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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章 齐总您好

　　最后一个上坡还真有点陡，齐然帮宋剪梅把三轮车推上去虽然没费太大的力气，大冬天里也弄得浑身都在发热，额角出了层细密的汗珠。

　　宋剪梅也好不到哪儿去，瓜子脸红红的，像小猫一样轻轻的喘着气，真不知道她平时一个人是怎么把三轮车推上来的。

　　“你……”齐然和宋剪梅同时开口，然后都让着对方，话到嘴边又给吞回去。

　　愣怔了几秒钟之后，他俩相视而笑，都觉得彼此间的那份小心翼翼，显得那么的刻意和尴尬，还不如干脆什么都不说。

　　“我叔叔家就在那边，从这里过去都是平路了，”宋剪梅低着头挺不好意思的，两只手捏着衣角。

　　她借住在叔叔婶婶家里，贸然带个男生过去肯定不方便，但就这么和齐然告辞，好像又太那啥了，人家帮她推了一路的车呢。

　　齐然笑笑，装成恍然大悟的样子，伸手抓了抓头发：“啊，对了，我也要赶紧回家把作业写了，今晚看英超，阿森纳对曼联。那么，再见吧！”

　　刚转身走了两步，宋剪梅把他叫住：“喂，等等，给你菜。”

　　一大把青菜，几根香蕉，几颗红苹果，装在塑料袋里递给他。

　　齐然稍稍犹豫那么两三秒钟，小姑娘就不乐意了，把袋子往前递了递，眼神儿有那么几分倔强。

　　好吧，齐然讪笑着接过来，本来只是找个借口好帮她搭把手。结果人家太当真，最后反而是他占了便宜。

　　宋剪梅的眼神忽然稍变，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从街对面走过来。正是宋剪梅的婶婶冉尚兰，手里替孩子拎着书包。她儿子宋小强刚上初一，长得胖乎乎的，比堂姐宋剪梅足足宽了大半圈，正不怀好意的打量着齐然，小眼睛滴溜溜的转。

　　冉尚兰穿着带大毛领的呢子大衣，踩双高跟皮靴子。瘦刮刮的白脸儿，颧骨很高嘴唇很薄，一脸的精明市侩。瞧着齐然的眼神儿让人很不舒服，简直跟防贼似的。

　　“小梅，这是什么人呐，你同学？”冉尚兰把齐然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见他穿着打扮非常朴素。手里拎着的蔬菜水果明显是从自家那些批发货里边拿的，她脸上就挂出了三分不乐意。

　　齐然也不知道这是哪位，就看了看宋剪梅，刚才她说叔叔婶婶都是农机厂的下岗职工，可说话这位打扮得不像下岗职工，倒像做生意发了点小财的个体户。

　　不等宋剪梅开口，冉尚兰又非常不屑的撇了撇嘴巴，噼噼啪啪说话像打机关枪：“哎小梅呀。本来有些话我当婶婶的不该当着外人说，但是你爸妈就不放心你自个儿到城里读书。我也不敢跟他们打什么包票，是你说老老实实听我们的话……哎呀，这城里不三不四的人太多，你从乡下过来，稀里糊涂上了什么当，我也不好跟你爸妈交待嘛！”

　　刚见面连话都没搭上一句，齐然就被赏了顶“不三不四”的帽子，听口气对方还真是宋剪梅的婶婶，弄得他拎着装蔬菜水果的塑料袋，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够呛，挺尴尬的。

　　宋剪梅红着脸：“婶儿，他是我们班上同学，齐然。”

　　“阿姨您好，”齐然很热情的打招呼，冉尚兰态度不好他也没往心里去，初中时候就知道，有些女生家长是把任何男同学都当成贼来防的。

　　少年虽然不是什么大帅哥，笑容足够阳光灿烂，真挚的眼神加上八颗闪亮的牙齿，假如面前的是陈怡，她早就乐得合不拢嘴了；就算换成对他严防死守的祝雪晴，也会矜持的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肚子里犯嘀咕：别看这傻小子长得没多帅，笑容倒是挺招人喜欢的，可得把女儿盯紧些，别被他拐走了。

　　可惜现在对面这位冉尚兰，连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翻翻白眼，鼻子里哼了一声。

　　宋小强围着齐然饶了一圈，齐然正纳闷呢，小胖墩就很大声的对宋剪梅说：“姐，你这同学不咋样嘛，上次那个尤大哥多好啊，全身名牌，还答应给我买耐克鞋呢，结果被你赶走了……对了他还来不来啊？”

　　齐然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这死胖墩才十二三岁就这么势利，真的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听他口气，尤灿生还到这里来纠缠过宋剪梅？也不知道是在食堂打架那件事之前还是之后。

　　宋剪梅也气得直咬嘴唇，瞪了宋小强一眼，可小堂弟根本就不甩她这个表姐，还冲她吐舌头做鬼脸，看来平时就被冉尚兰宠坏了的。

　　冉尚兰不耐烦的挥挥手，让齐然滚蛋：“快走快走，小梅她是乡下来的不懂事，老娘在城里几十年，你这号小王八蛋见得多了，别想在我这儿讨什么便宜！”

　　得，到最后还心疼宋剪梅给齐然的那兜青菜水果，统共不到十块钱，亏她好意思挂在嘴边。再说了，宋剪梅的确是从乡下来的，但东川也只是内地的地级城市，可从她嘴里说出来那股味儿，比北上广深的土著还牛呢。

　　齐然懒得跟她计较，无所谓的笑笑，把塑料袋放回三轮车，说声阿姨再见，又朝宋剪梅点点头准备离开。

　　小姑娘也挺尴尬，很抱歉的冲齐然苦笑。

　　这时候冉尚兰突然像打了鸡血似的，小跑着往马路对面赶过去，老远就堆着笑打招呼：“雷姐，下班回来啦？听说你跳槽去的新公司，工资又高、待遇又高，恭喜恭喜哟！”

　　雷春霞拎着两桶色拉油，颇为矜持的谦虚两句：“还算过得去吧，新公司和盛然地产有合作关系，这次房交会那些动漫人偶，还有直升飞机啊、动力伞什么的，都是他们搞的。”

　　其实刚到齐鲁广告，雷春霞心都凉了半截，本以为上规模上档次的公司呢，结果就租了一套居民房当作办公室，从老板到她自己总共六员大将。

　　幸好她很快就发现了新公司的不同凡响，首先是和盛然地产的关系绝对不像普通的甲方乙方，结款什么的都特别顺利；其次主持公司日常工作的曹红霞，居然是以前锦隆集团的销售部副经理；最后，近段时间总有本地的中小开发商、建筑商和建材商主动找上门来，业务不大，七八千、三四万做点广告牌什么的，但多多少少都能谈成，人家态度还挺好，简直像是特地来给齐鲁送钱的。

　　做财务的，了解公司运行又有个捷径，把财务报表整理出来粗看看，就知道齐鲁固然在现阶段规模不大，经营状况倒是非常积极健康，现金流充裕，未来发展前景看好。

　　雷春霞当年经历过下岗，内心深处或多或少有那么点阴影，一天没工作就空落落的难受。前段时间被老东家炒了鱿鱼，走在路上都灰溜溜的生怕街坊邻居们问，总觉得被人背后指指点点，现在能被齐鲁接纳，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这片地方的街坊邻居都是从下岗走过来的，最关心辞职啊找工作啊之类的话题，很快就围了好几个中年大叔大婶过来。他们也不知道齐鲁是家什么公司，听雷春霞说是房交会上搞飞行表演的，顿时把它高看一大截，七嘴八舌的恭喜她找到好工作。

　　雷春霞笑容灿烂，不经意的把色拉油放地上，往手里呵了口气。

　　冉尚兰早就看见她提的色拉油了，这时候才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雷姐，你买两桶，超市打折啊？”

　　雷春霞终于可以说出她早想说的话了：“哪儿啊，公司发的福利！”

　　“唷，你们公司福利可真好！”冉尚兰羡慕得砸吧嘴。

　　周围也是一阵啧啧的赞叹声，在他们这些老职工心目中，福利好是比工资高更值得艳羡的事情。**十年代在厂里边上班的时候，大家的工资都低，发多发少也不能拿在手里给人家看，倒是发了劳保福利，什么肥皂、洗衣粉、棉手套之类的东西，大包小包的拎着回来，那成就感是杠杠的。

　　雷春霞被众人围着说话，嘴里谦虚，心头高兴得都乐开花了。

　　这油本来是赵红霞开烧烤摊的时候，遇到粮油店亏本打折，就一口气买了很多，反正做烧烤油用得多。后来她和方家平加盟齐鲁，还剩十几桶油没用，前些天齐然听说了，干脆由公司买下来当福利发给员工。

　　又和老街坊们寒暄两句，已经有人在问雷春霞齐鲁公司还招不招人了，她见好就收，拎起油准备回家。

　　乍一眼看见小马路对面的齐然，雷春霞眼睛一亮，蹬蹬蹬的走过去：“齐总您在这儿啊？这几天您没来公司，大家就像缺了主心骨似的……”

　　雷春霞是真的佩服齐然，最开始还以为是哪家的富二代出来整个公司瞎胡闹，结果一打听，盛然那边的业务是他涵接，广告创意是他落实，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他亲自招雷春霞进的公司。

　　刚才冉尚兰走开，齐然又和宋剪梅说了会儿话，就是她堂弟挺讨厌的，老在旁边唧唧歪歪。

　　正准备离开，雷春霞笑着过来打招呼，他也就随口敷衍几句，毕竟是新员工，不能冷了人家的面子。

　　街坊们就愣了，尤其是冉尚兰，疑惑的看看雷春霞，又看看齐然，不明白这个侄女的同班同学、连一袋蔬菜的小便宜都要占的家伙，怎么成了雷姐嘴里的“齐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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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雷春霞很费了一番唇色，才让街坊邻居们相信齐然确实是她新公司的老板，刚刚享受了大伙儿的恭维，这会儿当然不能再告诉大家齐鲁公司其实连老板在内就六个人，于是她就可劲儿的捧齐然，说他虽然年纪小，但是眼光长远见识非凡——正好一举两得，权当新员工给领导拍马屁表忠心。

　　齐然脸皮还没修炼到真正的领导干部那种层次，讪笑着谦虚两句：“其实没什么，平时有红霞姐看着，你们工作也认真负责，我就安下心当甩手掌柜啦，哈哈哈。”

　　这下街坊邻居们不信也得信，总不可能雷春霞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拿大伙儿开涮吧？

　　街坊们七嘴八舌的恭维齐然年轻有为，大家的言辞态度都透着股小心，要知道虽然现在年轻人成熟得早，可十六七岁出社会的，不是去沿海打工，就是在街面上瞎混，既然他能自己开起这么大个公司，那家里肯定非富即贵呀！

　　冉尚兰眼睛骨碌碌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凑上来讪讪的说：“齐、齐总，刚才不好意思啊，我、我这人说话就是……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往心里去。”

　　齐然态度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还是很谦虚的说“冉阿姨，您还是叫我齐然吧。其实刚才真的没什么，我看见宋剪梅推三轮车上坡费力，就帮她一块推上来，她才送点蔬菜，我拿回去下点面条吃。可能您误会了。”

　　哦～～听到这话。街坊邻居们的表情那才叫个意味深长，七大姑八大姨蹲家里就爱看个韩剧，豪门贵公子和灰姑娘这种桥段那是相当熟悉啊！

　　要不是喜欢宋剪梅。他一个开公司的官富二代，会跑到这鬼地方来帮女同学推三轮车？

　　三姑六婆们就小声议论：“前段时间也有群学生过来找小梅嘛，一个个飞扬跋扈的，结果被她赶走了，今天这位倒是顺眼得多。”

　　“这妮子漂亮啊，就是瘦了点……”

　　“你懂什么，这叫、叫骨感美！”

　　瞧这群事儿妈。要是她们自己女儿早恋，恐怕立马拉响了红色警报，毛头小伙子敢上门。铁定抄起扫帚打出去；换成了别人家孩子，好嘛，那就一个个眼睛放光眉飞色舞，充分展现了中年妇女无与伦比的八卦热情。

　　宋剪梅脸红得不成样子。捏着衣角不说话：这都哪跟哪嘛。齐然喜欢的明明是林嫣。

　　齐然也冤枉啊，他可不是什么二代，今天也只是偶然遇到了宋剪梅，帮她推了下三轮车，哪儿想那么多？

　　这两位都挺不好意思的，再加上齐然一口一个阿姨，冉尚兰更加会错了意，笑容就越发灿烂了：“哎呀。你还回家自己煮面？太能干了……话说回来，你爸爸妈妈肯定都是大忙人。不过今天到了阿姨这里。还用的着你回家下面条？走走走，阿姨家吃去！”

　　齐然犹豫，冉尚兰也太前倨后恭了，让人有点反应不过来，再说这才是头一次见面呢。

　　“你帮小梅推车的嘛，再说平时在学校，肯定也没少帮她的忙，小梅你说是吧？”冉尚兰拉了宋剪梅一下，根本不等小姑娘开口，又冲着齐然吧啦吧啦开火：“阿姨以前是厂里的炊事员，做的菜还是可以哟！雷大姐，你也一起来哦。当然，小齐平时肯定是去大酒店吃的山珍海味，要是嫌我做得不好，那也不勉强嘛。”

　　雷春霞帮着冉尚兰说话，作为新员工她也想和老板多接触一下。在公司里就看得出来，齐然确实来得比较少，但几员大将都是真心实意把他当老板的，很受大家拥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齐然只好点头答应。他还准备去帮着推车，宋剪梅冷着脸伸手挡开：“这一截都是平路了，我自己骑过去，你别帮倒忙。”

　　她一直倔强的维持着自尊，和齐然的交往也始终保持着同学之间的纯粹与平等，现在婶婶势利的举动，让敏感的少女很不自在。

　　齐然就笑着冲她吐了吐舌头，你婶儿这么热情邀请，盛情难却啊，又不是我厚着脸皮非得去。

　　雷春霞和冉尚兰还以为宋剪梅小姑娘家不好意思，于是主动和齐然说话，陪着他走在前面。

　　宋剪梅蹬着三轮落在后面，小姑娘心事重重，眼神儿带着迷惑，半晌才压低声音问堂弟宋小强：“今天你妈吃错药了？”

　　“我妈没吃错药，她正常得很！”宋小强嘿嘿的笑，眼珠子一转，又问：“姐，你说齐然哥真的开了家什么公司？那他肯定很有钱啰，可他为什么不穿耐克、阿迪呢？”

　　小胖墩还不知道什么范思哲、阿玛尼，在他心目中耐克阿迪就算很了不起了。零八年的东川，普通企业职工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千多块钱，七八百一双的鞋子，在中学生里边绝对是高帅富的专属。

　　宋剪梅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想了想，终于得出了答案：“他，和那些人不一样。”

　　是的，不一样。

　　心情突然好了很多，小姑娘摁了下车铃铛，叮铃铃的一串清脆响声。

　　冉尚兰家在农机厂宿舍，一栋墙皮已经部分剥落的七层居民楼的底楼，她回家就换了身旧衣服，系上围裙去做饭。

　　宋剪梅、齐然一起动手把三轮车拖来的水果搬进屋里，雷春霞犹豫着该不该搭把手，冉尚兰笑着朝她使个眼色，两人进了厨房。

　　本来宋小强回家就坐沙发上把电视频道调到了动画片，看齐然和堂姐搬东西，小胖墩也颠颠的过来帮忙。

　　“哎，平时蹬车、搬东西都是你姐？”齐然虎着脸问他，看得出来，在这个家庭里，作为外人的宋剪梅承担了许多事情，宋小强才是小皇帝。

　　“我年纪小嘛，”小胖墩嘿嘿的笑。

　　齐然训他：“你是男子汉，别整天懒着，这么大了还要你妈帮着提书包，像什么样子？你这号小胖墩，肯定不招女生喜欢。”

　　宋剪梅没好气的白了齐然一眼，心说以为都像你啊，和冰山校花林嫣的关系那么好，又常和云沧沧、朱晓丹一起玩，好像学校最漂亮的音乐老师王梦桢也是你什么表姐，就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

　　哼，花心大萝卜！

　　宋小强却很吃齐然这套，苦着脸说：“是啊，女生都不爱搭理我，齐然哥，你肯定很受女生欢迎吧，传我几招？”

　　齐然你这家伙，教坏小孩子啦！宋剪梅搬完了水果，不再搭理这一大一小俩没正经的。

　　“小男子汉要帮助女生，要培养责任感才酷，别软不啦叽的像个小孩子，你都上初中了！以后有空帮你姐做点事，推个车什么的，权当锻炼身体……”齐然一本正经的教训宋小强。

　　小胖墩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听完想了想，忽然坏笑着问：“齐然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姐？以后干脆我当你情报员吧，只要你给我买双耐克鞋。”

　　嗨呀，小胖子还会这招？！

　　齐然伸手就把他脑门拍了一下，正要训他两句，忽然又笑起来：“买双鞋算什么，没问题。我问你，你姐家里怎么回事儿，她住你们家，她自己的爸妈呢？”

　　“你问我大伯啊，他瘫在床上，起不来啦！”宋小强撇撇嘴，“就是今年五月份的时候，他在西岭那边什么寰亚集团的工地上打工，好像是建一座大桥，不小心出事摔断了背脊，大伯妈只能留在乡下家里照顾他，我姐到城里读书，就住在我家啰。”

　　齐然非常吃惊，寰亚集团不就是陈维亚的吗，宋剪梅还跟着那个街舞队，在房交会上为寰亚做宣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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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章 宋家的大麻烦

　　“宋小强，你胡说啥呢？”宋剪梅走过来，白了堂弟一眼：“是不是嘴巴闲不住啊，没事儿就滚去做功课，再这样我以后不帮你写作业了。”

　　小胖墩别的方面可以不把堂姐放在眼里，但“不帮写作业”这个大杀器扔出来，他就立马服软，嘿嘿讪笑着滚进自己房间。进门前这家伙还回过头朝齐然坏笑，伸出两根大拇指碰了碰，比了个接吻的手势。

　　你个小王八蛋！齐然作势要打，丫才多大年纪，思想就这么复杂，装了满肚子的坏水儿。

　　“吃饭还有会儿，先看电视吧，”宋剪梅把遥控器递给齐然，拿了个苹果坐沙发上，低着头专心专意的削果皮。

　　齐然把电视频道转到财经新闻，主持人正在满脸严肃的播报：美国次贷风波已演化成全球金融危机，欧洲央行降息五十个基点，英国央行降息一百五十个基点，欧盟提出两千亿欧元一揽子刺激计划，日本内阁官房长官承认经济正式进入衰退。

　　怎么听都感觉主持人很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接下来是国内经济新闻，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声音变得欢快了许多，内容也是老生常谈，总之全国形势一片大好。

　　如果放以前，这些话肯定是假大空，但今天新闻节目里的却实实在在，很有几分道理：四万亿砸下去，除了外贸出口行业受西方经济影响比较大，其他行业几乎都是热火朝天。而且经济刺激计划都会带来的副作用。正好又有金云山会议提前得出判研结论，为政策转向留下了较为充裕的时间和空间，把这些副作用的危害限制到了最小。

　　在金融危机席卷各国的背景下。中国经济堪称一枝独秀，与走下坡路的欧美日本形成鲜明的对比，尤其是日本这个有着世仇的恶邻，再过两三年就能将它从gdp第二的宝座上掀翻并取而代之，怎么都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齐然想着就心头暗爽，不知不觉露出了微笑。

　　宋剪梅假装削苹果，偷偷看齐然的动静。最开始小姑娘还瘪了瘪嘴。看什么财经新闻嘛，装模做样的；等到发现他真的专心在看，不禁惊讶起来。重新审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同学。

　　这时候新闻中间插播广告，齐然的目光离开了电视屏幕，宋剪梅赶紧低下头——这都好一阵子了，那颗苹果还没削好。

　　齐然的思绪离开了新闻内容。重新回到房间里。忽然就怔了一下：墙纸已经褪色，污渍虽然经过清洁仍能看得出来，沙发扶手的角破了，用透明胶带粘上，灯具已经发黄，灯光黯淡了许多，让整个房间显得更加老旧。

　　从电视新闻回到现实，差距还真是巨大。怪不得很多人自嘲，想活在新闻联播的世界里。

　　国家和社会的确在进步。可很多方面还做得不够，十六岁的齐然不能像主席台上的官员那样说出一套一套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但只要看看电视新闻和冉尚兰家里的差距，再想想宋剪梅爸爸的遭遇，就知道江山、陈维亚那样的搞法肯定有问题……

　　“喂，看什么看，没来过老百姓家里？”宋剪梅白了齐然一眼，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然后又低着头削她那只，少女细柔的脖颈低垂，皮肤白得像瓷，隐隐透出淡青色的血管。

　　齐然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又甜又脆的，一边啃一边含含糊糊的说：“哪儿啊，以前我家也跟这差不多。”

　　“你就会骗人，净说些好听的，”小姑娘不相信，齐然这种纨绔公子哥，家里还不知道多豪华呢。

　　“对了，”齐然放下苹果，问题闷在肚子里好久了：“刚才听小胖墩说，你爸是在寰亚工地上摔坏了身子？”

　　宋剪梅立刻变得很警觉，犹豫了一下，才装成轻描淡写的样子：“嗯，他干活的时候，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

　　“他们赔了补偿金吗？还有你爸都那样了，你不恨寰亚？”齐然斟酌着问，其实他想问的是宋剪梅为什么还要跟着街舞队，去给寰亚做宣传活动。完全能理解她在听说搞人体彩绘时会那么激烈的反对，但一开始就可以不去的嘛。

　　“赔、赔了的……我、我想看下他们老总是个什么人，”宋剪梅答得相当勉强，说完就紧紧闭上嘴巴，不愿意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齐然也就没再追问，也许对宋剪梅来说，提及父亲受伤致残会让她非常难受吧，毕竟这是她家的一段伤心事。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奏鸣曲终于停止，冉尚兰拎着保温饭桶走出来，宋剪梅就准备去接。

　　“你们聊你们聊，今天让小强去送，”冉尚兰笑呵呵的摆着手，把宋小强叫出来，让他去给老爸送饭。

　　齐然就忍不住叹口气，看来平时都是宋剪梅去送饭。这亲戚家呀，也不是那么方便白吃白住的，她又要去拉货又要做林林总总的家务活，好像还时不时帮堂弟写点作业，怪不得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下降了。

　　对了，还有父亲瘫痪在床，给她带来的压力肯定更大，幸好寰亚给了赔偿，但愿她快点从这段悲剧中走了出来。看她肯跟着街舞队为寰亚演出节目，应该没什么心理阴影吧？

　　冉尚兰和雷春霞一起动手布置餐桌，齐然、宋剪梅想帮帮忙，都被两位阿姨挡了回来。

　　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饭菜就摆满了桌子。

　　冉尚兰是以前农机厂食堂的炊事员，烹饪的手艺相当不错。鱼香肉丝、火爆腰花、宫保鸡丁、麻婆豆腐、开水白菜、紫菜蛋花汤，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但红的红、绿的绿、白的白，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碗里冒尖的白米饭，散发着稻米的清香，一叠下饭的泡菜，萝卜和白菜上面淋着红红的辣椒油，想到又酸又辣的味道，齐然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哎，坐下吃啊，尝尝阿姨的手艺，”冉尚兰很热情的招呼齐然入座，还是背靠墙的首席。

　　“等等小强吧，”齐然笑笑。

　　冉尚兰满不在乎的说：“嗨，等他干什么，来回十分钟，马上就回来了。也就他爸记挂着晚上有几拨顾客，想多卖点水果，才巴巴的守在摊儿上。”

　　这倒是，附近有个广场，晚上跳舞的老头老太、遛狗的老百姓还有谈恋爱轧马路的年轻人都不少。想做晚上这拨生意就得留着摊儿，虽然吃顿晚饭花不了多长时间，但总不能这会儿把摊子收回来，吃过饭再摆出去吧？所以只能人留在摊位，让家里送饭。

　　下岗职工，小老百姓，要想多挣点钱，也就只能苦着自个儿了。

　　齐然心头雪亮，冉尚兰对宋剪梅这侄女很一般，她不是什么圣人，但也不算不上坏蛋，有点市侩、有点势利，其实大多数人也就她这样——以前龙泉煤矿效益差，自己爸妈收入低，老妈那么热情大方的人，春节给表哥表妹发压岁钱，给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寄生活费，那都要算了又算、按紧着扣的，说到底还不是只有那条件。

　　大家入席，刚刚拿起筷子，就听见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跑步声。

　　宋小强一边喘气一边喊：“妈、妈，不好了，大胡子带人来找麻烦，爸一个人在那边！”

　　啊？冉尚兰心乱如麻，手里的筷子掉到了地上，接着就求援的看着齐然：“齐、齐总，听雷姐说你认识市里面领导，能不能给派出所打个招呼……”

　　哎呀，雷春霞暗叫晦气，怪不得铁公鸡冉尚兰今天这么热情，原来是为了这茬！

　　下午她提着色拉油回来，还没见到齐然的时候，被街坊邻居们围着吹牛，她是说过齐鲁公司的老板来头大，公司背景很深之类的话，没想到就被冉尚兰记住了。

　　做老板的往往不喜欢这样，恐怕会有些想法吧？冉尚兰惴惴不安的看齐然。

　　宋剪梅也立刻反应过来，有些委屈的看了看婶婶，本来在学校就欠过齐然的情，婶婶又来求他。难不成人家欠咱们的？

　　“齐然，那个大胡子是我们这边有名的坏蛋，他很凶的，很多人都怕他，”宋剪梅把实情告诉了齐然。

　　这实心眼的小姑娘呀！冉尚兰心头急得浑身冒汗，在桌子下面踢她的脚。

　　宋剪梅霍的一下站起来，小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坚强：“婶儿，你别怕，大胡子再凶也不敢真的乱来，咱们跟他讲道理，大不了打110！走吧，叔叔一个人在那边，别让他等久了。”

　　宋小强眨巴眨巴眼睛，像不认识似的看着姐姐，从来没想到她还有这样刚烈的一面。

　　冉尚兰也不好再喊齐然了，红着脸挺不好意思的，说让齐然和雷春霞留家继续吃饭，她过去看看就回来。

　　“我也去，”齐然离开椅子站起来，笑笑：“冉阿姨这话就不对了，哪有主人家遇到麻烦，客人还稳笃笃坐着吃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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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章 跟你卯上了

   农机厂宿舍楼往右拐，沿着柏油小马路走上三四百米，就有一块面积不算太大的市民广场。

　　以前这里被称为灯光球场，在七八十年代曾是全市篮球爱好者的圣地，不仅经常举办市级赛事，还有附近毛巾床单厂、农机公司、供销社等单位的青工每天下班后过来打球，球场承载着他们火热的青春。

　　直到九十年代中期，齐然四五岁的时候，年轻的齐思明喜欢打篮球，他还跟着老爸过来了几次，拍着小手为老爸加油鼓劲儿，见识过当年球场上热火朝天的场面。

　　后来老爸的球友越来越少，球场上越来越冷清，爱好者们日渐稀疏，终于齐思明再也不过来打球。童年的齐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知道从那以后，老爸脸上很少看到笑容，老妈也开始经常性的唠叨菜价涨了、肉价又涨了……

　　毛巾厂、农机厂、纸箱厂等等企业，要么破产倒闭要么兼并重组，就算龙泉煤矿这种幸存下来的也半死不活，职工们被生活的重担紧紧压住，哪儿还有心情打篮球呢？

　　再往后，政府干脆拆掉了灯光球场，改建成了市民广场，当初球场上的佼佼者、现在陆续步入中年的下岗职工们正好自嘲：这倒是挺应景儿的，咱现在蹦跶不起来了，散散步就好啦！

　　时间拥有无与伦比的魔力，能够抚平一切伤痛。这些年经济大环境不错，附近这些破产企业的职工们经历了最初的阵痛。自谋生路或多或少能混个温饱，有个别的还发了大财，儿女们也渐渐的成长起来。于是市民广场走出了最初的人烟冷落车马稀，渐渐拥有了人气。

　　有些自谋职业的下岗职工，就在离家很近的市民广场做起了小生意，当年打球勇争第一的蓝球场成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战场。

　　市民广场的东角有个水果摊，摊主宋仁富就是宋剪梅的叔叔、宋小强的爸爸，十年前从农机厂下岗，收过废品、打过零工。五年前摆起这个水果摊儿，生意有老同事老街坊们照顾，经济上宽裕了不少。

　　小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工商税务城管方方面面都要糊弄过去，地头蛇更是千万不能得罪。

　　可有些事情是你不去惹他，他却要主动要来惹你，这不。地头蛇就找上门了。

　　三条凶巴巴的壮汉站在水果摊前面。为首的那人牛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子，身上歪着披件军大衣，胸口敞开——这是九十年代黑老大的经典造型，放现在早就落伍了，上档次的老大都穿唐装，至不济也是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谁还穿军大衣啊？

　　不过放在市民广场这边。附近都是些老国营厂子的下岗职工，大胡子这身行头也很拉风了。至少水果摊主宋仁富就很有点怵头。

　　本来生意做得好好的，自从大胡子的婆娘在小广场对面也摆了个摊儿，麻烦事就多起来了。

　　开始，他们家只是卖烟卖饮料，附近几个烟摊就被大胡子找了不少麻烦，只好陆续撤掉或者搬走；接着他们家又兼买书报杂志，对面街口上的邮政报刊亭就经营不下去了；不久前大胡子家开始卖水果，宋仁富就知道这回轮到了自己。

　　大胡子嘴里叼着烟，眼神儿居高临下，很有点睥睨的味道：“老宋，你还是给个准话吧……最近你这边把价压得太低，我们的水果卖不出去，你这叫不正当竞争啊！咱们还得好好说道说道，你说是吧？”

　　这才叫恶人先告状呢，不正当竞争五个字从大胡子嘴里吐出来，格外的喜感。

　　宋仁富陪着笑脸：“大胡，以前都是一个厂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这里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他一边说，一边求援似的东张西望。可这时候正是饭点儿，大家都在家里吃晚饭，广场上人影稀疏。就算有几个看热闹的，也慑于大胡子的凶横，只敢远远的站着朝这边张望，连凑近了都不敢，更别提为宋仁富帮腔说好话了。

　　“姓宋的，说空话没用。劝你还是识相点！”一个穿皮夹克的青年坏笑着，随手拿起颗苹果，很挑衅的在宋仁富前襟上擦了擦，然后喀嚓喀嚓的啃起来。

　　大冷天的，广场上还有风在吹，可宋仁富的脑门上，汗珠子都冒了出来。

　　“老宋！”冉尚兰急匆匆的赶过来，生怕老公吃亏。

　　宋仁富紧绷的心情为之一松，立马又暗暗后悔：刚才宋小强一溜烟的跑回去喊人，他也没多琢磨，现在想想就算老婆儿子过来了又能顶什么用？说不定本来只有自己挨打，这下又白饶两个。

　　可不是嘛，除了老婆儿子和侄女，就还有雷春霞和一个不认识的毛头小子，看样子也许是雷姐的侄儿外甥之类的吧，难道这小猫小狗三两只，就能镇得住大胡子？

　　宋仁富赶紧使劲儿给老婆打眼色，可冉尚兰心头着急，哪能领会他的意思？不管不顾的跑了过来。

　　“哟呵，还搬救兵啊？”大胡子冷笑，对方来这几个小鱼小虾，明显不够给力嘛。

　　两个帮手也摩拳擦掌，不怀好意的嘿嘿笑，开始动手动脚推推搡搡。

　　宋仁富的手都在抖了，推着老婆肩膀让她走，不过奇怪的是，冉尚兰并没有离开，反而看着那个不认识的毛头小伙子，好像他才是能做主的人物。

　　齐然来的路上就听宋剪梅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见宋家两口子被推来搡去，立刻吼了声：“你们干什么？住手！”

　　宋剪梅也鼓足了勇气，拿出手机：“你们、你们停下来，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大胡子刚开始被吓了一跳，发现是两个十六岁上下的高中生，马上就笑起来：“报警，报什么警？他这是占道经营，不正当竞争！他有没有没有划定摊位？老子轰他走是学雷锋做好事！”

　　另外两个皮夹克也嘴里不干不净的，还冲着宋剪梅吹口哨，小姑娘咬着牙齿气得不行，一张瓜子脸满是倔强，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她从乡村来到城市才几个月，根本不懂什么叫占道经营、什么又是不正当竞争，明明知道大胡子瞎掰，偏生找不到词儿。

　　宋仁富和冉尚兰两口子哑口无言，他们这种小摊，哪儿有正式划定的摊位？

　　大胡子嘿嘿的笑，很有点得意。

　　做地痞的不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毕竟这些在街面上混的，靠的不是好勇斗狠而是欺压良善，再和派出所稍稍搭点关系，平时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不需要提着脑袋卖命，就可以过得很滋润了。

　　谁知齐然也笑起来，笑得比大胡子还开心，“你说他们占道经营，你有没有执法权呢？或者，你们把行政执法的证件给我亮亮？市政府早就要求佩证上岗、文明执法，你们不会不懂吧！”

　　宋剪梅诧异的看看齐然，心目中这家伙就是个纨绔公子，嗯，最多算是有点正义感的纨绔吧，可真没想到他懂得这么多，说话一套一套的。

　　宋仁富也压低声音问老婆，两口子嘀嘀咕咕的说话。

　　齐然肯定知道啊，前两个月林为民在电视上宣布的，记忆犹新呢！

　　大胡子玩味的把齐然看看，伸出一根手指头：“带证执法是吧？呵呵，有的。”

　　说完大胡子就走到旁边打电话。

　　齐然也拨了个电话，接着就安慰宋家这几位，让他们尽管放心。

　　倒要看看他们能叫来什么人，大不了待会儿请市公安局刘铁卫出面，管你是龙是虎，还真不信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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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章 我们除了他谁都不认

　　几分钟以后，一群人从远处走过来，乱七八糟披着的灰色制服与市、区两级城管执法队的黑制服有所区别，看上去有点像保安制服，因为他们是街道办事处所辖的市容队。

　　队员们略带三分酒意，有的咋咋呼呼打着电话，有的用牙签剔着牙齿，还有人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抱怨大胡子电话打得不是时候，大伙儿正好在兴头上被他打断了。

　　这边大胡子面露喜色，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迎过去，老远就笑着打招呼：“老朱！”

　　市容队长姓朱，五短身材肉头脑袋，斜乜着眼睛打哈哈：“胡子你今天吃错药了，咱们喝酒还没过瘾，妈蛋的被你叫过来！要不是看这小子平时懂事，哪个龟孙儿才卖你的面子！”

　　大胡子赔着笑和朱队长说话，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扯了一会儿，大胡子就放低了声音嘀嘀咕咕，伸手朝水果摊那边指了指。

　　宋仁富和冉尚兰两口子脸色就很难看了，心头咚咚咚的打起了小鼓。提起城管好像大家印象都不太好，其实最近这几个月市里强调文明执法，作风比以前算是好得多了；倒是街道办事处的市容队，队员大多是办事处领导的表侄儿、小舅子，管理相当不正规，摆摊儿的小商小贩最怕他们了。

　　“齐然，要不，你问问家里？”宋剪梅怯怯的拉了拉齐然的衣服，从小在山村里长大，初中就到镇中学住校。她的生活中村主任就算很大的官，这些穿制服的看起来好像更厉害呢。

　　齐然笑着摇摇头，给家里打电话？爸妈都在煤矿矿区呢。难道叫一群矿工来帮忙打架？

　　市容队员们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为首的朱队长一摇三晃很有点派头，只可惜跟着的队员们一身痞气，使得他不像领导干部，倒像带群小弟巡街的黑帮老大。

　　“老宋，你这个摊子怎么还摆在这儿啊？不是早让你撤了吗？”朱队长拿腔拿调的摆着官谱儿，尽管他比宋仁富矮。可姿态绝对的居高临下，拿鼻孔冲着人。

　　宋仁富腰杆弯下来三寸，赔笑脸都烂了。拿着好烟递过去：“朱队长抽烟，弟兄们先抽烟……您看，咱这摊儿摆了五年了，该交的规费可从来没少啊！”

　　朱队长皮笑肉不笑的给他挡开：“老宋啊你别想打马虎眼儿。以前允许你们占道经营。是看你下岗了生活不容易，收的也只是市容清洁费。现在江市长要争创全国卫生城市，不能再继续占道经营了，我们必须严格执行！没得条件可讲！”

　　说到后来，就很有点声色俱厉了。

　　大胡子在旁边笑得很开心，和几个市容队员挤眉弄眼，根本就是把宋仁富当猴耍。

　　新市长江山好大喜功，要创什么全国卫生城市。说白了还不就是检查组来的那几天把清洁做好点，牛皮藓广告全刷掉。小商小贩全赶走；等到检查组离开，立马就故态重萌——毕竟人们要生活，占道经营、污水横流、喧哗吵闹是不对，但真的一个摊贩都没有，那又矫枉过正了。

　　但有了创卫这个由头，市里面雷厉风行的搞起来，到了朱队长这样的家伙手上，就成了以权谋私的大好借口。

　　宋仁富两口子傻了眼，打是打不过对方的，讲道理更讲不过，官字两张口咋说咋都有，朱队长大小也是个官啊！

　　宋剪梅、宋小强姐弟俩靠在一起，小胖墩紧紧的捏着拳头，头一次感觉如此无助。

　　“不对，”齐然终于开口了，指了指广场对面的摊子，质问朱队长：“那边的摊儿，为什么你们不去撤呢？你们这是选择性执法。”

　　“小王八蛋你懂个屁！”大胡子第一个暴跳如雷，指着齐然的鼻尖破口大骂，因为那摊儿就是他家的。

　　市容队员们也不阴不阳的乱骂，说我们执法还需要向你汇报吗？小屁孩什么都不懂，赶紧滚远点。

　　倒是朱队长怔了一下，从头到脚打量齐然，见他穿得普普通通，朱队长脸上就露出点困惑的表情，皱着眉像是思索着什么。

　　这时候大胡子朝一位平时关系比较好的市容队员使了个眼色，那人是个留板寸的家伙，骂骂咧咧的就来掀摊儿。

　　“住手！”齐然很生气的拦在他前面，看看广场那边，熟悉的身影已经匆匆赶来。

　　板寸伸手就去推他，另外几个市容队员也跃跃欲试，这么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拿来练练手还不是白饶？看他穿着普通，又跟宋仁富这家人在一块，十有**也是下岗工人家的孩子，揍起来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宋剪梅担心齐然吃亏，赶紧拉他的衣服：“齐然，小心啊。”

　　朱队长忽然脸色白得难看，伸手就揪住板寸，把他扯了个趔趄。

　　“朱队，您这是？”板寸莫名其妙。

　　朱队长灵机一动，捂着肚子直嚷嚷：“妈的，肚子好痛，刚才吃的烤肉有问题，是不是死猪肉啊？我日！”

　　“是啊，我也觉得不对劲儿，”有人附和。

　　这下队员们都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了，可着劲儿骂老板黑心，敢把死猪肉给咱们吃，吵吵闹闹要去找他的麻烦。

　　朱队长领头，市容队原地调头，杀奔刚才吃饭的店面。半道上朱队长放了俩屁，又说肚子不痛了，惹得队员们一阵哄笑。

　　“你们懂个屁，”朱队长背心都被冷汗浸湿了。

　　以前是在区城管队跟着赵德柱赵主任混，那次他可是亲眼目睹嚣张跋扈的赵德柱，被红霞烧烤摊那塑料棚子里面坐的人吓得屁滚尿流，后来还神叨叨的指了指天上。意思是对方的来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可惜那人一直坐在塑料棚里面，没看见模样。

　　刚才听齐然说话，朱队长就留了意。等到宋剪梅喊出齐然的名字，朱队长当场吓出一身冷汗，赶紧假装肚子痛闪人。

　　“你们这群兔崽子，要不是老子，全部都要遭殃！”朱队长忍住得意，决定等到了酒桌上，再把这段说出来。

　　留在原地的大胡子就傻了眼。这才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市容队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等他闹明白状况。就走得连根毛都不剩了。

　　也只能怨运气不好，怎么朱队长他们就突然吃到死猪肉了呢？

　　“呼～～”宋仁富长喘了一口气，今天运气还真好。

　　真的只是运气好？宋剪梅看看齐然，凭她细腻的直觉。发现和这家伙有关。

　　“奶奶的。我们自己动手！”大胡子横下心，今天非得拔了宋家这根刺儿。

　　两个皮夹克又去推搡宋家两口子，大胡子看齐然还挡在摊子前面，伸手就去揪他脖领子。

　　齐然原地不动：“动手？你最好看看后面。”

　　嘿小子，以为我会上这个当？大胡子笑得跟什么似的，叉开五指来抓齐然。

　　就在指尖堪堪碰到齐然领口的刹那间，鼓点般轻捷的脚步由远及近速度飞快，然后传来某种让人心跳加快血压升高口干舌燥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以极高的速度与空气摩擦。

　　宋家四口儿外带一个雷春霞，五个人的嘴巴都张成了o型。瞳孔中映出一道彪悍绝伦的人形，冲刺的速度和姿态都像捕食羚羊的猎豹，快得令人难以置信，最后飞起的鞭腿在视网膜中留下连串的残影。

　　沉闷的巨响中，大胡子像被一根生铁柱子砸在了背心，承受的重击让他直接朝斜刺里飞了出去，力量是如此的巨大，他还在空中就眼睛一黑晕了过去，跟口麻袋似的软软摔在了地上。

　　接着来人左右开弓，毫无花巧的直拳，偏偏两个皮夹克怎么挡都挡不住，被他一拳一个轰在胸口，全给揍趴下了。

　　草，这人手好重！两小弟疼得直抽抽，五脏六腑都快翻转了，心说丫是哪儿练拳击的？怕比经常去那家健身馆的拳击教练还厉害。

　　幸好他们还不知道，来人是曾经的西北军区大比武徒手格斗组冠军，要不直接吓趴了，根本不用动手。

　　方家平一身工作服还带着铁锈和油漆，是从安装广告牌的现场赶过来的，憨憨的笑着，黑脸上露出一排白牙：“齐总，没事儿吧？我在安广告牌，离这儿也不远，接到电话就跑过来的。”

　　宋家四口儿刚才紧张得屏住了呼吸了，这下总算松口气，原来是齐然公司的员工，身手这么好，太夸张了吧？

　　雷春霞更加吃惊，进公司没多久，还以为方家平就是个老实木讷的家伙，想不到身手简直是中南海保镖的级别。

　　“没事儿，”齐然笑着拍拍方家平的胳膊，还问他广告牌安得怎么样了，随口扯了点业务上的事情。

　　大胡子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双手撑地爬起来，两小弟也灰头土脸的赶过去扶他。

　　“你们、你们等着！”大胡子撂下句狠话，跌跌撞撞的跑远了几步，拿手机打电话。

　　宋仁富对齐然、方家平千恩万谢，又请他们吃水果，然后小声告诉他，大胡子认识道上的人，要不要赶快报警。

　　齐然说等等看，有方家平在这儿，怕什么？对方有什么幺蛾子，让他一次出个够！

　　没多久真来了大队人马，清一色的军用风衣、软壳裤、作战靴，手里拿着报纸包的家伙，红眉毛绿眼睛的看着就碜人。

　　这么多人？宋家两口子脸都绿了，方家平再能打，恐怕也双拳难敌四手啊！

　　“要不咱们先让一让吧，齐然你帮咱家太多了，”宋剪梅小声提着建议，就算不要水果摊，至少别伤着人呀。

　　齐然反而自信满满，嘴角翘起来，笑得有点坏坏的感觉。

　　“你们等死吧！”大胡子朝这边骂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迎过去，“李哥，就是那小子！”

　　带头的李哥看见齐然就愣了，接着反手一巴掌抽在大胡子脸上，“你妈找死啊，这是齐少，咱们毛总的贵客！”

　　得，原来这伙人是毛勇的手下。

　　大胡子被打怵了头，哭丧着脸解释：“李哥，是不是搞错了，我跟勇哥身边的阿刚拜过把子的……”

　　“弟兄们，给这三个不长眼的松松骨头！”李哥又一巴掌甩他脸上，接着弟兄们抽出橡胶棍子一顿胖揍。

　　大胡子和他小弟被揍得哇哇直叫，别提多委屈了，做梦都没想到一脚踢到了铁板，全身骨头都快断了，好疼！

　　齐然笑嘻嘻的走过去，表情很人畜无害：“哎哎，差不多就行了啊，大街上打架，像什么样子？”

　　李哥屁颠屁颠的小跑到他跟前，谄笑着表功：“齐少，我们除了您谁都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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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章 风云变化

　　大胡子和两个皮夹克最后是被抬走的，宋仁富走过来小心翼翼的说了两句好话，李哥居然看齐然面子跟他客气了几句，然后才带着弟兄们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冉尚兰一再客气，要请大伙儿下馆子吃饭，齐然笑着说家里都是现成的不要浪费，拉上方家平到宋家吃了顿晚饭。宋仁富也把摊子收了回家，陪着齐然喝了二两小酒，嘴里就老弟老弟的乱叫。

　　齐然坏笑着冲宋剪梅挤挤眼睛，这辈分貌似有点乱了？你叔叔跟我称兄道弟，咱俩怎么算？

　　小姑娘哼了一声，扭过脸儿不理他，可翘起的嘴角分明含着笑，眼睛也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儿。

　　今天宋仁富、冉尚兰两口子对宋剪梅的态度好了很多，以前总冷着脸支使她做这做那，现在添饭倒汤都是冉尚兰抢到前面，还主动给侄女儿夹菜，让小姑娘很有点受宠若惊。

　　小胖墩宋小强也悄悄跟齐然表示，无条件做堂姐身边的小耳朵，别的男生敢接近宋剪梅，绝对过不了他这一关。

　　你小子！齐然没好气的拍他一巴掌，满肚子坏水嘛，这都卖姐求荣了，都懒得跟你这小屁孩解释。

　　最后告辞离开的时候，宋剪梅送齐然出来，宋仁富也跟着走了两步，立马被老婆扯住，压低声音骂他：“喝二两猫尿，脑子都被烧糊涂了？他们同学还有话说！”

　　宋剪梅约略听到点儿，瓜子脸红通通的。出门之后陪着齐然走了两三分钟，一直低着头心事重重。

　　“你回去吧，别送远了。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会被人贩子拐，”齐然呵呵的笑，年轻的笑容被昏黄的路灯光线镀上了一圈晕轮。

　　少年挥手道别之后转身离去。

　　“喂，”宋剪梅喊了一声。

　　齐然回头。

　　宋剪梅欲言又止，少女的眸子里总含着一丝儿挥之不去的阴翳，终于她笑了笑：“没什么……今天。谢谢！”

　　齐然几天后得到消息，街道办事处以扶助下岗再就业的名义，为宋家划定了一块临时占道经营的摊位。具体手续是市容队朱队长亲自拿给宋仁富的，还拐弯抹角的打听齐然的来历和他跟宋家的关系。

　　宋仁富、冉尚兰把齐然感激得不行，专程拎着水果来谢他，热情邀请他再去家里玩。

　　据说在家里。这两口子对侄女儿宋剪梅比以前好得多了——消息来自宋小强。他以小耳朵自居并且乐此不疲。即使齐然说过没有必要，可要是放学回家正好碰到了，小胖墩就会有意无意的给他透露“内部消息”，弄得齐然挺不好意思的，想解释又好像越抹越黑，宋小强每次都坏笑着露出“齐哥您不用解释，我都懂”那种表情。

　　在学校，宋剪梅比以前好得多了。遇到齐然的时候，瓜子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容。有时候还会细声细气的和他说两句话。

　　班上的同学们相当吃惊。要知道，除了冰山校花林嫣，宋剪梅是公认的攻略难度第二高的女生，如果说林嫣是可望不可及的冷傲冰山，宋剪梅就是远山空谷中的一株幽兰，平时和男生稍微说句话都要脸红半天，感觉非常难以接近呢。

　　可齐然心中仍有个疙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隐约发现宋剪梅的眼底，那一抹忧愁总也化不开……

　　林嫣只在头一次看见宋剪梅主动和齐然说话时，幽黑如深潭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涟漪，眉梢轻轻的抬了抬。再往后就算同桌许悦兰发现了“情况”，用胳膊肘碰她，林女王也只做自己的事情，完全置若罔闻。

　　最后还是齐然主动坦白交待的，下午课后他和林嫣去艺术团看排练的元旦晚会节目，就告诉她那天宋家的事情，除了他被误会在追求宋剪梅。

　　再老实也是有限度的，如果连这都说，那不叫老实，叫笨。

　　但这点小把戏绝对瞒不住林嫣，她抿着小嘴巧笑嫣然，胳膊肘轻轻碰了齐然一下：“英雄救美呀，宋剪梅肯定很感激你～～她很漂亮哦，小模样楚楚可怜的，不少男生都喜欢她呢。如果你喜欢就要趁早，免得被别人抢先。喂，要不要我给你支几招？”

　　齐然大窘，“幽怨”瞥了眼身旁的少女，心说难道她不知道我喜欢的是……能不能提供点追你的招儿？

　　虽然现在是好朋友，但从好朋友变成男朋友，中间隔着一座大海那么远，好多人都淹死在海里，一辈子也没能登岸。

　　林嫣咬着嘴唇坏坏的笑，偶尔逗逗齐然，看他那副吃瘪的窘相，感觉很有趣呢！

　　林女王今天穿了件驼色的羊绒大衣，雪白的毛领绒嘟嘟的，清丽的容颜被衬得更加高华脱俗，星空般深邃的眸子华彩灿烂，简直令人不敢仰视。

　　好些男生偷偷打量她，目光一扫又赶紧收回来，生怕被林嫣发现；艺术团的女生们虽然个个都长得不错，和林嫣一比就被比下去了，而且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偏偏冰山校花坐在齐然身边，林嫣一反常态的有说有笑，两人关系很融洽的样子。

　　不知多少小男生在心底怒吼，如果魔鬼肯做交易，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取代此刻齐然的位置。

　　舞台上正在排练《哈姆雷特》，扮演王子的方佳明坏笑着朝台下努努嘴巴，王雪容看了看，笑着打了他一下。

　　正好齐然感觉到台上投来的目光，下意识的抬头，正好看见这两位的小动作，心头就有点怪怪的：王雪容是邹小樱的女朋友嘛，怎么她和方佳明的关系好像……呃，也许男女搭档就这样吧。

　　齐然收回目光，这时候他和林嫣话题，已经从街道市容队和创卫，转到了新市长带来的作风变化：不仅双河新城的建设提上了日程，全市各级机关部门的风气也在逐渐改变，林为民主持政府期间刚刚形成的低调务实、着眼制度建设的作风，正被江山带来的好大喜功、大干快上的思路所取代。

　　中央提出和谐社会和科学发展观，在沿海发达地区以人为本的理念比较容易落实，但是东川所在的三江省地处内陆，底子薄条件差基础落后，以前那种gdp数字出官的模式还大有市场。

　　这不，建设双河新区的决议在市政府办公会通过之后，又因江山的力主，得到了市委常委会的批准，然后这位新市长亲自率队去跑省城各职能部门，据说春节前还要去跑北京各部委，要批文要资金要配套政策，赴深港澳的招商引资工作也提上了议事日程。

　　再加上创建全国卫生城市的相关工作，报纸上连篇累牍的宣传东川发展进入了快车道，各个有关部门干劲十足，本地大大小小的老板们也摩拳擦掌，准备在即将开启的盛宴中分一杯羹。

　　另一方面的转变同样明显：市长热线没有以前那样容易打通了，即使打通也是冷冰冰的电子声音让你留言；以创卫为名，城管和市容队里边的害群之马渐渐把手伸向老百姓，像宋仁富这样无权无势的小商小贩，日子就没以前那么好过了；曹红霞也给齐然反映过，林为民推行的行政简易程序当场答复，有的部门在具体落实上也开始打起了折扣……

　　“那林叔叔他？”齐然欲言又止。

　　林嫣拢了拢鬓角的发丝：“以退为进，暂避锋芒。”

　　江山在西岭搞开发区大获成功，是带着“西岭经验”过来的，作风相当强势，如果林为民处处不予配合，上级领导会怎么看，同事和下级又会怎么看？一句有没有组织原则就把你钉死了。

　　所以林为民暂时只能采取合作以避免对抗，坚持底线不动摇的同时尽量予以配合，不让江山抓住什么把柄。

　　“对了，我爸还夸了你呢，房交会上那一出搞得不错嘛，据说陈维亚气得摔了烟灰缸，然后就给江山打电话，接着这位新市长就把一个找他汇报工作的副区长骂了个狗血淋头，”林嫣说到这里，冲着齐然眨眨眼睛，少女的眼眸里藏着几分慧黠。

　　陈维亚是京城丁家的便宜女婿，一直是江山的支持者，而房交会上云强、云沧沧两兄妹的露面，则被有心人视为云家在力撑盛然，由于盛然这边周笙、齐然和林为民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也可以看作对林市长的某种政治表态。

　　林嫣说得这么直白，那是完全没把齐然当成外人了。

　　“真的吗？”齐然摸着脑袋笑，心说林叔叔夸我虽然挺好，但要是祝阿姨开口夸奖，那就更好了，嘿嘿……

　　这时候团支书张远航、文艺委员陈菁菁还有另外几个男生女生走过来，张远航看见林嫣和齐然有说有笑，心下就有点不舒服，故意走过来和林嫣打招呼：“班长你知道吗，我们班要来个转学生呢，名字有点搞笑，叫江小渝。”

　　“哈哈哈，不知道有没有花无缺？”几个女生都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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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章 新同学

　　第二天早自习，高一一班的同学们都知道了会有插班生过来的消息，男生女生都在小声的议论着这件事。从九月一号开学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学期，彼此间最初的新鲜感早已消失，这时候又有新同学加入，无论如何都是令人期待的。

　　东川一中是全省排得上号的重点中学，东川市内首屈一指，大家要么是凭本事考进来的，要么是关系到位又给过择校费，从别的学校转过来可不那么容易，这位新同学究竟是家里实力雄厚，还是成绩优异使得校方为他开绿灯？

　　还有这位的名字也太牛了，同学们就算没看古龙小说《绝代双骄》，也看过前两年热播的《小鱼儿和花无缺》，张卫健那两年正当红，饰演小鱼儿本名就叫江小鱼，和新来的这位江小渝完全同音。

　　许悦兰就和林嫣开玩笑，双手摆出西施捧心的架势，两只眼睛直冒小星星：“希望来的是位高帅富，比东方神起还帅，学习成绩好到爆，还像小鱼儿那样酷酷的耍点小聪明，哇～～”

　　“韩剧看多了吧，花痴女，”吴建豪从后面拍了许悦兰一下，然后很**的竖了竖大拇指：“不管怎么说，齐然才是咱们班no1。”

　　“把他比下去才好呢，到时候看我家林嫣和谁做朋友？”许悦兰红着脸抬杠。

　　喂喂，说什么呢？齐然把这句听清楚了。

　　林嫣回头朝着齐然轻轻一笑，无论别人多优秀，那终究是别人。

　　早自习铃声打响之后又过了几分钟，班主任孙亮云和新同学一前一后从走廊上过来，坐在靠走廊窗边的那些同学最先看到，结果是不约而同的：几乎同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接着就忍不住笑起来。

　　齐然开始还不明白原因，等看到这位新同学之后，顿时哑然失笑，甚至连清冷如雪的林嫣，也轻轻咬了咬嘴唇。

　　孙亮云一如既往的严肃，走上讲台，拿黑板擦敲了两下，“安静，同学们应该已经听说了，我们班新来一位转校生，今后就和我们一起学习，希望大家发扬互相帮助的jing神！现在请他做自我介绍。”

　　江小渝怯怯的走上讲台，这时候全班同学都快要笑出来了，因为这家伙和张卫健饰演的小鱼儿差距实在太大：个子不高黑瘦黑瘦的，戴副眼镜，穿的耐克衣服、阿迪裤子，但都皱了吧唧的，还带着可疑的污渍，一双安踏的运动鞋也脏兮兮的。

　　发现同学们都在打量自己，江小渝窘迫得不知道手脚往哪儿搁，红着脸结结巴巴开口，声音干涩：“大家好，我、我叫江小渝，来自那个西岭，我成绩一般，喜欢打乒乓球，希望共同提高，不，希望今后和、和大家多交流，共同提高。”

　　这段话明显是事先背过的，可他仍然因为紧张念得颠三倒四，而且他的普通话带着西岭那边的口音，在这里就更加可笑了。

　　任何地方都差不多吧，普通话带本地口音没什么，如果带外地口音，在本地人听来就有点怪里怪气的，显得比较喜感。像一中坐落于市区，从县乡过来的同学就有意无意的摒弃原来带乡土味儿的口音，尽量和市区的同学说话保持一个味儿。

　　江小渝的形象，因为他皱巴巴的衣服鞋子，因为他的紧张结巴，因为他带外地口音的普通话，顿时减分减分再减分，彻底跌落到了谷底。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同学们听到江小渝这个名字，还以为会来位小鱼儿，结果是这么一位土得掉渣的角sè，巨大的落差简直就是个笑话。

　　随着他发言完毕，教室安静了几秒钟，接着就是一阵哄笑。

　　“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还以为是小鱼儿，结果是条死鱼，”陈菁菁揶揄的笑着，把注意力放在了摊开的课本上，再也不往讲台上看一眼。

　　张远航也附和：“穿的还耐克、阿迪呢，又脏又旧，别是买的冒牌货吧？”

　　教室后排李威和孙涛甚至吹起了口哨。

　　讲台上的江小渝更加窘迫，如果这时候有个地缝，他铁定吱溜一下钻进去了。

　　吴建豪也非常得意，挑衅的冲着前面哼了一声，许悦兰只好郁闷的叹口气——想象很**，现实很骨感。

　　齐然笑得嘴都咧开了，吹了吹林嫣的头发，身体前倾和她还有许悦兰说话：“喂，刚才某人不是说……”

　　孙亮云生气的敲了敲讲桌：“安静！注意要团结友爱，遵守校规校纪，不准欺负新同学！尤其是齐然，还有李威、孙涛你们几个，都给我注意点！”

　　齐然泪目，李威孙涛那两货确实不咋的，可我绝对是遵纪守法好学生，这才叫躺着也中枪啊。

　　殊不知孙亮云亲眼目睹齐然忽悠杜小刚的时候，搂着两位年纪比他还大的女生、踩着红地毯进流金溢彩，两边西装小弟齐刷刷低头的大场面，又看见他在学校食堂把赵子聪打得屁滚尿流，前段时间一起兵痞砸夜场的事儿好像也和他有关……这种学生放在班上还不是颗定时炸弹啊？当然得盯紧点。

　　“对了齐然，你照顾下新同学，把位置换给江小渝，”孙亮云指了指教室后排，李威、孙涛旁边的空位，“你有这么高了，视力也不差，就发扬风格坐坐后排吧，那儿还有个空位子。”

　　靠——齐然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孙亮云这是玩yin的啊！

　　现在的位置，身边有好基友吴建豪，前面是梦中小**林嫣，还有时不时斗斗嘴、其实已经算是好朋友的许悦兰，每天上课都心情愉快jing神抖擞。换到后排去，和李威孙涛那几个衰人待一块，还不从天堂跌进地狱？

　　身边这几位朋友都非常吃惊，早就习惯了现在的融洽气氛，把齐然调开，岔进来一个不熟悉的江小渝，换了谁都不爽嘛！

　　林嫣俏脸比平时更冷了，紧握笔杆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抬头淡淡的看了孙亮云一眼，然后很不开心的咬了咬嘴唇。

　　孙亮云微怔，她从教二十年以严著称，但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林嫣星眸中藏着的某些东西是她完全读不懂的，这个学生甚至让老师感觉到压力。

　　不过孙亮云很快调整好了心情，嘴角抽着笑了两下。林嫣和齐然越是不乐意调换座位，早恋的可能xing也就越大，身为他们的班主任要及时防微杜渐——总之她坚信自己是为了学生好。

　　这下齐然被架起来了，内心肯定是不愿意换座位的，但公开表示反对就做得太明显了，而且又没有合适的理由：这半年心情好、营养跟得上，又经常体育锻炼，个子长高了一截，至少比新来的江小渝高不少，视力也确实不错，怎么看都应该是他坐到后排而不是江小渝。

　　他左右为难的时候，班上不少男生就有点幸灾乐祸。

　　林嫣身边是许悦兰，前面是另外两个女生，就后排坐着齐然这唯一的男生，他还经常和林嫣说话，这家伙也太让人嫉妒了吧！现在换上个傻了吧唧的江小渝，总算让人心理平衡一点。

　　左前方的张远航更狡猾，眼珠一转，故意扭过头去低声说：“齐然，别换，那江小渝傻头傻脑的，凭什么让你给他腾位置？”

　　他巴不得齐然和班主任孙亮云正面冲突。

　　而孙亮云也斗志昂扬，像打了鸡血似的瞪大眼睛盯住齐然，如果这学生敢公开挑战她的权威，那就正中下怀。即使齐然这个坏学生的背景深后台硬，为了班级为了学生，她也要斗争到底！

　　此时此刻的孙老师绝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强项令、包龙图、海青天全部灵魂附体，正义感瞬间爆棚。

　　“好的，照顾新同学是应该的嘛，”齐然笑笑，开始收拾自己的书本和文具，又朝江小渝招招手：“江同学你好，到我这里来坐吧。”

　　什么，他就这么同意了？孙亮云吃惊之余，除了三分一拳打上空气的不舒服，更有七分如释重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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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章 既来之则安之

　　孙亮云满意的离开了教室，嗡嗡的议论声一下子起来了。.

　　“凭什么非得齐然给新同学让座位啊？一点也不公平！”陈菁菁瘪着嘴小声抱怨，自从齐然在流金溢彩为马静挡酒，他在班上女生心目中的地位就直线上升，即使还算不上白马王子，至少也是广大妇女之友了。

　　张远航就算心里面不舒服，也只能假模假样的附和，“就是嘛，齐然坐得好好的，孙老师好像有点针对他。”

　　口是心非！李逸风和另外几个男生用目光鄙视张远航。齐然坐在林嫣身后，两人有事没事说说笑笑，亲近的关系本来就非常让人嫉妒了；最近这家伙更过分，和林嫣打招呼就直接从后面吹她头发，偏偏冷若冰霜的林女王就吃他这套。

　　是可忍孰不可忍！

　　现在那个让全班男生羡慕嫉妒恨的位置上，换成了傻乎乎的江小渝，林嫣总不可能像对齐然一样对他吧？

　　全班同学的瞩目中，齐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当场搬到了教室后排。那里还剩三个空位子，他挑了劳动委员游艺男身边的座位，隔条巷道是李威和孙涛两个惹祸精。

　　教室后排，李威和孙涛幸灾乐祸的心情甚至比张远航更加良好，齐然提着书包走过来，他俩就挤眉弄眼的穷开心——刚开学的时候，他们还以为稳坐一班老大的位置，结果被齐然把风头盖了过去，当然对他怎么看怎么不爽。

　　游艺男倒是很热情，他不善言辞，拿抹布帮齐然擦课桌椅，咧着嘴一个劲儿的笑：“齐然，没想到我们会做同桌。”

　　“哈哈，你也是当老好人，调换到后排来的嘛，”齐然笑着心说我还不如你，我是被孙亮云下黑手，你是主动和近视的同学换位置，换到了最后这排。

　　李威隔着巷道冲游艺男坏笑：“傻根，想不到你还会拍马屁啊？小心马屁拍马腿上，哈哈。”

　　“喂，哥们儿，欢迎加入咱们后排俱乐部啊，”孙涛和齐然打招呼，满脸的幸灾乐祸：“傻根坐这边没一点意思，你来就好了，咱们哥三儿正好凑着斗地主。”

　　游艺男黑黑的脸涨得发红，搓了搓手，嘿嘿傻笑着掩饰尴尬。

　　他长得有点像最近两年刚开始走红的王宝强，姓格也像《士兵突击》里的许三多，傻乎乎的有股子犟劲儿。可孙涛李威们肯定不会给他取许三多这种响亮的外号，于是就把前几年贺岁电影《天下无贼》同样由王宝强饰演的傻根，安到了他的头上。

　　游艺男全靠做事勤快肯下力气，才当了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劳动委员。虽然一中的校风不错，但学校也是个小社会，再先进的教育也无法弥平学生之间某些无形的距离，来自农村的游艺男面对家境优越的小霸王孙涛和李威，气势天然矮了一头，自打坐到后排来就经常被他俩捉弄，也习惯了忍气吞声。

　　齐然可不吃这套，本来心情就不好，干脆一瞪眼：“李威、孙涛，你们俩毛病不小，游艺男哪点惹到你们，要给他安个傻根的外号？以后不准叫这外号了。”

　　孙涛还嬉皮笑脸的：“哎哎，齐然你别生气嘛，我们是真想和你交朋友。你要是不领情，那就太……李威，黎叔那话怎么说的？”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李威补充。

　　哎呀妈呀，这两位还说起对口相声来了！

　　齐然乐了，伸出手指头虚虚点了点两个惹祸精，也飙了句台词：“天下无贼是吧？现在就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们，如果再用那种外号叫游艺男，我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看齐然不像开玩笑，李威和孙涛把脖子一缩，没脸没皮的讪笑着，闭上嘴不再瞎扯淡。知道自己的分量不够看，齐然连李天毅、尤灿生的面子都不给，他们就差得更远了。

　　游艺男很感激的望着齐然笑，黑黑的脸配上两排白牙，还真有点像傻根。

　　同样是更换新环境，刚刚落座的江小渝就远没有齐然那样游刃有余了，他小心翼翼放下书包，很规矩的慢慢落座，然后冲着同桌挤出讨好的笑：“你、你好……”

　　哼！吴建豪很牛气的别过脸不睬他，就是因为这家伙，齐然才被赶到教室后排去的，他决定不给这家伙好脸色看。

　　江小渝嘴张着没合拢，笑容变得非常尴尬。

　　许悦兰侧着头看后面的情况，觉得这个江小渝挺无辜，想主动和他打个招呼吧，又好像对不起她和齐然、林嫣的友谊，当了叛徒似的。

　　忽然林嫣转过身来，朝着江小渝轻轻点了点头，少女的神情云淡风轻。

　　江小渝顿时脸红了半边，刚鼓起勇气要和这位漂亮得出奇的女生打招呼，林嫣不等对方回应又转了回去，容颜一如既往的清冷，就像她对除齐然之外的所有男生一样。

　　“哎……”江小渝苦笑了一下，又和后排的同学打招呼，那俩女生也没给他好脸色。

　　因为齐然被调到教室后排，新同学江小渝被打上了不受欢迎者的标签，即使林嫣主动打的那个招呼，也仅仅是出于礼貌。

　　预感到未来的曰子大概不会好过，江小渝灰心丧气的耷拉着脑袋，完全没有了来到新学校新班级的那股子高兴劲儿。

　　早自习刚结束，齐然就习惯姓的往原来位置走。

　　江小渝听孙亮云警告齐然的口气，就知道这位多半是班上的大拿，赶紧讨好的赔笑：“齐然，刚才谢谢你啊！”

　　“让开，自觉点，”吴建豪推了这家伙一把，十六岁的少年想法很简单，以这种方式来表明他忠于齐然的友谊。

　　他甚至瞪起了眼睛，准备揍江小渝一顿。

　　江小渝很惶恐的站起来，周围全是陌生人，即使李逸风这些不爽齐然的男生，也没有为他出头的打算。

　　团支书张远航更是眼珠子滴溜溜转，准备去给孙亮云打小报告。

　　“喂喂，你搞什么？是孙二娘非要把我调开，跟他没关系，”齐然拦住吴建豪，又朝江小渝笑笑：“没事儿，你坐。转学过来还习惯吧？其实他们都是好朋友，你以后就知道了。”

　　齐然心头对孙亮云确实很不爽，但对这位新同学没什么看法，他还给江小渝介绍几位朋友。

　　吴建豪怔了怔，想不到齐然心胸这么宽广，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和江小渝打个招呼。

　　许悦兰跟着也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林嫣，一班的班长，学习上有困难可以问我，”冰山校花很酷的说了这么一句，冷傲的目光只有从齐然身上扫过时才变得温软。

　　等着看热闹的同学大失所望，张远航都想不到齐然会这么大方，打小报告的计划还没实施就已破产。

　　“齐然，酷毙了，”陈菁菁挥了挥小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看林嫣的眼神儿就又多了点嫉妒。

　　江小渝受宠若惊，很想对齐然说点感激的话，嘴唇嗫嚅两下又憋着说不出口，最后吞吞吐吐的说：“要不我去找孙老师，再把座位换回来吧，其实我戴了眼镜，在后排也看得见黑板。”

　　好啊！吴建豪一拍巴掌，刚才还被齐然带着说要和江小渝做朋友，现在他却恨不得立刻拉着这家伙去找孙亮云。

　　“这个齐然，还有点狡猾嘛，几句话就把土包子哄得晕头转向了，”左前方的张远航小声嘀咕着，已经给新同学安了个很贴切的外号。

　　齐然笑笑，按了按江小渝的肩膀：“算了，你放心坐这儿。”

　　陈菁菁就没好气的白了张远航一眼：“切～～某些人哪，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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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章 校园暴力

　　课间操的时候，孙亮云把张远航叫到了办公室，询问班上同学的思想动态、学习情况。

　　按说这码事应该找身为班长的林嫣，但即使是教了二十年书教过无数学生的孙亮云，对这位女生也有点琢磨不透，很多时候甚至让她感觉深不可测。

　　孙亮云是个严厉、掌控欲比较强的老师，在她的潜意识里，林嫣那种淡然的态度已经挑战了她作为班主任的权威，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她宁愿找更听话的张远航。

　　至少面对张远航的时候，她可以舒舒服服的后仰靠住沙发椅背，手里抱着热气腾腾的保温杯，脸上露出温和又不失威严的笑容，完全是班主任听学生干部汇报工作的架势。

　　“孙老师，今天新同学到了咱们班，大家都挺高兴，然后最近就没别的事情了，同学们都很自觉遵守纪律，学习也挺上心的，”张远航说到这里就埋怨，齐然怎么就不和江小渝打一架呢，那就正好在孙二娘面前告他一状嘛。

　　孙亮云镜片后面的眼睛闪了一下：“齐然……他和江小渝没闹矛盾？”

　　“没有，他们、他们相处得还不错，”张远航郁闷得不行，想想还是忍不住给齐然下蛆：“孙老师，我听说齐然在外面和什么公司搞活动，房交会的时候把动漫社的同学拉去打广告，他这是从事商业活动，影响同学们的学习啊。”

　　孙亮云却一点也不感兴趣，百无聊赖的挥了挥手：“好吧。我都知道了。你注意一下班上的情况，你是团支书，要起到带头表率作用。”

　　张远航赶紧答应下来。告辞之后转身离开，表情就有点纳闷，似乎孙二娘很希望齐然和江小渝发生冲突？

　　接下来的几天里，张远航都睁大眼睛盯住齐然：装什么大尾巴狼？赶紧的露出真面目，和江小渝打上一架吧，你齐然打架可不止一次两次了。

　　可惜他的希望一再落空，齐然不仅没有翻脸。看样子根本就没什么怨气，课间经常去原来的位置和朋友们聊天，有时候还主动把江小渝拉进他的话题。就算齐然还没和这位新同学成为朋友。至少也算是江小渝在班级里最熟悉的同学之一了。

　　别说张远航奇怪，有时候孙亮云看到齐然和江小渝有说有笑的，表情也会变得不那么自然。

　　齐然又不是木头人，平白无故被从朋友们身边调到教室后排。怎么可能一点抱怨都没有？但他很清楚江小渝完全是无辜的。要怪就怪班主任孙二娘，从考场作弊事件开始就一直针对自己。

　　真不知道哪儿惹到了孙二娘，始终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齐然巴不得尽快调回原来的座位，新同桌游艺男是个好人，可这家伙三杠子打不出个闷屁，更郁闷的是和梦中小情人的距离变远了，再不能从近距离上偷偷看她窈窕的背影，嗅她清新的发香。

　　可他也很清楚。如果现在就让江小渝去申请换回座位，孙亮云绝对不会批准。甚至引起更高的警觉。本来自己就和林嫣走得很近，如果被扣上早恋的帽子、闹到请家长的地步，那该有多难为情？而且紧接着会被祝雪晴轰杀至渣吧！

　　最重要的，万一传出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林嫣是如此的骄傲清高，她接受得了吗？

　　所以这段时间必须忍耐，千万不能被孙亮云揪住小辫子。

　　紧接着的几天，齐然一直规规矩矩，表现得比三好学生都还要老实听话，上课认真听讲，回家按时做作业，连齐鲁广告公司都去得少了——反正房交会已经闭幕，最近这段时间都是些小业务，有曹红霞坐镇就足够了，至少到目前为止齐然处理公司日常事务的能力还没她强。

　　齐然这样的状态，连云沧沧都万分惊讶，当着大家的面伸手摸他额头，看这家伙是不是发高烧吃错了药。

　　林嫣冰雪聪明，当然心知肚明，偶尔齐然过去聊天的时候，她会笑着打趣两句，甚至开玩笑的问换了座位之后有没有想她——瞬间惊爆一地眼球。

　　齐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林女王的嘴角稍稍上翘，露出坏坏的笑。

　　因为期中考试成绩的警醒，吴建豪和范韦这两位朋友都“浪子回头金不换”了，不再往网吧台球室跑，放学后有节制的参加一点社团活动，有时候还要跑到齐然家里一块学习、做作业，因为齐然家比较方便，大部分时候都只有他一个人。

　　新同学江小渝还是畏畏缩缩的，走路也低着头，简直像个透明人。学校也是个小社会，操市区口音的同学看不起带县乡口音的比如游艺男这几位，东川本地的又觉得江小渝那口西岭腔忒老土，他被嘲笑几次之后就更加沉默寡言了。

　　前排林嫣、许悦兰和后排两位都是女生，江小渝不可能和她们多说话，吴建豪也始终有点看不惯这个挤走了齐然的家伙，所以平时也就课间齐然过来聊天的时候，江小渝能搭上几句话。

　　当然新同学总是受关注的，男生女生们都发现他好像总是一身名牌，阿迪、耐克、彪马，但都像没洗干净没整理好似的，要不带着些污渍，要不就皱皱巴巴的，穿在他这么个人身上，怎么看都像假货。

　　很多同学背后笑他，说看不出这家伙还挺闷骚的，买了许多假名牌来充面子；但李威和孙涛故意去捉弄江小渝，准备出他的洋相，上体育课时把他鞋子抢过来看，却又不说话了——据说不仅是正品，还是售价高达两千元的纪念款。

　　胆小、畏缩的外地转学生，家里貌似还比较有钱，很快就引起学校里某些人的注意。

　　这天下午开课前，齐然又去找朋友们聊天，江小渝低着头情绪不高，齐然故意逗他说话，发现这家伙左脸靠耳根的位置一团青紫，忙问他怎么回事。

　　“摔，摔的，”江小渝怔了一下，才结结巴巴的说：“刚才去厕所，地有点滑，我撞到了隔间的门上。”

　　真的吗？齐然很怀疑，怎么看都觉得像是被人扇了耳光，但江小渝自己不说，也没有道理再追问。

　　林嫣转过头来打量，然后很认真的说：“江小渝同学，我们一中有校规校纪，我是班长，如果你被什么人欺负，可以告诉我。”

　　江小渝眼神里有一丝感激，但很快又低下了头，小声嘟哝：“没、没人欺负我。”

　　齐然和林嫣很默契的对视一眼，都有点无奈，拿这个江小渝没办法。

　　下午放学，齐然抄小路去公司，从王梦桢住的小区背后插过去，特意往她家阳台看了两眼。

　　在学校每星期就一节音乐课，平时偶尔碰面也就点点头、打个招呼寒暄两句，也不知道她是否从搬迁新居就开始了一段崭新的生活，有没有交男朋友？

　　咳咳～我管她交不交男朋友？齐然自嘲的笑了笑，拉紧了颈口的拉链，脖子被风吹得有点凉。

　　任何男生看到从小一块长大、呵护自己的邻家姐姐，终于有一天带着男朋友回家，心头总归会有那么点酸涩吧。

　　又朝前面走了一段，突然听见有人在左边巷子里说话：“小子，让你借点钱花花都推三阻四的，什么玩意儿！”

　　“我、我只有这点钱，都给你们……”这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是西岭那边的口音。

　　江小渝！

　　齐然闻声找过去，转过一道拐角，就看见大黄桷树底下，江小渝被三个人围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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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章 大发神威

　　张二辉、魏新和陈勇庆是东川一中的高二学生，平时跟着邹小樱、尤灿生屁股后面跑，一群人吃喝玩乐咋咋呼呼，在普通同学眼中也属于牛逼人物了。

　　腊月天饮水——冷暖自知。邹小樱他们是真有钱，出手阔绰经常请客，张二辉这几位就不行了，普通家庭提供不了那么多零花钱，他们泡吧、上网、唱k的开销一大，就免不了出现财政赤字。虽然平时大部分活动经费是两位土豪掏的，但这哥仨也不可能真当自个儿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嘛。

　　眼瞅着圣诞节就快到了，带学妹逛商场吃大餐看电影都得花钱，兜里没钱实在不爽啊！

　　心思歪了，坏主意就容易生出来。但一中的校规是外松内紧，校长张树森又很有股子文人风骨，就算尤灿生、李天毅这些官二代都不敢在校内做得太过分，张二辉就更不敢乱打同学的主意了。

　　正好江小渝转学过来，这才是想打瞌睡送上了枕头：外地转学生，人生地不熟，胆小怕事，好像还比较有钱，简直就是又肥又呆的羊牯，不宰他都对不起自个儿！

　　下午，张二辉哥几个故意找茬，借口江小渝洗手把水甩到别人身上，把他堵卫生间收拾了一顿，到底还是不敢在学校里就拿他的钱，于是放学后又带到了这里。

　　江小渝哭丧着脸一副可怜相，老老实实把钱包掏了出来，希望这几位放过自己。

　　钱包里有好几张红票。对东川这里的普通中学生来说，这么多零花钱已经算笔“巨款”了。魏新和陈勇庆就四只眼睛放光，觉得今天走大运。貌不惊人的江小渝还真是头肥羊。

　　张二辉劈手夺过钱包，脸上也有那么一丝的窃喜，却不肯就这样放过江小渝，斜乜着眼睛瘪瘪嘴：“就这么点你打发叫花子呢？下午在厕所里，马戈壁的你还敢还手，打伤了我兄弟你怎么说？识相的滚回家再拿一千来赔医药费！”

　　江小渝的软弱可欺，更加助长了对方的气焰。面对这样的肥羊，张二辉得寸进尺。

　　魏新也哎呀啊呀的怪叫了几声表示受伤很痛，其实只是在卫生间欺负江小渝的时候被他推了一下。

　　江小渝睁着眼睛非常害怕。脸色卡白卡白的，脊背贴着黄桷树，身子不停的发抖：“我、我不敢找爸妈乱要钱，我爸很凶的。你们放过我吧……”

　　“你爸凶。合着你爸是市长啊？别他妈废话！”张二辉吐了口唾沫，抡起大巴掌扇过去。

　　江小渝闭上眼睛，尽量缩着身子准备挨打。

　　两秒钟后，预料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齐然从后面抓住了张二辉的手。他站在巷口拐角那边听了几分钟，弄清楚了怎么回事儿才走过来。

　　“马戈壁的，你小子放手！”张二辉挣了一下。

　　别看齐然貌不惊人，力气却比想象中更大，捏得他手腕又酸又痛半条胳膊都麻了。张二辉赶紧招呼两个同伴帮忙。

　　魏新和陈勇庆却迟疑着不敢动手，小声提醒他：“老大。他是齐然……”

　　如今的齐然可不是初中时那个默默无闻的小男生了，冰山校花林女王的好朋友、在当着李天毅和尤灿生的面大打出手、国庆晚会扮哆啦a梦夺得一等奖，他在学校里的知名度节节攀升，不久前还在本校贴吧里面火了一把。

　　当时看到照片上警备纠察和特种兵黑压压一片的大场面，张二辉他们都忍不住yy了一把，想不到现在居然面对面的看到了主角。

　　“你们是敲诈勒索！”齐然用力摔开张二辉的手，想不到一中也会有这种事情，还欺负到了同班同学身上。他非常生气：“现在就向江小渝道歉，还可以原谅这次，否则我报告学校处分你们！”

　　魏新和陈勇庆互相看了看，被齐然气势吓住，考虑到后果也开始害怕了，他们平时欺负同学的事情没少干，但敲诈勒索这么严重……

　　“然哥，不好意思，您的面子我们肯定要给，”张二辉笑得很下贱，一副很怕齐然的样子，突然飞起拳头就朝他鼻梁砸过来！

　　我草！齐然赶紧把头一偏，拳头打在额角上，震得脑袋晕晕乎乎，脚步踉跄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张二辉偷袭得手并不追击，而是招呼两个同伴继续扩大优势：“新子、勇庆，一块上啊！尤灿生李天毅说过，谁把这小子揍趴下，天塌下来都有他们顶着！”

　　魏新和陈勇庆立马像打了鸡血，齐然再怎么牛，能盖过一中的两位老大？俩家伙不约而同的捏紧了拳头，配合张二辉包抄过来。

　　齐然甩了甩头尽量清除掉眩晕感，心头火别提多大了，张二辉本事没多大偏偏会偷袭，就算以前大街上面对持枪歹徒，或者在周笙那里撞到两个闯空门的贼，都没吃今天这种亏！

　　他背靠着砖墙喘了两口气，目光死死钉住张二辉，原本阳光灿烂的少年，此刻一张脸煞白煞白——血勇之人怒而面赤，气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齐然还称不上神勇，但少年自有寸金傲骨。

　　张二辉还真是乖觉，发现齐然神色不对他心头就突的一下，故意放慢了半步，让俩同伴顶在前面，防着齐然针对他发飙。

　　作为经常在学校外面打架的经验丰富的小流氓，他的选择非常正确。

　　可惜齐然根本不吃这套，突然一声大吼，朝着张二辉猛扑过去！

　　魏新和陈勇庆立马阻拦，但齐然不管不顾旋风般前扑，拼着挨了几下扑到张二辉前面，一记重拳朝他胸口直捣。

　　张二辉打这么多场架也就是学生混混群殴的水平，哪儿见过齐然这种气势？吓得他肝儿颤，匆忙之下也做不出什么反应，只好举着两条胳膊来挡拳头。

　　皮肉碰撞的闷响令人牙酸。

　　齐然天天操练方家平教的几招军体拳，虽然不算什么武林高手，可拳头绝对势大力沉，这一下砸得好厉害！

　　张二辉只觉一股大力涌来，推着他往后退了几步，片刻之后神经末梢感觉到的疼痛才传入中枢，举在胸口的两条胳膊像面条似的软软垂下，接着就连感觉都没有了，简直不像长在自己身上的。

　　齐然左手按住他肩膀，右手一记勾拳狠狠掏在胃上，张二辉立刻像个虾米似的弓了起来，胃部不受控制的痉挛、抽搐，偏偏两条胳膊抬不起来，连按着肚皮的动作都没办法做到。

　　魏新、陈勇庆这两个小伙伴吓得呆了，他们开始还朝齐然身上拳打脚踢，等看到张二辉的惨状，拳头也软了腿脚也酸了。学生之间打架哪儿有这么厉害的？齐然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可惜他们忘了，学生之间也不该敲诈勒索的。

　　等到齐然放翻张二辉，这两位已经吓破了胆，动作也变了味儿。魏新从后面抱着齐然的腰，陈勇庆死死拽住他一条胳膊，完全停止了反击，只要他停手就谢天谢地。

　　齐然脑袋挨了一拳的眩晕感还没彻底消退，尽管他也挨了好几下狠的，但击倒张二辉的亢奋让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借陈勇庆拽胳膊的力顺势往下一摁，脚尖蹬地抬起膝盖就顶在他胸口，这家伙就和张二辉一样成了大虾米；跟着往后肘击打中魏新肩窝，甩开之后一脚揣在腿弯儿，叫他摔了个狗吃屎。

　　酣畅淋漓。

　　啪，装满蔬菜水果的塑料袋掉在了地上，巷道口的王梦桢小嘴张成了o型：买菜回家的路上听到打斗声，好奇的过来一看，正好是齐然大发神威把三个高二的学生揍得满地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