例外之时,我打听到封彦卿在城北的水城丹崖山上有一座别墅庄园,就在昭王的庄园不远处。那里住着的是封彦卿的母亲,还有他的一个新罗美妾以及和新罗妾所生的幼子,不过他平时很少去那,大部份情况下都是白天去,只有偶尔才晚上去住一两晚上。”

  “他去丹崖山别居有什么规律没?”李璟心头一动问道,丹崖山并不在蓬莱城中,而是在城北的那座水师水寨围起来的北面临海之处。虽然蓬莱城与山寨造的极近,但中间还是有一段十里左右的距离。如果封彦卿去丹崖上,那这段路上就是最好的阻击之地。”

  “他每月朔望之时,晚上都会去丹崖山别居看他母亲,然后在新罗妾那里过夜。”张宏突然道。

  “你怎么知道?”李璟有些惊讶道。张宏嘿嘿笑了几下,一次酒后听一个弟兄说的,他就是蓬莱本地人,以前帮封家挑送东西去别居,见过封彦卿的那个新罗妾。那人念念不忘,上次酒后失言我听到了。”

  “这事可不可靠?”林威问道,因为今天正好就是望rì。正月初一是朔rì,望rì就是十五rì。他们的运气很好,但就是不知道封彦卿每逢望朔rì都会去丹崖山别居过夜的消息准不准确。

  “不管那么多了。”李璟紧握着拳头,坚定的道:“马上安排小石头先带七八个弟兄把准备好的武器给带到蓬莱城到丹崖上的路上,让二哥也跟着去,把伏击的地点找好,我们等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就马上过去。”

  几人一起点头答应,各自散开。

TOP

0
  第68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太阳西斜,终于坠于群山之中。

  深秋之季,太阳一落山,天光便很快就要黑了。城外的官道上,做了一天买卖赶着关门前回家的,还有在外打柴、打猎、打渔、煤炭,做工、赶活的人也都趁着那点天光加快了脚步急急的赶路。

  王武提前一步出了城,在蓬莱城与水寨之间的十里路上,最终把埋伏的地点选在了一道叫蛤蟆坡的地方。蛤蟆坡是这十里平坦地上唯一的一块山坡地。相传说这里曾经有一窝蛤蟆jīng在此盘踞,祸害一方。后来一位法力神通的神人路过这里,便施法将这些蛤蟆jīng全化成了石头。这片乱石土坡下面就是蓬莱城通往海边水寨的官道,官道的另一边则是一道宽不过十丈左右,入秋后水枯河浅只有及膝深的水流。

  蛤蟆坡是王武找到的唯一一个适合埋伏的地方,也是最理想的伏击之地。左边乱石土坡正好藏人,右面的河流虽然不深,却也正好在伏击时可以yīn缓对方逃跑。中间不过一丈多宽的官道,正是绝妙的伏击地点。选中了伏击地点,王重马上悄悄回到城北外找到小石头几人。

  小石头他们已经把两大车的武器偷偷运到了此处,原来的计划是要在城里动手,他们还担心不知道想什么办法把车上那些长弓羽箭,长矛之类的武器给送进城去。现在王重说不用入城,而是到城外五里处的蛤蟆坡动手,这个消息太好了。

  他们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又等了会,见到天又黑了许多,路上行人终于无踪之时,才开始往马车上又堆了一些草料掩盖,然后七八人都换成了一身普通的衣物向蛤蟆坡赶去。

  李璟一直留在城里,一来是好多人找他说事,他确实离不开。二来他也不想离开太早,他故意站在显眼的地方来者不拒的东扯西聊,为的就是让别人看到他在此,这样他到时最后离开,别人就不太可能会想到他与刺杀之事有关。一边聊天,李璟一边一直关注着封彦卿叔侄。直到天渐黑,那些借着于琄离任而聚起来的文武官员们也大多吃够喝够聊够,面sè耳赤,酒气扑面的互相告辞。本地的官员回府,附近军营的军官们也都回营。而下面县乡和其它州县远道而来的客人,则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蓬莱城中那些官员富豪们所开设的一座座邸店之中。

  封彦卿此时也终于和海州的一位官员谈完,叫上了封亮向外面走去。早在酒楼外等候的封家车夫,立即拉着马车赶了过来。封彦卿叔侄各上了自己的马车,在二十名家丁的护卫下远去。

  李璟也连忙假装不胜酒力,摆脱了身边的一个龙山营的校尉的搭讪,由林威假装抚着离开。一离开酒楼拐过一个弯,李璟立即jīng神抖擞,毫无半点醉意的站直。

  “封彦卿怎么没有往城北去而是去了城东封府?”李璟望着封家的马车,面有急sè。

  “可能是要去更衣沐浴之类的,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吧。二郎已经派人过来,说已经选了蛤蟆坡,家伙都已经带过去了。”林威悄声说到,语气中也是充满着一股亢奋之情。

  事到如此,李璟也只能祈求一切顺利,他和林威先是进了一条小巷,在那巷中早停好的一辆马车上各自将身上的衣物换了,换了一套十分普通的衣物。然后坐着马车,混在人群之中出了北门。

  天地间最后一抹亮sè已经消逝,四下一片昏暗,一轮圆月才刚刚升起,为夜幕带来了一片银sè的微光。

  放眼四周,周边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土坡石头,在这夜sè月光下,朦胧胧的还真极似一只只巨大的蛤蟆趴在路边上。这些土坡上也没有树木,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和杂草,不过人伏在其间却是最好的隐藏。

  坡下的那条官道碎石土路,此时在月光下却是白的显眼。路的右边,小河川的水波粼粼,明亮有光。

  李璟站在一座略高的土坡之上,正睁大着眼极目远眺,一直紧紧的盯着西面方向。只是此时已经月上柳梢头,但他等的人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他的心里不由暗暗着急,要杀封颜卿叔侄今天是最好的机会。天时,地利都有了。今天正好是望rì,一轮明月当空,伏击起来连火把也不用打,也不用担心对方会借着夜sè逃脱。而且还有蛤蟆坡这样好的伏击地点,两相加起来,只要对方出现,成功率极大。可一旦错过今天这次机会,下次还想找个如今天这样的机会出营可就难了。

  阵阵夜风吹过,带着湿寒的气息扑面而来,起雾了。

  时间渐渐过去,李璟的一颗心也越悬越高,最后渐渐有些失望和不耐烦起来。

  在他的身后,一个个的土坡后面,还掩藏着三十余人,这些都是李璟和林威、林武、王重,还有小石头他们各自所挑选带来的信的过的兄弟。对于这些人,李璟来前已经承诺,回去后每人赏赐二十匹绢,事成还有三十匹绢,如果表现出众,更有重赏。这些人全都是左一都的,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左一队的。他们不但是李璟的部下,更还全是文登县清宁乡的,还是李璟的同乡。

  “四哥,要不我再亲自跑城下看看?”林威见李璟渐有些沉不住气,忙出声道。李璟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手摩挲着犀角弓,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城门肯定已经关了,不过封亮要是会来关了城门也拦不住他。他如果不来,你再去也不没用。再说,我们都已经派了三拔人前去打探了,还是静待消息吧。”

  李璟此时身上披着的却不是王老村长送给他的那套山文甲,而是那天夺自封亮的那套朱漆赤sè山文甲,加凤翅兜鍪。老村长送他的那套甲虽是家传,可毕竟保养不善,而且在材料打造上与封亮的那套名家出手的铠甲不论是外观上,还是质量上还是略显不足的。李璟并不在意铠甲的外形有多美观,但却不会忽视封亮那套甲更高的防御力。那套铠甲腹部被李璟的箭损伤过,不过军中匠人早已经修补过。山文字甲早大的优势就是他的错编甲条,修补之后根本看不出半点痕迹,甚至那处比原来的防御还好。套上这套铠甲,披上腥红sè的长丝绸披风,李璟显得越加英武。

  七尺长剑已经出鞘插在了土坡上,腰间还挂着一把横刀,腿上也还绑着一把三寸匕首。此外,夺自封亮的那把jīng良手弩也已经放在一边。李璟自己那把家传的犀角弓此时也已经将弓弦接上,面前还插着三种各二十支箭。

  在他的左右,是林威、王重等,他们都按刀肃立,一手持长朔、长殳。就连张宏,也提了一把两斤重的横刀,出了鞘握在手中。更后面,是小石头他们在内的足足二十个人。此时他们也人人佩带横刀,身穿鳞甲,背弓持矛。

  除了这些人,另外在前面几十步远的土坡后面,则是曾经为神策军骑兵军官的王武所选的十个略通骑shè的十个兄弟。他们的旁边还卧着十一匹战马。这支小队,就是李璟计划中的第二队。一旦伏击开始,他们并不立即投入,而是将等李璟他们先伏击打乱了封家的护卫队后,再由他们骑马冲击和追杀,保证绝不会有一个漏网。

  包括李璟在内,参与这次伏击的人数共达三十七人。不过就是到了此时,除了李璟、林威、林武、王重、张宏五个军官外,就只有小石头八个知道具体内情的。其它的二十四人,其实只是模糊知道他们要随着李将头干一件大事,但是具体是什么大事他们并不知道。知道的是,李校尉能挑上他们,那是看的起他们,而且五十匹绢的重赏也让他们根本没有拒绝的念头。更何况,反正带头的是李校尉,李校尉不但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而且还又是同乡。并且,李校尉还是刺史的门生,不管怎么说,跟着他总不会错的。

  虽然夜里的霜雾打在身上,有些yīn冷刺骨,可一想起回去后就能有五十匹绢,每个人的心里就都火热起来。甚至在李璟心里煎急等待的这个时间里,他们却更多的在想着有了这笔大钱后,是应该先买些白米麦子,还是说去西城的那楼子里也吃一回花酒,见识下这些看一眼就让人走不动道的女子。

  月亮越升越高,可依然还是没有半分动静。李璟长叹一口气,对林威道:“看来姓封的今天是不会来了,大家收拾家伙回营吧。现在回营虽然晚了点,还是能勉强解释的,再晚,可就不好圆场了。”

  “再等等吧。”林威有些不甘心的道,他心里更担心的是这次一下子拉出来几十号人马,却没办成事,难不保不会有人无意透露此事。到时,再想如此刺杀封彦卿就难了。

  就在此时,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由远极近。夜sè下,三个骑士正急驰而来,李璟等人急忙望去,见回来的正是先前派出的三个弟兄。

  “怎么样?”李璟不等他们靠近,就已经主动跑上前去。

  “来了,来了,封彦卿叔侄刚出了城门,两辆马车,两个车夫加二十个家丁,都是白天那拔人。”

TOP

0
  第69章 阻击

  李璟等的望眼yù穿,封亮叔侄最后终于还是来了。再不来,李璟就真要带着人回营了。

  封彦卿今天很高兴,一高兴之下不免喝的有点多了。从望仙楼回到府中,在几个俏婢的服侍下沐浴过后,总算是清醒了许多。记起今rì乃是望rì,便吩咐准备马车,让家丁送他去丹崖山的别居。封亮并不想去,他满脑子里全都是李璟在望仙楼上那讨厌的微笑。张大新一去无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偏偏李璟那话怎么听着又都像是话中有话,特别是回府之后。他仔细回忆当时情景,李璟突然出现抢过崔芸卿那杯毒酒,说要代饮,可到最后却都没喝下,还曾说出那是毒酒的话来。他怎么想,怎么觉得李璟肯定是知道他的事情了。说不定张大新就是刺杀他不成,反栽他手中了。

  不过封亮不想去,可封彦卿却并不听他的。封彦卿才刚过半百,却是还在年富力强之时。他出身高门大族,科举入仕,短短几十年已经做了到登州长史的位置,眼看着距离刺史也不过是一步之遥。不过仕途上的顺利,却依然无法弥补封彦卿心里一直以来的一个遗憾。

  他年过五十,二十岁娶了正妻王氏,后来又先后娶了六房妾侍。可三十年来,七个妻妾除了给他生了十三个女儿之外,居然连一个生儿子的都没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无子之事,一直是让他最不能顺心之事。那些穷夫贱民偏偏一生生一窝的还个个是儿子,可他这样的高门大族之家,却连生个继嗣的儿子都生不出来。后来渐渐也有些淡了此事,从族中兄弟那里接了一个过来登州,也算是有过继之意。

  虽然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式进过祠堂祖宗面前行过仪式,但封彦卿却是把封亮当成儿子对待的,将来他的这些家业也将都是他的。只是这世上有些事情总是那么的巧。封彦卿过去求了二三十年儿子都没生出过一个,正当他灰了心想要过继一个兄弟之子继嗣之时。去年一次酒宴之时,一名海商将几个新罗女子送给他为婢女。后来有次酒后他收用了一个,谁曾想说那一次居然就怀上了。十月之后,居然生出了一个带把的。

  这无心插柳却插出来一个儿子,有心在自家的几块地上辛劳了几十年,却全是女子。真是造化弄人,封彦卿当时就风光的把那个低微的新罗婢女给收为第八房小妾。后来见正妻王氏经常挑那新罗妾的错,封彦卿干脆一狠心把新罗妾和儿子都安排到了别居之中。封彦卿七十多岁的母亲舍不得孙子,没多久也跟着去了别居。

  这一下子,封彦卿有了两个家,一边是正妻和六个妾及一群女儿,另一边却是老母亲和儿子,从此他便经常两头跑。特别是封彦卿还是个孝顺儿子,初一十五那是必定得和母亲一起吃顿斋饭聊会天的。

  一想起最近和宋温已经搭上关系,马上就能得到节帅的支持,坐在马车中的封彦卿就不由的面露微笑。登州刺史这个位置他窥探太久了,可朝廷却派了崔芸卿这个外人横插一脚。如果这都能忍,那他还有什么不能忍?

  原本崔芸卿拉拢了昭王李汭和司马于琄,他完全处于了下风。可现在他又搭上了节帅这条线,而且于琄升调丰州离任,一进一退,这形势却是对他越来越有利。今天于琄离任,他忍不住安排了些人弄出万民伞、遗爱靴这些场面,总算是大出了先前一直压在口中的恶气。

  只是高兴之余,他也不免对于封亮这个侄子多有些不满起来。原先他无子,是有要收他为继子的打算,所以封亮虽然经常胡闹,他也都并无觉得什么太过。可现在自己有了儿子,再留着封亮在身边,终究是不妥的。渐渐的,他对于封亮常干的那些蠢事就有些无法忍受起来。特别是前几天居然蠢的跑去和昭王府的郡主和于琄的女儿他们弄出场丢人的比斗来,不但当着众人的面被一个乡下来的田舍汉儿羞辱,而且还一下子赔了近两千万钱。

  他封彦卿虽然有钱,可这钱将来也是要留给他儿子的,现在却被封亮如此挥霍,他如何不心痛?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处理完最近手上这几档子事后,就要把封亮送回青州去。哪来回哪去,自己有了儿子就不能再留着他了。

  儿子还是自己的好啊,一想起有七八天没见的大胖儿子,他就不免面上笑容更甚至。

  “封常,到哪了,离庄园还有多久?”

  赶车的老车夫回道:“已经到了蛤蟆坡,再有小半个时辰就能到庄园了。”

  封彦卿嗯了一声,又闭目养神。一闭眼,他突然想起今rì崔芸卿的那个卑贱田舍汉学生,居然还敢当众威胁他之事来。对于李璟他也是还算熟悉的,当初李璟初入蓬莱,崔芸卿收他为学生之时,他当时还赏了他一百两银铤。没曾想,这个家伙拿了自己的钱,却还处处与自己做对。上次他帮封亮从李璟的兄弟那里买了三个首级军功。报上去后,那崔芸卿三个却都马上又上一折,把这事给搅黄了,这事他就很怀疑是李璟暗中搞鬼。

  这次又打伤了封亮,拿了他封家两万匹绢。钱财是小,封亮被打伤他也并不太大意,他在意的是封家的面子,那个李璟居然敢如此当众羞辱封亮,那就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这是打他封氏的脸面。

  不过封亮虽然文不成,但一身武艺却还是不错的。封亮居然两次败于这个李璟手下,这事情倒是让他有些惊讶的。他伸手掀开一角帘子,突然问一侧的家丁头高车道:“高车,你上次也看过五郎和李璟的比斗,你说说李璟这人如何?”

  高车据说有高句丽王室血统,一身本领高强,只不过平时却很少说话。听到封彦卿发话,他想了想后道:“论真本事,那李璟只是个野路子,连马都骑的半吊子,根本和五郎没法比。不过此人的箭术很jīng湛,短兵器横刀长剑也都用的不错。更加可贵的是,这人十分敏捷,不但反应敏捷,头脑也十分敏捷。五郎和他的比斗,就是输在灵活变通、随机应变之上,五郎有些太死板,不太会审时夺势。”

  封彦卿有些诧异的听到这个一向少言少语的护卫头子,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大段话,这可是少的事情。看来,高车似乎对这人比较认同,不由道:“如果由你出手和李璟对战,如何?”

  “十回合内,取其首级!”马车外,传来高车相当自信的声音。封彦卿笑了笑,少言惜字,自信狂傲,这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高车。

  “等把崔芸卿挤出了登州,到时就派高车去把这个狂妄的没边的李璟干掉。”封彦卿心中暗想,他要把李璟的骨头做成琵琶,拿他的皮蒙鼓,让这个狂妄的小子知道得罪自己的悲惨下场,让他永世都不得安息。

  “李璟虽然有些野路子,可观这人眼神,却能知道非一般常人,那是一个武将种子。如果给以时间,加以训练,由名将指点,这人必然能成为一员上将。”车位,高车突然说道。

  封彦卿听到这话也是微愣了一下,想起李璟半个多月前还是文登的一个农夫,可短短时间里如今却成了一个都将头,指挥着一百士兵。虽说他能当上将头,多半是因为崔芸卿的关系,可是李璟练兵他是观看过的,短短时间内练出来的兵确实是有股着不一般的劲头。这种人,如果能收为已用确实好。只可惜,他知道李璟这人是不会为他所用的。越想到如此,他就越有种想立即派人去杀掉此人,以免他将来坐大,威胁到自己的可能。

  心中正想着,突然暗夜里传来咻的一声尖锐响声。

  封彦卿还没有明白那声响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下一刹那,突然一声炸响在耳边轰开。他只见马车的一边厢壁上突然炸开,一枚尾指粗的长箭shè穿了马车厢壁,然后堪堪的挨着他的脸颊插过,嘟的一声钉在了另一面的车厢壁板之上。那支差点取了他命的长箭钉在上面,尾部还在不停的颤动着。

  听着自己砰砰直响的剧烈心跳声,封彦卿一时间两耳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有的只是心跳猛然的跳动声。他有些茫然的伸起左手摸了下自己的左脸颊,却摸到一片温热。他把手掌伸到面前一看,在马车里灯笼的照耀下,那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然后,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左脸火辣辣的疼痛,以及周围突然如cháo水般涌回的各种嘈杂之声。

  “有刺客,保护家主!”高车那沉稳而激昂的声音,在暗夜里如同一只黑熊的咆哮响起,在这片嘈杂混乱之中,显得格外突出。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6-3 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