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自樂

七十八 一比五

       在阵地外缘，大地正在翻涌，只停留在大部分人耳闻中的令人色变的一幕发生了，成群的不死生物从地里爬出，强大的黑武士和死亡骑士则成群结队地从传送门中走出。双方战死战士的尸体也不断摇晃着从地面站起。山德鲁的等级虽然下降，但对不死大军的掌控力却不降反升。

　　在稍远些的地方，飞蛹开始出现。它们不断把构装骑士和黯锋骑士放下。李察立刻接管了这支部队的指挥权，数分钟内就将两种骑士混编成突击阵型，然后缓缓前进。在经过克拉克等神官旁边时，众神官为众骑士加持了让人眼花缭乱的神术。

　　大地再次轰鸣，由黯锋骑士和构装骑士混编而成的骑队开始冲锋！帝国方的将军和强者脸色瞬间都变了，他们都看到，每名骑士的骑枪尖锋处，都在不断吞吐着斗气的光芒！

　　这队骑士，难道人人都有接近镇国强者的实力？！

　　那简直是哪怕最深沉的梦魇中都不会出现的噩耗!　然而帝国军没有多余的时间遐想，这队构装骑士已经冲入他们的军阵，顿时激起了大片血浪！

　　但是，在冲入帝国军阵后，排出锋矢队形的构装骑士却根本没怎么减速，而是依旧以接近全速在密集的人群中奔驰着，似乎挡在前路的哪怕是高山，也会一往无前地撞击上去。

　　骑士们的长枪不断挥舞，发出慑人的呼啸，枪锋上闪烁的斗气则在空中拉出一片片绚烂的光弧。光弧将帝国军的战士成片扫起，再在空中切成数段。这队构装骑士就象灼热的餐刀切入黄油，无比的顺畅，轻而易举地切开了帝国军的阵势，断断几十次呼吸间，便穿透了万人的军阵，又从另一端杀了出来。

　　深色的帝国军阵中，清晰地留下一道血色伤痕，标注着构装骑士们踏出的血路。

　　而那支锐利的锋矢，在大军外一箭之地减速，简简单单的几个转身动作，前后队互换，再次拉成出击之势。

　　铁三角帝国的将军们完全呆住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大规模构装骑士冲锋的场面。在构装骑士的面前，军队就变成了单纯的数字。

　　轰的一声，帝国上至将军、下到普通战士，顿时一片慌乱。少数几名还能保持清醒的将军们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力图让战士们恢复平静。

　　而在这个时候，本来最该站出来安定军心的撒伦威尔却呆呆地坐在马上，无言地看着那条横亘在军中的血色伤痕。他知道，再怎么样让战士们镇定都没有用了，再来一次同样的冲阵，这支精锐的部队就会陷入彻底的混乱。在这样的武力面前，普通战士方阵不过是送伤亡数字而已。

　　大地又开始震动，那支恶魔般的骑士部队重新发起了冲锋！

　　构装骑士们再次劈开帝国军阵，犁出血色波浪，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从另一端杀出。他们照样在数百米外掉转马头，重整骑阵，林立的骑枪缓缓放平，又要开始第三次的冲锋。

　　帝国军终于乱了，挡在构装骑士冲锋道路上的战士慌忙向两边逃去，想要离开这条死亡之线。他们的冲挤造成了周围的混乱，随即波及到整个军队！

　　“不要慌！拦住他们，他们已经累了，冲不了第三次！”一名将军用尽全力叫着。他是少数几个还能够保持清醒的将军，而他的亲卫也还努力聚拢在身边，没有完全溃散。可是他没还叫几声，绯色就如幽灵般贴上他的身后，一把挖出了他的心脏。

　　不远处的构装骑士战阵不为所动地发起了第三次冲锋，速度、气势与第一次相比丝毫不显颓势，连骑枪枪尖迸发的斗气光芒都没有黯淡。帝国军队彻底陷入了混乱。

　　在这种无可抵挡、完全是屠杀式的冲锋之前，再精锐的战士都难以保持镇定和冷静。谁也不知道这些恶魔般的骑士还能够冲锋几次，他们只知道挡在冲锋路径上的人难逃一死。虽然两次全阵冲锋已经超过了法罗的军事常识，但大部分帝国战士已经没有斗志去阻挡或许会是最后一次的冲锋。并非每个人都有螳臂挡车的勇气。

　　终于撤退的号角声响起，帝国军如潮水般退去，李察也没有追击，而是令百名构装骑士排成一线横阵，目送着帝国军远去。

　　数万大军在百名骑士的目送下仓皇后撤，显得格外讽刺。

　　这一仗的结果还算让李察满意。构装骑士只损失了两骑，三千坚守的边界守备军还剩下一千两百名。守备军中所有母巢战斗单位全部战死。帝国军方面则损失了惊人的一万一千人，其中约有四千余人是死在李察手下。

　　距离传奇已经不远的李察，在战场上的杀伤力巨大。然而李察并没有太大感觉，他想到了传奇法师，若是苏海伦在此，一记空间爆裂就可以将整支军队送上天堂。苏海伦殿下，已经是可以改变战争进程的人物。

　　李察的部队还在继续集结，星蛹和飞蛹们不遗余力地反复飞行，每三个小时就可以将一批黯锋骑士运来。这样半日之后，李察已经集结起了一支由两千名黯锋骑士组成的军队。这样的队伍，再配合全部的追随者，足以和撒伦威尔的残军一战。

　　于是李察不再等其余部队集结，悍然追击，终于在铁三角帝国境内一百余公里处追上了撒伦威尔。帝国残军当时正在休息，士气极为低落，根本没有想到会有突袭。两千穷凶极恶的骑士反复在营地内践踏了三个来回，终于让整个军队溃散，战士们四散奔逃，撒伦威尔则再次束手就擒。

　　帝国军中镇国强者几乎都在上一场大战中战死，现在剩余的法师和强者们当场战死三分之一，三分之一逃掉，另外三分之一投降。大半的战士都逃走了，他们或许会在帝国境内深处的某个地方重新集结，不过李察并不在乎多这三两万人。所以率军回返，与正在边境集结的公国大军汇合。

　　最近几天，整个铁三角帝国的天都是阴的。深沉浓重的铅云密布在整个帝国的上空，有些地方低得似乎都要碰触到一些高大建筑的塔尖。阴寒的风肆虐地吹着，让人们不得不裹紧身上的衣服，并且诅咒着见鬼的天气。现在是夏天，可是这几天却冷得象是深秋。

　　帝国恢宏的皇宫中，即使是中午，也不得不点起大批的火把和魔法灯，一为照明，二为取暖。有些数百年历史的议事大殿已经启用了冬天才会打开的火系魔法阵，给整个大殿增添了暖融融的春意。但是殿中的气氛却显得沉重压抑，魔法的热流难以消除人们心中的寒意。

　　几名法师正在忙碌地架设着魔法地图。自从深红公国以不可思议的姿态崛起后，李察的一切都变成人们研究的对象，特别是他在军事上的一言一行都被拿来细细分析，仔细研究。李察所偏爱的魔法地图由此迅速风靡开来，并且成为整个西北大陆每个将领统帅的标准配备，仿佛没有一幅魔法地图，就说明不是名将一样。

　　各地的法师协会在坚持了短短一段时间后，终于屈服于现实，开始批量提供魔法地图原构件。如果他们还固守成规的话，一些零散的魔法工坊将会彻底垄断这个市场。而魔法物品的供应链历来是和权贵、王室和教廷息息相关的。

　　铁三角帝国皇室在数百年中一直使用传统的皮质手绘地图，最近三年来也换成了魔法地图。

　　魔法地图终于架设好，并且点亮。几名法师如释重负，急忙退了出去。地图上是帝国周围疆域，帝国在东西两侧局势发展都不错，特别是东部，李施龙图已经打到了大海，并且牢牢掌控了出海口。再过两年，一个规模宏大的港口就会建设完成，那时将成为帝国海军崛起的基石。

　　可是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西南，那是深红公国所在的区域。地图上，代表深红公国的颜色曾经一换再换，从深红，到鲜红，直到目前带着些粉的淡淡红色。可是不管颜色怎么换，都让人觉得同样的刺眼。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打开了一卷皮质卷轴，念着：“帝国第三、第七军团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第六、第十一以及第二独立军团正在动员，预计三天后完成……”

　　一连串枯燥的数字，让人听得昏昏欲睡。皇帝年事已高，苍苍白发和深深的皱纹让他看起来就象是头垂暮的狮子。他忽然重重一拍扶手，怒喝道：“还念这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

　　老臣吓了一跳，啪的一声，卷轴失手掉在地上。

　　皇帝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说：“你们说，集结多少个军团能够挡住李察？”

　　众臣面面相觑，最终一名帝国元帅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列，说：“最新数字，李察从公国出动了八万人，又有近两万骑兵从动荡之地侵入帝国，合计约是十万人。这些兵力……或许我们用五十万迎战，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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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帝国名将

　　这句话的内容近乎于滑稽，可是却没有人笑.当年撒伦威尔曾经说过，他自己或许可以以三对一战胜李察，但是帝国其它将军就需要至少五倍以上的兵力。

　　皇帝忽然沉重地叹了口气，说：“撒伦威尔已经落到了李察的手里。就算我集结了五十万大军，谁来领兵呢？”

　　元帅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陛下，李施龙图阁下或许可以胜任。”

　　李施龙图，曾经是一个可以和撒伦威尔并列的名字。但是他不愿意与李察作战的举动却令威望大损。

　　皇帝缓缓点了点头，说：“那好，就传我的命令，调李施龙图回都，限三天内到达。让负责传送阵的法师们作好准备，传送不能出一点差错。”

　　传令的侍卫匆匆而去，皇帝想了想，又说：“帝国正值多事之秋，朕近日听闻境内不靖，所以准备派一营皇家剑士去诺尔斯山，防范盗匪。”

　　众大臣都是心头一凛。诺尔斯山是李施龙图家族的传统领地，李施龙图的家人和孩子都在那里生活。诺尔斯山就在帝都旁边，那里又哪来的什么盗匪？

　　不管铁三角帝国有何动作，李察都开始按照自己的节奏演绎这场战争。近千只各类侦察用的飞兽已经遍布铁三角帝国上空，数十只分脑则构成了一个个坚实的节点，把整张情报信息网络支撑起来。现在帝国内任何超过千人以上的大规模调动，都会在数小时之内让李察知道。

　　这是一场帝国将军们从来没有想象过的战争。

　　李察已经汇合了公国的大军，开始浩浩荡荡地杀向铁三角帝国。最终整编而成的八万大军，外加各类后勤和辅助部队，规模超过三十万人。李察集结了最精锐的三万人，越出整个部队数十公里。

　　此刻在军中的一辆马车上，李察和撒伦威尔正相对而坐，两人中间是一幅不算太大的魔法沙盘。撒伦威尔脸色铁青，死死盯着魔法沙盘。而李察则不断把玩着一枚水晶球，偶尔才伸手在魔法沙盘上点一下。随着他每次点击，魔法沙盘上的内容都会出现一些变化。

　　铁三角帝国的军力布置可以说就在撒伦威尔的心中，所以沙盘上的内容变化让他看得触目惊心。看到了这个魔法沙盘，撒伦威尔才明白了过去为何会在李察手上输得那么惨。

　　他终于抬起头，问：“这让我很难相信……你是怎么办到的？”

　　“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这很正常，因为这是两个位面之间的差距。”李察说。

　　“你果然是异位面的入侵者。”说这句话的时候，撒伦威尔显得并不如何意外。

　　李察笑了笑，说：“但是法罗的诸神现在可没多少惩罚我的能力了。这场战争的最终目的并不是铁三角帝国，而是……你们的神。”

　　“你想向法罗诸神挑战？”

　　“不，怎么会？”李察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转动着手里的水晶球，说：“我只会挑一位神下手而已。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认为法罗的诸神会联合起来。相反，只要我释放出足够的善意，或许会有更多的神站到我这一方，就象三女神那样。”

　　撒伦威尔沉默良久，才问：“三女神知道你是异位面入侵者吗？”

　　李察反问：“你觉得呢？”

　　“她们……这是对整个位面的背叛！”

　　“不过那个时候，如果不背叛，就要先被这个位面的其它诸神给清理了。”李察淡淡地说。

　　撒伦威尔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李察，问：“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因为你是法罗罕见的人才。如果不是受到位面本身的束缚，你的成就将远不止此。象你这样的人，我可不想放过。”

　　撒伦威尔明白，李察口中的不想放过包含了双重含义。他思索了片刻，露出了苦涩的笑容，问：“既然你是从异位面而来，那么目的是什么，征服？”

　　“是的，征服。”

　　“征服之后呢？掠夺还是毁灭？”

　　李察笑了笑，说：“都不是，是交易。”

　　撒伦威尔皱眉问道：“为什么是交易？”

　　“因为我得到的会比单纯的毁灭和掠夺更多。”

　　这是源自黑金的位面战争理论。灰矮人对利润的执着简直到了荒谬的地步，因此对于各类经济行为的研究也达到了精深的境界，把他那其实深湛的智慧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在灰矮人看来，一个适当的交易模式可以创造出比毁灭性掠夺多出十倍的利润。

　　撒伦威尔沉默了更长时间。他并不是一名单纯的统帅，而更倾向于一名治国的王者。所以他听得懂李察的未尽之言，也知道是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候，眼前这位年轻的大公不会给予第二次机会。

　　他抬头看着李察，问：“我怎么样才能相信你说的话？”

　　李察呵呵一笑，说：“我可没必要跟你保证什么，你只能相信。或者，你可以试着以自己的方式来影响我的决定。”

　　最后这句话充满蛊惑人心的力量，但也冷酷直白地预设了主从之分。

　　撒伦威尔抚摸着精美的胡须，沉吟良久，才沉重叹息，说：“那我投降的话，你可以给我什么样的位置？”

　　“先替我管理铁三角帝国吧。”李察显然早就有所思考。

　　“是灭国之后吗？”撒伦威尔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痛苦。

　　“也不一定会灭国，铁三角帝国可以继续存在，皇室的血脉也可以在王座上延续。只不过王座上的那个人需要换一下了，我觉得你坐上去就不错。”

　　撒伦威尔苦笑着说：“但不可能和以往完全一样吧？”

　　“确实。铁三角帝国要向我宣誓效忠，正式成为我的附庸。我的意志和命令，要在整个国境内得到最彻底的执行，不容许有任何的折扣。”

　　撒伦威尔一怔，随即苦笑，说：“这样一来，我可就成为帝国的千古罪人了。至少会被骂上几十年，等我死后，说不定还会被骂上几百年！”

　　李察微笑着，没有回答。

　　撒伦威尔拉开车窗。窗外的风吹了进来，那带着浓重潮气的冷风立刻让他打了个寒战。

　　撒伦威尔眼底一片迷茫，死亡是很简单的事情。做为一个皇室成员还是大魔法师，他有秘法能够立刻死去并且不用担心自己的灵魂落入魔鬼之手。边境之战接近尾声时，虽然亡灵军团没有参战，但他做为魔法师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强大邪恶的黑暗气息近在咫尺。

　　然而死亡却又是最沉重的。撒伦威尔不知道，如果自己死在这里，李察是否还有耐心从帝国去找第二个代理人，那个时候帝国或许就再也不会存在，而那些亲近的熟悉的面孔的未来和命运自己再也无能为力。

　　试着影响他的决定吗？撒伦威尔有一瞬间想高声嘲笑。年轻大公的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的清朗，恍若海妖的诱惑般在耳边徘徊不去。

　　李察在他面前摆出了两个选择，却在其中最艰难的一条路上放下了甜美的诱饵。

　　车窗外，是大队前行中的黯锋骑士。在过去的十年中，这些骑士曾在撒伦威尔的心中留下无数难以磨灭的梦魇。没有人愿意和这种实力强劲、装备精良、配合无比默契，同时还悍不畏死的骑士战斗。

　　眼前的黯锋骑士，和撒伦威尔曾经见过的一样，冰冷、精密，象一架架最顶级的杀戮机器。不同的地方，则是他们的铠甲武器品质又进步了一层，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战力再度提升。

　　这样的骑士如果有一千人，撒伦威尔都会觉得难以想象。可是现在仅车外的护送骑士，就不止千骑。

　　“这样的骑士，你有多少？”

　　“现在不到五千。而且也不会更多了。”

　　李察的回答让撒伦威尔一怔，问：“为什么不会更多？”

　　答案很让人绝望：“因为我很快就会有更加强大的骑士。”

　　“就象那个什么……构装骑士？”

　　“构装骑士也会更多。但他们的数量远远比不上我的新骑士。”

　　撒伦威尔默然，然后说：“这次和帝国的战争，需要我领军出击吗？”

　　“先不用，你还不熟悉我的军队，以及我的战争方式。接下来的战斗，你先跟在我身边熟悉熟悉再说。不过，我会用你的名义延续接下来的战争。”

　　车厢再次归于沉静，新的秩序即将步入轨道。

　　深红公国与铁三角帝国的战争，一下子就牵动了整个西大陆诸国的心。熟悉西大陆时政局势的人都不看好铁三角帝国，但是大量的中下层贵族以及底层平民则狂热地认为帝国必胜，而深红大公完全是疯了，才会想到进攻铁三角帝国。帝国可以纠集起百万大军，李察那方用于进攻的军队还不到十万。这是一个小孩子都能够计算得出的人数对比。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两个消息一先一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帝国。一个让人们为之狂喜，那就是帝国第一名将李施龙图自东线返回，将亲率帝国大军迎战李察。而另一个消息则让人愕然，李察一方也宣布了将领更替，前方军团将由铁三角帝国的皇子，帝国两大名将之一的撒伦威尔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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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决战神泣山口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所有帝国人第一反应都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论当年李察刚刚开始纵贯线计划，还是深红公国成立之后，撒伦威尔一直都是最坚定的主战派，力主倾帝国之力把深红公国扼杀在摇篮里。可是他才刚刚被俘，怎么就倒戈相向，变成李察的主将了？

　　一时间，帝国上下骂声一遍，人人都在痛斥撒伦威尔的懦弱和背叛。而另一方面，帝国昔日两大名将的对决也牵动人心。

　　李察马车中的魔法沙盘每天都在变化，代表着深红公国的暗红洪流，正在帝国大地上一路流淌，沿着最直接，也是最通畅的大道直取帝都。

　　行军路上，有多条暗色的细流扑来，试图阻挡公国大军前进的脚步，可是无论埋伏、偷袭、阻截还是强者游击偷袭，都丝毫影响不了公国大军的前进脚步。李察的军队每天行进六小时，合计行军六十公里就扎营休息，速度雷打不动。任何敢来挑衅的，无论是强者还是军队，都是有来无回。

　　终于，当深红公国的大军行进到神泣山口前时，遇到了自入侵铁三角帝国以来最大的挑战。

　　在帝都西南不到两百公里处，横亘着一条不太高但极为险峻的极冬山脉，构成了帝国的天然屏障。极冬山脉上只有一个天然的断口。这个断口所在的位置十分突兀，宽约十公里，两壁都是近千米高的陡峭悬崖，完全不象自然地形，看上去就象是被某个真正的远古泰坦给劈斩开的。

　　在铁三角帝国的传说中，远古泰坦是诸神之敌，又有传说某位神明就陨落于此，因此得名神泣山口。这里也是极冬山脉上惟一一处天然通道。

　　神泣山口之前之后都是一片通途，无险可守。

　　在李察的魔法沙盘上，显示出帝国多支主力军团正在向神泣山口集结，目前屯集的大军已经超过二十万人，还有更多的军团正在集结。大半个帝国的军队都调动起来，甚至连其它次要方向的守卫都顾不上了。

　　而在李察的意识中，一幅幅层层传递回来的景象已经拼成神泣山口的全景图，并且每天都会分早中晚更新三次。

　　神泣山口原本有一座小要塞的废墟。这里曾经是帝国早期的南疆门户，随着版图扩张而日益变成腹地，山口处的要塞也就逐渐废弃。但现在投射于李察意识中的画面里，数以万计的战士正不断在废墟上忙碌，试图重新把城堡修建起来。

　　李察看着魔法沙盘，说：“李施龙图这是想要龟缩不出啊！”

　　对面的撒伦威尔点了点头，说：“他的风格就是稳健，能够打赢一切可以赢下的仗。在摸不清对手的实力之前，他会优先选择防守。”

　　李察说：“你不是曾经在帝国内部说过，想要打赢我，需要五倍于我的兵力才有可能。那你觉得，李施龙图会以多少兵力来和我决战？”

　　“五十万，至少！”撒伦威尔回答得非常快。

　　李察略感意外，说：“超过我六倍？李施龙图就不怕丢了面子？”

　　“他更怕失败。”

　　李察笑起来，弹了下食指，魔法地图上的一点红光闪烁了下，然后扩大，最后拉成一幅巴掌大小的水镜，废墟上的城堡已快成型。

　　撒伦威尔注视着水镜里的画面，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然后听到李察淡淡说：“不过这一次无论他屯集多少兵力，都会失败的。诺兰德和法罗的差距，不是数量上能够填补的。”

　　撒伦威尔七日后，深红公国的大军前锋终于抵达神泣山口。此时的神泣山口，已经在短短十日不到的时间内变成了一座要塞。

　　近四十万大军将山口内塞得水泄不通，还源源不断有新的军团正在赶来。山口外围筑起了一道木栅栏，看着阳光下的原木泛出五颜六色的微光，显然是加持过魔法的。然而让人无语的是，这道栅栏上竟然没有修建大门！显然，李施龙图已经打好了龟缩不出的主意，至少在他屯集了足够多的兵力之前，还不打算出来。

　　在神泣山口前，李察此刻的兵力不过区区八万，在山口内的四十万帝国大军却摆出了龟缩死守的架势。李察第一天让大军休息，只是派撒伦威尔出去狠狠羞辱了一顿李施龙图。

　　在扩音魔法下，撒伦威尔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神泣山谷，或许整个帝国中也没有人比撒伦威尔更加了解李施龙图，更加了解如何打击他的声望。

　　撒伦威尔只强调了一件事，自帝国初建时起，就没有哪任元帅会在拥有优势兵力的情况下龟缩死守的。帝国一向只认同进攻带来的胜利。

　　李察并不关心撒伦威尔的攻心战效果如何，只是让他在帝国大军面前露个面而已，表明投靠李察的消息是真的就可以了。

　　这场战争对铁三角帝国而言是决定命运的一战，但对李察来说，只是一系列战争的开始。李察还需要通过这场战争来检验自己思索已久的许多新战术。

　　第二天清晨时分，大批侦察用的精英飞兽就离开了公国营区，盘旋在整个神泣山谷的上空。山谷内所有动静，就再也瞒不过李察的双眼。现在这些飞兽是隶属于李察的侦察魔兽，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可是它们飞行在数百米的高空，一般的射手根本威胁不到它们，而能够射下它们的高阶射手又不愿意在这个时候Lang费宝贵的斗气。况且他们也担心这是一种诱敌手段，暴露位置后，遭到来自上方的自杀式攻击。

　　帝国人对这些侦察魔兽的认识显然停留在法罗本土的阶段。飞行魔兽是很难驯养的生物，它们在战场上出现，一般配合驯者担任刺杀和定向攻击任务，智慧并不高，用来侦察的话，极为粗陋地描述一下营地的状况就很了不起了。他们如果知道飞兽看到的一切，都会重新在李察的意识中复现，那李施龙图花费再多的代价，也一定要把它们都给打下来。

　　凄凉的号角声不断响起，它们呜咽着，仿佛是死神的呢喃。

　　李察站上了一只分脑，飞上高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整个战场。帝国军中也有镇国强者和大魔导师陆续升空，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李察丝毫不理会对面的挑衅举动，而是缓缓抬手，向前一指。同时意识中指令如流水般冲向各个节点。

　　战争的帷幕，由此拉开！

　　在深红公国的军阵中，数千名人形骑士纵马向前，逼近了山口的壁垒。当人形骑士进入弓箭的射程时，山口内忽然响起阵阵急骤的鼓声，随即一片黑云般的箭雨就飞上天空，划出一道弧线，然后准确地落向人形骑士的头顶。

　　所有的人形骑士瞬间提起挂在魔骑之侧的塔盾，举在头顶。恍若门板一样的塔盾顿时把人形骑士全身上下大半部位遮挡住。

　　天空中的利箭急坠而下，狠狠撞击在塔盾表面！但是大多数利箭都只是钉在塔盾上，根本无法穿破塔盾。偶尔有利箭透过塔盾间的隙缝射入，也难以深入人形骑士的铠甲。魔骑身上同样披了甲衣，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批母巢重点屯集的兵种内部构装和普通生物大为不同，甚至可以说它们的外层血肉也是另一种防护措施。

　　在山口内的高塔上，满头银灰长发的李施龙图猛然握紧了扶手，差点从座位上站起来！

　　好在数十年的修养功夫让他沉住了气，没有出现剧烈动作。他深深知道，此刻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整个大军的军心。可是，看到刚刚那一幕，他却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那一波箭雨是帝国长弓手的绝技，使用的是黑铁破甲箭，又附加了少许斗气射出。这样的箭，每名合格的长弓手也只能射出三枝而已。破甲箭的威力，可以洞穿塔盾或是全身板甲。

　　可是刚刚两万帝国长弓手齐射，却象是在由塔盾组成的平原上栽下一丛丛蒿草，没有多少能够破盾，射倒的人形骑士还不到五十骑！

　　李施龙图能够保持镇静，可是身边的参谋和将军们却纷纷惊呼。人形骑士手中的塔盾，在铁三角帝国中只有爵士级别的人才能负担得起。难道李察给前锋的五千骑士，每人都配了一身足以让爵士也羡慕的装备？这是何等巨大的手笔！

　　李施龙图沉声喝道：“慌什么！再射！继续用最大威力抛射！”

　　人形骑士们依旧排列着整齐的队形，以匀速逼近。长弓手的指挥官迅速计算了新的位置参数，高声喝道：“上举三，力量三，射！”

　　两片箭雨连续射出，最终只倒下了不到两百名骑士。而两万帝国长弓手个个脸色苍白，急需休息。可是就在指挥官准备让长弓手们休息时，人形骑士们突然放下塔盾，个个弯弓搭箭，将箭雨回敬给帝国长弓手。

　　五千人和两万人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然而这批人形骑士射来的长箭却非常特殊。箭锋后面卷着根拳头粗细，还在不断冒出黑烟的圆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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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一 李察的天空

　　帝国长弓手开始分散闪避，闪避和格挡敌方弓箭手的长箭是每名长弓手必修的课程。天空中的那些古怪的长箭正在迅速坠落，最前的一枝箭对准了一名弓手队长飞去。那名队长露出不屑的神色，挥臂盾一扫，就把它扫落在脚旁。然后抬头，继续在天空中搜索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利箭。

　　然而就在这时，弓手队长忽然在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本能地低头向脚边望去，看到的正是那枝本以为没用的利箭正在扭曲、膨胀，然后迸放出一团极为刺眼的光芒！

　　一声轰鸣，爆炸的气Lang不光把弓手队长掀飞，还把周围的数名弓手一起炸上天空。剧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需要经历至少五年系统训练的精锐长弓手们成片地飞起，又成片地坠落。许多长弓手们根本不知道灾祸从何而来，就已经失去了生命。声声爆炸声汇成惊雷，轰轰隆隆地回荡在神泣山口的上空。

　　李施龙图不知不觉的站了起来，死盯着长弓手的阵地，木椅扶手早已被握得粉碎。

　　人形骑士们手中射出的每一支箭，爆炸的威力并不算太可怕。一名十级的魔弓手射出的魔法爆裂箭，威力比这还要更大一些。可是一名魔弓手每天不过能射出三根魔法爆裂箭，而且魔弓手的数量稀少，整个铁三角帝国也凑不出五百人。但是，现在神泣山口战场正面可见的人形骑士已经足有五千人！

　　人形骑士们驻马拉弓，从容不迫地又射出了第二轮箭雨。当五千支特制爆炸箭陆续落地后，连绵不绝的爆炸不断在长弓手阵形中清出一块又一块的空地。

　　帝国军这边在最初的混乱后，法师团最先回过神来，立刻把五颜六色的防御魔法扔进长弓队的阵列。也有魔法师开始拦截空中的箭雨，然而试过才知道，深红公国的爆炸箭极为特殊，附着的并非魔法效果，因此根本无法用魔法共鸣引爆，只有单体攻击魔法直接打中冒烟的圆筒，才会在空中提前爆炸。

　　等帝国军摸到点门道的时候为时以晚，两轮打击，就让长弓手阵亡了数千人，余下的弓手惊慌失措，四处躲闪，早都忘了还要还击。只有极少数精英才能保持镇静引弓回射，把深红公国的爆炸箭点爆在空中，然而这样的抵抗显得杯水车薪，无济于事。长弓手是一个非常需要指挥的兵种，一旦混乱就会变得毫无战斗力。

　　在人形骑士和长弓手之间，还隔着一道颇高的栅栏。双方互相看不到对方。帝国弓手是依靠了望手传来的数据粗略瞄准某块地域进行覆盖射击。而人形骑士却是依靠天空中不断徘徊的飞兽来代替眼睛。

　　战场的态势第一时间汇聚到李察这里，随即在脚下分脑的辅助下将命令传给思考者。思考者会利用不逊于李察多少的思维速度把命令运算分解，再分配到几乎是每个人形骑士那里。

　　所以人形骑士们射出的第三轮箭雨不再是整齐划一，而是变得极为分散，而且射箭的时间还有先有后。这是一波阵型颇为难看的箭雨，亦让许多帝国军官喜形于色：因为这多半意味着敌人的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没有多余体力准确执行命令了。可是包括李施龙图在内，许多帝国真正的强者和高级将令脸色却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因为他们能够清晰地推演出落点。

　　这波箭雨勾勒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图型，连绵的爆炸恰好将大多数四处逃散的长弓手圈在里面。然后几处长弓手最密集的区域也被爆炸箭重点犁了一遍。三轮箭雨过后，两万帝国长弓手死伤已经超过三分之一，这支部队不经过一次彻底的休整和整编恐怕就是废了。新的长弓手至少需要两年时间才能补充完毕。

　　整整一万五千支爆炸箭，带来的杀伤也就罢了，真正让李施龙图震惊的还是第三波箭雨，怎么可以如此精准！

　　李施龙图猛然抬头望向天空，失声道：“是那些东西！来人，把它们都给我射下来！”

　　帝国军中的几位拥有远程攻击技能的镇国强者开始连连发箭或魔法，转眼间就有十几头飞行魔兽哀鸣着从空中坠落。

　　连李察也不禁有些佩服李施龙图了，能够通过一点点蛛丝马迹就抓住问题的关键。或许他的指挥风格过于稳健了一些，可是在战争嗅觉上，李施龙图并不在撒伦威尔之下。真正在临场指挥方面，或许还要比李察强一些。

　　“可惜……”站在分脑上的李察一声叹息。

　　可惜，李施龙图在战争指挥上的天赋优势完全无法弥补其它方面的差距。就象李察对撒伦威尔所说的，这是诺兰德和法罗的差距，已经大到无法弥补的地步。

　　李察一声令下，所有的飞兽全部上浮两百米，在这个距离上帝国神射手们已经无法射杀它们。同时远方天际迅速飘来一片黑云，那是黑压压成百上千的羽蛇，而且里面不乏专门对付强者的雷电羽蛇。

　　一名镇国强者周身环绕着三色斗气，竟敢悍然升空！

　　他吐气开声，声声呼喝有若龙吟，手中魔法长弓不断闪动，每一闪都是三根不同颜色的魔法箭射出，然后空中就有三头飞兽痛苦长嘶，挣扎着落下。

　　无数羽蛇立刻围了上来，那名镇国强者夷然不惧，魔弓连闪，刹那间又射下九头羽蛇！

　　然而就在此时，数十头体形偏小的深蓝色羽蛇忽然同时张喉，吐出一片片电光。所有的电光在空中居然连在一起，化为一张数十米的巨大电网，当头向这名镇国强者罩下！

　　那名镇国强者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可电网来得极快，令他根本不及闪避，最后只听一声惨叫，他已被电网包住！

　　刺眼的电光闪过后，那名镇国强者焦黑的尸体当空落下。如此一来，再也没有镇国强者或是大魔导师敢于升空了。从空中无力坠落的尸体提醒着他们，这里的天空，属于李察。

　　虽然飞兽们飞行高度升高了两百米，但是李察调来了更多的飞兽，依旧可以保证足够的侦察范围和精度。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依旧在轰鸣，大地不断颤动，刚刚修建好的工事正在坍塌，每声爆炸，总可以看到有数名甚至是数十名帝国士兵被炸得飞了起来。

　　李施龙图花白的须发都在颤动着，在他的瞳孔中，一名人形骑士的影像正在迅速放大，最终，焦点集中在魔骑一侧的箭囊上。这是特制的金属箭匣，每枝箭都有专门的卡槽存放。这个箭匣中，盛放着整整二十枝爆炸箭，也就意味着整整二十轮爆炸轰击！一想到二十轮轰击的含义，李施龙图就觉得头要疼得裂开。

　　帝国方面的法师团仍在尽责地组织远程拦截和阵地防御，但是深红公国的爆炸箭只有受到直接撞击才能在空中提前引爆，而爆炸过程的高温不亚于火系魔法，裂变冲击能量不亚于雷系魔法，因此拦截和防御变得极为艰难，常常要用自然系和元素系的复合魔法才能完成有效防护。

　　有人已经认出爆炸箭的附着物极似苍白高地的矮人火药，但即使是矮人长枪队的集中攒射也没有这样恐怖的威力。而火药枪并非法罗战争中的常规武器，所以也没有针对性的防具。

　　整整五千人形骑士毫无感情波动，每个人知道的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按得到的命令把爆炸箭射到指的位置上。

　　七轮轰炸，让帝国长弓手伤亡过半，剩余的弓手已经不成队形，完全溃散，再也组织不起反击。随后人形骑士们调整了射击方位，一道由爆炸箭轰出的直线就在神泣山口中部出现。这道死亡线横亘整个山口，凡是爆炸范围内的战士非死即伤。第二道死亡线则相应近了十五米，爆炸范围则恰好与第一道死亡线接壤。

　　随后是第三道、第四道死亡爆炸地带，还有第五道、第六道……在爆炸的烈火和冲击波驱赶下，帝国战士们惊恐骇然，不断向山口外的方向涌去。那道栅栏壁垒上很快挤满了士兵。可是，壁垒上没有修建大门。

　　奋力攀爬上壁垒的战士们却突然僵住了。他们绝望地看到，就在壁垒之外，竟然整齐地排列着严阵以待的另外五千人形骑士！另外的人形骑士则在后面不断发射着带来死亡的爆炸箭。

　　被一道道死亡爆炸地带分割出来，并且驱赶到阵前的战士足有四五万人。他们拥挤在壁垒的狭小地带，甚至将匆匆修建起来的壁垒压塌了几处。再有几次覆盖射击，爆炸就将把这些战士淹没。

　　在这样威力巨大的爆炸中，人数多少全无意义。只需要三轮覆盖射击，就可以将这些战士都送上天国。有的战士抵抗不住巨大的压力，绝望地尖叫着，纵身跳下壁垒，向着人形骑士发起决死的冲锋。可惜，在绝对力量差距面前，个人的勇气变得毫无意义。人形骑士骑枪一闪，就让这几十名战士倒在血泊中。

　　位于公国军后方的撒伦威尔突然跳下马车，抢过一匹战马，全速向李察的方向冲去，一边高声叫道：“李察！把这些人交给我！李察！我求你！”

阿成

　　章八十二 推平


　　高高站在分脑上的李察隐约听到了撒伦威尔的声音，他转头向下方望去，迎上了撒伦威尔的目光。

　　在李察的注视下，撒伦威尔翻身下马，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叫道：“别再射了！交给我吧，我可以说服他们！我一定会说服他们！”

　　李察注视着撒伦威尔重重落在尘泥中的左膝，终于缓缓点了点头，然后抬起手向下一压。

　　所有的人形骑士本已满弓，突然全都扣弦不发。在上午的阳光下，五千枝利箭箭锋下的爆炸筒不断闪着幽幽青光，让人不寒而栗。

　　不断轰鸣的爆炸声停止了，大地的震颤也渐渐平息。战场上忽然变得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拥挤在城墙上的战士们全都屏住了呼吸，无数绝望的目光盯着远方那片青色的死亡森林。他们生怕发出稍大些的声音，就会引得那些只属于死神的爆炸箭再次铺天盖地地落下。

　　撒伦威尔策马奔到城墙下，即使有扩音魔法，他的声调都有点声嘶力竭的喑哑，“我是撒伦威尔，现在，我命令你们向我投降！向我，未来铁三角帝国的皇帝投降！立刻！”

　　许多战士的脸上闪过动摇，在死亡下一刻就会降临的情况下，生的滋味就显得格外甜美。而军官和贵族们则听出了另外一些东西，撒伦威尔自称未来帝国皇帝，这是逾越，或者说是公开的谋逆宣言。

　　但是这宣言的背后意义深远，意味铁三角帝国仍将存在，坐在皇位上的将是撒伦威尔，也就意味着纯正的皇室血脉仍然占据着宝座。这意味着正统，也意味着他们的体面和尊严将得以保全。

　　于是这场原本的侵略战争也变得模糊和微妙起来，甚至于可以厚颜地把它看作一场帝位争夺的内战。也就是说向撒伦威尔投降并不是不体面的举动。而撒伦威尔本就拥有不低的声望，虽然他在前些年的国内政治斗争中处于下风，可在不少贵族和军官心中对他的才能还是予以认同的。这也在动摇的天平上落下了一个沉重的砝码。

　　撒伦威尔焦急万分，一遍遍吼叫着，命令这些战士们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并且翻过壁垒，越过战场，前往李察的大营成为俘虏。他清楚地知道，李察不会有太多的耐心。

　　“想想你们的妻子，孩子！！他们还在家里等着你们！”当撒伦威尔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战士的动摇终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有人开始抛下武器，从城墙上跳下。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远方高台上，李施龙图向撒伦威尔指了指，做了个隐蔽的手势。他的几名心腹会意，立刻分头而去。转眼间，十余枝闪耀着魔法光芒的长箭就飞上天空，蜿蜒着向撒伦威尔射去。这些追踪箭已经牢牢锁定了撒伦威尔！

　　撒伦威尔被魔法锁定后立时生了感应，脸色微变，随即拉开两个魔法卷轴瞬发了防御，然后开始诵念长段的魔法咒语，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撒伦威尔两年前突破十六级，达到了法罗圣域的水准，可是在魔法领域中向来长于研究而非临战，骤然被如此数量的魔法追踪箭集中攒射，绝无可能幸免。

　　最后时刻，撒伦威尔无奈地想，李施龙图那个老家伙虽然胆子小了点，下手还是如此果决狠辣啊！

　　魔法箭呼啸而来，最弱的一枝也是出自十六级强者之手，足以重创撒伦威尔。然而就在这时，一片山一般的阴影笼罩了撒伦威尔，提拉米苏突然出现，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挡住了撒伦威尔。食人魔领主的厚皮和肥肉就是最好的防御，甚至胜过了身上那套厚得令人发指的铠甲。

　　第一支魔法箭重重刺在食人魔身上，没入大半。其实在食人魔领主的庞大身躯上，这点距离还根本穿不透他的脂肪层。可这已经是一名镇国强者的全力一击了！

　　提拉米苏痛得哼了一声，抬手就把那支魔法箭拔了出来，随手扔掉，随即瞪着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看向对面胆敢射伤他的可恶家伙。若不是李察命令他保护撒伦威尔，食人魔领主早就杀过去了，哪管帝是五万还是十万？

　　更多的魔法箭飞射而至，但是提拉米苏身上魔法与神术的光辉不断闪动，无数防御魔法与神术加持到他身上，把他裹得象堡垒一样。

　　食人魔挺胸而立，挥动十吨，发出阵阵咆哮，不闪不避！锤风拉出一个恐怖的力量漩涡，把原本范围覆盖打击的魔法箭硬生生地拉离既定轨道，全部攒射向食人魔领主。

　　这些魔法箭威力确实巨大，即使偏移后仍保持了至少八成的攻击力量，每支都能够轰破食人魔身上数层魔法防护才会力竭掉落。但是食人魔被轰破了多少魔法防御，就会瞬间重新补满。这一阵魔法箭雨，与其说表示了帝国方神射手有多少，倒不如说是让李察炫耀了一下手下有多少法师和神官。

　　此时此刻，高台上的李施龙图霍然站起，喝道：“长弓手，上举四，力量四，射！”

　　在后方，有数千名长弓手重新集结，他们收到命令，立刻不假思索地执行！可是当长箭离弦而出时，弓手们才愕然发现自己的目标，竟然是聚集在城墙上的帝国战士！

　　他们还没有决定投降啊！这声呐喊在许多人的心底流过，却没有人喊出来。李施龙图在战场上军纪极严，杀戮极重。对任何置疑他命令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斩字。

　　数千支箭当空落下，落在密集的战士群中，绽放出数以千计的血花。帝国战士们全都愕然，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致命的打击居然会来自背后，来自刚刚还并肩战斗的战友之手。

　　李察脸上闪过怒色，瞬间命令就传达下去，于是五千人形骑士长弓仰角修正，随即一波爆炸箭雨就向着刚刚集结起来的帝国长弓手反射过去。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震颤，帝国残余的弓手们受到致命打击，几乎全没。

　　城墙上幸存的帝国战士再无犹豫，纷纷跳下，向着李察军阵的方向奔来，随后在人形骑士的压迫下分成左右，让开了战场正面。这些战士自然有法罗本土战士和撒伦威尔去处置。

　　在一队黯锋骑士护送下的撒伦威尔开始撤向后方，他回头看了一眼高耸的无门栅栏，无声地苦笑了一下。他的努力严格来说，是失败了。李施龙图那最后一波攻击，虽然把第一道防线上的帝国战士送到了这边，却也完全阻断了其他部队动摇的军心。

　　“稳住！防御！”趁着深红公国这边忙于收拢投降过来的帝国战士时，李施龙图不断发布命令，调动军队防御第二道防线。丢掉一道城墙对他来说远不是什么末日，在这道狭长的山口里，他布下了整整四道防线。

　　当第一批帝国战士投降后，第一道防线挡在李察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一道孤零零的城墙。

　　李察缓缓抬手，向城墙一指，喝道：“推平！”

　　四千黯锋骑士此时登场，他们沉默着走到城墙前，骑枪上斗气闪烁，深深刺入城墙！随即力量爆发，在城墙上炸出一个个深坑。如是反复数次，这道由十万战士花费十天垒成的城墙，就此坍塌，变成废墟。

　　李察手向前一指，大军即滚滚向前，从废墟上碾过，停在了李施龙图的第二道防线前。

　　接下来，撒伦威尔和李施龙图终于知道了两个位面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数以百计的重载货车被推到前方战线，货车打开时，两位帝国名将瞬间都看呆了！货车中，整齐摆放着不计其数的箭匣，那种装了二十支爆炸箭的箭匣。

　　轰鸣声再次在神泣山谷回荡着，这一次李察再次用五千人形骑士，十万支爆炸箭蛮横无比地直接轰平了李施龙图的第二道防线，顺便把帝国五万战士送上了天国。这次撒伦威尔全程留在了马车里，甚至没有去看魔法地图上闪烁更新的军力变动。

　　李察根本不休息，大军继续逼近第三道防线。这时第一批人形骑士已经休息完毕，他们换上新的箭匣，射着一让人彻底绝望的箭雨，用狂野的爆炸推平了李施龙图的第三道和最后一道防线。

　　整整一天，李察的大军推平了神泣山谷内的一切防御，直到从山口的另一端踏出，这才停下前进的脚步。

　　李施龙图率领着残军仓皇退往帝都前的最后一道屏障，寒冰要塞。最初的四十万大军，能够逃回去的还不到一半。整整十万帝国战士战死，重伤和投降的各在五万以上。精心修建的四道防线如土崩瓦解一样被推平。遭遇如此惨败，帝国大军甚至都没能和李察正面发生一场激战！整场战争，帝队就是不断重复着集结，被轰炸，然后崩溃，再在后方重新集结的过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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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三 五千万的战争

　　在战争中还有一个小小插曲，李察单枪匹马站在分脑上，飞得太过靠前，结果被帝国强者们抓住机会，六个镇国强者暴起突袭，结果空中一场激战，六名镇国强者一一战死，李察毫发无伤，又回到了分脑上，从容淡定，

　　李施龙图这才发现，和提拉米苏、水花、绯色、刚德这些让帝国谈之色变的强者们相比，深红大公李察本人才是最难对付的那一个，

　　神泣山口之战终于落下帷幕，此战结果超乎所有人最大胆的想象，铁三角帝国四十万大军竟然完败，败得已经不能更加彻底，数十万大军，就是被一路轰出了神泣山口，

　　整场战争，李察一共消耗了五十万支爆炸箭，每支的价格在一百金币以上，帝国倾国而來的主力，等于是被五千万金币给生生推出了神泣山谷，二十万死伤将士，每人可以分摊不到三百金币，

　　当随着大军走出时，撒伦威尔忽然回头，凝望着由两壁悬崖构成的神泣山口，只觉得无比的萧瑟，

　　刚才那声声的轰鸣，是旧时代的落幕，也是新时代的开启，曾经的铁三角帝国，已经是过去，就算是法罗，也迟早要变为过去，

　　风吹起了撒伦威尔纷乱的头发，又将寒冷注入到他的血液和骨髓里，

　　夺下神泣山口后，李察给撒伦威尔留下一万公国战士看守俘虏，让他尽快完成帝**的招降改编，神泣山口内帝**來不及销毁的各类军械物资堆积如山，李察都留给撒伦威尔处置，让他可以随意取用，以把三万五千名投降的帝国战士重新武装起來，

　　而李察自己则率领一万五千骑兵，稍做休整就再次出发，追击李施龙图的残兵，

　　李施龙图不愧是帝国名将，在一路快速撤退的过程中不断收拢残兵，并且派人召集溃散的军团，在后方预设的集结点运动，在李察的意识中，几小时后，就看到稍大些的溃兵流开始转向，数十支溃兵都在向着同一个方向运动，那里必然有预设的集结点，李察调出帝国地图，果然看到有一座小城正座落在那里，新的集结点距离寒冰要塞不远，可以随时得到要塞守军的支援，

　　只不过当李察测算了一下集结点和神泣山口的距离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才八十五公里，李施龙图，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李察随即下了新的命令，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全身都包裹在黑袍中的思考者接到了李察的命令，片刻后就发出阵阵尖锐高亢，人耳却完全听不到的叫声，这声音只有母巢的精英战斗单元才能听到，

　　李察的军队开始缓缓加速，片刻后就进入高速奔驰的状态，魔骑无论在速度还是耐力上都远非寻常战马可比，它们惟一的劣势，就是自然寿命实在太短，

　　但是现在，李察率领的这支大军却是全部配备着魔骑，因此就有了惊人的机动力，这种机动力，甚至超出了李施龙图的想象极限，所以一小时后，李察就追上了李施龙图，

　　当看到李察骑兵在地平线上出现时，李施龙图差点从马上掉下來，他当机立断，喝道：“所有步兵就地结阵阻击，其余骑兵和机动兵团跟我撤离，全速前往集结点。”

　　李施龙图手下还有八万兵力，过半是正规军的步兵，他们得到了军令，沒有任何表示反抗或不满，而是立刻就地结阵，准备殊死抵抗，而李施龙图则带着机动兵力全速离开，

　　铁三角帝国中，有四个主力军团，虽然是步兵，但是每名战士都配备了战马，和正规骑士不同，他们配备的战马以负重和耐力见长，这就是机动兵团，在帝**中完全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地位仅次于惟一的一个重装骑士军团，

　　李施龙图这个决策等如是蜥蜴断尾，牺牲二线兵团，來为主力争取逃生的时间和机会，这是一个非常残酷的决定，也是李施龙图的一向风格，在真正的战场上，这位老元帅眼中只有胜利，一个个鲜活的战士在他眼中不过是冰冷的数字而已，但就是依靠着这种冷酷无情，李施龙图一生中不知道战胜了多少天赋在他之上的将领，直到遇上了李察，

　　三万余骑兵和机动兵团簇拥着李施龙图仓皇逃走，老元帅亦在战马上策骑狂奔，这时空中传來一阵呼啸，一名镇国强者疾飞而來，落在李施龙图身边，这名镇国强者是元帅的副官，当时被留下來去察看李察下一步的动向，李施龙图不是李察，手上可沒有数量众多的飞兽充当耳目，想要监视李察的动向，现在就只能依靠镇国强者这一级别的人物，在空中飞舞着大量羽蛇的情况下，普通的侦察骑兵不管撒出去了多少，都相当于喂给羽蛇的食物，

　　“李察派了多少人追來。”李施龙图问，

　　“他沒有派人过來，我亲眼看到，他把全部的兵力都用于攻击我们留下断后的部队了，接下來，李察的追随者就发现了我，我不能再多留了。”那名镇国强者说，

　　包括李施龙图在内，所有的将军们都松了口气，被李察象撵兔子一样从神泣山谷轰出來后，其实每个人心底都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将军们不知不觉地放缓了一些步伐，周围的军队的行军速度也相应缓慢下來，当极度的紧张散去后，所有人都感到疲惫不堪，

　　留下断后的兵力足有四万余人，而李察只带了一万五千骑兵，装备精良的重装步兵在密集坚守时，并不如何畏惧骑兵冲击，想要吞下这四万人，李察怎么都得花不少时间，而那个时候，李施龙图应该已经在集结点再收拢一批残兵，然后撤往寒冰要塞了，

　　寒冰要塞的规模不大，能够容纳的军力有限，而且几十年來沒有任何增建和扩建，一向崇尚进攻的帝国并不喜欢把宝贵的军费浪费在要塞之类的东西上，所以在寒冰要塞稍做休整后，李施龙图准备撤往帝都，

　　帝都在建国后就不曾迁移过，沐浴了铁三角家族以藩侯立国至加冕帝冠的荣耀历程，这座雄伟的城市从一开始就是按照要塞的模式建造的，曾经把无数敌人拒于坚城高墙之外，只不过，在看过了爆炸箭的威力后，李施龙图对帝都的防御力忽然沒那么有信心了，

　　在远方，李察安然站在分脑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的战局，四万帝**排出密集阵型，好象蜷缩起來的刺猬，然而往日这种威力强大的密集防御阵型今天却失去了效力，构装骑士组成的刀锋强硬地切入，凿穿，而这一次构装骑士身后跟随着数千黯锋骑士，他们会将构装骑士切割出來的流血伤口狠狠地撕裂、扩张，

　　构装骑士们不断冲击着帝**阵，将切奶酪一样每次都把数千名战士切割下來，然后由后面的人形骑士加以歼灭，李察确实只带了一万五千骑士，然而这些骑士却是由一万一千人形骑士，四千十二级的黯锋骑士，以及两百名构装骑士和十余名强大的追随者构成，

　　帝**的精锐战士只有五六级的战力，李察阵中最差的人形骑士都有十级，加上魔骑和装备的加成，一名人形骑士可以轻易击杀五六名帝**的战士，巨大的实力差距前，帝国战士再如何殊死搏杀，都毫无效果，双方一接触，帝国战士就象被收割的稻草，成片成片地倒下，

　　在构装骑士的反复穿凿下，帝国断后部队的防御阵型也变得象奶酪一样千疮百孔，外围的战士开始有了溃退迹象，大战开始才半个小时，帝**已经伤亡过半，

　　看着下方绝望反抗着的帝国战士，李察摇了摇头，自语道：“还是给撒伦威尔多留点人吧，这个家伙……”

　　李察的心念一动，那些本能地挥动着武器的帝国战士忽然觉得压力轻了，他们茫然四顾，却发现李察的骑士们沒有再发起致命的冲击，而是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型，半包围着幸存的帝**，

　　分脑降低了一些高度，李察的声音笼罩了整个战场：“我是李察，帝国的战士们，你们已经展现了自己的英勇，现在，我认为你们不应该无谓地抛弃自己的生命，我的骑士要杀光你们，还需要额外的半小时吗，所以，我建议你们前往神泣山口，到那里去向你们的新皇，撒伦威尔投降，他将是铁三角帝国的下一任皇帝，也将是带领你们走向新生的皇帝，那么，愿意前往神泣山口的现在立刻离开，你们有十分钟的时间离开战场，不愿意投降的，也可以选择死战到底，在作出选择之前，我希望你们想想后方的家人和孩子。”

　　战场上死寂了一刻，然后就有众多的战士向神泣山口的方向奔去，最初是几个，后來就变成几百个，甚至上千人一起离开，到了最后，战场上只剩下千余名帝国战士，他们互相看看，自然而然地聚集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小小的方阵，

悠然自樂

八十四 为了帝国

   李察抬起了左手，数千名黯锋骑士出阵，在这些帝国战士前组成了冲击阵型，然后开始奔腾、冲锋。

   “为了帝国。”不知哪一名帝国老兵率先喊了一句，然后所有的帝国老兵都狂吼起来：“为了帝国！”

   黯锋骑士就象海啸掀起的黑色巨浪，挟着让人窒息的声势而来，而帝国老兵们爆发出惊人的战力，居然生生挡了巨浪一刻，然而巨浪随即涌过，淹没了他们，黯锋骑士的铁蹄踏过处，再无一人站立。

   李察策动分脑，掉头向东北而去。

   在大地上，魔骑都接到了思考者的命令，开启了热血能力，当这一能力启动时，它们的速度、爆发力和耐久力都会大幅增强，代价则是缩短半年的生命，骑士洪流骤然加速，以冲锋时才有的速度，向着远去的李施龙图疾追。

   李施龙图仅仅缓行了不到十分钟，就猛然醒悟，李察没有分兵来追击，可以说是没有把握追得上全是骑兵和机动兵团的帝**，但另一种可能，就是李察有十足把握可以追得上他。

   李施龙图的直觉更加倾向于后者，于是立刻下令全速向寒冰要塞前进，只是派了传令兵前往集结地，让那里的军队向寒冰要塞靠拢，这个命令其实极是阴毒，李施龙图又把集结地的溃兵当成了弃子，希望可以稍稍阻挡李察一时半刻而已。

   一路狂奔之后，寒冰要塞已经隐约出现在地平线上，帝国将军们刚刚出了口长气，忽然感觉大地开始不正常地颤抖，他们不自觉地回首，恰好看到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排黑线，就如暴风雨的前奏，滚滚而来，看到这些骑兵奔驰而来的速度，不止一名将军骇然惊叫：“他们怎么会这么快？！”

   这个问题也横在李施龙图的喉咙里，差点涌出，因为李察追击的速度，已经超过了帝国骑兵冲锋的速度。

   这就是诺兰德和法罗的差距。

   虽然寒冰要塞就在眼前，可是最后这一点路，帝国大军再也没有能力走完了。

   一场恢宏的骑兵对决，超过四万名各类骑士在北国的大地上厮杀着，李察再次展示了他细腻无比的临战指挥，将麾下骑士指挥得象节奏缓慢的步兵那样如臂使指，帝国骑兵看上去打得很顽强，可是实际战果却少得可怜，就是人形骑士也能够以一已之力对付三四个帝国骑兵，那些并不擅长马上战斗的机动兵团战力就更是不够看了。

    最终，李察毫无悬念地击溃了帝国机动兵团，同时逼迫李施龙图作出了极为痛苦的决定，那就是抛下自己的兵团，率领亲卫们先行撤离，说得难听点，就是逃跑。

    帝国的将军们对李施龙图的决定都表示理解，一个活着的李施龙图无疑比战死在这里更加有意义，所以大战刚开始片刻，强弱天平开始明显倾斜的时候，李施龙图就带领着千余名亲兵绕过寒冰要塞，奔向仅仅在数十公里外的帝都。

   李察倒也不着急，而是留下来指挥了十五分钟的战斗，直到帝国骑兵溃败之势已成，这才策动分脑，向李施龙图逃跑的方向疾飞而去，同时，四百骑士脱离了大队，紧紧追随着李察。

   风很冷，也很硬，伏在剧烈颠簸的马背上，李施龙图只觉得迎面的风象斧凿一样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痛着，他甚至不记得上一次被追得如此狼狈是在什么时候了，可是现在，他心中却奇异般的没有丝毫耻辱的感觉，有的只是冰凉，一种绝望般的冰凉。

   十年前，撒伦威尔的声音好象又在耳边响起，他主张倾举国之力，把还没有一统染血之地的李察彻底消灭，当时出于政治的需要，李施龙图成为了反对方最强硬最有力的口舌，也成功将撒伦威尔驱离了帝国的权利中枢，那时，这就意味着撒伦威尔断绝了继承皇位的希望，可是现在回想，当时整个帝国中惟有撒伦威尔才是真正的高瞻远瞩。

   而在神泣山口外的那一战中，李施龙图再次赢了撒伦威尔，可是他输给了李察。

   一想到这里，李施龙图的心就和扎了根刺一样的痛，他觉得风变得更冷了，奔跑的战马也变得更加颠簸，好在帝都的轮廓已经遥遥在望。

   就在这时，一队骑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驰而来，斜斜插入到李施龙图和帝都之间，拦住了帝国传奇元帅的退路。

   阵阵凛冽的气息忽然自天而降，形状狰狞恐怖的分脑缓缓降下，落在了深红公国的骑士之间，帝国方的战马受到了分脑气息的刺激，纷纷人立而已，李施龙图已经一日一夜不眠不休，连续奔跑逃命到现在，早已筋疲力尽，一时手足僵硬，居然笔直从战马上摔了下来，重重栽在地上。

   李察站在分脑上，默然看着在冰冷的土地上挣扎着的帝国元帅，李施龙图的头盔已不知去向，满头花白的长发、胡须显得凌乱不堪，粘满了尘土。

   元帅在亲卫的搀扶下，吃力地站了起来，剧烈咳嗽了一阵，呛咳出的鲜血都染红了胸前的铠甲，他喘息稍定，抬头看着李察，苦笑了一下，问：“李察？”

   “是我。”

   李施龙图推开亲卫的扶持向李察走近了些，仔细看着李察那张不变的脸，叹道：“真是年轻，你和你的老师，都不是我们世界的人吧？”

   “确实。”李察毫不介意地任由他靠近到一个危险的距离。

   李施龙图叹道：“这个事实连我们凡人都看出来了，可是我不明白，我们的诸神为什么会没有反应，甚至，三女神还站到了你的一边？”

   李察说：“那是因为我的老师曾经和这里的诸神一战，能够有所反应的神明，都被老师打得沉睡了。”

   李施龙图猛然睁大了双眼，片刻之后，他才恢复过来，叹息着说：“难怪，难怪许多神明突然变成了虚弱状态，或者是直接沉睡了，三女神应该就是畏惧你老师的威力，惧怕陨落，才最终站到你这一方的。”

   李察回头朝帝都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地说：“李施龙图，我虽然带来的人少，可是消灭你这点人只需要一个冲锋就够了，你就别指望帝都方面的军队能够救得到你。”

   李施龙图笑了笑，说：“确实还曾经抱了点奢望，不过只是一点点而已，来吧，我虽然老了，可还是能挥得动剑，可以象一个战士那样去战斗。”

   李施龙图拔出佩剑，摆出帝**用剑术的架势，这门剑术跟随了他数十年，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此刻长剑一摆，自然而然的就有凛冽杀气冲天而起。

   李察抬起左手，向前一指，数百骑士就从他左右冲出，瞬间将李施龙图和他的亲卫们斩杀。
一代帝国名帅，就此落下帷幕，这是李施龙图一生中惟一的一次败仗，也是最后一次败仗。

   李施龙图沉稳庄重，又有着李察和撒伦威尔都不具备的冷血无情，在战场上属于最难以被击败的那种敌人，若是在平等兵力的情况下，李察多半不是他的对手，撒伦威尔也输面居多，可惜，拥有母巢、背靠诺兰德的李察，在战场上的优势是压倒性的，李施龙图就是历代军神附体，也绝无翻盘余地。

   老元帅半仰着倒在地上，胸口处有一块拳头大小的血渍还在不断扩大着。

   元帅胸口的伤痕李察很熟悉，这是被骑枪的枪尖点在胸甲上，然后枪锋上瞬间爆发的斗气穿透了铠甲和躯体，轰碎里面的心脏，这是构装骑士最喜欢的招式之一，专门用来对付实力一般的对手，可以在瞬间点杀众多敌人，然后再用骑枪扫飞，清出前进的道路。

   李施龙图或许是威震整个铁三角帝国，乃至闻名西大陆的人物，但在李察的构装骑士眼中，他不过是一个战斗力可以忽略的普通老人而已。

   元帅还有最后一线生机，他的胸膛艰难起伏着，双眼望着昏暗的天空，嘴唇翕张，吐出最后的口号：“为了……帝国……”然后，才沉沉睡去。

   李察从分脑上跃下，走到老元帅的尸体边，凝视了片刻，然后亲手把他的尸体摆正，让他保持了仰卧安眠的姿势，然后李察拿起元帅的佩剑，插在他身边的土地上。

   李施龙图输的并不冤枉，直到临死前的一刻，他还不是真正清楚在这场战争中李察动员了怎样的兵力，公国八万大军的数量并不是太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其中包括了母巢十年的兵力积蓄、两百余构装骑士以及数量众多的强大追随者，如此兵力，已经足以正面击败神圣同盟大半的浮岛豪门，就算豪门都有传奇强者，李察和无面的组合也能够抗衡一般的传奇，所以自然不惧。

   如此看来，李施龙图输的一点不冤。

   低级位面最棘手的就是本位面诸神，但是其中几个强力神都被苏海伦重创，直到现在也没能恢复，而传奇法师显然对被迫沉睡数年一事耿耿于怀，近日一直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但一些蛛丝马迹表明，她似乎想要再来法罗，报一箭之仇。

   李察在黑金的暗示下，没有把神恩结束后时间流速调整过的更新坐标传回去，可是以传奇法师的能力，有了上次那个坐标为基础，推算出新坐标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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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五 末路

　　李施龙图是一个枭雄，在动荡的大时代中奋力想要做些什么，可是却是站到了大潮的对立面。无论他是一张纸抑或是坚硬的石子，对时代Lang潮来说都是一样，大Lang一过，立时无踪。

　　远方，从帝都的方向传来隐隐的号角声，凄越而苍凉，象是为即将落幕的时代奏响的挽歌。

　　随着号角声，帝都的城门缓缓打开，从里面涌出一队队黑衣黑甲的骑士，那是铁三角帝国的禁卫骑兵。他们显然刚刚发现这边的战况，因此派出了禁卫骑士过来查探。

　　李察的麾下只有四百骑士，而出城的禁卫骑兵足有三千骑。显然在收到了神泣山口大败的消息后，帝**方已经变成了惊弓之鸟，无比的小心。

　　看着奔驰而来的帝国禁卫骑兵，李察在李施龙图尸体前蹲下，拉平了他前襟上一道折痕，轻声说：“以你的身份，是该有更多的人为你陪葬。”

　　说完，李察站了起来，飞身踏上分脑。这次分脑没有升空，而是象座骑那样飞快地在地面爬行着，速度不比魔骑慢多少。四百骑士跟随着李察，轰轰隆隆地迎上了禁卫骑兵们。

　　虽然双方兵力差距接近一比十，可是李察的骑士们却根本不在意数量上的差距。在李察身后，是百名构装骑士和三百黯锋骑士！

　　在帝都城门外，两股钢铁洪流狠狠碰撞在一起！然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只激战了片刻，三千禁卫骑兵就几乎全部阵亡，只有几十骑得以逃离战场。而李察一方仅仅损失了几十骑黯锋骑士，另有数名构装骑士受伤。

　　李察下令全队原地修整，同时也收束住本想追出去的骑士们。他眺望着远方蹲踞在地平线上的庞然大物，天色已渐渐暗沉，帝都大半都隐藏在阴影里，宛若庞然的巨兽，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往日它给人的印象是威严而深沉，可是今晚，却是让人无由地感觉到阵阵悲凉。

　　李察静静等待着，但是直到夜幕完全合拢，帝都方向都不再有响动。

　　李察踏上分脑，浮空而去。骑士们则自行与大部队汇合。此刻另一边战场的战斗早已结束，追剿残敌溃兵也接近尾声。到这个时候还留在战场上的帝**队是最铁血顽强的一批人，在明知必败的情况下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殊死一战，逃走的不过数千而已。

　　至此，铁三角帝国所有成建制的主力军团，除了驻守东线抵御巨龙教徒的两个边境军团以及常年驻扎帝都的禁卫军团外，已是全军覆没。溃逃的残兵或许可以重组成两三个军团，但那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各地贵族的私军或许还能纠集成反抗力量，然而在失去了李施龙图和撒伦威尔两位名将后，帝国已经找不出能总领全局的统帅。

　　神泣山口一役之后，可以说铁三角帝国已被打残。当消息在人类国度扩散开来后，很多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有着悠久历史，前几年已经打通入海口，正准备向更辽阔幅员迈进的庞然帝国，竟然就这样轻易地走上了末路。

　　李察飞回最初的战场时，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骑士们大多下马，做着最初级的战场清理。李察随即让一小队黯锋骑士带着所有构装骑士前往前方寻找合适的宿营地，而大队人形骑士和黯锋骑士则留了下来。

　　当构装骑士离去后，这些母巢战斗单位即刻把战马的尸体拖到一起，开始分割进食。作为母巢兵种，它们根本不需要弄熟食物，也不在意口味。所以李察这只军队的补给压力格外的轻。

　　李察驾着分脑在天空中飞了一大圈，选定了距离战场十公里左右的一块平原，作为后续公国大军的驻营地，然后就飞回到自己的骑士们中间。

　　大队的人形骑士和黯锋骑士就象战斗机器，沉默无声地轮流进食，吃饱了的则去继续整理战场。在场的追随者都知道母巢的存在，所以这些战斗单位用作掩饰的私语功能全都搁置不用，全程保持了沉默。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长嘶传来，神圣独角兽如银色闪电般奔来，大头在李察身上不断地蹭来蹭去。它不同于母巢其它的战斗单位，而是和绯色一样是有灵魂的特殊单位。李察可以明显感觉到它对自己的眷恋和不满。这次重回法罗，李察由于个人实力的提升，大多数时间搭乘分脑机动，神圣独角兽则放任它自由活动，等于是当成了一个追随者在使用。这显然引起了它的不满。

　　此刻的神圣独角兽已经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光是背高就超过两米，额前银色的独角已经接近一米长，尖端不时会闪出一抹异样的银光。李察拍拍它的头，刚想安慰两句，忽然心中感觉到一阵异样的感觉，似乎周围的空间出现了一些不稳定的迹象。神圣独角兽也抬起头，盯着帝都的方向，发出低沉的嘶吼。

　　李察双眼射出光芒，在洞察下，确实捕捉到了空间结构有些许不稳定的痕迹。他循迹望去，那是通向帝都的方向，这里虽然已经看不到帝都，但是可以看到在那个方向上的云层明显更加厚重、并且缓缓旋转着，有若一个倒挂的巨大漩涡。

　　经常在位面穿梭的李察非常清楚，那是有实力强大的生物正在跨越位面而来所引发的异相。

　　诺兰德已经建立起完善的位面战争体系，精通空间学的魔法师能够构筑位面通道，而借助永恒与时光之龙的力量，则可以把跨越位面所产生的影响波动压到相当低的程度，这样就不会引起异位面强大存在的过多关注。

　　如果不借助永恒龙殿的力量，那么除了极少数具有特殊技能的，无论是法职还是战职者跨越到目标位面时都会产生剧烈的波动，从而引发类似于天灾一样的异象。而且目标位面力量体系越低，呈现出的异象就越是明显。

　　李察皱眉思索，在位面处于全封闭的法罗，怎么会突然出现如此明显的跨越空间迹象？他在心里推算了一下，远方云层的下方，正是铁三角帝国的国都所在，于是若有所思，下令道：“即刻让撒伦威尔来见我。”

　　没过多久，一只分脑就载着撒伦威尔飞到了李察身边。这位铁三角帝国的未来皇帝脸色明显不佳，一下了分脑就蹲在地上干呕了好一阵，又给自己上了宁静和安抚术，这才缓过神来。乘坐分脑飞行好处就是足够迅速，而坏处则是绝对谈不上舒适，更何况撒伦威尔的力量在分脑上无法站得住，因此是悬挂在分脑下方被运送过来的。

　　“撒伦威尔，铁三角帝国可以联系到什么位面之外的强者、强大生物，或者是某些特殊神明吗？”李察问。

　　撒伦威尔一怔，问明了缘由，脸色立刻凝重起来，说：“帝国确实还有许多秘密，但它们都掌握在现任皇帝，以及皇族长老院手里。我能够知道的其实相当有限。我只是听说过，帝国为了防范再出现星兽入侵的事件，在数百年中一直在秘密准备着什么。”

　　李察又问了几句，见撒伦威尔确实不知道什么，于是点了点头，让他回去继续整编军队。当打下帝都之后，进驻占领的将是撒伦威尔和他收编的原帝**队。不管帝都里有什么，等李察大军抵达时，自然都会知道。

　　此刻在帝都，皇宫地下深处。年迈的帝国皇帝正沿着长长的通道走着，脚步显得格外沉重。半小时后，他终于走到了通道尽头，推开一扇巨门，一个惊人高大恢宏的大殿就出现在眼前。

　　这座大殿有百米方圆，高数十米，透过穹顶无数纵横交错的金属横梁，可以看到嶙峋的岩石。这个殿堂应该是由天然岩洞改建而成的，沿着墙壁是整排足有一米粗细、数十米高的金属巨柱，支撑着整个穹顶。

　　在大殿中央，修建着一座巨大的祭坛。数十名祭祀一样的人物正在周围忙碌着。在祭祀们的脚边，捆绑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他不断挣扎着，可是嘴却被塞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许多无意识的呜呜哀鸣。

　　“陛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名年长祭祀迎上了皇帝，低声说道。

　　皇帝点了点头，大步走上祭坛。那名年轻人看到了皇帝，眼中顿时燃起了希望，挣扎着想要冲过来。可是身后两名身强力壮的祭祀牢牢地压着他，让年轻人根本无法挣脱。

　　皇帝走到年轻人面前，深深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开始吧！”

　　十八名祭祀同时从地面拉起一条锁链，当十八根链条拉到尽头时，祭坛就震颤起来，轰鸣着，中央部分不断下沉，形成了一个十米见方、数米深的深池。

　　池壁上打开了数个裂口，随即大股腥红色的鲜血就从开口中喷涌，注入池中。血面慢慢升高，皇帝的脸色阴晴不定。鲜血的味道浓腥刺鼻，又有种一股隐约的甜香。这是冰原猛犸和霜冰巨人混合的血液，也是接下来仪式最关键的媒介。

悠然自樂

八十六章 秘史

　　当鲜血满溢时，两名祭祀一齐动手，把年轻人剥得精光。一名上了年纪的大祭祀握着金色的匕首，缓步走向年轻人。皇帝忽然伸手拦住了老祭祀，说：“让我来。”

　　老祭祀从喉咙中挤出极为沙哑的声音：“这好象和规矩不合……”但是他看到了老皇帝如鹰隼一般的目光，还是交出了手中的黄金匕首。

　　匕首沉得坠手，握把和初造时一样有粗糙的颗粒感，漫长的岁月也不曾把它磨平。这把匕首打造成型至今已经有数百年了，数百年间，它实际上只动用过一回而已。

　　老皇帝抚摸着匕首，似在沉思，他缓缓回头，大殿另一端设有一个平平无奇的祭坛，上面摆放着一块岩石，岩石上还插着两把兵器：一把银剑，和一支铁枪。岩石上还有一个小孔，黄金匕首原本就是插在那里的。

　　老皇帝收回了目光，走到年轻人面前，目光复杂。他弯腰俯身，扯下了塞在年轻人嘴里的布，然后伸手轻轻抚上年轻人的眼睛、眉骨，缓缓地说：“你是我最喜欢的儿子，但不幸的是，你也是皇族中先祖血脉最为纯正的人。我们需要你的血，来召唤在位面世界深处探索的先祖们。你会被记住的。”

　　年轻人象被什么厌恶的东西触碰到似的，甩头避开老皇帝的手掌，用力大得两名祭祀差点按不住他。年轻人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吼叫道：“你才是整个皇室中血脉最纯正的人！你如果肯牺牲自己的话，能够召唤到更加强大的先祖！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只是想要保住自己的王位而已！只要你还能坐在那个位置上，多少人去死都没有关系！十年前你就该死了，结果你把姐姐......呃！！”

　　黄金匕首一闪而过，剖开了年轻人的咽喉，血沫嗬嗬地从气管冒出一个一个泡泡，也淹没了未尽的怨恨和诅咒。

　　老皇帝深深地叹了口气，好象无比惋惜，然后从祭祀手中接过自己年轻儿子软倒的身体，来到血池边，运力一催，鲜血就如箭般从咽喉的伤口处喷出，落入血池。转眼之间，年轻人就变成了一具干尸，身体内所有的鲜血都注入到血池内。

　　皇帝随即把尸体也推入血池，然后回头，用依然不迟不缓的声音说：“可以开始了。”

　　数十名祭祀早已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只有为首的老祭祀登上了血池旁的高台，用极度沙哑的声音吟诵起祭文：“北地之国的先祖，奥因伯人的引领者，征服雪山的勇者，伟大的金之子高德奥瑞，请聆听您血脉传承者的声音。我们现在正深陷困境，恶魔的强大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您的子民在呻吟哭泣，传承了您血脉的后人们建立的帝国，此刻正面临着灭亡的危机。我在这里，恳请您稍稍停下远行的脚步，重新带领我们摆脱困境。回归吧，伟大的高德奥瑞！！”

　　“回归吧，伟大的高德奥瑞！！”所有的祭祀一齐念诵着。

　　老祭祀的声音在殿堂中不断回荡着，祭坛渐渐泛起血色光芒，血池中的血液更是剧烈沸腾，可是却没有一滴血水溅到外面。祭祀们个个都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一名祭祀忽然一声惨叫，倒在了祭坛上。鲜血大量从他的身体下溢出，然后又被祭坛吸收。那名祭祀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祭祀们一个接一个倒下，老祭祀脸上渐渐泛起了焦急，念诵的声音不断拔高，最后甚至开始嘶喊起来。

　　祭坛上方忽然炸起一道金色的闪电！这条闪电象是一把刀，把空间都撕开了片片裂口。那些深不见底的空间裂隙中不断涌出黑色的雾气，象是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要从里面挤出来。片刻后，其中一片裂隙猛然扩大，从里面伸出一只金色巨手。这只手抓住缝隙边缘狠狠一撕，整个空间陡然有一块就此消失，随后一个金色的巨人就从缝隙里跳了出来。

　　金色的巨人低下头，俯视着下方这些可能还不到脚腕的小人，雷霆般的声音在大殿里不断炸响：“就是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在召唤我？你们让我错失了一头最好的猎物！我已经追了它整整有三十年！你们最好有足够的理由说服我，让我知道这次回归是有意义的，否则的话，我会把你们的灵魂全部带走，当成我在虚空中取暖的燃料！”

　　老祭祀急忙把帝国目前的状况扼要说了。在历史记载上，金之子高德奥瑞就是出了名的暴躁残忍，挑战他的耐心是最愚蠢的事。巨人安静听完，低头扫了一眼祭坛，随即准确地找到了老皇帝的位置，问：“你就是帝国这一任的皇帝？”

　　被巨人的目光注视着，老皇帝觉得象是被山压在头上，摇摇欲坠，他急忙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金之子只是哼了一声，嘟囔着说了句“一代比一代糟糕”，就望向血池，随即纵身跳了进去。金色巨人的身躯远比血池要大，但一跳之际就迅速缩小，这时才看出他并不是实体，而只是一个虚影。

　　金色巨人的影子全部没入血池后，沸腾的血池突然平静下来，随后液面迅速降低，直至见底，在血池底部，原本被杀死的年轻人正站在那里，喉部的伤口早已消失。此刻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深邃冷酷，挑眉之际全是戾气。

　　他随意活动了几下身体，再看看自己的手，重重地哼了一声，突然闪现到老祭祀的面前，冰冷地说：“这么烂的身体，居然敢拿来做我的载体？！”

　　老祭祀立刻大汗淋漓，急忙分辨道：“不不，伟大的金之子，我们怎么敢冒犯您。现在距离当初的诸神之约已经过去了近千年，上古的血脉没有办法补充，必然会越来越稀薄。这已经是我们能够拿出最好的载体了！这并不是我们的错！”

　　“诸神之约！该死的，又是诸神之约！”金之子愤怒地咆哮了一声，眼中迸射出两道金色的闪电！正面对着他的老祭祀竟然吓得一个激灵，匍匐于地。

　　金之子缓缓平息了自己的怒气，冷笑着说：“那些神国里的蠢货，以为把自己藏起来就不会被外面的强大猎食者发现了吗？他们早晚要为此付出代价！不过，我们可不会坐视着那些蠢货把法罗拖向灭亡，那份诸神之约……很快就将变成垃圾！”

　　金之子话语里透露出的信息让老祭祀胆战心惊，这些秘密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在一个有神的世界里，知道得越多反而就越危险。诸神之所以为神，就是在于他们的目光拥有穿透灵魂的能力。

　　金之子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只是冷冷地说：“把我的装备拿来！我倒要看看敢来侵犯我后裔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此刻在远方，李察正站在星蛹上遥望着帝都的方向。他淡淡地说：“看来传送已经完成了。”

　　在李察身后，是无面骑士。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说：“很原始的位面定位与传送技术。”

　　看着远方仿佛天都要崩塌的景象，李察点头道：“确实。我传送整个军团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象他们这样大的动静，岂不是整个位面的神都会立刻知道有异位面者要进来？”

　　无面冷笑一声，说：“那是因为你的位面传送通道运用的那头老龙的规则，才能够做到这种无声无息的传送。如果没有那头老龙呢？你还想传送整个军团？一个完全陌生的位面，能够传送三五个人进去都算了不起了。在没能掌握位面规则之前，纯魔法位面传送门一次可是只能过一个人，空间大师技能也只是降低能量波动，而不能增加传送上限。”

　　李察陡然怔住，这些都是空间魔法的基础原理，但是由于位面战争中的位面通道向来是用时光灯塔定位的，竟然就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无面继续说：“上古时代，在没有发现永恒与时光之龙的神殿时，人们都是怎样进行位面征服的？那时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够在位面间的能量风暴中远行，探索与寻找可以征服的位面。那时候的位面战争，是只属于真正强者的领域。因为一旦进入异位面，就会象现在你看到的这样，为整个位面的强者和诸神所知。所以刚刚进入时，必然是一场大战，一场和整个位面的战争。当那头老龙在诺兰德出现后，位面战争才变成什么人都可以玩的游戏。”

　　李察一怔，问：“你怎么知道的？”

　　“看书。这些内容在历史记载中都有。”无面给了一个让李察意外的答案。

　　这个时候，李察再看向帝都上方那天灾一样的景象，心中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他沉吟着说：“但是这种传送技术似乎需要依靠血祭和灵魂，代价巨大，而且看起来很不稳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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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七 亿万世界

　　无面讥讽地说：“起码它有成功的可能，至于不稳定，可以依靠传送对象的个体实力來解决，如果连传奇都不是，还想进行位面探索吗，法罗这个位面虽然原始，可是他们毕竟有了属于自己的力量和魔法体系，这才是切实掌握在手里的力量，而你呢，现在你确实可以把军团级的战士在不同位面间來回传送，并且支付的代价低得不可思议，可是如果哪一天永恒与时光之龙突然不再眷顾你了，又会怎么样，别的不说，仅仅是你自己想要从法罗回到诺兰德，你办得到吗。”

　　李察再次怔住，只说了半句“我有诺兰德的座标……”，就忽然发现说不下去了，

　　李察自己此刻也算是位面数学的大师了，能够限制他的不再是数学方法，而是思路和计算能力，此刻被无面一点，李察就立刻发现了问題所在，

　　他现在接触过的所谓位面座标，都是在龙殿里有编号的位面，也就是说这些座标其实是以永恒与时光之龙的神语进行描述的，与真正意义上的空间坐标相比经过了极大的简化，

　　所有位面的原始座标，都要在永恒龙殿内经过重新解析与构建，才能够使用，也就是说，建立位面传送门输入位面座标时，等如是通过时光灯塔向永恒与时光之龙进行了一次祈祷，然后由永恒与时光之龙赐与相关位面的各项数据，并且位面通道的稳定性也会得到时光之力强化，在这个过程中，绝大多数极为复杂的运算工作都被省略了，位面传送的危险与变数也被大幅降低，降幅达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

　　李察默然计算了片刻，赫然发现位面传送中所需的运算量被削减了近90%，传送过程中的风险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削弱程度，在过去近千年中，空间类魔法也得到了极大发展，最大的改变就是把传送点的原始座标变为经过永恒龙殿重构的简易座标，这令许多大魔导师也拥有了在特点位面间传送穿梭的能力，在此之间，空间魔法极为繁复危险，只有少数最顶级的法师才能够掌握，

　　如果沒有永恒与时光之龙，那就确实如无面所说，整个诺兰德或许只有不到半数的传奇强者才有对外开拓位面的能力，

　　李察回头了无面，说：“你在把我引导向一个危险的方向啊……”

　　无面耸耸肩，说：“我只是在提醒你未來可能发生的情况而已，至于发生的概率，那就不是我关心的事了，要不是在我们之间还有点合作关系的份上，我才懒得和你说什么，话说回來，你这些大虫子起來满可爱的，就是壳软了点，送我几百只怎么样。”

　　李察这才发现分脑正不住哀鸣，因为无面正用她的佩剑在一下下戳着虫壳，上去很无聊的样子，深黑色泛着金属光泽的虫壳确实软得象奶酪，一戳就是一个深洞，李察顿时有种想要吐血的感觉，因为无面的双剑可都是传奇装备，传奇双剑戳下來，别说是分脑，就是母巢也挡不住，如果能够挡得住无面的佩剑，那分脑的虫壳也就达到传奇等级了，

　　至于无面的狮子大开口，李察干脆就当沒听到，分脑可不是普通的大虫子，这东西经过了几次升级，现在是价值远在精英单位之上、仅次于特殊单位的一种辅助单位，每只分脑的产生都要消耗一点神性，并且牺牲母巢两天的产量，如此恐怖的消耗，就是李察也感觉到有些吃不消，虽然知道分脑的重要性，但是十年下來，所积攒的数量都只是百只左右，又哪有几百只可以送给无面玩，

　　不过无面说分脑起來很可爱，倒是让李察若有所思，这或许是一句玩笑，但也有可能是她真正的口味，如果是这样，那么无面的來历就很有意思了，

　　李察遥望着隐沒在云雾中的帝都，说：“來这次会有些意外的收获了。”

　　无面说：“每个位面探索到最终，都会有许多意外的收获，哪怕是那些力量上限只有十级位面也是如此。”

　　李察点了点头，让分脑飞回营地，

　　数日之后，深红公国的大军抵达了帝都，在城外数公里处扎下大营，三十万大军设下的营地连绵一片，几乎不到边际，但是其中真正的战斗部队并不算多，过半是负责运送物资和后勤保障的二三线部队，他们虽然也有些战斗力，不过李察从來沒有打算让他们上战场，

　　铁三角帝国的帝都名为寒铁王座，依山而建，大半城市都铺开在山脚下的缓坡上，不同年代的坚墙在城市扩张的过程中几乎都完好地保留了下來，形成城中有墙，墙中有城的西大陆一大奇景，也成为帝都的天然防御工事，使得无数帝国的敌人在城下铩羽而归，

　　王城则屹立在山腰处，从地势上可以俯瞰整个王都，这是一座人口达百万的巨城，多达三条河流绕城而过，或是在城中穿行，为整个城市提供了运输动力和水源，法罗是食物富足的位面，即使是在只能一年一熟的北地，粮食也沒有真正短缺过，

　　深红公国的大军已经扎下大营，却沒有急于攻城，李察只是撒出去数只千骑规模的游骑，在帝都周围游走，以截断帝都的补给线，这样做的用处其实并不大，因为帝都中储有足够吃上整年的存粮补给，各类军用物资更是堆积如山，

　　此刻李察呆在大营中，正在凝望着面前的巨幅魔法地图，地图上展示的正是寒铁王座的缩微图，并且在以缓慢的速度一点点完善着细节，

　　此刻在寒铁王座的天空中不光飞着上百只各种类型的侦察飞兽，还有数百只形如老鼠的侦察兽沿着河流和下水道潜入塞铁王座，开始侦察各类设施，寒铁王座太大了，就算有数百只侦察兽，也还需要一周的时间才能够把整个城市的地形大略覆盖一遍，这是细致、漫长而又枯燥的过程，这类工作都可以交给思考者进行，某种程度上來说，思考者现在已经成了对李察帮助最大的特殊单位，

　　等到魔法地图最后一个细节补完的时候，帝国守军的地利优势就将荡然无存，除了某些特殊场所外，李察对帝都的熟悉程度不会比守军差，甚至因为有统一指挥的能力，巷战反而会变成对李察有利的战场，帝都中各类守军和贵族私人武装相加还有近二十万人，这也是一股不可小的力量，所以李察很有耐心，准备一点点削弱他们的优势，

　　就在这时，李察的思路忽然被打断，沉寂多时的母巢声音重新响起：“我的晋阶已经完成。”

　　李察心中大喜，母巢这次的晋阶过程比预想的一个月拖延了不少，让他心中颇为担心，而且这或许是母巢自破壳而出后最重要的一次晋阶，为了这一次晋阶，李察在诺兰德等了近一年，法罗时间则是过去了十年，

　　大量的资料随即传來，以李察目前的六阶智慧也感觉到颇为难以承受，不过这次的资料变得更加富有层次和逻辑，似乎母巢已经考虑到了李察当前智慧天赋的极限所在，而体贴地对海量资料进行了预先的编辑和整理，

　　资料的数量实在太大了，瞬间占据了李察的全部意识，以至于他都沒有注意到母巢这次打招呼的时候，第一次沒有称他为主人，

　　这次晋阶，母巢确实按照李察的要求，选择了生存能力的最大化，母巢增加的最核心能力叫做亿万世界，

　　母巢会在体内孕育出数量众多的小母巢，每个大约只有拳头大小，微型母巢的产生需要神性和位面本源力量，一个单位神性搭配合适的位面本源力量，可以创造出十只微型母巢，这些微型母巢平时都处于沉睡状态，每一个都有着母巢的灵魂烙印，在合适环境下都可以变成一个新的母巢本体，当母巢本体遇到危机时，就会把数量众多的微型母巢弹射出去，这样既然本体毁灭了，分体也会在其它地方成长起來，

　　然而只有一个最合适的分体会最终成长为新的母巢，一旦某个分体开始生长，那么其它分体就会继续沉睡，母巢分体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极强，它可以在极地冰洋深处，或者是深渊位面到处流淌着熔岩的焦土上生存，除非把它直接扔进深渊岩浆，否则的话它可以一直沉睡数百年，才会消耗殆尽，真正永眠，

　　拥有亿万世界，母巢可以说已经在这个位面上扎下了根，几乎不可能被真正消灭，

　　晋升十阶还让母巢创造战斗单元的能力大幅提升，现在只要有足够多的资源供应，母巢每天可以创造出八个十四级的战斗单位，或者是两个十五级的精英单位，或者用两天时间创造出一个十六级的强化精英单位，这意味着法罗传统意义上的圣域已经可以量产了，假如沒有诸神或其它意外，推平法罗只是时间问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