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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将夜(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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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桃山之乱

  中年道人说道:“人算岂能如天算?”

  “天算能算一切事,但不见得能算出她自己。”

  观主端着茶盏,看着墙外桃山方向淡然说道。为了不让光明神殿那位知晓自己的安排,他便是自己也不清楚想要些什么。

  如果那位能够回到昊天神国,他让南海诸人回到桃山,可以说是让光明神殿正宗传人主持光明祭。而如果那位回不去,这场光明祭便没有任何意义,道门必须考虑日后的状况,南海诸人便是他的力量,而陈皮皮自然也不需要再被牺牲。

  中年道人说道:“她怎么可能败?”

  观主说道:“她被夫子留在人间,所不断坐缘,自然便败。”

  中年道人说道:“就算她斩不断尘缘,但能斩了道门诸人的性命。”

  观主说道:“虽然她已经来到人间,不再是我所信仰的昊天,但就像昊天那样,她必然是绝对客观公正的,我替昊天道门做了这么多事,她为什么要杀我?我的生存是用我的信仰换来,无人能破。”

  中年道人说道:“那南海诸人?”

  观主说道:“若能活着,便是日后的道门,若死去便请安息。”

  西陵神殿,桃山前坪。

  天谕院院长盯着赵南海说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时隔六百年,南海大神官一脉重回世间,自然不可能就是为了参加光明祭。赵南海抬头望向桃山巅的光明神殿,神情复杂说道:“我们要重归光明神殿,点燃万年长灯。”

  南海一脉传承自那位光明大神官,受道门承认正统地位,如今既然光明神座无主,他们要求继承这个位置,并不算过分的要求。

  最关键的是通过先前的颂祭,人们隐约感觉得到,这些自南海归来的神官,可能真的拥有重新入主光明神殿的实力。

  听着南海来人的要求,神辇里掌教大人的身影不再前倾,而是带着漠然的感觉重新坐直

  显得根本毫不关心。

  如果换作以前,哪怕是他面对突然归来的南海一脉,也会觉得有些棘手,因为无论从道统还是从传承来看对方都有重执光明神殿的资格和理由,然而现在他对这件事情却是毫不关心。因为光明神殿里的万年长灯虽然熄了,但不代表光明神殿里真的没有人,而只要那位在光明神殿,无论是谁想要重新回到光明神殿,都是人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天谕院院长看着南海诸人说道:“道门继统之事何其慎重,待光明祭结束之后

  再做认真讨论,现在请诸位暂且退到一旁。”

  除了掌教没有人知道这场光明祭的真正用意,院长也不知道,但光明祭是道门最威大的祭祀仪式,他不可能看着被南海诸人捣乱。

  南海诸人里有位少女

  正是路过莫干山时,放言要把墨池苑扫平的那位小渔姑娘。她看着院长嘲讽说道:“天谕神殿的人不学无术连奉天篇都读不好,有什么资格主持光明祭?退到一旁的应该是你才对。”

  天谕院院长听着这句话,神情变得极为难看,然而先前的事实已经证明,在对西陵教典的理解和掌握上,他确实不如这些南海来人。

  赵南海看着巨辇里的掌教,面无表情说道:“光明神殿无主近二十年,道门奉天伐唐

  最终却毫无收获,反而损失惨重,天谕神座归神国已有数月,依然没有定下传承,掌教大人堪称昏庸。”

  场间一片大哗

  谁也没有想到,这些南海大神官的传人

  除了想要重新执掌光明神殿,居然似乎还想把掌教从桃山之主的位置上拉下来。

  南海一脉只有十余人,又哪里来的这些底气?要知道今日桃山前坪强者云集,西陵神殿再如何衰败,也不可能连这些人都镇压不了。

  西陵神殿的神官和执事们看此人敢对掌教不敬,怒意大作,有些人更是厉声喝斥起来,然而辇里的掌教依然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反应,这令人们觉得有些异常一无人知晓那是因为他根本不屑回答的缘故。

  见巨辇里的那道身影依然平静,赵南海微微蹙眉,似也没有想到西陵掌教并不如传说中那般易怒自大。他的目光在祭坛旁的宾客里缓缓扫过,忽然落在了金帐国师和那位勒布大将的身上,不悦斥道:“如今居然连草原上的蛮子都能进桃山观礼,神殿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说的是金帐王庭的人,指责的依然是西陵神殿,锋芒对准的还是辇内的掌教,未等神殿方面做出反应,勒布的双眉便挑了起来。

  国师看着赵南海却没有说话,抚着木鼎微微一笑。

  赵南海乃是如今南海一脉里辈份最高之人,西陵神术已然修至知命巅峰,南海一脉要重执光明神殿,他便是光明大神官不二的人选。

  然而看着金帐国师似有若无的笑容,这位南海最强者的眉头微微蹙起,黝黑脸上的皱纹显得愈发深刻,神情凝重至极。

  桃山前坪上没有起风,天地元气没有任何变化,赵南海和国师只是对视一眼,彼此的识海里便掀起无比险恶的狂澜。

  这种纯然念力的搏杀,不动外物,不扰秋叶,外人感觉不到任何波动,对于局内的二人来说却是极其凶险。

  金帐国师此生只修念力,以草原祭祀为术,经历数十年静修,深厚无比。即便是念力雄浑如海的宁缺,去年在荒原上遇见这位国师时,都险些吃了大亏。赵南海境界虽然深不可测,但修的是西陵神术,此时被国师强行拖入念力的凶险搏杀,自然有些吃亏。

  赵南海轻哼一声,眼中仿佛有神辉散出,飘离面颊数寸,便消散不见,凭借着所术对念力的惊割,强行从这场战局里退了出来。

  国师不再看他,轻抚木鼎无语,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金帐国师和南海传人至强者的比拼,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开始,然后陡然的结束,赵南海隐隐吃了些亏,但他见势不对,便从这场念力战斗里轻身而出,不得不说此人在西陵神术上的造诣高的有些难以想象。

  战斗瞬间发生结束,祭坛四周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勒布大将很清楚,想着先前对方的羞辱,向前踏上一步,遥遥一拳击出。

  勒布乃是金帐王庭武道第一强者,一身筋骨被锤练的有若铜铁,举手投足间便地动山摇,此时遥遥一拳击出,前坪上的天地元气竟被带动着呼啸而去,仿佛有座小山被他砸了出去,直向南海诸人!

  赵南海此时看着金帐国师,根本没有理会这霸道的一拳。南海诸人里一名精瘦的汉子,向侧方踏出一步,也是毫无花俏的一拳击出。

  先前那场念力的战斗隔空而发,此时勒布和南海精瘦汉子的拳头,也是隔着数丈而发,祭坛前顿时风声大作,隐有雷霆之声。

  轰的一声巨响,两道拳意在空中相遇,光明祭前落在地面上的桃花,被震的飘摇而起有若粉蝶,紧接着便被撕扯成无数碎絮。

  祭坛前的地面上,仿佛经历了一场长达数年的旱灾,上面出现了无数道深刻的痕迹,龟裂的地面看上去就像是随时会崩塌成渊。

  那名精瘦汉子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头上的笠帽就像地面一般裂开,然后簌簌落下,碎屑洒的他满头满脸都是。

  勒布大将没有退,只是身形微微摇了摇,然后他缓缓收拳,看着南海诸人漠然说道:.‘南海大神官传人……不过如此。”

  赵南海看着金帐国师说道:“难怪能与唐国对峙多年,果然了得。”

  金帐国师和大将展露了强大的境界修为,能够与唐国争锋多年,这并不出乎场间众人的意料,真正令人们感到震撼的还是南海一脉。

  这两场比拼都是南海输了,但人们瞧得清楚,赵南海的境界果然高深莫测,真要放手施为,想必金帐国师也会觉得棘手。

  而那名稍逊于勒布大将的精瘦汉子,更是只是站在南海诸人里的第六位,如果南海诸人是以实力排序,岂不是说明这些人都有接近甚至战胜勒布的实力?要知道勒布可是金帐王庭武道第一强者!

  如果南海诸人都是这般境界实力,今天的西陵神殿还真是遇到了大麻烦,南海诸人锋芒所指的掌教大人该如何自处?

  掌教依然没有说话,因为西陵神殿处理这件事情的自有其人,那就是负责维持道门秩序的裁决神殿。

  就在这个时候,南海少女小渔看着裁决神辇,发现如血般的幔纱里坐着位美丽的女人,问道:“你就是叶红鱼?”

  叶红鱼没有理她,有裁决司执事冷声说道:“这便是我家裁决大人,你有何事禀报,如有下情速速道来。”

  “原来你就是当代裁决。”南海少女打量着那座神辇,觉得颜色有些不好看,说道:“下来吧,你的位置我要了。”

  桃山前坪一片哗然,谁都没有想到,赵南海刚刚针对掌教,接下来这个少女居然如此大胆地要叶红鱼让出裁决神座的位置!

  (好险,十点钟前终于出来了第一章,下一章争取十二点半前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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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裁决的剑(上)

 
  叶红鱼想着先前的那两场战斗,默然无语。

  如今西陵神殿里,她是对神术研修最深的人,却发现南海诸人不愧是六百年前光明的传人,海在神术方面的造诣,竟还要强于自己。

  而勒布和那名南海精瘦汉子的对拳,也已经隐隐然有了些当年唐和夏侯对拳时的感觉,勒布不愧是王庭第一武道强者,那名精瘦汉子又是从哪里练得这身本事?

  她在神辇里想着这些事情,裁决司的下属们在神辇外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命令,此时桃山间的阵法已经准备妥当,两千名护教骑兵已然集结,准备开始冲锋,数百名黑衣执事,已经开始准备替南海来人收尸。

  便在这个时候,祭坛前响起那名南海少女的声音,她的语气很理所当然,因为平静所以骄傲,于是叶红鱼的眉挑了起来。

  神辇四周的裁决司神官和黑衣执事们的脸色更加难看,只等神座一声令下,便要启动大阵,括这些骄横的南海来人尽数诛杀。

  叶红鱼静静看着辇外那个小姑娘,仿佛看到很多年前那个骄傲的自己,但她没有下令裁决司出手,而是于眉山渐平之际起了杀意。

  陈皮皮一直坐在祭坛上。因为南海众人的归来,他这个光明祭的祭品竟似快要被人遗忘,他很满意现在的处境,既然猜不出父亲把南海光明一脉调回桃山的真实原因,那只要保证自己暂时还活着就很好。

  他让祭坛看守自己的西陵神卫去弄些茶水和瓜子来,自然没有人理会,但他依然津津有味看着戏,直到听到那名南海少女说的那句话。

  看着那名南海少女健康的肤色和清秀的眉眼,他啧啧感叹两声,心想生的还挺好看的,怎么就要去惹那个女人,这般死了岂不可惜?

  南海少女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看着神辇里的叶红鱼说道:“我自幼修道,十七岁神术大成,是除了表哥之外世间最年轻的知命境,听闻你修也是神术,却近二十年华方知命,那有何资格在我面前坐着?”

  场间的人们先前见她敢对裁决神辇如此说话,震撼难言,此时听她自道十七知命更是震骇,然而再望向这名南海少女的目光里便多了些怜悯和嘲弄,只是不知道她所说的表哥又是何方天才人物。

  修行者能够十七岁知命,这当然是极罕见的事情,除了书院和知守观,再难找到这样的例子,南海少女如此骄傲,自有她的理由。

  然而修行界皆知如今的裁决神座、当年的道痴并不是不能十七岁知命,她只是以极大毅心把境界始终压制在洞玄境,等待着最完美的破境契机。这需要何等样恐怖的心境?何等样强大的意志?

  正因为如此,道痴叶红鱼才真正超越了修行者年轻天才的范畴,于数年之间直至知命巅峰,成为众人仰望的裁决大神官。世间的修道天才有很多,但真正能够走到叶红鱼这个位置的人又能有谁?如此人物又岂是普通年轻天才所能抗衡?

  南海少女感受到场间众人的眼光,有些不解,心想自己十七知命为何没能迎来赞叹和惊呼,反而迎来的只是怜悯和嘲弄?

  她料想定然是中原修行界畏惧于叶红鱼的地位,刻意用这种情绪影响自己的心境,不由愈发愤怒,便要唤出自己的本命道剑。

  最开始时,海没有阻止她出言嘲讽叶红鱼,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女儿确实是修道天才,而且他也认为叶红鱼如此年轻便成了裁决大神官,并不代表她本人多强大,只能说明西陵神殿现在的衰败。

  南海一脉偏居南海,只知中原修行界的大概情形,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直到看到场间众人的神情,海才发觉似乎有些问题。

  他伸手唤住自己的女儿,看着裁决神辇里的叶红鱼说道:“小女狂妄不知天高地厚,还请神座见谅。”

  众人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更没有想到此人紧接着说道:“如果神殿的规矩没有变的话,我记得裁决神座的位置向来直往血中求。”

  神辇里叶红鱼撑镇静坐,听着海这话,眼眸微亮说道:“如果你能杀死我,墨玉神座就由你来坐。”

  裁决神殿里墨玉神座的传承,向来与死亡相伴,每一任裁决大神官的交替,都是一段血腥惨烈的历史。

  叶红鱼能够成为裁决大神官,便是因为她杀死了前任裁决大神官。当然,她可以完全不理会海的挑战,但她是谁?她是叶红鱼,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与强者战斗,先前既然已经看出海在神术方面的造诣极其深厚,岂有不应战的道理。

  然而出战的并不是海,是一个中年渔夫模样的男人,这一次众人注意到,此人排在南海诸人队列里的第四位。

  南海众人里排第四,就想坐上墨玉神座?众人看着那名又黑又瘦又矮的中年男子,皱眉想着这真是不自量力。

  然而那中年男人行出队列后,枯瘦的右手缓缓伸出红衣神袍,只闻一声清呤若水的剑啸,一柄道剑不知自何处来,飘然于空。

  道剑现世,瘦矮黝黑的中年渔夫身上,自然流露出一道肃杀气息,桃山秋风拂得袍袖微飘,好一派宗师气度!

  场间众人再不会认为此人不自量力,柳亦青腰间鞘中的剑隐隐嗡鸣,他闭着眼睛感受着空中传来的剑意,确认自己都不是此人的对手!

  叶红鱼坐在神辇里,见出战的并不是海,不由微微蹙眉,然而既然那中年人已经出剑,她也懒得让对方再换人。她和宁缺这种人向来说打就打,不肯讲半句废话,随意挥了挥衣袖,一道剑光破辇而出,直刺那名中年人。

  这柄道剑来的极其突然,南海少女小渔斥道:偷袭无耻!那名中年人到是神情凝重,开始在祭坛之前跳起舞来!

  叶红鱼的剑一如既往的凌厉霸道直刺中年人的脸,桃山前葬上的空中,的起一道令人耳聋的嗡鸣声。

  中年人在跳舞。他很瘦很黑很矮,所以手舞足蹈的时候,显得特别滑稽,但身上的宗师风范却未稍损空中那道极细的道剑,更是随着他的舞蹈,骤然间在空中消失不见,沿着怪异的曲线来到了神辇之前!

  此人道剑运行轨迹太过诡秘走的不是直线,也不是曲线,更像是海水深处的那些游鱼,倏乎在前,然后陡然后转,根本无法猜测其去路。

  这大概便是南海一脉常年与海水相伴,从而悟出的剑意。

  叶红鱼也没有想到此人的剑竟是如此诡异蹙眉念力疾出,剑光应念而回,于神辇之前险之又险地挡住对方的剑。

  只听得一声极轻的声音,神辇最前方那道血色的幔纱被撕开了一道小口,这道裂口很不起眼却说明叶红鱼输了半招。

  道剑掠回中年男子头顶的空中,蓄势待击。

  裁决神辇里叶红鱼缓缓坐直。她是裁决大神官,起手便输了半招,实在是很难想象的事情,血色幔纱上的那道小裂口,在人们眼中看着便显得有些狼狈。

  叶红鱼看着辇外那个中年男子,脸上的神情渐凝,不是得见大敌的凝重,而是情绪寒冷如霜杀意如风雪渐凝。

  南海少女小渔看着神辇说道:“裁决大神官,不过如此。”

  先前她父亲海与王庭国师一战没有占得便宜,六师兄还输给了勒布大将,勒布大将说了句南海传人不过如此,此时看着四师兄胜了叶红鱼半招她便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西陵神殿方面。

  叶红鱼没有理她,重新撑颌闭上了眼睛她的剑重新飞回她的膝前静伏。她不再看神辇那名剑道惊人的中年男子,她的剑也不再巡游于空中,准备抵抗中年男子那道剑迹诡异的剑。桃山前坪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中年男子微微蹙眉。

  便在这时,桃山前坪忽然风雨大作。并不是真的风雨,因为没有雨水落下,事实上只有狂暴的风声和磅礴的雨声。

  狂风声是剑起,暴雨声是剑出。

  叶红鱼依然闭着眼睛,道剑依然在膝,却有数千道白色的湍流,自血色神辇而出,直刺祭坛前的那名中年男子。每一道白色湍流,都是一道虚剑。她闭着眼睛,但她眼中有神之星辉,她已看透桃山前坪里的天地气息分野。她没有动剑,却有数千剑出。数千道剑出,笼罩桃山的第二层大阵隐隐散发着淡淡的清光,连大阵都自行感应现身,可以想见这些剑雨的威力。

  中年男子沉声断喝一声,召道剑护身,只见那柄道剑极细,状若游鱼,瞬间散出无限光明,将身遭密密护住。

  只听得无数清脆声音响起,数千道虚剑如雨丝般不停落下,把中年男子裹入其间,然而中年男子身前那柄细细的光剑,却始终没有黯淡。

  以西陵神术入剑道!

  众人再度震撼,心想果然不愧是南海光明的正宗传人,面对裁决神座如此狂暴的剑势,竟然看不到任何败落的迹象!

  南海少女看着神辇里的叶红鱼说道:“都说你厉害,仅止于此?”

  叶红鱼在辇内撑颌闭目,没有看她,也没有看那名剑放光明的中年男子,因为她知道那个中年男子死定了。

  剑道大成以来,她只用过两次这种手段,上次是在青峡之前,她用了数万道剑,只困住了君陌一瞬,而今日她只出了数千剑。

  只是世间哪里去找第二个君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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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 裁决的剑(下)


  桃山前坪,数千剑意纵横,南海光明细剑于风雨中飘摇,却固若顽石,很多人都认为中年男子可以撑下去,直至最后发起反击。唯有**海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看着满天剑雨蹙眉道:“以剑为樊笼?”

  不愧是南海一脉的最强者,此人竟是看破了叶红鱼数千虚剑的真实手段。当初在青峡之前,便是书院君陌也被叶红鱼的万剑樊笼囚禁,更何况那名中年男子,南海众人里排第二位的是位瘦高老人,他也瞧出了剑雨里隐着的厉害手段,自**海身后闪出,右手向着空中伸去,一道圣洁的昊天神辉自掌心喷薄而出,想撑住剑雨,救出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也感觉到了剑雨里的恐怖意味,厉喝一声,把全身修为尽数逼入那柄如游鱼般的细光剑里,细剑直刺裁决神辇,自己则是借着那名瘦高老人的神辉庇护,疾速向后方退去,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嗤的一声轻响,那道细光剑破血纱布入,直刺叶红鱼眉心。

  在那名排在南海第二位的瘦高老人掌出神辉之际,叶红鱼便已经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眸深处有星辉灿烂,有难以压抑的怒意,因为她要杀死那名中年男子,现在却有人试图阻止,这令她很不高兴。

  当中年男子的细光剑刺入神辇后,她的眼眸因为反射剑光,变得更加明亮,她没有举起膝上的本命道剑,而是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那道细细的光剑有如游鱼,飞行轨迹极其诡秘,倏忽在左,倏忽在右,然而当叶红鱼伸出手后,这道光剑顿时被捉住!

  那道光剑在她的指间不停颤抖挣扎。就像是落在地面上的鱼,不停地摆着尾巴,她细长的指上附着一层淡淡的神辉,仿佛就像是钳子。

  只听得嗤的一声,细光剑上冒出一道青烟,便被叶红鱼的神辉炼成废铁,再也没有挣扎,被她随意扔到了辇内的地面上,就像是一条死鱼。

  神辇外正在疾速后退的中年男子。感应到识海里失去本命剑的痕迹。不由大恸大怒大惧,哇的一声吐出血来。他以西陵神术入剑,又观海鱼悟新奇剑意,确实厉害,所以最开始的时候能避开叶红鱼的道剑撕裂裁决神辇的幔纱。然而当叶红鱼知晓他的剑势剑意为何后,他还能如何?

  西陵神术本就是她的本修,剑意如游鱼?她的名字里本就有个鱼字,想数年前在荒原大明湖畔。她化道剑为水鱼,杀的宁缺和莫山山苦不堪言,如今她已是裁决大神官,岂能被人以此等剑意所伤?

  最关键的是中年男子的剑飞进辇内,便到了她的身前,当年收到柳白的那封信后。世上还有谁的剑能够在她身前一尺里畅通无阻?

  纵使南海一脉高手相援,叶红鱼依然伸手便夺了中年男子的本命剑,令其吐血重伤,在所有人看来,她已经获得了胜利,而且是骄傲的胜利。

  但她不准备罢手,因为挑战裁决神座的人,败便是死,不可能有第二种结局,她布下剑雨樊笼,就是要杀死那个中年男子。

  就算那名境界高深莫测的高瘦老人,此时正以纯正圣洁的昊天神辉撑着满天剑雨,她依然要杀死那个中年男子。

  她想杀的人,都必须死。

  ……

  ……

  满天剑雨依然在不停落下,高瘦老人高举右掌,用昊天神辉支撑,樊笼之势尚未大成,只要中年男子再退出数丈,便能逃过杀身之祸。

  **海不再担心,那位高瘦老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就在那口气的呼吸之间,裁决神辇外围的血纱幔纱无风而动,先前那面被中年男子道剑切裂的幔纱缓缓落下,一道身影如仙如魅般疾掠出辇,瞬息间越过数十丈的距离,掠过高瘦老人身旁,来到中年男子身前。

  来人自然是叶红鱼,她握着本命道剑,直接刺了过去。

  桃山前坪响起一阵惊呼。

  没有人能想到叶红鱼会离开裁决神辇,以神座之尊以身犯险,在修行界的战斗里,除了武道修行者和魔宗强者,从来没有人会选择近身的战斗,即便是讲究身前一尺的南晋剑阁,也断没有往别人身前去的道理。

  叶红鱼自有她的道理。

  从很小的时候她便习惯近身战,因为道剑飞行再疾,依然不及向前递剑来的直接,而且只有看着敌人在眼前死去,才能保证对方真的不能复起。其后和宁缺连番苦战,她更是从那个家伙身上学习了很多战斗的方法,虽然她不像修行浩然气的宁缺,拥有魔宗强者的无畏身躯,但她学会了柳白的那一剑。

  那一剑禀的是理所当然的道理,要刺你便能刺中你,只要敌人在自己身前一尺之内便再无逃逸的可能,便是天地也避不开!

  相隔数十丈,敌人不在身前怎么办?青山不来就我,我就青山,我来你身前,你便进了我的身前一尺,你便要死。

  ……

  ……

  中年男子离她的剑最近,他清晰地感受到那道剑上传来的理所当然的杀意,他感到了恐惧和死亡的味道。

  他此时本命剑已毁,根本无法避不开这道剑,疾运西陵神术把神辉运至双掌之间,化作一团炽热的光团,想要挡住这把恐怖的剑。

  瘦高老人正举着右掌以神辉支撑剑雨樊笼,见师弟陷入绝境,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垂在身侧的左手遥遥一指点向那处。

  这一指很不简单,指尖神辉尽吐,如鲜花绽花,花蕊之间一道极细的神辉如刺而出,明明隔着数丈距离,指尖却仿佛要摁到叶红鱼后背。

  叶红鱼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变化,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握着本命道剑继续刺向中年男子。道剑刺入那团神辉凝成的光团之后,发出嗤嗤的燃烧声,却没有任何凝滞,因为她的剑上也燃烧着神辉。

  她不理会身后袭来的那一指,是因为她要去应对瘦高老人的偷袭。中年男子便会趁势而遁。最麻烦的是,只要耽搁哪怕再短的时间,场边的**海便能反应过来,她虽不惧,却再没可能杀死中年男子。

  她一定要杀死那名中年男子,哪怕受伤也在所不惜,因为她是伟大的裁决,所有胆敢挑战她的人,都要受到死亡的裁决。

  ……

  ……

  叶红鱼的剑刺进了中年男子的胸口。刺破了他的心脏。桃山前坪上甚至能够听到那个充满力量跳动的肉团破裂时的声音。

  鲜血狂飙,中年男子凄厉地喊叫着,倒在了地上。

  场边的**海发生一声悲愤的怒吼,那名高瘦老人更是脸色铁青,竟撤去了右掌。不再理会自天而降的剑雨樊笼,全力向她攻去。

  高瘦老人的指尖,此时已经越过数丈的距离,落在了叶红鱼的背上。随着他的全力击攻,无数昊天神辉顺着指意磅礴而至!

  叶红鱼要杀人便来不及转身,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将要受到重创的时候,一朵金花忽然在她背上盛放开来!

  恰好迎住那道蕴着神辉的指意!

  这朵金花圣洁纯净,是她用西陵神术凝结的昊天神辉。也唯有神辉才能抵抗神辉,指意与花瓣相触,同源同种的昊天神辉四处喷洒,桃山前坪之间,仿佛正在放着烟花,美丽炫目至极,根本无法逼视。

  瘦高老人在南海神官里的辈份境界极高,仅在**海之下,单论西陵神术要比叶红鱼更强,修为也更加深厚。二人昊天神辉冲撞产生的夺目烟花,没有维系太长时间便变得黯淡起来,这意味着他获得了胜利。

  西陵神殿众人发出震惊的呼喊,有人焦虑地望向最高处那座神辇,盼望着掌教大人能在危急关头把叶红鱼救出来。

  然而接下来的变化,依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瘦高老人的指尖,隔着数丈距离,碾破了叶红鱼背上的金花,落在血色的裁决神袍之上,瞬间再破,直入她的血肉。

  而就在这时,她被指意刺破的血肉里,忽然弹出了一根金线!

  那根金线很细,看上去仿佛没有任何重量,然而速度却是奇快,就像是闪电一般,顺着瘦高老人点出的神辉来到他身前!

  因为速度太快,这根细细的金线竟然有了暴烈的感觉!

  瘦高老人怪叫一声,用最快的速度收回昊天神辉,想要避开。然而那根金线不知是何材料,非但不惧昊天神辉的净化能力,甚至就连速度也慢不了多少,顺着他的指头缭绕而上,来到指根处然后骤然收紧!

  没有任何声音,一根手指落在了地面!

  那根断指的伤口处没有任何血,因为被神辉封住,事实上,如果不是瘦高老人反应奇快,这根金线甚至可能把他的整只手掌都割下来。

  桃山前坪天地气息微动,叶红鱼如一片红红的枫叶飘回神辇。

  飘过**海身前时,她看了此人一眼,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

  指落无声,此时桃山前坪更是鸦雀无声。

  瘦高老人看着自己的断指,沉默不语。

  **海低头看着脚下的桃花瓣,沉默不语。

  其余南海众人围在那名死去的中年男子身旁,沉默不语。

  南海少女小渔脸色苍白,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打破场间死寂气氛的是两声轻咳。

  然后是裁决之剑归鞘的声音。

  血色神辇里,叶红鱼以手撑颌,再次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疲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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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大戏里的男人


  本极红艳的唇,此时有些白,她显得有些疲惫,然而却没有入认为她虚弱,就像她的剑静静搁在身旁,却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先前那场转瞬即逝的战斗,带给入们太多震撼,入们看着血色的裁决神辇,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桃山前坪一片安静。

  叶红鱼的剑道与入们以为的道门瑰丽神圣剑意截然不同,是那样的冷厉肃杀,最令入震撼的是,她在这场战斗里所展现出来的风格。

  瘦高老入在南海诸神官里仅次于**海,展现出来的西陵神术亦是深厚精妙,即便不如当年的卫光明,却肯定要在叶红鱼之上。

  她手中的道剑刺进中年男子心脏之前,瘦高老入便已出指。其时她若不理,或刺伤中年男子便轻身而回,断不至于让自己被瘦高老入逼入绝境,换作任何入在那种危险时刻,大概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叶红鱼却是理都未理,暴杀身前的中年男子,用身体硬扛了瘦高老入的一指,最后竞是用谁都想不到的诡异方法,把瘦高老入的手指切断!

  这种选择里所展现出来的强悍意志及绝对自信,令观战的诸入心生寒意,堂堂裁决神座竞然用这等行险的方法搏杀!

  直到此时,入们才想起来,她在成为墨玉神座上的主宰前,本就是以善战闻名的道痴,是那个万法皆通,杀入无数的道痴。

  这场战斗的结局超出了很多入的意料。

  入们清楚道痴叶红鱼的修道夭赋,知道她的强大,但修行这种事情总是要依靠岁月的洗礼,她毕竞太年轻。所以在她成为裁决大神官后,修行界里一直都有怀疑,认为前任裁决大神官如果不是在卫光明逃离幽阁一役中受伤,断不至于被如此年轻的她杀死,从而把墨玉神座交出来。

  正因为这个缘故,南海神官里排第四的中年男子展露宗师风范后,在桃山前坪观战的入们便不再看好她。她凝千剑为樊笼破辇而出,入们白勺看法有了些改变,而当瘦高老入伸出那指时,入们还是认为她会失败。

  她没有败,即便是南海一脉两名强者联手,她依然胜的千净利落,在战斗里展现出了当代裁决的强大和肃杀意,相信今日这一战后,世间再没有入敢质疑她坐上墨玉神座的资格,再没有入敢对裁决不敬。

  南海少女小渔看着裁决神辇,脸色有些苍白,心惊难安。先前她注意到叶红鱼掠回神辇时望过来的那一眼、那毫无情绪的一眼。

  叶红鱼看的是她的父亲,不是她,因为她的眼里根本没有骄傲的南海少女。如果是片刻之前,南海少女会觉得这是轻蔑,这是羞辱,她绝对会因此而愤怒,然而现在她却不得不承认这是实情。

  她也是修道的夭才,十七便能知命,放在修行史上也极罕见,只是生活在偏僻荒芜的南海上,在修行界里毫无名声,每每想着中原修行界的所谓三痴,她便有些轻蔑,又有些不平,觉得不过是些侥幸之辈罢了。

  在南海小镇登陆来到中原,她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击败修行界名声最盛的三痴,告诉所有入,只有她和表哥才是真正的修道夭才。

  所以路过莫千山时,她想去墨池苑会一会传说中的书痴,来到桃山之后她向叶红鱼发起挑战,也是这个原因。

  然而对方根本没有和她动手,叶红鱼就在她的眼前杀了她的四师叔,然后把连她都觉得敬畏的师伯的手指斩了一根。

  道痴如此厉害,书痴又能弱到哪里去?南海少女脸色微白看着神辇,心想中原修行界果真是个可怕的地方,谁也不是侥幸得享大名。

  裁决之剑的威严必杀,出乎了桃山前坪所有入的意料,只有两个入早就猜到了这场战斗的结局,因为他们和叶红鱼很熟。

  说来很有意思,叶红鱼是西陵神殿的裁决大神官,此时场间真正熟悉她、把她懂到骨子里的,却是两个书院门徒。

  陈皮皮在战前就感慨过,南海诸入居然敢撩拨那个疯女入,纯粹是在找死。而藏身在入群里的宁缺,也是一直微笑不语。

  陈皮皮只是知道叶红鱼很狠很疯很强大,宁缺更是知道她强大在何处,正如当年叶红鱼说的那样,讲究境界修为和风度的修行界里,只有他和她才是真正懂得战斗的入,他们彼此间曾经舍生忘死过数次,她知道他的无耻与狠辣,他也知道她身体里埋着冷酷的金线,他们是真正的同路入。

  观看着这场战斗的除了入,还有一柄剑。那柄剑一直静静悬浮在祭坛之前的空中,这把剑属于柳白,是入间最强的剑,但既然柳白没有亲至桃山,在众入眼中这把剑便是死物,自不会持续留意,在激烈的战斗中,入们甚至已经忘记了这把剑的存在,所以没有入看到,当叶红鱼飘掠出神辇,让中年男子进入自己身前一尺然后刺出那一剑时,这把剑在秋风里微微点头,意甚赞许。因为那一剑是绝杀的大河剑意,因为身前一尺是南晋剑阁的秘学。

  “裁决神座果然不愧是道门千年以降最年轻的西陵大神官。”**海看着血色的神辇,缓缓平摊双手,神情肃穆说道:“光明传入**海,向您挑战。”

  **海乃是南海一脉的最强者,先前虽然在与金帐王庭国师的念力战里没有占得上风,但他真正强大的是西陵神术,能够在与金帐国师的雄浑念力之前稳如桃山,可以想见此入全力施为该是多么的恐怖。

  如果以辈份论,他是与掌教同辈,乃是叶红鱼的师叔,所以先前他对着裁决神辇说话并不客气,然而此时他再次发声,却是对叶红鱼用上了尊称,这说明他认可了叶红鱼裁决神座的资格,与她平辈相论。

  这代表了他对裁决神殿的尊重,也代表了他要击败叶红鱼的坚定意愿。

  时隔六百年,南海一脉回归西陵神殿,带着很大的决心,抱有很大的期望,在**海看来,不问世事苦修多年的己方,在修道境界上绝对能够震撼桃山,而且西陵神殿经过与书院的战争,损失惨重,神符师基本凋灭,夭谕神座亦死,掌教重伤,能够支撑神殿的便只剩下一个徒有虚名的道痴叶红鱼。

  谁能想到,当他们来到桃山,却发现传闻里重伤将死的掌教竞然完全复原,看威势甚至更胜当年,而他们所以为徒有虚名的年轻的裁决大神官……竞只靠自己一入,便完全压制住了南海一脉的气势!

  **海不能允许这种局面继续发展下去,不然莫要说推翻掌教控制桃山,便是想要回到西陵神殿拿回曾经属于自己的光明神殿,都会变成奢望,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再次向神辇里的叶红鱼发出挑战。

  年轻的裁决神座确实很强,但他依然有信心能够战胜她。

  神辇里,叶红鱼撑颌闭眼,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海说了些什么。

  先前她确实想和**海战上一场,因为她对南海一脉的西陵神术修炼很感兴趣,但这时候不想了,因为她觉得有些疲惫,而且今日光明祭肯定还会发生很多事情,书院的入还没有到,她已经用裁决之剑立威,便不想再费精神力气。

  裁决大神官的传承,靠的就是杀戮和鲜血,但这并不意味着坐在墨玉神座上的那个入便要接受源源不绝的挑战,如果那个入不想接受挑战,那么想要夺取裁决大神官位置的入,首先必须杀出一条血路,走到墨玉神座之前。

  她举起右手,神辇外的裁决神殿诸神官和黑衣执事,开始严阵以待,前坪下方传来急促的蹄声,两千余名精锐的护教骑兵开始集结,准备冲锋,便是桃山里的那道大阵都开始展露雄浑的威力。

  她是当代裁决,那么她便有资格想打便打,不想打便不打,**海如果不乐意,先把裁决神殿的入全部杀光好了,她从来不会在乎战场上的尊严,也不会尊重任何勇气,正如先前所说,她和宁缺本就是修行界里的异类,在需要的时候,从来不惮于用一群下属去单挑一个敌入。

  裁决神殿准备碾压南海一脉,先前南海一脉能够走进桃山前坪,那是因为双方皆是道门正统,此时既然裁决神座举起了手,哪里还管得了什么道统?

  听着远处响起的密集铁蹄声,叶红鱼闭眼想着,单凭两千护教骑兵便能把你们这些入给冲死,你以为自己是君陌咩?

  南海诸入看着前坪下方现出身影的两千铁骑,感受着桃山间那道阵法的隐然巨威,脸上的神情变得极其难看。

  他们在南海飘流数百年,日夜苦修传道,境界固然高深,但思维不免有些固化甚至木讷,哪里想到叶红鱼在神座之位面临挑战的情况之下,竞不顾西陵神殿的尊严,毫不犹豫选择了这种最霸道的应对方法。

  “时隔六百年,难道道门要再次自相残杀?”

  **海盯着血色神辇里的叶红鱼,沉声说道。

  西陵神殿今日召开光明祭,只有掌教一入知晓隐在其后的那个秘密,其余的入都以为这场光明祭是一场针对书院的伏杀。谁都没有想到,南海光明一脉的传入会忽然回到桃山,而且闹出如此大的风波。

  裁决神座叶虽然在先前一战里展现出极强悍的能力,但依然没有入敢小窥这些在南海苦修多年的同道,心道即便西陵神殿能够把这些入碾压至死,肯定也要付出极惨重的代价,肯定会严重影响神殿对书院的安排。

  虽然直到此时,哪怕先前光明祭已经开始颂读祭文,祭坛上的陈皮皮险些被自夭而降的神辉净化,书院众入始终没有出现,但场间所有入都坚信,书院的入肯定会出现,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

  因为这个原因,西陵神殿方面并不想这时候便与南海一脉暴发全面战争,夭谕院院长看着**海寒声说道:“南海大神官的牌位还在光明神殿侧殿中,西陵神殿从来没有否认过你们亦是道门正统,你们先前能进桃山,证明昊夭也认可你们白勺虔诚,然而你们若想扰乱神圣的光明祭,便不要怪神殿治你们不敬之罪!”

  “夭谕神座已归神国,至今无传承,谁敢妄言夭意!”

  **海没有理此入,转首盯着巨辇里掌教高大的身影,厉声喝道:“凡入不知,但西陵神殿有谁不知,知守观乃是我道门夭枢,祭坛上此入便是观主唯一的骨肉,你们居然用他来祭祀昊夭,难道不怕昊夭降怒!”

  祭坛四周很安静,很多入都已知道陈皮皮的身世,只是没有入敢说,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代表道门内部的倾轧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却不料在此时被南海来入直接点破,十余名老神官脸上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夭谕院院长看着场间气氛的变化,知道不能任由此入继续说下去,不然谁也不知道神殿里那些依然敬畏知守观的入会做些什么。

  他厉声喝道:“此入确实是观主之子,但却拜入夫子门下,做了书院二层楼的学生,单凭这一点便罪同叛教,有何资格不死!”

  南海少女小渔听着这话,才知道西陵神殿真的要杀陈皮皮,并不全然是伏杀书院的圈套,不由脸色骤白,喝道:“谁敢杀我男入!”

  陈皮皮对母亲一族的南海诸入没有什么亲近感,对叶红鱼更没有什么好感,所以他一直在津津有味的看戏。看守他的西陵神卫耐不住他的磨,虽然不可能真的拿瓜子过来给他吃,但倒了碗清水给他。

  他这时候正端着碗喝水,乐滋滋地看着西陵神殿和南海诸入唇枪舌剑,心想临死前还能看这样一出大戏,真是不枉此生。

  没想紧接着,他便听到了南海少女高声喊出来的那句话……男入?谁的男入?我是你的男入?

  噗的一声,陈皮皮把嘴里的水全部喷了出来,院服前襟上湿漉一片。

  他看着祭坛前的少女,哀怨想着认亲戚也就罢了,咋能这么乱来?看戏看到最后自己成了戏里的男主角,这又算是哪一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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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有人闯山


  祭坛四周再次变得安静起来,今天桃山前坪安静的次数太多,自然是因为出现了太多令人震撼无语的事情。

  小渔望向陈皮皮,说道:“表哥,你再坚持坚持。”

  掌教知道陈皮皮与南海一脉的关系,别的人并不知道,听到南海少女喊出我的男人,不免诧异,此时听到她喊陈皮皮表哥,再想起先前她曾经说过的那段话,便明白那句话里提到的年轻者,便是陈皮皮本人。,全文字手打

  陈皮皮也很诧异,听着少女的话,端着水碗下意识里点了点头,然后才发现不该点头,难道父亲居然也玩过指腹为婚这一套?

  西陵神殿和南海一脉的即将开始,事实上双方都不想开始,因为都属于道门,他们的对手都应该是才对。

  局势发展到此时,能够解决问题的,便只剩下了掌教大人。观失去昊天的恩宠后,掌教便是昊天道门的共主。

  掌教大人今

  ì的表现很奇怪,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怎么说话,一直保持着沉默,和传闻中暴燥易怒的形象截然不同。看最新章节

  没有人知道那是因为他自认为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自己。

  很多年前,熊初墨还不是西陵掌教,只是一名普通神官的时候,曾经随先师远赴荒原,在那里他遇到了自己一生的敌人魔宗宗主林雾,正是在这次相遇中,他的小腹被林雾重伤,从此再也无法人道。

  不能人道对修行者来说并不见得是坏事,熊初墨从那一天起绝了人yù,勤勉修行,最终以天理入道,才有了如今的风光。他的一生之敌林雾修行二十三年蝉,最后成为书院三师姐余帘,他也坐上了西陵掌教的位置。

  但这件事情终究对他的xìng情有很大影响,存天理灭人yù的结果,并不是人yù真的能够消失无踪,反而隐藏在他身体深处的**变得越来越强烈,直至畸型,所以过去这些年里,他才会显得那般暴躁易怒。

  熊初墨喜欢自己高大的形象,却自己暴躁易怒的形象。

  身为西陵掌教,他见到过像自己一样的修行界巅峰人物,那些人无论是三位大神官还是柳白或谁,都自有宗师静雅气度,他也很想那样但做不到,因为他的小腹里始终有团火发泄不出来,烧他的实在难耐。

  直到最近昊天降临人间,赐他福缘,他背靠湛湛青天,举世无敌,心念畅通,便认为自己应该有些云淡风清的作派。

  南海大神官传人突然来到桃山,他根本毫不在意,哪怕明明知道这些人肯定与观主有关,这些人依然没有资格进入他的视野。若南海诸人真的敢对抗昊天的意志,破坏,他自然能强力镇压。

  所以他平静沉默,显得那样的深不可测、高不可攀。

  光明祭的使命是打开昊天神国的通道,但对于他来说既然失败也无所谓,他虔诚地希望自己能够永远亲吻昊天脚前的土地。

  他更在意的是在光明祭上灭掉书院,他最想看到的画面是,当二十三年蝉现身时,他挥手胜之,然后以潇洒之姿震慑人间。

  很遗憾啊,书院始终没有来人,那个该死的林雾不肯出现,你既然是我的一生之敌,为什么在这种时刻不出来配合我?

  掌教隔着辇畔的万重纱幔,望向远处的莽莽群山,见山间秋叶红黄凄美,只觉好生寂寞,心情失落的无法言语。

  他今

  ì说了第一句话。

  如雷般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遗憾,还有几分寂寥,穿过辇畔的万重纱幔,在桃山的山野间回荡不停。

  “书院无人矣。”

  这句话的意思非常清楚。

  整个人间都知道,光明祭是西陵神殿为书院投下的一个局,而夫子在泗水畔后,书院与道门在青峡、在、在人间各地相争相杀,看似强大,实则付出了极惨重的代价,明知光明祭是局,如何破之?

  然而如果夫子还活着,轲浩然还活着,即便他们没有那身难以想象的绝世境界,难道他们就能眼睁睁看着书院的弟子死去?

  掌教说书院无人,说的不是书院现在的实力受到重创,而是说在夫子和轲浩然之后,书院再无人有直闯桃山的勇气。

  血sè神辇里,叶红鱼一直在闭目养神。

  海与天谕院院长的激烈争论,没能让她神情有丝毫变化,南海少女小渔说陈皮皮是她男人时,她唇角微扬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当掌教说书院无人时,她笑容里的嘲讽意味则是越来越浓。

  她知道就在桃山,只是不知道他这时候在哪里,她知道他最终肯定会出手,只是不知道他暴起时会最先向谁出手。

  忽然间她睁开眼睛,美丽的眼眸深处星辉微闪。南海大神官的传人,先前都不能让她睁开眼,是谁让她如此吃惊?难道宁缺出手了?

  叶红鱼在神辇里睁开双眼的同时,桃山外的山道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奔跑,紧接着传来是金属沉重的撞击声。

  前坪上数万昊天信徒愕然回首望去,只见先前在集结完毕的神殿骑兵阵势有些微乱,隐隐可以看到一道烟尘快速前行。

  紧接着那处传来的声音变得更清晰了些,确实是有人在奔跑,在密集如林的骑兵里高速前奔,而那些金属撞击声则是来自兵器。

  神殿执事的jǐng声自远处响起:“有人闯山!”

  祭坛四周的修行强者和尊贵的宾客们微微皱眉,看着那处渐渐腾起的烟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真的有人在闯山?

  西陵神殿便在桃山之上,不知隐藏着多少强者,只是神殿骑兵和西陵神卫便足以杀死几乎所有的入侵者,千万年来除了夫子曾经做到过,谁能闯上桃山?

  南海诸神官能够来到前坪,那是因为他们本就是道门正统,桃山归客,得到了昊天的允许,此时在闯桃山的人又是谁?

  片刻下烟尘愈大,金属撞击之声不停响起,越来越急促,而闯山之人的脚步声则消失无踪,看来已经陷入了苦战。

  ……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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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唱支山歌给你听,我自威风凛凛



  听闻有人闯山,祭坛四周的人不免震惊,因为这山不是别的山,而是桃山,但片刻后的情绪便平静了下来。

  烟尘渐盛,交战之声渐骤,战况看似激烈,反而说明闯山之人已经陷入苦战,那里还只是桃山戒备最松懈的外围,由此可见来人的实力如何。

  尤其像金帐国师或佛宗七念这样的强者只是向烟尘起处望了一眼,便已经确认,那人最多洞玄巅峰的水准。更新最快,手打

  先前叶红鱼准备命令裁决神殿直接碾压南海诸人,两千护教骑兵已然集结成阵,即便因为地形的缘故无法冲锋,依然不是如此境界的人能够闯破,所以众人虽然有些好奇闯山者的身份,却不再担心,有些西陵神官更是不免嘲弄想着,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疯子野修,连最外围的那些骑兵都打不过,居然还想闯进桃山一举成名,真真是痴心妄想至极。

  既然闯山者不用担心,场间关注的重点依然还是落在白石祭坛上的陈皮皮处,所有人都想知道,面对南海大神官传人们的质问,掌教大人会做出怎样的回应,是继续保持先前的平和态度还是暴怒镇压?看最新章节

  便在这时,桃山前坪外那处战场上忽然响起了一道歌声,那里距离祭坛还极远,歌声传至场间便已经无法听清楚具体的词汇,只能听出那道歌声清亮悦耳,又令人心神阔朗,仿佛歌中有万里青草长。

  祭坛四周的人下意识里回头望去,桃山前坪上的数万信徒也望向烟尘起处,听着这道稚美却又疏旷的歌声,想象着唱歌少女的模样。

  闯山者此时正在苦战,为何还有心情唱歌?

  人们重新望向前坪下方的山道之前,场间有几人一直没有收回目光。神辇里,叶红鱼静静看着那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人群中,怔怔望着那处,开始缓慢地深呼吸;祭坛上,陈皮皮痴痴望着那处,端着水碗的右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们知道闯山的人是谁,也知道为什么要唱歌,因为都喜欢唱歌,尤其是在绝死之前,总喜欢以歌壮志。

  还有人望着烟尘起处。

  桑桑站在光明神殿前,负手看着山下,此时山上空无一人,那两名侍女在偏殿内,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她看着那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

  ……

  人们看着山下的烟尘起处,听着清美却又充满铁血意味的歌声,仿佛看到无数铁骑,正在万里荒原间奔驰冲锋。

  忽然间,歌声里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那是沉闷剧烈的撞击声,只见一匹神骏的战马被震至半空之中,然后骤然间被撕裂成十余块血肉,无数鲜血从空中洒落,像雨水一般落在地面上,啪啪的声音传至很远。

  祭坛四周的人们听到了那声沉闷的撞击,听到了那匹战马在空中的惨嘶,听到了血水落下的声音,甚至听到了战马强健的身躯被撕裂时的声音。

  沉闷的撞击声越来越密集,渐要连,这一次再没有人认为那名闯山者是陷入苦战,因为人们听的很清楚,这些撞击声有些闷,有些破,说明每次撞击都是闯山者手中的兵器砸破了一名神殿骑兵的盔甲。

  那些撞击声很沉闷,可以想见来人手中的兵器应该很钝重,只是人们依然很难理解,神殿骑兵身上的盔甲都刻有增幅防御力的符文,怎么就如此轻而易举地被砸破,那人手里就算拿着神兵,又如何有这般神力?

  十余名神殿骑兵被震飞至空中,更多的神殿骑兵则是直接倒在血泊里,无法被前坪上的人们看见,那道烟尘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向桃山而来。

  祭坛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再没有人说话,直到过了很长时间,一名神殿裁决司执事匆匆来到场间,报道:“有人闯桃山!”

  最开始时示警的便是这位黑衣执事,当时他的声音很大,但很平静,说的是有人闯山,此时他说有人闯桃山时,声音却有些急惶。

  有人闯山是陈述事实及敌人的意愿,有人闯桃山只多了个一个字,却有完全不同的意味,因为这代表着那个人已经来到了桃山之前。

  神辇里的叶红鱼没有理会这名下属。

  祭坛四周的很多人则开始皱眉猜测,此时闯山的究竟是何人。

  那道烟尘终于来到了桃山前。

  两百名西陵神卫手握神刀涌了过去。这些西陵神卫乃是掌教大人的直属力量,当年在罗克敌的带领下,不敢说横扫世间,却也是极为强横,便是宁缺在月轮国朝阳城里,遇见这些西陵神卫都觉得有些吃力。

  沉闷的撞击声和激烈的厮杀声响遍桃山之前,然后渐渐平静,很明显西陵神卫已经获得了绝对的优势,天谕院院长脸上的神情稍微好转了些,西陵神殿的神官和执事们也觉得轻松了很多,纷纷想着这下应该没事了。

  就在这时,闯山者的歌声再次响了起来,这道像荒原一样有青嫩水草有血腥屠戮的歌声,仿佛具有某种魔力,祭坛四周再次安静,山前的战斗再次变得激烈起来。

  前坪最外围的信徒们忽然向两边散去,惊呼连连里有呼啸破风声响起,数名西陵神卫浑身是血被震飞,贴着地面撞到远处的大青树上,只听得啪啪数声响,青树自巍然不动,那些西陵神卫则成了血肉模糊的尸首。

  西陵神殿的人还有那些参加的宾客,看到这幕画面却未动容,因为他们确认那人只是初入境的水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暴发出超出自身境界的实力,然而桃山前坪有无数高手,哪里会害怕这样一个人?

  陈皮皮坐在祭坛上,盯着前坪外的战场,看着那道烟尘里若隐若现的身影,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手颤抖的愈发厉害。

  神辇里的叶红鱼和人群里的宁缺,也一直看着那处。

  光明神殿前,桑桑不再看山下,也没有看天,而是负手望向北方,

  a

  ,看当年,听着山下传来的歌声,想起在人间数年之前,在那片雪湖畔的崖上,她也曾经唱歌给某人听,虽然那首歌无词无曲。

  如今想来,那真是很可笑的事情。

  她忽然微微蹙眉,因为发现先前看陈皮皮想扯开裤腰带的时候,她也曾经觉得可笑,然而可笑这种情绪难道不可笑吗?

  ……

  ……

  西陵神卫被击溃了。

  桃山前坪上的第一道大阵显出了身形,那是一道柔润的清光。

  那层柔润圆滑的清光,仿佛被某种力量顶住,在地面上三尺处出一个突起,就像是有人用树枝在戳水面上的气泡。

  那个突起越来越明显,直至最后啪的一声变成一个洞。

  能捅破桃山大阵的是什么东西?

  是一根很粗的铁棍。铁棍上面残留着烧融后的铁浆痕迹,看上去很丑陋,却给人一种异常坚硬,无法摧毁的感觉。

  问题在于如此坚硬的铁棍,是被什么力量烧蚀成了这副模样?

  那根铁棍地撬开了清光大阵,前坪外战场上的烟尘,便从铁棍捅破的洞里涌了进来,画面看上去异常神奇。

  一个身影出现在烟尘中。

  忽然间,一道飞剑自山下袭来。

  这剑来自一位苍老的神官。

  宁缺初入西陵神殿的时候,见过这名老神官,此人负责检查有没有修行者,拥有知命境的修为,然而此时却是在偷袭。

  烟尘里那人没有转身,随意挥出手里的铁棍,不知为何,却正好击中那道悄无声息的道剑,只听得一声脆响,那道飞剑从中折断!

  前坪下方那名知命境的老神官,吐血跌坐于地。

  先前那名黑衣执事跪在裁决神辇之前,颤声禀报道:“那人闯进来了。”

  人们望着那道渐渐敛没的烟尘,神情极为凝重,心情极为震撼。

  这里的人都修行强者,来人境界再高也不会令他们动容,更何况那人用的明显是魔宗功法,魔宗已然凋蔽,只要不是二十三年蝉亲至,谁都不会畏惧,而如果来人是二十三年蝉,又怎会连场血战,如此辛苦?

  但他们依然难以平静,依然震撼,甚至感到敬畏。

  不是因为此人直闯桃山能够连破两道防线以及清光大阵,而是因为最开始此人所展现出来的境界修为虽然不错,但面对西陵神殿这样的庞然大物依然远远不够,所以在山下便陷入苦战,然而谁都想不到,此人竟是在连番血战里不停领悟,境界不断提升,直到最后来到桃山前坪时,竟拥有了如此威势!

  佛宗讲究顿悟,魔宗讲究以战养战,然而从开始到结束,这数场战斗的时间如此短暂,此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除了大师兄朝闻道而暮知命的传说,修行界何时出现过如此令人震骇的事情?那个人究竟是谁?

  陈皮皮看着烟尘里的那个身影,颤抖的愈发厉害,碗里的清水都洒了出来,把刚刚干的衣襟再次打湿。他知道她是谁,知道她为什么要唱歌,那歌声不仅要为她提供勇气,也是在给自己提供信心。

  她用歌声告诉他,我已经来了,你再坚持一会。

  人群中,宁缺低头望向自己脚下的泥土,沉默不语。神辇里,叶红鱼静思片刻,伸出右手,握住身旁的道剑。

  烟尘渐敛,一个娇小的身影显露出来。

  她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编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在身后轻轻地摆荡。

  她穿着兽皮制成的衣服,已经被无数道剑锋割破,绽着破烂的边角。

  她身上有很多道伤口,不停地向地面淌着血。

  她叫唐小棠。

  她从长安城不远千里、风尘仆仆而来。

  她狼狈不堪,却威风凛凛。

  她看着巨辇里的西陵掌教,问道:“谁敢说我书院无人?”

  她望向祭坛前的,问道:“谁敢抢我的男人?”

  ……

  ……

  三章完毕,累死了,请投月票!双倍期间,谁敢抢我的月票,我敢他没完!嗯,还是开个单章吧,不然我都要瞧不起自己的勇气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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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你想战,那便战(上)

  第五卷神来之笔第四十八章你想战,那便战

  陈皮皮几乎用尽全身的气力,才控制住颤抖的右手,没让碗里的清水全部洒光,他看着满身风尘的唐小棠,说道:“你来了。”

  不是疑问句而陈述句,因为不需要确认,他听到了她清美的歌声,看到了她的身影,他虽然不想她来,但她已经来了。

  “是啊。”

  唐小棠隔着前坪上的人群,看着祭坛上的陈皮皮,说道:“那你跟我走吗?”

  陈皮皮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如果你能带我走,我当然跟你走。”

  唐小棠说了声好,向白石祭坛走去,随着脚步前行,她身上的血水嘀嗒落下,人群渐分,无论是西陵神官还是黑衣执事,竟是无人敢拦。

  她走到祭坛前。

  陈皮皮把手里的水碗递到她身前,说道:“渴了不?先喝口水。”

  碗里还剩着小半碗清水,唐小棠接过来一饮而尽,如饮烈酒。

  南海少女小渔也站在祭坛前,看着这番递水饮水的画面,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因为她确认了表哥和这个女人之间的关系。

  这个女人是为了自己的男人来的,她觉得很愤怒,很生气也很伤心,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她觉得自己在祭坛前是多余的那个人,无论陈皮皮还是唐小棠都没有看自己一眼,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她是很骄傲的人,一直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修道天才,除了自幼指腹为婚的表哥,没有别的同龄人可以和自己相提并论,无论是传说中的三痴还是书院里的那些家伙,所以她想要击败书痴来为自己正名,先前又向叶红鱼发出挑战。

  她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不要说叶红鱼,就连这个女人先前闯山时所展现出来的意志与精神,都令她自愧不如。

  此时站在祭坛前,她所有的骄傲都被击的粉碎,不仅仅是因为面对那个拿着铁棍的少女时产生的自卑,更因为表哥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水,表哥和她说话的语气是那样的寻常,就像已经在一起了数十年。

  ……

  ……

  小渔的感受没有出错。

  此时在陈皮皮和唐小棠的眼里,确实没有别人存在的空间,甚至连身外的世界都已经消失,眼眸里只有彼此的身影,或者说还有小半碗清水。

  直到一道雷般的声音在桃山前坪响起。

  巨辇间光芒万丈,西陵掌教大人的身影是那般的高大,他看着祭坛前的唐小棠身体微微前倾,便如重山将倾。

  “你是何人?与林雾那孽贼有何关系?””我是唐小棠,顺着读倒着读都是唐小棠的唐小棠。”

  唐小棠把水碗递回陈皮皮,看着辇内的掌教说道:“余帘是我的师父,我来桃山接我男人离开,你不要拦我。”

  听着此言,掌教大笑说道:“真是可笑。”

  唐小棠没有笑,手里握着铁棍看着巨辇。

  她连破三关闯入桃山前坪,受了不轻的伤,浑身血土,但她的神情以及说话时的语气,却依然是那般骄傲而肯定。

  那是一种令人愉悦的、可爱的执着感。

  桃山前坪大多数人都没有笑,除了天谕院副院长莫离神官,为了替掌教大人凑趣,有些干巴巴地陪笑了两声。

  之所以无人发笑,是因为唐小棠在闯山时展露出来的战斗意志与匪夷所思的进步速度,非但不可笑,而且很可怕。

  人们依然震撼于,这个身材娇小的姑娘家究竟用了什么方法,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于连场血战之间连破提升。

  只有祭坛上的陈皮皮、神辇里的叶红鱼还有隐藏在人群中的宁缺,对于唐小棠所展露出来的实力境界以及提升不觉得意外。

  他们知道唐小棠的目标,是成为天底下最强大的那个女人,拥有如此恢宏的志向,那么能够做出任何事情都不值得震惊。

  自轲浩然单剑闯魔宗山门后,魔宗已然凋蔽,本宗更是只剩下了唐与唐小棠这对兄妹二人,换句话说,唐小棠便是这一代的魔宗圣女。

  不知道是荒人血脉还是唐氏遗传的原因,唐小棠的修魔天赋非常高,当年在天弃山雪崖间,只有十四岁的她便能和叶红鱼战个旗鼓相当,如果不是只有宁缺才能适应叶经鱼极端现实的战斗风格,或者她还能表现的更好些。

  数年时间过去,叶红鱼已然是知命巅峰的大修行者,坐上了裁决神殿的墨玉神座,而唐小棠却仿佛还是当年那个魔宗少女。

  魔宗功法与正常的修道不同,没有不惑、洞玄、知命这样明确的境界分野,但也有相应的修行阶段,她这些年等于一直停留在洞玄巅峰。

  洞玄巅峰的魔宗少女,看似已经足够强大,但和叶红鱼宁缺等人的进步比较起来,如今的她便显得有些停滞不前。

  如果说宁缺是因为有书院教育,然后连逢奇遇的关系,叶红鱼进步神速是因为道心坚毅,又得到柳白那封信的缘故,那么唐小棠呢?

  她同样在书院里学习了很多年,她的老师是修行界最神秘的魔宗宗主,是境界不逊于柳白的二十三年蝉,为什么她始终没有进步?

  她在书院跳瀑布无数次,她在书院推巨石无数颗,她在书院用手里的铁棍硬生生凿宽了无数石阶,她从来没有停止过修行。

  这些便是余帘给她布置的修行功课。

  她在书院后山像最虔诚的苦修僧一样修行,不停地磨砺着自己的身心,她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佛宗的修行讲究个悟字。

  魔宗的修行讲究的却是两个字,战斗。

  荒人的血脉以及魔宗的传承,都要求她战斗,在战斗里寻求突破,然而奇怪的是,她始终没有机会战斗,无论是青峡之役还是书院后山之役,她都没有参与,余帘一直有意识地让她远离真正的战斗。

  余帘是魔宗宗主,一身境界惊世骇俗,她亦是一代宗师,很擅长培养传人,她曾经想过收宁缺为徒,既然没有机会,那么自然便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唐小棠身上,她的这些做法自然有她的道理。

  叶红鱼当年明明可以破境入知命,却以极强悍的意志把自己的境界始终压制在洞玄境内,因为她一直在等待完美的破境时刻。

  唐小棠的意志并不弱于叶红鱼,但魔宗功法和道门功法相比却有个弱点,因为战斗中提升实力,无法被自主的意识所控制。

  数年前,唐小棠便能与叶红鱼并肩齐驱,余帘既然收她为徒,自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弟子在数年后反而不如叶红鱼,她必须也给唐小棠一个完美的破境时刻,既然唐小棠无法像叶红鱼那样自我压制,那么便由她来压制。

  她把唐小棠压制了数年时间,就是为了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今天桃山前坪光明祭,陈皮皮将要被昊天神辉烧死,唐小棠必须千里兼程来救他,她必须闯桃山,必须战斗,必须在战斗里破境。

  因为需要,所以去做,这便是书院最讲究的因为所以,理所当然,这便是余帘一直在等的那个时刻,所以唐小棠理所当然的暴发了。

  ……

  ……

  西陵神殿召开光明祭,等的便是书院,然而谁能想到,等了这么长时间,做了这么多准备,最终等来的却是位名声不显的二代弟子。

  唐小棠展露出来的境界水平确实极为强悍,但她毕竟年轻,今日桃山前坪强者云集,至少不下十人在境界上稳胜于她。所以当人们心中的震撼情绪渐渐平静后,不禁感觉有些复杂,甚至有些隐隐失落。

  这就像蓄势已久的一拳,准备打死一只猛虎,忽然间来到你面前的,却是只纯洁的小白兔,这就像冤死大臣的儿子为了复仇,用数十年时间布置了一个异常复杂恐怖的惊天大阴谋,想要把皇位上的陛下杀死,然而等到发动的那夜,却忽然发现皇帝病死了,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只是个七岁不到的小男孩。

  最失落的人当然是西陵掌教大人,他先前望着莽莽群山,以高处不胜雪的寂寥神情说道书院无人,便是这种情绪的体现。

  “区区一个书院二代弟子,居然也敢妄言从桃山接人走?”

  掌教大人感慨说道:“我等的是林雾,不料他胆怯不敢赴约,只敢让你这样一个小娃娃来送死,书院果然无人矣。”

  唐小棠看着他说道:“去年在书院后山,老师刺瞎了你的眼,斩了你的手,毁了你的雪山气海,如果不是看在当年有旧的份上,饶了你一条狗命,你早已死了。区区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向老师她再度挑战?先胜过我这个做弟子的再说。”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虽然西陵掌教大人在书院后山被重伤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然而这里毕竟是桃山,谁敢当着掌教的面说出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掌教大人会大怒出手,亲自出手镇压时,金帐王庭勒布大将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看着唐小棠问道:“荒人?”

  唐小棠看着他说道:“不错,蛮人?”

  勒布大将说道:“不错,我来自草原。”

  唐小棠说道:“不叫草原,叫荒原。”

  勒布大将说道:“荒人在时便是荒原,所以如今叫草原。”

  唐小棠挑眉说道:“既然你想先战,那便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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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 你想战,那便战(下)

  桃山前坪上的入们听着这段对话,发现明明很简单,却有些听不懂。唐小棠最后说道你想先战那便战,勒布何时邀的战?

  这是因为他们没有在荒原上生活过,不了解生活在那里的入们白勺思维习惯,也不习惯数千年来荒原的历史。

  荒原之所以被称为荒原,那是因为大陆北方那片疆域辽阔的草原,曾经属于荒入,在千年之前,荒入帝国是入间最强大的帝国,如今统治荒原的草原蛮入都是荒入驱使的奴隶,过着猪狗不如的

  ì子。

  荒入被唐入击败之后,被迫北迁,曾经的蛮入奴隶们和极西处迁回的族入联手建立了三大王庭,终于翻身当了主入。

  因为有那段血腥历史的残酷回忆,蛮入对荒入的态度可想而知,荒入对于这些胆敢继承帝国疆土的蛮入奴隶也没有任何好感,可以说是世仇,只是荒入北迁极寒雪域,双方间接触极少,仇恨渐渐被入遗忘。

  随着永夜将至,荒入南迁故土,与东荒上的左帐王庭暴发连场血战,两个部族间相隔千年的仇恨终于再次苏醒,双方之间的仇怨再也无法解开,勒布大将和唐小棠关于草原荒原称呼的谈话,实际上便是表明彼此的立场。

  你是荒入,我是蛮入,那么这一场战斗便不可避免。

  “此时祭坛四周强者众多,却没有入对你出手,不是因为他们不想以大欺小,谁都知道书院辈份高,你虽是二代弟子,也不是他们白勺晚辈,而是因为他们不敢对你出手,因为他们畏惧你的书院身份。”

  勒布看着唐小棠说道:“我金帐王庭与唐国及书院之间的仇怨,就像与你们荒入之间的仇怨一样,早已无法解开,我不在乎你的书院身份,我很欣赏你先前的歌声以及你的战斗,所以我一定会杀死你。”

  唐小棠此时从陈皮皮处知道,此入是金帐王庭的第一武道高手,但她清稚的容颜上看不到丝毫惧意,只是平静。

  她没有像勒布那样,在战斗之前还说了这样长的两段话,她握着铁棍向勒布冲了过去,皮靴落在地面,踩碎一地桃花。

  铁棍呼啸而落,直击勒布的面门,简洁而直接。

  勒布锃的一声,抽出腰畔的弯刀迎了上去,同样简洁而直接。

  同样是生活在荒原上的入,战斗的方式也很相似,没有任何花俏,也没有任何yīn谋,就是看谁的力量更大,谁的修为更深。

  刀棍相遇,绽出一声如雷般的轰鸣!

  祭坛近处修为较低的神官执事,被这道轰鸣声震的脸sè苍白,前坪上那些普通的信徒,更是被震的双耳剧痛,捂着耳朵便坐了下来。

  勒布眼瞳骤缩,因为他手里的刀断了!他那把锋利如雪的弯刀,竞没能斩断唐小棠手里那根粗陋的铁棍,反而被震的寸寸断裂!

  这根难看的铁棍,究竞是什么兵器?先前能够捅穿桃山的清光大阵,这时候又如此轻而易举把自己的百炼jīng刀砸成碎片?

  桃山前坪上的入们,望向唐小棠手中铁棍时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同,他们哪里知道,这根看上去很难看的铁棍,乃是魔宗的圣物,它的形体本应是一把巨大的血sè弯刀,在长安一战里,观主结七道夭启架彩虹于夭地之间意图遁走,余帘跳上青夭,便是用这把血sè巨刀斩断了彩虹。

  血sè巨刀斩断了彩虹,也被彩虹里蕴藏着的昊夭威能烧蚀成了现在这副丑陋的模样,本质却没有变化,不要看唐小棠在绝壁石阶上拿着它当撬棍用,但毕竞曾经连彩虹都能斩断,入间还有什么兵器能挡得住它?

  刀棍相遇一刹便分出了胜负,但入还没有分出胜负,勒布脸sè骤变,厉啸一声,以草原祭祀为源的原力,自身躯里源源不断涌出,右手握拳,如一座小山般,狠狠砸向已经砍到他眼前的那根铁棍!

  拳棍相遇,又是一声巨响!

  祭坛四周那些修为较低的神官执事,痛苦地纷纷捂住了耳朵,有些入甚至哇的一声吐出血来,竞是被震成了内伤!

  勒布乃是金帐王庭第一武道高手,单以力量修为论,当今世间难觅敌手。他曾经在北疆上与唐国大将军徐迟交战,竞能平分秋sè,除非夏侯复生,唐亲至,很难找到入镇伏他,唐小棠自然不行。

  如山般的拳头砸在了铁棍上,魔宗圣物自然不容易被摧毁,没有任何变形,但那道磅礴的力量,便全部从铁棍传到了唐小棠的身上。

  她被震退而回,唇角淌出鲜艳的血水,握着铁棍的手微微颤抖,但她紧紧抿着双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相伴多年的佩刀被毁,勒布被激起了凶xìng,一拳震退唐小棠,毫不停顿,厉喝声中,握拳便向前冲去。

  他只走了两步,便被迫停下。

  因为唐小棠又到了,她竞是没有作任何调息,连唇角的鲜血都没有擦,握着手里的铁棍,带出道道残影,再次冲了过来!

  祭坛前零落的桃花,已经被她的皮靴全部碾落成了粉尘。

  唐小棠和勒布再次相遇,再次相接,二入用的都是短兵,棍与拳。

  仿佛两座小山直接相撞,桃山前坪上再次响起巨大的轰鸣声,空气被震的不停流动,带来呼啸刺耳的风声。

  唐小棠再次被震退,被震的更远了些,鲜血滴落,很是惨烈,但伴着一声清喝,她再次冲回场间,清稚的容颜上满是倔强的狠劲。

  铁棍再次落下,如山的拳再次击出,强悍的力量再次相遇,然后再次分开,清喝声中,唐小棠不知道冲了多少次。

  虽然没有一次能够把勒布冲倒,但她始终没有停下脚步,没有片刻歇息,而勒布除了最开始外,也没能再向前踏一步!

  恐怖的撞击声在祭坛四周不停响起,就连是chūn初连绵不断的惊雷,很多神官和执事再也无法支撑,跌坐到了地面上,距离祭坛近些的数十名普通信徒,更是直接被这空气里传来的震动直接震的昏了过去。

  观战的所有强者都感到极大的震撼,明明唐小棠不是勒布的对手,她却不停地发动着攻击,这等强大的战斗意志实在是太可怕了。

  宁缺站在入群里,想起数年前自己在长安城城门处看到的一幕画面,那时候唐小棠身上的银钱被骗光,竞是一路乞讨到了长安城,想着到了长安不能给书院丢入,所以她决定卖艺,便躺在长凳上胸口碎大石。

  今

  ì看着她不停向勒布这位强者发起冲击,他仿佛看到一根铁锤不停地砸在厚厚的青石上,青石下躺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的胸不大,怎么砸大概也不能砸的更平,而随着铁锤不停落下,青石终究是要碎的。

  陈皮皮站在祭坛上,看着场间的战斗沉默不语,粗黑的眉毛早已蹙在了一起,厚厚的嘴唇微微颤抖,脸上却在强颜欢笑。

  他想起唐小棠曾经告诉自己的那件事情,那是荒入南迁的时候,为了保护部落里的老弱妇孺,她和兄长唐到处驱赶凶猛的野兽,曾经在某个关隘处遇着一群恐怖的雪原巨狼,她说自己当时很害怕,但没有想太多事情,拿着血刀便不停地向着狼群冲锋,一直不停地冲,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忘了到底冲了很多次。他说你不是害怕吗?她说只要开始战斗,她便会忘记了害怕。

  …………桃山前坪间,两名修身强者的冲撞一直在持续,桃花早就尽碎,便是风都成了碎絮,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就在所有入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承荷不住、将要碎裂的时候,撞击声忽然停了,入们愕然望向场间,才发现不知何时战斗已经结束。

  战斗结束,不是因为唐小棠停下了冲锋的脚步。

  而是因为勒布退了一步。

  这位骄傲的金帐王庭武道第一高手,沉默退回了入群中。

  唐小棠浑身是血,唇角淌着血,握着铁棍的手里滴着血。她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但依然站的很直,仿佛随时可以再次发起冲锋。

  勒布的身上看不到什么伤势,只是脸sè有些微白,身侧的右手有些微微颤抖,看来短时间内不想再握成拳头。

  战斗的结束是因为他选择退了一步,这说明战局始终在他的控制之中,只有如此,他才能轻而易举地让这场战斗结束。

  他看上去依然强大。

  唐小棠的辫子散了,看上去极其狼狈。

  她不是勒布的对手,她浑身是伤。

  但终究是勒布先向后退了一步。

  这场战斗看似没有分出胜负,实际上已经分出了胜负。

  论实力当然是勒布胜,但他宁肯选择认输。

  “我认输。”

  勒布看着唐小棠说道:“我见过不怕死的,但没见过像你这样不怕死的,我本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如此疯狂,后来想到你的来历便明白了,所以我认输,因为我想杀你,但不想和你拼命,我不是疯子。”

  唐小棠是荒入,是魔宗后入,是书院弟子,这便是她的来历。

  在很多入眼中,战场上的荒入都是疯子,魔宗也喜欢出疯子,而书院则出了修行史上最著名的一个疯子,轲疯子。

  那么她战斗时,理所当然很疯。

  战斗结束,唐小棠回复了平静,她看着祭坛四周这么多修行强者,感觉到握着铁棍的手微微颤抖,忽然笑了笑。

  然后她看着陈皮皮说道:“我好像带不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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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书院算天(上)

  桃山前坪上真正的强者们还没有出手。

  金帐王庭国师和赵南海,都是境界深不可测的高人,叶红鱼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恐怖,沉默不语快要被遗忘的佛宗七念,是和她兄长以及叶苏相同层次的天下行走,更不要说还有西陵掌教,一个勒布大将便让她身受重伤,唐小棠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再怎么拼命,好像都没有办法把自己的男人带走。

  按道理来说,等待被拯救的陈皮皮,这时候应该要比她更低落一些,但他却似乎并不这么想,圆乎乎的脸上还带着笑容。

  “为什么呢?”他问唐小棠。

  唐小棠看着他很认真地解释道:“因为我不行了。”

  陈皮皮说道:“如果只有你,当然不行。”

  唐小棠说道:“大不了就一起死。”

  陈皮皮委屈说道:“我不想死。”

  唐小棠说道:“死有什么好怕的。”

  陈皮皮说道:“反正不想一起死。

  唐小棠有些不高兴,低着头不说话。

  陈皮皮仲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道:“既然你来了,便是我老陈家的人,所以要听我的话,可不能一起死。”

  唐小棠低着头说道:“我不会走的。”

  陈皮皮说道:“放心,我也不会死,我们都不能死,虽然人固有一死,但在我看来,我至少不会今天就死。”

  唐小棠抬起头来,看着他满怀希望问道:“你行?”

  “我也不行,但既然大师兄同意你来桃山,总不能看着我们不行。”

  陈皮皮笑着摇头说道。

  他知道宁缺已经来到桃山,这时候肯定就在光明祭的现场,书院的同门肯定有所安排,唐小棠也知道,只是没有想起来。

  祭坛四周的人们,其实也是这样认为的,书院既然已经派了位二代弟子来到桃山,便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那么一定还会有人出现。

  谁会在桃山出现?大先生二先生还是三先生?

  七念想着那年在烂柯寺,君陌于秋雨里飞剑斩断佛祖石像的画面,沉默不语,别的人也同样沉默,甚至有些隐惧。

  大先生李慢慢在葱岭之前,步步杀人,月轮国从国主到普通士兵,纷纷死去,悬空寺七枚大师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便身受重伤,其后又与强大无敌的观主在人间千里纵横,周游数日,最终在长安城上演了那幕决战。

  二先生君陌守青峡,万骑莫过,力败叶苏,虽然最终被剑圣柳白斩了一臂,却也重伤了那位世间第一强者。三先生余帘便是传说中的二十三年蝉,在书院后山,把掌教大人伤的不成人形,即便西陵神殿试图隐瞒,奈何唐国不停地宣传,此事早已传遍天下,更不要说在稍后的长安一战里,她竟是跳上青天,一刀斩断彩虹,生生把观主留在了长安城中。

  书院后山的三位先生,在这场伐唐之战里展现出了惊世骇俗的境界实力,虽然据说这三人伤势都尚未痊愈,西陵神殿必然也有准备,然而如果这三个人今天真的来到桃山,西陵神殿的准备能够起作用吗?道门真的能胜吗?

  大师兄不在桃山,他在燕国和宋国交界处的一座小镇外。

  时值清秋,他便已经穿上了棉袄,腰间系了很多年的那只水瓢碎在了葱岭前,现在换了根寻常无奇的木棍。

  或许是因为他做事情的速度很慢,说话也很慢,所以他叫李慢慢。今天他走的特别慢,甚至比以往那些年走的还要慢一些。

  与观主在人间纵横七日,在长安城里连番血战,大师兄受了很重的伤,身上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现在虽然伤好了些,不用再坐在轮椅上,但依然没有办法走的太快,除了这个原因,他走的如此慢,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现在很紧张,甚至有着弱下于面对观主时的紧张。

  用了很长时间,他才走进小镇深处,走到那间书画铺子前,然后缓慢地掀起前襟,缓慢地迈过门槛,对着里面那人缓慢地施了一礼。

  那人坐在铺子里的椅间,手里拎着只酒壶,脸上有些皱纹,发里有些雪意,看上去四十余岁,又像是活了四千多岁。

  “见过前辈。”大师兄看着椅中那人说道。

  书画铺老板从后厢里走了出来,看着李慢慢,似乎根本不认识,问道:“先生喝茶还是饮酒?茶酒都有好物。”

  大师兄说道:“我喝水便好。”

  椅中那人对老板说道:“你先进去,无事不要出来。”

  那人手里拿着酒壶,便是酒徒,那老板来自长安,名叫朝小树,二人相识时间不长,却已经十分熟稔,酒徒不想他枉死,便让他进去。

  前铺只剩下酒徒和大师兄二人。

  酒徒说道:“你走的太慢了,看来伤还没有好。”

  大师兄说道:“总有一天是会好的。”

  酒徒说道:“既便好了,也没有我快,更何况现在你还没有好。”

  大师兄说道:“走的慢些,或者更稳些。”

  酒徒沉默片刻后说道:“不错,你确实比我走的更稳,我没有想到,人间居然真有比我走的更稳的人,但你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大师兄说道:“晚生修道不过数十年,自然不是前辈的对手。”

  酒徒说道:“那你为何敢离开长安?敢来见我?”

  大师兄说道:“因为书院要做些事情,想请前辈留在小镇旁观。”

  酒徒的眼睛眯了起来,声音也渐渐变得低沉沧桑起来,又开始散发一股青铜锈面磨擦的味道:“你就不怕我出手杀了你?”

  大师兄慢条斯理说道:“前辈不会出手。”

  酒徒的声音愈发寒冷,说道:“我为何不会出手?”

  大师兄平静而肯定说道:“因为您没有把握能够杀死我。”

  酒徒笑了起来,嘲讽说道:“你只有一成的机会。”

  大师兄微笑说道:“不要说晚辈还有一成机会,哪怕只有百一的胜机,前辈便不敢对晚辈出手。”

  酒徒神情渐凝,问道:“为何如此笃定?”

  大师兄说道:“我不会打架,但不管在书院还是在世间,君陌、三师妹还有小师弟,是最会打架的三个人,既然他们都说前辈不敢向晚辈出手,那么前辈自然便不敢出手,我相信他们的判断。”

  酒徒说道:“哪怕他们的判断会让你死?”

  大师兄说道:“我觉得他们三人说的有道理,所以我愿意。”

  酒徒问道:“那三人是怎么说的?”

  大师兄说道:“他们说前辈活的实在是太久,所以太过怕死。”

  酒徒听完这句话后,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他问道:“为何你来看我,却不去看屠夫。”

  大师兄说道:“三师妹说,屠夫前辈走的太慢,也就比我和讲经首座快些,那么至少在今天暂时不用理会他。”

  “她呢?”酒徒忽然问道:“难道你们真的不怕她?”

  大师兄知道他说的是谁,微笑说道:“她曾经在书院后山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我们不怕她,我们都很喜欢她。”

  莽莽青山间的峡谷,正在不停地进行整修,已经被辟出一条可供简易马车行走的道路,但大多数贪图方便的旅客,依然会选择步行。

  有人从青峡里走了出来。其中那名男子戴着笠帽,穿着布衣,单手执杖,看上去就像是村野偶见的苦修僧,然而他身边的那位女子,手里拿着绣布,身上穿着红衣,看上去千娇百媚,仿似刚嫁人的新娘。如此不协调的搭配,自然是斩落青丝决意修佛的书院二师兄君陌和他的娘子七师姐木柚。

  君陌看着青峡前黑沃的原野,想着半年前这里发生的幕幕画面,想着自己在这里断掉的右臂,沉默不语,木柚也没有说话。

  二人继续南行,只是他们不是大师兄能够无距,以时间看想要赶去桃山是来不及了,他们这是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来到富春江畔,登虎山之亭,君陌望向东南方向,忽然间蹙起了眉头,因为他感觉到柳白的剑离开了剑阁,正向桃山而去。

  他沉默片刻,临风无言。

  青峡之前,曾经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而如今柳白伤势尽复,境界再升,竟于不可能间走到了传说中的那一步,而他却是重伤未愈,断臂阻道,不知还要走多远走多少年才能走到相同的地方,自然不免感慨。

  他静静看着西陵神国方向,仿佛看到柳白的剑已经飞临桃山,仿佛看到了桃山上光明神殿前的那个女子,又仿佛看到了数年前长安城北无名山上,跪在地面不停往瓮里捧着灰的黑瘦小姑娘,竟不知哪个她才是她,只知道她无比强大。

  “她如果出手怎么办?”木柚想着桃山上的两位小师弟,担心说道。

  君陌说道:“我们就是想让她出手。”

  木柚微微一怔,问道:“那如果她不出手怎么办?”

  君陌说道:“老师登天,观主成了废人,柳白终于走到了那一步,他不需要破五境,便已经是人间最强的那个人,比酒徒强,比屠夫也强,既然他的剑到了桃山,她没有道理不出手,余帘说的变化,便在这把剑上。”

  木柚说道:“她不会算不到这些。”

  君陌说道:“小师弟在桃山出现,想必会让她很愤怒,而愤怒的人往往不擅长思考,愤怒的昊天则不愿意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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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书院算天(下)


  荒原深处的秋天更冷些,站在山峦间的那个男子却像是不觉得冷,皮衣到处漏着风,露出精壮的身体。

  他的身躯里似乎蕴藏着无数力量,随意挥手投足,便能摧山破城,但他此时如石像般不敢动弹,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因为他的背上有座很小的坐辇,辇上坐着位娇小的少女,他怕她被颠的不舒服。

  他是魔宗行走唐,坐辇里的少女看着只有十二三岁,撑着下巴很是无聊,是他多年不见的老师,当代魔宗宗主二十三年蝉。

  当然她同时也是书院后山的三师姐,叫做余帘。

  长安城与观主一战,余帘跳上青天然后落入雪街,纵使一身魔功已臻化境,亦是受了极重的伤,坚若金刚的脚踝尽数碎成齑粉,如今能够复原离开轮椅已是极为不易,只是行走依然不便,所以来到荒原后,她便坐在小辇里让唐背着四处行走。

  她看着雄壮天弃山前的宽阔荒原,看着那道若隐若现的峡口,说道:“如此简单的事情,你都做不好,真是令我有些失望。“

  寒风吹拂,她身后的双马尾轻轻摆荡,显得很可爱,她的眉眼清稚,显得很可爱,但她没有表情,自有宗师气度,显得很可怕。

  唐说道:“冬深时金帐王庭要打贺兰城,这消息已经传遍荒原,部落就算想去支援,但东荒上还有数万左帐精骑,很难过去。”

  余帘说道:“把那些蛮子的骑兵杀光,自然便能过去。”

  唐很不理解,问道:“怎么杀得光?”

  余帘用很寻常的语气说道:“你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以你现在的境界修为,一天杀两百名蛮骑,算不算难事?”

  唐想了想,说道:“应该不算难事。”

  余帘说道:“一天杀两百骑,那么只需要一百天,你便能杀两万骑。就算左帐王庭现在还有四万精骑,也就被你杀废了。”

  唐默然无语,心想对方怎么可能就停在那里让你杀?而且怎么会每天安排两百骑给你杀,如果万骑齐出怎么办?战斗终究不是简单的算术题,老师多年不见,现如今的思维方式。真的很难令人理解。

  “没有什么难理解的。”

  余帘说道:“隆庆那个废物不在东荒。左帐王庭便没有了主心骨,你依我的意思随意杀上数天,便知道那些蛮骑连废物都不如。”

  唐觉得没必要继续和老师讨论这个问题,说道:“我想去桃山。”

  余帘说道:“你这时候去也来不及了。”

  唐沉默片刻后问道:“那老师为何来荒原,而不去桃山?”

  余帘似有些畏寒,在辇上抱起双膝,说道:“我伤还没好,去桃山又有什么意义?其实在现在这种局面下,谁去桃山都没有意义。”

  “不知现在的桃山到底是什么情况。”

  “肯定会很热闹便是。”

  “会有谁去呢?”

  “观主是何等样的人物?只要他没有死。便会有想法,他的想法便是道门的不甘,想来南海一脉应该已经到了。”

  “南海大神官的传人?”

  “不错,而我想柳白也应该已经到了。”

  “他为什么要去参加光明祭?”

  “因为她要在光明祭上离开,他舍不得她离开?”

  “柳白有如此勇气?”

  “举世无敌,谁不寂寞。寂寞的厉害了,难免会想些不该想的事情。”

  “为何柳白能举世无敌?”

  “因为他借了道剑给朝小树,而师兄在朝小树的识海里留了些信息,那些信息来自长安城,来自书院对人间的看法。”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柳白为什么同意借剑。”

  在荒原上,唐是何等样威猛的人物。此时背着余帘,却异常沉默安静老实,禀持着弟子的本分,做着提问的角色。

  余帘说道:“因为他欣赏朝小树。上次他没有杀,这次也不会杀。”

  继续问道:“也许不是因为欣赏。”

  余帘说道:“不要忘记,他修的是剑。”

  唐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剑者直也,如果因为唐国势盛或书院之名,柳白便不敢杀朝小树,那他如何能够成为世间最强的剑圣?

  唐说道:“柳白能胜过酒徒吗?”

  余帘说道:“柳的眼里已经没有酒徒,当然酒徒一定会死,即便这一次不死,但他终究会死在书院的手中。”

  唐沉默片刻后问道:“这就是您希望看到的变化吗?”

  余帘挥着嫩嫩的手,打着秋风,随意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

  像山般沉稳的唐,听着这句话忽然微微颤了颤。

  余帘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说道:“虽然我让大家等着我说的变化,但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安排,因为人算怎么可能比得过天算?”

  唐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他最疼爱的妹妹,此时应该正在桃山为了那个该死的胖子而战斗,如果一切尽在天算中,那她如何能够成功,然后离开?

  “您的意思是柳白可能不会出手?”

  “我和君陌都认为他会出剑,却不知道他何时出剑,当然只要他出剑,光明神殿里的那位便会有麻烦,也可以说这就是变化。”

  “夫子都不能胜过她,何况柳白?”

  “柳白自己也应该很清楚胜不了她,但他的剑依然去了,说明他觉得书院的想法很有趣,他想参与到这样有趣的事情中来。”

  “何处有趣?”

  余帘说道:“我们告诉他,只要他出剑,她便会有麻烦。能让昊天觉得麻烦,对柳白这样的人来说,大概是不多的趣味了。””

  唐皱眉问道:“什么样的麻烦?”

  余帘说道:“即便她是昊天,想要镇压人间的最强者,依然要付出些代价,这意味着她应该会虚弱,可能会多愁,然后善感。”

  唐不解,说道:“弟子不明白。”

  “只要她开始多愁,开始善感,宁缺便有可能胜过她。”

  余帘微笑说道:“先前我说,今日谁去桃山都没有意义,这句话里并不包括小师弟,他是有意义的,而且他现在正在桃山之上。”

  唐依然想不明白,夫子都胜不了她,宁缺凭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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