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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勇闯天涯【作者:天子】(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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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是非曲直

  方佑淳婉言推辞了程成栋和刘汝霖回城聚聚的邀请,选择留在青石桥,和部下们一起待上两天,满怀遗憾的程成栋等人只好遗憾地返回城中。

  送走了外人,方佑淳在马致斋和几个团长、团副的簇拥下,回到丁家祠堂,本想借机开个会,转眼看到吴铭把两名全副武装的年轻士兵带了过来,只好推迟一下,心里直嘀咕不知道吴铭又要搞什么名堂。

  吴铭不等方佑淳询问,便将两名新兵的情况简要汇报,最后恭敬地请求:“司令,按照以往规定,拥有大学毕业证书的戴子冉和史迪夫两人,应在一年实习期满后,正式授予中尉军衔,但两人值此危难时期,毅然投笔从戎,报效党国,完全符合战时授衔条款的相关要求,属下恳请司令同意我教导队的请求,以振奋军心士气!”

  方佑淳非常慷慨地同意了:“人才难得,精神可嘉!你把申请报告上呈参谋长即可,按照一九二九年国民政府颁布的《陆军军衔条例》相关规定,他们俩完全适用于中尉医官军衔,我保安部队还没有与技术等级挂钩的军衔设置,暂时就挂普通中尉军衔吧。”

  “谢谢司令!”

  吴铭致谢完毕,将两名兴奋不已的医官送了出去,让他们继续跟随步兵连训练,尽快掌握基本军事技能,熟悉军中条令。

  直属团的几个团营长对司令偏爱吴铭非常嫉妒,对于方佑淳打破常规破格提拔也颇有微词,但一直以来医官就是军中的紧缺人才,像戴子辰和史迪夫这样毕业于著名的杭州教会医学院的人才更为难得,正式授予中尉军衔毫不为过,而且吴铭提出申请的理由也算充分,谁敢说现在不是特殊的战争时期?

  方佑淳可不管别人怎么想,等吴铭回来,他从副官李谦手里接过两份省政府和保安处最新下发的文件,让参谋长马致斋向大家宣读,之后才进行概括总结:

  “根据上级文件精神,全省保安部队的整顿势在必行,特别是处于浙赣边境的我浙西部队,很可能在淞沪停战之后被调入江西战场,配合中央直属各部剿灭共党武装力量。”

  看到不少军官脸上露出的痛苦神色,方佑淳皱了皱眉头:“我离开衢州之前,和唐副司令共同出席了行署召开的军政特别会议,会议决定,在我保安部队原有基础上,实行优胜劣汰的整顿办法,将有限的编制,充实到即将组建的三个直属步兵团去。昨天我到省府提交了整编报告,省府和保安处当即予以批复,并授予相应番号和编制,所以大家现在就要做好准备。”

  大部分军官面露喜色,均看到其中晋升的机会,吴铭则是无动于衷,并非是他不想升官,而是他刚晋升少校不到四个月时间,再怎么升也轮不到他,更加重要的是,熟悉历史的他不愿意跟在中央军屁股后面去攻打苏区和红军,那注定是劳而无功甚至是提着脑袋玩的坑爹勾当。

  方佑淳宣布完这件事,会议也基本宣告结束,直属团两个营长高喊教导队伙食好,要求借花献佛为司令接风洗尘,众人立马齐声叫好,吴铭心知不好推脱,于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接风晚宴结束,直属团一群营连长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虽然战时没有酒,但一个个都吃得满嘴流油十分尽兴,连声称赞教导队的厨子手艺了得,却丝毫不提全军只有吴铭的教导队从不克扣士兵的粮饷和任何补助。

  挂上马灯,端上香茶,只剩下方佑淳、马致斋和吴铭的屋子里,顿时清静许多,马致斋剔着牙说起共军彭德怀、**所部攻打赣州,阻止中央军陈诚率十八军赶赴淞沪抗日前线的事情。

  方佑淳还没发表自己的看法,马致斋就遭到吴铭的反驳。

  “全是些屁话!”

  吴铭少有地爆出句粗口:“毫不客气地说,马大哥你被《中央日报》和《民国日报》的宣传给蒙蔽了双眼……你也不好好想想,若是蒋委员长和中央政府真像报纸上宣传的那样坚决抗日,为何只派出第五军区区两个师和中央教导总队前往淞沪战场?”

  “一月二十八日开战,到前天三月三号日军攻占真如、南翔宣布停战为止,在长达三十五天的时间里,为何不迅速增兵淞沪战场?就算是陈诚的第十八军被拦在赣州一线,可南京周围不是还有三个主力师吗?距离淞沪地区仅仅数日路程的豫皖围剿战场,不是还有五个主力师可调用吗?难道这十几万军队都被红军拦下来了?”

  方佑淳一听不对,猛然呵斥:“你闭嘴!这种混话你也敢说,就不怕掉脑袋?”

  吴铭撇撇嘴,指指外面:“五十米之内全是我的特务排弟兄,除非两位大哥自己去告发,否则谁会知道?”

  马致斋指着吴铭的鼻子:“嘛逼的吴铭,你给老子闭上你的臭嘴!”

  吴铭不以为然,笑着道:“要是我不把两位当成自己的亲大哥,我会对外人说这样的话吗?这根本是就事论事,是兄弟之间坦诚相对的探讨,是对时局的深刻反思和认识,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吴铭的话让方佑淳觉得很无奈,他摇了摇头,善意地提醒:“还是注意点儿为好,我们是军人,服从是军人之天职……小弟,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慎言国事啊!”

  “大哥,是不是我们不说,党报上的那些鬼话瞎话就不存在了?不会!不但会继续存在,恐怕还会变本加厉地糊弄我们!这一切看起来似乎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可只要细细琢磨一番,就能从中看出中央政府的每一个决定其实都牵涉到整个国家民族的前途,牵涉到我们军人的切身利益!”

  吴铭深吸了口气,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接着道:“纵观这次淞沪抗战,不得不说蒋委员长和中央政府犯了个天大的错误,此番对日妥协,将会极大地助涨日本人的侵略野心,使得日本能够毫无顾忌地占领东北广袤的土地,尽情掠夺我们的宝贵资源,残酷压榨我东北人民,本来遭受经济危机后继乏力的日本,将会因此迅速强大,为下一次大规模侵略我国获得足够的物质支撑,日本的军人也将因此而对侵略中国信心百倍!我有个预感,等到下一次日本进攻中国,淞沪战场必将是尸山血海的场面,甚至首都南京也会不保!”

  马致斋与方佑淳面面相觑,最后沮丧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关键还是我们自己不争气,蒋委员长也难啊!看看今日之中国,新桂系和粤系割据两广对抗中央,西南三省我行我素内战不休,晋绥各省反反复复阳奉阴违,退入关内的张学良三十万大军还在与冯玉祥、阎锡山旧部争夺华北利益。”

  “这些割据了大半个中国的数百万军队,没有一个是蒋委员长指挥得动的,而这个时候,偏偏共军还在不停地争地盘搞内讧,你让中央政府怎么办?所以啊,蒋委员长提出的‘攘外必先安内’的口号是完全正确的,只有等内部安定了,才能够一致对外,否则干什么都不行!”

  “唉,真受不了你们这些被洗脑的人,懒得说了……”吴铭白了马致斋一眼,连连摇头。

  方佑淳抬起手,示意马致斋不要再说了:“政治上的事情很复杂,是是非非谁也说不清楚,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左右的,我们只需尽到自己的本分就行……好了,什么也不要说,到此为止吧!小弟,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听到你发这样的牢骚话,不要让我们做大哥的为你操心,好吗?”

  吴铭颇为无奈地点点头:“好吧,不过我想问问大哥,省政府和保安处打算抽调哪一部分人马入赣协助中央军作战?”

  方佑淳微微吃惊,不解地问道:“我们军中只有你的部队拿得出手……怎么?你不愿意去?”

  “当然不愿意了,我敢说,以中央军目前糟糕的训练水平,将领们眼高于顶、傲慢无知的心态,各路诸侯貌合神离拥兵自重的自私自利的行为,面对红军不管表面上占据多大优势,最终还是要败……哼哼,我绝不愿把自己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六百弟兄白搭进去。”吴铭的态度非常坚决。

  马致斋气得浑身发抖,厉声问道:“要是共军主动来打你呢?”

  吴铭不由乐了:“马大哥,以目前红军的实力,你认为他们有打到衢州的可能吗?”

  马致斋一愣,想了想又不服气:“你这是狡辩,方志敏不是打到江山了吗?难道这也和你没关系?”

  “马大哥你讲不讲理啊?两码子事你怎么扯到一块儿了?难道你认为常山和江山两个保安团三千余众,还打不过近半人扛着长矛大刀的方志敏所部?如果别人这么问你,你这个参谋长该怎么回答?”

  吴铭乐不可支地反问马致斋,弄得马致斋一时哑口无言。

  方佑淳又开始和起了稀泥:“好了好了!我说你们两个,天天凑在一起还争不够啊?”

  “之前我和这小子确实没争过,今天才第一次。”马致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

  方佑淳一听无语了,吴铭忍不住笑起来。

  方佑淳借喝茶时间,整理了一下被吴铭和马致斋搅乱的思绪,放下茶杯后说出自己的想法:

  “为了把兵力用到实处,我和唐副司令根据鲁专员的建议反复讨论,初步达成一致,决定裁撤掉处于防区纵深地区的寿昌、遂昌两县保安团,把地方维持的任务交给政府的警察局和地方民团,反正这两县保安团历来只有一个营的兵力,毫无战斗力不说,还空耗军饷,拖累整体实力,我们需要把有限的编制用到实处。”

  “早就该这样了……说起寿昌、遂昌保安团我就来气,他们那个懒散的样子哪里像个军人?”马致斋完全支持方佑淳的决定。

  方佑淳点点头:“原本我想借这次扩编机会,让小弟你晋升一步带个团,你的能力完全没问题,不过刚才听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很有道理,我军的训练水平确实需要提高,否则还真打不过神出鬼没的共军。”

  “所以啊,我认为教导队必须长期地办下去,不但要对我军各团送去的班排长进行轮训,还要把规模再扩大一些才行……我初步想法是教导队保持现在的营级待遇不变,再增加两个连的建制,练成之后当成我们最精锐的机动力量使用,只要小弟不占团长的名额,就没人敢放屁。”

  “对,我赞成,要不是这次调出来协防杭州,我早就督促各团班排长到教导队进行轮训了。”马致斋举双手赞同,他比谁都清楚,以吴铭教导队目前的训练水平和先进装备,打败直属团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吴铭考虑片刻,允诺下来:“我非常乐意接受这个任务,只是训练经费和训练所需的弹药、服装和物资必须得到保证……想必两位大哥也知道这半年来教导队的实际支出有多大,仅是每个官兵平均耗费三百发子弹这一项,就让军需科那些人急得牙疼。”

  马致斋又有意见了:“不说这个我差点儿忘记了,你说你是不是太浪费了点儿?一人三百发,其他部队可连十发都没有啊!”

  吴铭也不着急,耐心解释:“马大哥,如果你亲眼看看教导队的打靶成绩,恐怕就不会心疼了……之前为了保密,为了不遭来别人的嫉妒,我一直不吭声,也不许麾下弟兄向外透露任何训练情况,现在我可以明确汇报:就连我们教导队的伙夫打百米靶,十发子弹都没有低于七十环的,别的团营行吗?”

  马致斋和方佑淳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样的成绩?

  按照全省保安部队的考核标准只能算良好,可这是伙夫打出来的,要换成吴铭麾下最精锐的特务排,那又该达到何等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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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被惦记上了

  此后三天时间,方佑淳、马致斋和吴铭都在为如何建一支强军而苦苦算计,反复讨论该采取何种方式和步骤,彻底改变目前浙西保安部队军纪松弛、观念陈腐、人浮于事、派系林立的混乱局面。

  就在吴铭等人初步拿出全套整改方案的同时,浙江省保安部队最高领导层正在承受一场激烈的权力斗争,什么大敌当前,什么保家卫国,什么一致对外,在当权者尔虞我诈的权力斗争中均被无视。

  主政三年毫无建树的原保安处长,在新任省主席鲁涤平派系、中央党部CC系和本土派系的三方挤兑中急流勇退,依靠党国元老张静江的关系,顺利调任油水更为丰厚的杭江铁路局局长职务,留给继任者的是一堆理不清道不明的烂账。

  在蒋委员长下野期间站错队的本土实力派领军人物程成栋,面对CC系强大的压力,毅然选择投靠省主席鲁涤平,但在CC系不依不饶悄然无声的围堵下,程成栋最终还是无法顺利前进一步,只能以副职的身份暂时代理保安处处长职务。

  负责全省保安部队训练作战的另一位副处长眼看大清查即将开始,惊恐之下,以旧疾复发为由,果断地放弃权力卸甲归田,匆匆办完手续便冒着被战乱波及的危险,举家迁往上海法租界,买下多处房产做寓公去了。

  托淞沪战场局势危急的福,这场震动浙江官场的权力斗争,是来得快去得更快,争斗各方或多或少得到了想要得到的利益,基本上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获得三方认可的参谋科长兼杭州城防司令部参谋长刘汝霖,顺理成章晋升保安处副处长职务,军衔也晋升为上校,接过了全省保安部队整编和训练的沉重担子。

  现在摆在刘汝霖面前的,却是一个个谁都不愿碰的烂摊子。

  手足无措的刘汝霖经过一夜苦思,于次日上午向出席人事调整后首次参加工作会议的省主席鲁涤平、省党部代主任顾建中提出请求:“抽调浙西保安司令部直属教导队少校队长吴铭,担任保安处训练科科长,兼任直属教导团团长!”

  刘汝霖的要求对与会者来说,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是因为吴铭苍白的资历和卑微的级别,根本就不可能担任如此要职。

  说在情理之中,是因为吴铭的优秀军事才华谁也无法忽视,而且注重实干的刘汝霖与吴铭私交匪浅,面对一堆烂摊子,刘汝霖急需找个有能力听指挥的下属来帮忙,纯属官场惯例,一点儿也不为过。

  鲁涤平和顾建中却犯难了。

  省保安处训练科长一职并非什么实权职务,鲁涤平不怎么在乎,可订购了一批美国先进武器装备、正在大肆招兵买马的直属教导团就不同了,如果成功组建起来,这将是浙江省最重要的一支军事力量,谁会将这支强大的力量拱手送到别人手里?

  况且,鲁涤平心目中早有属意的人选,更不会轻言放弃。

  因此,鲁涤平率先提出反对意见,令人惊讶的是,与鲁涤平斗得你死我活的CC系干将顾建中竟然随声附和,以吴铭资格不够还有待磨练为由,断然拒绝了刘汝霖的要求。

  其实顾建中心里非常清楚,吴铭是自己派系重点扶持的浙西保安司令方佑淳的手下爱将,这半年来对方佑淳的帮助很大,把吴铭留在四省通衢的战略要地衢州帮助方佑淳练兵,远比留在内耗不止的杭州城更加有利,更容易出成绩。

  至于将来谁来担任省保安处直属教导团团长一职,完全可以慢慢和鲁涤平较量,本派系人多势众,有的是出色的军政人才,而且对此职务志在必得,哪怕最后闹到蒋委员长面前,也不会让鲁涤平如愿。

  就在刘汝霖心中极为失望之际,保安处代处长程成栋的一张纸条悄悄地传到鲁涤平手上,鲁涤平看完后,和颜悦色地提出个折中办法:可以让吴铭担任保安处训练科长,兼教导团总教官职务。

  刘汝霖尚未高兴三秒钟,省党部主任顾建中再次表示反对,同为CC系的财政厅长和民政厅长马上附和顾建中的意见,认为此举不合法度。

  看清两位大佬正在斗法的文武官员至此终于明白过来,于是众人不是喝茶就是点烟,没有一个人敢放个屁。

  尴尬的沉默过后,满腹锦绣的顾建中提出个折中办法:“我看此次率部驻防青石桥的浙西保安司令部参谋长马致斋上校就很不错嘛,可以说他率领的浙西部队,是此次协防杭州的所有部队里面表现最好的……”

  “而且据我所知,这个马致斋毕业于保定军校,经历过战火考验,立过功受过奖,又有多年的基层带兵经验,资历深厚年富力强,完全可以胜任保安处训练科长职务,甚至可以让他兼任正在组建的保安师参谋长,这是个人才啊!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一听,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如此一来,接替刘汝霖的训练科长有人选了,哪怕兼任保安师参谋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职务,完全可以仰仗马致斋的能力,解决最让人头疼的军队训练事务,以新式练兵闻名全省军界的吴铭,不正是马致斋的部下吗?

  鲁涤平明知道这是顾建中的掣肘和拖延,但细细一想,便发现这个提议并没有伤害到自己的根本利益,而且马致斋给鲁涤平的印象也不错,虽然接触不多,但戎马半生的鲁涤平知道马致斋是个非常正统的军人。

  再次权衡片刻,鲁涤平望向满脸郑重的程成栋,看到程成栋微微点头,便知道马致斋不是顾建中的人,于是含笑询问刘汝霖的意见。

  刘汝霖细细琢磨,也觉得这是个退而求其次的好办法,马致斋与他相处不错,不但军事基础扎实能力较强,而且拥有极为丰富的实战经验和指挥经验,只要牢牢地抓住马致斋,就能通过马致斋从吴铭手里挖来几个掌握新式练兵法的军官,这对接下来教导团和保安师的组建绝对是个很好的助益,于是,刘汝霖也同意了。

  就这样,马致斋后半辈子的命运,就在两名封疆大吏和一群文武官员的尔虞我诈中被确定下来。

  次日上午,省保安处代处长程成栋、副处长刘汝霖双双到来宣布会议决定,马致斋长时间的惊愕过后,怀着喜忧参半的心情接过调令。

  程成栋和刘汝霖午饭前就满面春风地离开了,留下方佑淳、马致斋和吴铭三人面面相觑,久久无法言语。

  吴铭叫炊事班端来几个菜和两瓶酒,给两位伤感的老哥斟满酒杯:“马大哥,这是喜事啊!虽然军衔没升,但职务高了一级,再进半步就和方大哥一样,成为实打实的少将了,咱们应该庆祝才对!”

  马致斋颇为恼火:“你这家伙就这么想我离开浙西啊?”

  吴铭自饮一杯,咂咂嘴嘿嘿一笑:“什么话啊?咱们兄弟间不玩虚的,说句大实话,这事对你、对我、对大哥、对家里的弟兄们都有好处,先不说什么水往高处流或者好男儿志在四方的漂亮话,只说你高升的好处,就足以令弟兄们深受鼓舞,证明我们浙西保安部队藏龙卧虎出人才,对吧?”

  “有你在省保安处担任要职,今后要是有人想欺负我们,小弟和家里弟兄就可以拍着胸脯自豪地说:我们在省里有人,小子你好好掂量掂量吧!”

  马致斋脸上一副生气的表情,心里却舒坦许多,方佑淳忍不住笑骂起来:“你这家伙就会胡说八道。”

  吴铭却收起笑容,非常严肃地解释:“我这话绝不是胡说八道,说得难听点儿,我们心里面虽然不舍,但是马大哥高升之后,家里面的弟兄们也跟着受益,刚才程处长不是向大哥承诺,可以自行推荐个人接任马大哥的职务吗?”

  “估计你们两个也想到了任劳任怨的陈骞大哥吧?陈骞大哥要是当上了参谋长,那么军务科长的位置就又空出来了,这么细细一算,至少四位弟兄能在马大哥的高升中受益,谁不感激马大哥啊?”

  方佑淳觉得吴铭太过功利,但是细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可一时又舍不得这么多年的好兄弟,只能幽幽一叹:“话虽是这么说,可我这心里实在不好受,像是被人砍掉只胳膊一样。”

  “大哥,小弟也舍不得离开你啊!”马致斋非常感动,心情却格外复杂。

  吴铭见状,再次举起杯子:“省里下达的是死命令,即便我们想改也改不了,还不如索性高兴些,反正衢州距离杭州没多远,同在一个系统,平时又有电话电报联系,想见面还不简单?来来,大家喝一杯!”

  方佑淳和马致斋缓缓举杯相碰,吴铭把杯子凑过去碰一下,仰头就喝,完了给两位大哥满上,殷勤地给两人碗里夹菜,嘴里还唠叨再不吃菜就凉了。

  酒至半酣,马致斋终于转向吴铭:“小弟,既然这样了,给我几个人行不行?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单枪匹马地受欺负吧?”

  “唉……刘汝霖那孙子,可真不是玩意儿啊!”吴铭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说吧,看上谁了?”

  马致斋神色非常郑重:“樊春林跟你时间长,这半年来一直协助你主持教导队的训练,熟悉新式练兵法,所以这小子你得给我,其他的由你来定吧。”

  吴铭沉思片刻,点点头道:“樊春林确实不错,其他人我只能给你两个步兵连的副连长和机炮连的副连长,他们都是组建教导队初期从司令部军务科调过来的,虽然没有樊春林灵活,但胜在基础扎实,而且都很年轻,怎么样?”

  马致斋本来还想要龙韶罡这个猛将的,但看到吴铭一脸谨慎的样子,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就这定四个吧,谢了小弟,大哥敬你一杯!”

  吴铭喝完这一杯酒,立即转向方佑淳:“大哥,樊春林走了,我希望把龙韶罡任命为我的副队长,这家伙虽然没进过正规军校,但资格老,实战经验丰富,性格坦率,为人实在,关键时刻也够狠,有他在能镇住很多人。”

  “行,就这么安排吧!”

  方佑淳直接答应了吴铭的请求,随即提醒道:“有件事你要先有个心理准备,回去之后,我立刻给你补充两个连,你的教导队需要一边训练,一边兼顾常山方向的防务……常山和江山的两个团实在不顶用,这两个团必须拉到衢州进行整顿,然后按计划展开三个月强训,优胜劣汰,全面重组。”

  “你们教导队暂时要接过扼守浙赣通道的重任,扩建两县的边境检查站并给我守好,三个月后,我再作调整,以后我军各团均实行异地驻防,定期调换防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杜绝军队与地方势力的勾结腐化,才能让各团始终不敢松懈。”

  吴铭心中暗暗叫苦,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下来,以目前的形势看,他不想面对方志敏的红军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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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艰难的任务

  淞沪战场自三月三日宣布停战,南京中央政府立刻组团赶赴上海求和,中国军队再也没有作任何的战争动员,此后,两国派出的谈判代表团在英美法意等国的调停下,进入了冗长的谈判阶段。

  面对侵略者咄咄逼人的强横姿态,南京政府再次选择了退让妥协,悲壮的淞沪抗战在无数国人悲天跄地的屈辱中停息了。

  内讧不止的浙江省军政双方都没有心情按照预定计划举行春季大操演,对外公开解释是需要制定更为合理完善的全省军队整编计划,精兵简政,锐意革新,以增强本省保安部队的战斗力,真正的原因却是杭州距离上海太近了,浙江军政要员担心大规模的春季操演会触怒日本人。

  三月九日,沪杭铁路恢复通车,花掉一万五千大洋建起的青石桥检查站也随之撤销,驻守杭州内外的各地保安部队领到一笔丰厚的奖赏之后,陆续撤离返回原防区。

  三月十日,浙西保安司令部直属团跟随司令方佑淳返回衢州,唯独吴铭的教导队莫名其妙地接到命令,紧急开赴杭州城西军营执行任务。

  三月十一日上午,吴铭最后一次检查封存的防御工事,查看为乡亲们恢复的田地和沟渠,这才在丁家村上千父老乡亲的送别下,离开青石桥阵地。

  杭州城西军营坐落于西湖东北角,位于武林路与西湖之间,正式名称为浙江陆军监狱。此地最初是南宋王朝的大理寺所在地,传说岳飞就是在大理寺的风波亭被处死的,之后,清王朝在此建起巡按使狱署关押重要人犯,南面和东面连成一片驻扎了一个标营,到了民国初年,浙军总司令部将其扩建成军事监狱,边上的标营也相应扩建成杭州卫戍部队的西大营。

  吴铭开着自己的道奇车,载上戴子冉、史迪夫两位军医官提前到来,看到新任浙江保安处副处长刘汝霖、训练科长兼保安师参谋长马致斋等人在军营大门口迎接非常意外,立刻停车熄火,下车敬礼,向一脸笑容的刘汝霖和马致斋大声禀报。

  刘汝霖示意副官帮吴铭把车开进西大营,拉着吴铭的手,边走边解释暂时留下他的理由:“这里就是我们保安处直属教导团的营房,大操场上新建成的训练设施,全都是按照你的标准和要求修建的,但是我们的官兵觉得难度太大,都说不切实际,都不愿意练,所以我和马兄商量过后,征得你们方司令的同意,暂时把你和你的教导队留下一段时间,好好指导我们教导团的训练。”

  吴铭听完颇为惊讶,指指马致斋和走在后面的樊春林几个老兄弟:“马大哥几个不都在这儿吗?”

  刘汝霖和马致斋颇为尴尬,笑了笑不知该怎么和吴铭说。

  刚换上少校军装的樊春林看到吴铭直直地盯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解释:“教导团尚未组建完毕,目前只有一个营的兵力,官兵大多是从保安处直属各团抽调来的老兵痞子,而且其中大多是杭州本地人,不少军官还是官宦人家子弟,我指挥不动啊!”

  “嗯!?你现在是什么职务?”吴铭脸色不善了。

  “营长,教导团一营营长,可团长团副连影子都还没有,我这个营长说话不顶用啊!”

  樊春林也很憋屈难受,看到吴铭要生气的样子就心里发慌,之前他还对自己调动到省城并获升迁沾沾自喜,哪里知道寄予厚望的直属教导团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唉——”

  吴铭并没有生气,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向刘汝霖和马致斋:“两位老哥,你们明知道整个浙江的老兵早已不堪使用,比新兵更难适应要求严格的新式训练法,何况是要组建全省军队样板的教导团,你们竟然还……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刘汝霖和马致斋很不好意思,他们都知道整个浙江除了浙南、浙西之外,其他地区根本没有好的兵源,可浙西是围剿前线,又是此次整编中重点照顾的地区,浙西保安司令方佑淳之所以匆匆带队回去,就是为了根据保安处的最新指示,参照中央陆军的编制结构,组建浙江第二个保安师,可以说兵源最好的浙西已经不能指望了,唯有从浙南地区征召新兵,可前往浙南征兵的工作目前还停留在纸面上,还得等正在经受人事大变动阵痛的保安处稳定下来才能展开。

  其实吴铭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为了避免让大家太过尴尬,他直接要求参观一下新建成的训练设施,走完一圈还算满意,停下来就问刘汝霖和马致斋:“说吧,想让小弟干些什么?”

  刘汝霖等的就是吴铭这句话,直接提出请求:“本来是想让你领着你的教导队和樊春林的一营共同训练一段时间,好让我们教导团的官兵开开眼的,但现在看来,还是由你来暂时负责总体训练更好一些。”

  “啊!?”

  吴铭顿时警惕起来:“刘大哥,小弟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杭州城我待不长,终归是要回浙西去的,一起切磋几天还可以,时间长了可不行啊,小弟还要赶回去保卫家乡父老呢!”

  马致斋立刻沉下脸来:“你是怕我们吞并你的教导队,是吗?”

  吴铭立刻摆手:“哪儿的话?要是没有马大哥你的支持关照,就不会有今天的教导队……还有刘大哥,两位大哥都是兢兢业业、胸怀坦荡之人,小弟信得过,从没想过两位老哥会干出吞并友军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龌龊事,绝对不可能啊!我说的对吧?”

  马致斋和刘汝没想到吴铭竟然这么无赖,出口就把话说死了,周边十几个校尉看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可笑归笑,吞并人强马壮的吴铭教导队,终归是整个保安处最想做却又无法做到的事情,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马致斋深知吴铭倔强的性格,连连摇头不好说些什么,刘汝霖一改之前的和善,上前一步,严肃告诫吴铭:

  “没人打你教导队的主意,不过我也把丑话说到前头,你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帮助我们教导团一营完成第一阶段训练,什么时候完成任务,什么时候放你回去,否则你什么也别想,到时候我就算是强行收编你的部队,谁敢把我怎么样?”

  吴铭心中虽然不爽,但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沉思片刻:“行啊,不过我有两个条件必须得到满足。”

  “你说吧!”

  刘汝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紧盯着吴铭,眼都不眨一下。

  吴铭无可奈何,只好选择妥协:“好吧,第一个条件是,这段时间训练我必须拥有最大权利,包括训练计划的制定、计划实施训练的权力和处罚权;第二,小弟的教导队没钱了,弹药也在最近的训练中消耗一空,需要获得足够的补给。”

  刘汝霖气得笑了:“你这孙子,这一个月来你从省政府、保安处、社会各界等渠道共获得十二万大洋和两批弹药补给,都让你大肆采购物资运回衢州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一周前,你又一次采购了价值十万大洋的钢铁、铜材、布匹、军鞋等物资运回衢州,还从我手里榨取了五十匹战马,现在都在哪儿了?”

  “啊!你现在还敢在我面前哭穷,告诉你,没门儿!除了例行承担你部的军饷之外,老子绝对不会多给你一个铜板!”

  吴铭见刘汝霖咬牙切齿的样子,只得退让:“那好吧,钱财乃身外之物,就不说了,倒是刘大哥你新购进的那批美制枪械和弹药,怎么也该分润点儿给小弟吧?就当是小弟的辛苦钱,你说怎么样?”

  刘汝霖差点儿跳起来:“你想都别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该有点儿补偿吧?如果你实在舍不得那批美械,拨给小弟十挺八挺轻重机枪总该可以吧?小弟的教导队五六百号人马,至今连一挺新的重机枪也没有,大哥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弟在战场上,因为火力不行被人打得满山跑吧?这实在是有辱我浙军的整体声誉啊!”吴铭退而求其次。

  看到吴铭锱铢必较的样子,众人忍不住哄然大笑。

  马致斋和樊春林几个老兄弟更是乐得不行,此前他们都领教过吴铭的奸商嘴脸,一直对吴铭牛皮糖似的索求头痛不已,现在轮到省保安处有求于吴铭,什么事都算到骨子里的吴铭要是不趁机大捞一把,恐怕就不是大家熟悉的吴铭了,因此都想看看,刘汝霖面对算计到骨子里的吴铭该怎么办。

  不出所料,刘汝霖最终还是选择了让步,虽然他嘴里说要看吴铭的训练效果再做决定,但大家都知道,以刘汝霖的性格和与吴铭深厚的私交,只要刘汝霖不当场予以拒绝,最后不管怎么样,已经掌握全省保安部队训练和装备补给的刘汝霖都会给吴铭一些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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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有付出就要有回报(上)

  中午之前,新任副队长龙韶罡和参谋张东宁带领教导队四百余名官兵到来,进入营房安顿下来,匆匆用过午饭,休息半个小时就在集合哨声中冲向大操场。

  刘汝霖、马致斋、吴铭和十余名保安处官员早早地就站在操场西面的高台上,默默观看教导队官兵和教导团一营官兵的一举一动。

  八分钟后,吴铭的教导队在副队长龙韶罡的指挥下,已经整齐肃立在操场右前方,所有武器装备有序摆放在队列前面,而这个时候教导团一营五百官兵却还在赶来操场的路上,一路熙熙攘攘,混乱不堪,气得刘汝霖和马致斋脸色发青。

  “嘛逼的,还都是老兵,就这副吊样子?比起老子在浙西征召的新兵蛋子还不如啊!”马致斋看到这一幕,恼火地低声咒骂起来。

  吴铭看了嘿嘿直笑:“大哥你就知足吧,要不是这样,上峰怎么会调你来杭州这个花花世界一显身手?”

  刘汝霖对此也是无可奈何,暗自摇头叹息:“小弟,看到下面这些人,我突然觉得没信心了,看来还得按照你的办法,到浙南征召一批新兵回来重新训练才行。”

  吴铭收起笑容:“刘大哥,想必你也看到了,这批人不是兵痞子就是来混日子熬资历的,真交给小弟训练恐怕要出事……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否则等到我出面训练,出了乱子可不好办哪!训练中发生的个别死伤先不说,要是为此惹恼了你的同僚或者本地亲友,得不偿失啊!”

  “屁话!你以为愚兄殚心竭力组建教导团是用来装点门面的?值此国难当头内忧外患之下,我浙军疲软如斯,再不奋起更待何时?放心吧,我已经把权力交给你了,你只管给我往死里操练,顶不住的人让他们自己调走。”刘汝霖恶狠狠地说道。

  十五分钟过去,教导团一营官兵总算列队完毕,可四个连的孬兵一直在对边上队列整齐、巍然不动的吴铭教导队指指点点,不断地比较对方的服装、钢盔和武器装备与自己有何不同,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和笑闹声不绝于耳,急得站在正前方的新任营长樊春林猛吹哨子,一个个兵痞子这才把目光集中到前方高台上,看到刘汝霖等上官全都黑着脸,不约而同闭上嘴,整好队形。

  心里着急的训练科长马致斋上前一步开始训话,直指教导团官兵的松散军纪和懈怠作风,句句骂到骨子里,丝毫也不给大家伙面子,足足骂了七八分钟才算稍稍解气。

  刘汝霖接着上前,向所有官兵介绍一同训练的浙西保安司令部直属教导队,最后郑重宣布:任命吴铭为教导团总教官,拥有训练计划制定、实施、奖罚等大权。

  消息灵通的教导团官兵一片哗然,前来混个资历的连排长们当即萌生退意,之前他们都听说过吴铭的恶名,知道这位连洋人都敢打的军界新秀不但练兵有方,而且谁的面子也不给,不管是谁,惹恼他他能当场揍你,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狠人。

  吴铭仍然和以前一样,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等到刘汝霖介绍完毕,吴铭上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随后开始发布上任后的第一道命令:“下面开始训练,全体官兵围着操场跑十圈,现在开始!”

  教导团五百孬兵顿时怨声一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动,吴铭教导队将士却一丝不苟地执行命令,在连排长们的声声命令中有序出发,围绕五百米周长的操场开始了全副武装奔跑。

  有了教导队的示范作用,教导团的孬兵这才在军官们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列队出发,懒懒散散地跟在吴铭教导队的队伍后面开始跑步。

  半小时后,轻松完成任务的吴铭教导队回到高台前方列队,放松完毕,原地坐下休息,乐哈哈观看只跑了六圈的教导团官兵乱哄哄的队形,心里极为骄傲和自豪。

  乱成一团的教导团孬兵没跑完第七圈,就开始陆续出现倒地不起的现象,而且倒地的人越来越多,不过一会儿便倒下上百个,不是如死狗一般趴在跑道边沿大口大口喘息,就是弯腰捂着肚子剧烈呕吐,到最后坚持下来的不到三百人。

  “丢脸啊、丢脸啊!”

  刘汝霖捂着脸,一个劲儿地哀叹,马致斋也是连连摇头,终于体会到吴铭所说的任重道远了。

  吴铭安慰两个老哥几句,整理一下身上的装备,跳下高台,骑上雷鹏牵来的花斑马,领着雷鹏、吕魁元等三十六名特务排弟兄,沿着操场策马一圈,看到趴在地上呕吐或赖在地上装死的官兵挥鞭就打,所到之处哀嚎连连,惨叫震天。

  如果说吴铭的下马威只是让教导团官兵感到威慑而没有敬服,那么,接下来吴铭教导队四百余弟兄熟练而快速地穿越所有训练障碍,由始至终表现得游刃有余,就完全达到了吴铭想要达到的效果。

  吴铭教导队的示范性训练,令刘汝霖和马致斋感叹不已,看着麾下教导团官兵眼中不可思议的神色,听着众多兵痞子们发出的由衷赞叹,再看看完成示范表演的吴铭教导队官兵那轻松自在的样子,两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吴铭可不管谁有什么感想,黑着脸,策马穿过乱哄哄的教导团官兵之间,来到集合完毕的弟兄们前方下马,大声向自己的官兵训话:

  “弟兄们,离开衢州到杭州,转眼一个半月过去了,你们从最初夜以继日建立防御阵地,到昨天坚持不懈地刻苦训练,表现得非常优秀!根据队部的统计,这段时间弟兄们没有一次超过半天的休息时间,平均每个人鞋子磨坏两双,军服磨坏两套,但你们仍然毫无怨言,可以说,你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现出了对国家和民族的忠诚,弟兄们都是好样的,不愧为中国军人的称号!”

  掌声雷动,教导队官兵一个个挺起胸膛,忘情鼓掌,汗水未消的脸上全都是自豪和骄傲之色。

  相比之下,直属教导团官兵羞愧得头都抬不起来,他们的新任营长樊春林和出自吴铭麾下的几位连长、参谋,都感到无地自容。

  高台上的刘汝霖和马致斋只能低声叹息,心里越发为留不住吴铭这个智勇双全的悍将深感惋惜。

  吴铭鼓励完毕,脸色也变得平和起来:“记得在开来杭州的船上,不止一个弟兄问我,是否有机会逛逛繁华的千年古都杭州城?当时我说看情况再说。如今虽然仗没得打了,但我们很好地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任务,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不过,恐怕有不少弟兄心里面已经像猫抓似的,总想着进城逛逛或者买点儿什么,回去后好送给自己的父母家人、送给相好的女人了吧?”

  四百多弟兄哄然大笑,吴铭这番话说到每个人心坎儿里去了,而且看到吴铭高兴的样子,机灵的弟兄意识到接下来很可能会获得不菲的奖赏。

  果然,吴铭的奖赏来了:“好了,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弟兄们回营房休息,晚上集中学习,由戴子冉中尉、史迪夫中尉给大家上课,然后每人发十块大洋的补助,从明天开始,各连弟兄轮流放假三天,每次只能出去两个连,留下的连队继续训练,不能有丝毫懈怠,每天假期从早上八点开始,晚上十点之前必须回来点名,违纪者严惩不贷!”

  吴铭话音刚落,弟兄们欢声雷动,要不是连排长们大声呵斥,领着自己的连排列队返回军营,恐怕所有弟兄当场乐得手舞足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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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有付出就要有回报(下)

  一旁的省保安部队直属教导团官兵此前可从没见过这样的情景,一时间又是羡慕又是哀叹,刘汝霖和马致斋急得跳下高台跑向吴铭,心想老子调你来是帮助训练的,而不是让你在我儿这休假的,你这孙子怎么可以如此懈怠?

  待听完吴铭耐心的解释,刘汝霖和马致斋脸色才好看一些,刘汝霖想了想问道:“刚才那两个中尉医官,是不是一直在给你的官兵们上课?”

  “是,自从两人来了之后,每天晚上都轮流给每个连的弟兄们上课,传授些基本的卫生知识,以及战场急救的处理手段。等回到衢州后,小弟还要征召十几个有文化的年轻人入伍,正式组建卫生队,跟在这两个医官身边学习。”吴铭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

  “今晚我们是否可以组织一批连排长,一起听听你们医官的讲课?”刘汝霖继续追问,看样子他是铁了心依照吴铭的方法建立一支强军了。

  “啊……这……”

  吴铭犹豫片刻,最后压低声音解释:“今晚可不行,我担心弟兄们出去后压不住火气,偷偷逛窑子,所以今晚让两个医官讲授些花柳、梅毒、疱疹等性病知识,教大家怎么辨认和预防,所以……”

  刘汝霖愣了好一会儿,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完询问马致斋:“吴老弟在衢州也是这样带兵的?”

  马致斋点了点头:“基本是这样,军中逛窑子的现象很普遍,谁也挡不住,不过我们浙西直属各部要好一些,实行新的军规之后,官兵们没有几个敢穿着军装逛窑子上酒楼,处罚很严格,仅仅是最轻的三天禁闭就能吓住所有人。”

  “三天禁闭?这算什么啊?我们还有十五天禁闭呢,这么轻的处罚能吓住人?”刘汝霖不解地问道。

  马致斋嘿嘿一笑:“浙西部队的禁闭可不一样,完全是蹲小黑屋,一点儿光线都透不进去……全都是在地下挖个洞再盖上盖板那种深坑,禁闭期间只有水喝没有吃的,拉屎拉尿全都在里头,喊破嗓子也没人搭理,熬过三天出来的基本都老实了,要是被关进去五天,出来基本上没了人样,毅力差点儿的能疯掉,吓人吧?”

  刘汝霖倒吸了口冷气,转向吴铭低声问道:“这小黑屋可比隔壁的军事监狱还要来得残酷啊,你是不是早已打算在这里搞小黑屋了?”

  “必须的,非此不足以对这些孬兵形成威慑,既然你让我全权负责,那就别管我怎么做,反正我不会把犯错的官兵弄死,这对你的教导团建立军规军纪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还有,从明天开始,必须保证中午这餐有肉吃,早晚两餐要有骨头汤和足够的青菜,饭要管够,否则绝大部分人顶不过五天。”吴铭毫不在意地回答。

  刘汝霖默默点头,他知道要想获得像吴铭教导队这样的强军,只能按照吴铭这套来做,事实已经证明吴铭的训练方法是成功的,否则哪儿有吴铭教导队如今的优异表现?随便从吴铭教导队拉出个工兵,军事技能都比自己教导团的官兵强很多,更别谈在服从性和纪律性方面的鲜明对比了。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吴铭教导队没有假期的一个连官兵,开始对直属教导团官兵展开强训,天没亮就开始雷打不动的五公里全副武装越野,奔跑线路从军营操场换成了西湖北岸高低起伏的道路,落在后面的孬兵无一例外被骑马跟随的督训官兵挥鞭狠揍,第一天就有反抗的事情发生,结果两个不服气的连长被打得吐血,这下子没人敢反抗了。

  到了第三天清早,三分之二的连排军官集体出逃,跑到保安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吴铭的暴行,强烈要求调离直属教导团,多达两百五十余名士兵哭着喊着要求退伍。

  吴铭对此恍如没有看见,简单地处置和重新任命一批代理连排长之后,继续对剩下来的教导团官兵进行强训。

  消息很快便传到省府高层,进而传遍整个杭州城,前一段时间名震八方的军中悍将吴铭,再次成为所有人热议的焦点。

  第五天上午,保安处代理处长程成栋和省主席鲁涤平的副官一起跑到西大营巡视调研,几十名上官看完直属教导团剩下的两百四十余名官兵严整的队列演练,立即就被官兵们表现出来的崭新精神面貌和高度的服从性所折服,原本为吴铭准备好的质疑和训词,谁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在程成栋的要求下,吴铭不得不出席临时召开的训练会议,向突然到来的巡视调研团做详细汇报。

  尽管不是所有人都认同吴铭这套做法,但是在一组组数据面前,谁也挑不出吴铭的不是,别的先不说,吴铭教导队四百五十余名官兵的优异表现就摆在那里,谁都没理由因为自己做不到而去怪罪做得到的人,更何况全省军队全面整改已经开始,如今吴铭在兢兢业业地为省保安处训练一支军中标杆的强军,谁还好意思去指责他的不是?

  会议开到最后,大家被吴铭严谨的分析和一组组数据给说服了,都看到了教导团剩下的两百多官兵的快速进步,看到了吴铭的训练法带来的好处,所以也就非常愉快地接受吴铭的建议:

  从前一段时间踊跃参军报国的杭州知识青年、以及逃难而来流落在城西南吴山区域的近万名齐鲁难民中,尽可能多地征召新兵加以训练。

  一周后,一千六百余名紧急征召的新兵进入城西大营,再次接受吴铭教导队的三项选拔,结果只有六百二十五人达到吴铭的要求,其他一千人被吴铭拒绝后就地遣散。六百余人迅速被充实到教导团三个连队,其中一百二十人临时加入到吴铭的工兵连,遵照吴铭重新制定的详细计划,开始了严格的训练。

  转眼间五十天过去,风光旖旎的西湖景区鲜花烂漫,绿意盎然,蹁跹美丽的姑娘们穿起漂亮的裙子,原本说好只留下吴铭教导队两周的刘汝霖和马致斋,毫不脸红地将时间改为了三个月。

  吴铭的婚期本来定在五月一号,常州的家里早已准备妥当,就等吴铭回家当新郎官了,却因为保安处副处长刘汝霖的一纸命令,吴铭的婚期被迫推迟,好在浙西保安司令方佑淳对自己的妹夫绝对的信任,否则方大小姐真以为名声大振的吴铭已被杭州的花花世界给迷住,夜夜笙歌不愿意回来了。

  为此,刘汝霖不惜承受吴铭的一次次讹诈,先后送出两挺崭新的美国原装进口勃朗宁1917式重机枪、五挺捷克ZB26轻机枪、十支汤姆逊冲锋枪、库存的一百五十支日制三八式马枪和一批弹药,最后连仿自吴铭教导队训练服的夏季军装和上海大众橡胶公司生产的厚底步兵鞋,也不得不发给吴铭的官兵每人两套。

  杭州城的军民对吴铭训练的教导团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注,各大报纸每天都在报道直属教导团魔鬼训练的艰苦和期间发生的种种趣事,引用吴铭在每天例行的总结大会上的讲话片段,就连两个工兵连前往虎山训练,也被省府控制下的报纸说成是为民修水渠造桥梁,是新时代革命军人崇高精神风范的体现。

  政府和军队的名声算是逐渐变好了,可媒体的宣传却给吴铭带来很多烦恼,直接结果是无论吴铭走到哪儿,不管是骑马出去督查野外训练,还是在营中举行小规模的训练考核,都成为了民众和记者簇拥的焦点。

  期间,吴铭好不容易等到比利时洋行送来机器设备的赛扬和六名高薪聘请的武器制造专家,兴致勃勃地到西湖得月楼宴请这些洋人,结果一餐饭没吃完,就有五六波社会贤达进包厢来敬酒,酒楼外面全是要求见一面的记者和杭州各大学校的年轻男女,弄得赛扬和几位武器专家对吴铭崇敬不已。

  ######

  新历六月十二日,农历五月初九,政府部门极力宣扬的直属教导团成军授旗仪式在杭州西大营举行。

  清晨天刚亮,数以千计的社会各界贤达拿着精美的烫金请柬,涌向西大营。

  政府各部官员、保安处各科室官员组成的庞大车队,浩浩荡荡穿城而过,由东向西开往城西大营,浙江省主席鲁涤平的车上不但有南京中央政府派来的特派专员朱家骅,还有两名《中央日报》的资深记者。

  如此盛况出现在屈辱的《淞沪协定》签订不久的关节眼儿上,已经不能用常理来理解了。

  可直到这个时候,成军在即的浙江省保安部队直属教导团仍然没有确定团长人选,对外宣布的代理团长和副团长,竟然分别是保安处副处长刘汝霖和训练科长马致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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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疯狂的汇报演练

  八点刚过,杭州西大营已是军旗招展,鼓乐喧天。

  从正南营门直到中央检阅台的道路两旁,插满了彩旗,坐西面东的检阅台周围摆满了鲜花,检阅台两边人头攒动,数以百计的政府官员热情迎接陆续到来的三千余名社会各界观礼嘉宾,数百名省府警卫官兵正在汗流浃背地摆放长凳。

  装饰国旗、党旗和青松的检阅台上,由吴铭教导队工兵连弟兄修建的五层台阶式观礼席位铺上了洁白的桌布,十几名浙江省报的工作人员和政府宣传官员还在检查音响设备,每个座位前方的桌面都摆上精美的瓷杯。

  检阅台前方,全都是身穿洋装和旗袍的中外记者,三五成群地讨论摄影的取景角度,憧憬着即将出现的成军仪式会给大家带来些什么新鲜感受。

  周长五百余米的大操场上还是空空荡荡,不管是直属教导团的一千二百名官兵,还是吴铭教导队的四百余名官兵,此刻都已准备完毕,集中在各自的营房前,聆听连排长们高声宣读注意事项。

  吴铭和马致斋领着一群参谋,最后巡视了一遍演练设施,另有吴铭教导队的几名连长和参谋正在检查铁丝网障碍、左右两侧整齐堆放的沙袋工事和高墙、以及其他障碍旁边的预设爆炸点和连接导线。

  面对吴铭的系列设置,检查完两遍的马致斋心里依然忐忑不安,虽然他在衢州多次见识过吴铭胆大包天的实弹训练方式,但此处是杭州,又是处于鲁涤平、朱家骅、顾建中等封疆大吏和众多中外嘉宾眼皮底下,万一发生失误弄出人命来,他这个新扎训练科长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更何况这个演练方式并没有告知上峰,刘汝霖本着对吴铭一如既往的信任,大大咧咧地便表示同意,根本不知道吴铭会闹出多大动静。

  “放心吧,你的教导团通过这些障碍时,不会遭到机枪弹雨和纸筒爆炸包的威胁,只有我的两个连最后通过时才会启动,所有官兵穿的都是一样的服装,用的都是一样的武器装备,外人哪里能分得清谁是我的兵谁是你的兵?”

  “到时候顺利完成,还不都归功于你的教导团名下吗?这么做是帮你们树立军威啊!要不是教导团是你和刘大哥的心血,小弟犯得着为别人作嫁衣裳?”吴铭低声解释,为了今天这个时刻,他真可谓用心良苦了。

  马致斋微微舒了口气,感激地拍拍吴铭的肩膀,望了一眼人头攒动的检阅台方向,便催促吴铭一起赶回军营。

  上午九点整,集结的军号声吹响,除两个工兵连官兵和百余名伤病弟兄之外,所有参加演练的官兵迅速离开营房,以连为单位,排着整齐的队形,吼着洪亮的号子向大操场慢跑而去。

  由刘汝霖和马致斋率领的直属教导团一营刚出现在操场边沿,立刻博得满场喝彩!

  官兵们军容严谨,步调如一,头戴钢盔手握钢枪,雄壮的英姿让所有人都感受到这支军队与众不同的精神风貌,给人一种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的强烈印象。

  主席台前排中央位置,省主席鲁涤平脸上全是笑容,听了左边特派专员朱家骅好奇的询问,转过头低声笑道:

  “确实只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训练,而且里面大多是三个月前入伍的新兵,不过兵员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主持训练的是保安处新任训练科长马致斋,协助训练的是前一段时间备受赞誉的浙西保安司令部吴铭教导队,哈哈!”

  “是他?我还记得上次葛敬恩将军把吴铭编写的两本小册子拿回南京,引起了军界的不小争议,听说中央军校的几个德国顾问看完翻译后的小册子,给出的评价不低,可见这个吴铭确实是个人才啊!”朱家骅笑道。

  鲁涤平微微一愣,很快就继续打起了哈哈:“我们都知道吴铭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留不住啊!浙西的情况想必骝先兄也清楚,上个月共军头目方志敏突然出现,率领两千余众袭击了浙西开化县城,生产民用炸药的县立化工厂被抢掠一空,硫酸厂和两个硫磺矿场付之一炬,近百名开化县保安官兵战死!”

  “好在浙西保安司令方佑淳应对及时,才没有造成重大损失。这一个多月来,方佑淳三次请求把吴铭教导队调回去应对危局,要不是我们直属教导团的训练到了关键时刻,我都不好意思留他们了……不得不承认,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朱家骅自然知道鲁涤平所谓的“人”是指什么,微微点了点头,听到掌声和喝彩声停下,抬眼望去,立刻被前方整齐列队、英姿飒爽的教导团官兵所吸引,没等朱家骅反应过来,主席台上和两侧观礼嘉宾再次爆发出热烈掌声。

  代理教导团团长刘汝霖和团副马致斋跑到检阅台正前方,立正报告,一身中将礼服的省主席鲁涤平在热烈的掌声中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到检阅台正前方,对着麦克风,朝下方回了个军礼:“开始吧。”

  刘汝霖和马致斋再次庄重敬礼,转身跑回队伍正前方大声下令,马致斋还悄悄向左边队伍前面率领两个连的吴铭使了个眼色。

  教导团一营长樊春林率领四个连官兵开始绕场跑圈,吴铭的两个连跟随其后,全副武装的近千官兵组成的六个队形整整齐齐步调一致,稳健而又沉重的脚步声汇集在一起,在声声号令中显得极为雄壮,每一个步点都如同重锤般敲击着每一个观礼者的心房,很快迎来全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深受感染的社会各界名流激动地感叹:从没想到我们的军队也能如此整齐,如此强大,今天总算是开眼界了!

  紧接着的汇报演练,让人们看了激动不已。

  一队队官兵有条不紊地越过一个个高难度的障碍,伴随而来的惊呼声和欢呼声不绝于耳,检阅台上的数十文武官员端着望远镜纷纷叫好,稳重如朱家骅这样的文官也禁不住大声喝彩。

  省主席鲁涤平和代理保安处处长程成栋等人乐得嘴都歪了,先撇开谁来掌握这支新型军队不谈,这可是淞沪抗战以来浙江军政两界最长脸的一件大事,也是极为鼓舞军心民心、树立政府威望的最大政绩。

  教导团四个连的官兵顺利越过所有障碍,密集的机枪声和连续的强烈爆炸轰然响起,四百米的训练跑道上全是滚滚浓烟,吴铭率领的两个连齐声怒吼,在全场混乱的惊呼声中快速出发。

  跑在最前面的一个排刚刚踏上独木桥,埋藏在两侧地面下的火药包“轰轰”炸响,漫天的泥土越过滚滚蒸腾的硝烟四处飞洒,英勇的官兵在如同真实战场般的漫天泥土和硝烟中飞速而去,看得检阅台上的文武官员和两侧三千余名社会各界名流心惊胆战,目瞪口呆。

  更让人揪心的场面出现了。

  穿过浓烟的官兵们陆续钻进了铁丝网障碍下方,边上的两挺轻重机枪突然对着铁丝网展开密集的扫射,呼啸的弹雨贴着铁丝网射入前方的沙袋墙上,激起阵阵青烟和密集的击打声,偶尔几颗子弹打在起伏的铁丝网上,溅出朵朵火花。

  三百余名演练官兵竟然毫不畏惧,在呼啸而至的弹雨中顺利地穿过铁丝网,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勇气和速度飞速通过铁丝网,一个个在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中跃身而起,毫不停歇地向下一个频频炸响的障碍发起冲击。

  转眼间,激烈的演练圆满结束,一塌糊涂的训练场上没有留下任何一个官兵,令人窒息的沉寂过后,掌声、欢呼声震天响起,无数炽热而敬重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完成演练的所有官兵身上。

  鲁涤平颇为自得地望望左右悄悄擦汗的朱家骅和顾建中,最后哈哈笑出声来:“不错!不错!虽然有点儿投机取巧,但是官兵们的勇气和胆识令人欣慰,很不错,值得表扬!”

  “实在太疯狂了,竟敢用机枪贴着背后打,就差那么十几公分啊!”

  “是啊!教导团的这帮小子发疯了,竟然真的搞爆炸演练!”

  “我耳朵还在嗡嗡叫,嘛逼的也不知道提前通知一声。”

  “这群丘八,娘希匹的够狠啊……”

  不管别人怎么看,也不管刘汝霖、马致斋的教导团官兵和总教官吴铭怀有怎么样的心思或目的,说是投机取巧也好,哗众取宠也罢,满场的欢呼声和毫不吝啬的掌声,就是对此次前所未有的汇报演练最好的评价。

  可以说,这是一次别开生面而且极为疯狂的表演,不但引发强烈的轰动效应,获得的巨大成果也让鲁涤平等所有官员深感满意,由此而带来的积极意义,足以令整个浙江军政两界感到自豪和满足。

  此刻全场观众此起彼伏的惊呼尖叫,台下近百名兴奋不已跑来跑去的中外记者,就是最好的证明,浙江省开创性的军事训练和军队改革成就,很快就会传遍全国甚至海外。

  成军仪式在鲁涤平亲自授旗之后结束,意犹未尽的观礼嘉宾怀着激动的心情离开军营,各界代表普遍认为有这样的强军保卫浙江,之前所有的捐献都值得了,而且对省府军政两界大张旗鼓的军事改革充满期待。

  仪式结束之后,不愿意喧宾夺主的吴铭,率先离开乱哄哄的操场,参加演练的两个连教导队官兵也迅速返回自己的营房,将风光留给信心百倍的刘汝霖、马致斋和直属教导团的所有官兵。

  有趣的是,在随后记者们的采访中,所有对吴铭深恶痛绝甚至在背地里无数次诅咒吴铭不得好死的教导团官兵,突然对恶魔般的吴铭生出感激之情,几乎每个官兵都由衷地感激吴铭的无私传授,对自己以及教导团甚至整个浙军的未来均充满信心。

  这一可喜现象让刘汝霖和马致斋乐得合不上嘴,悬着的心也随之放下,他们知道,从今天开始,倾注自己诸多心血的一支新军终于成型了。

  次日晚上,获得省府“特别补助”五万大洋的吴铭,在刘汝霖、马致斋、樊春林等十余名弟兄的送别下,率领自己的队伍,驮负丰盛的武器弹药和友军赠礼,悄然离开城西大营,到城南码头乘坐两艘内河大轮船返回衢州。

  杭州之行对吴铭来说可谓满载而归,但即将面对的一切又让吴铭苦闷不已,除了一场他自己都说不上是否明智的婚礼之外,还有更让他头疼不已的兵工厂建设,以及未来两年无法逃避的局部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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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局势突变(上)

  经过两夜一天的内河航行,吴铭率领四百五十名弟兄回到衢州城北军营。

  一进大营,吴铭就下令全体集合,慷慨地宣布增发一个月军饷并放假五天,让弟兄们换上崭新的夏季军服,带上从杭州买回的礼物,回去探望自己的亲人。

  留守的近两百弟兄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吴铭见状接着宣布,等四百多弟兄回来之后,也给留守的弟兄们同样待遇。

  队伍解散,整座军营顿时欢声笑语一片。

  有家有室的连排长对吴铭感激不已,上前致谢后飞一般返回军营收拾行李,好在吴铭数月来提拔了五名表现突出、拥有一定文化底子的老弟兄担任队部参谋,整个营区在这几个参谋的竭力维持下才不至于乱套。

  浑身臭汗的吴铭率领戴子冉、史迪夫、张东宁、吕魁元和特务排弟兄离开大操场,返回营区中央的四合院,看到办公楼东面建起了两栋漂亮的新营房,知道这是专员鲁忠修为训练警察特别修建的,便转个方向直奔两栋新营房而去,很快就来到两栋营房之间的篮球场。

  “专员出手果然是不同凡响,两栋营房都是两层的洋楼,连篮球场都不用三合土全用水泥,两面还建起三层看台,嘛逼的,比我们营房那几块球场还好。”蹲下来查看球场的张东宁啧啧赞叹,吕魁元几个也羡慕地随声附和。

  吴铭笑着道:“真要喜欢的话,你们完全可以搬来这儿住。”

  张东宁一愣,站起来与同样惊愕的吕魁元面面相觑,看清楚吴铭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之后,吕魁元犹犹豫豫地问道:“大哥,这地方可是行署专门为训练各县警察而修建的,要是我们住进来,以后出了麻烦怎么办?”

  吴铭抬手指向两栋楼:“两栋营房都是上下八大间结构,至少能住进两个连弟兄,哪里有这么多的警察住进来?再说警察前来进修的目的是什么?是来吃苦来训练的,练完就该滚蛋,需要住这么好的地方吗?这么着吧,前边面向操场这栋楼先留着,后面那栋营房是你们特务排的了。”

  “呀!真的给我们?”吕魁元睁大了眼睛。

  “这不是废话吗?不给你们给谁?难道你们三十几个人还想挤在我的后院里一辈子?老子过几天就要成家了,到时候把老婆娶进来,估计后面还跟着一群婆子丫鬟什么的,你们好意思赖在我那儿不走?”看样子吴铭早有想法了。

  吕魁元和特务排弟兄们嘿嘿傻笑,不约而同地望向崭新的两层洋楼,一个个心里高兴得不行。

  中尉医官史迪夫问道:“铭哥,我们的医疗队放在哪儿?这回我们可是从杭州带来了不少的药品和医疗器械,总不能让我们驻扎在城南新建的教会医院吧?”

  “哪儿能呢!”

  吴铭指指分给特务排的新营房:“喏,一楼的四间营房全归你们,特务排住二楼绰绰有余了,这两天我再找人,建一栋专用洋楼给你和子冉住,毕竟你们都要成家的……往那儿看,看到没有?那一圈蔷薇花围着的是我那小四合院,边上有块空地,正好在这栋营房后面,进出都方便,就建在那里怎么样?”

  “铭哥,能不能让我和子冉自己设计?”史迪夫兴奋不已。

  “怎么不能?不过画完设计图纸得先给我看看,这方面我还是懂一些的。”吴铭爽快地答应下来。

  史迪夫雀跃不已,戴子冉也高兴得嘴都合不上,边上的弟兄们也为两人高兴不已。

  对戴子冉来说,住在吴铭旁边跟随吴铭学习,是他如今最大的心愿,这几个月戴子冉几乎天天跟在吴铭身边,每天耗费在学习军事知识、苦练军事技能和指挥技巧等方面的时间,远比他从事的本业多得多。

  而且戴子冉聪颖过人,极有军事天赋,非常善于总结,精于算计,不到一个月时间就熟悉了全部军务,两个月来主动为吴铭和张东宁分担许多事务,吴铭多次感叹说他入错行了,要不是医官奇缺,吴铭真想把这家伙调到自己身边来担任参谋。

  吴铭不知道,此时的戴子冉已经打定主意要改行了,要不是他向吴铭承诺的两名医学院毕业生还没到,恐怕他早已提出自己的请求了。

  “好了,回去吧,洗个澡换身衣服,我还得赶到司令部汇报,完了去看看刚运回来的两批设备和原材料,和那帮洋人技师定下生产管理章程,估计还要安排毛良坞乡亲的生意和产业,还得问问结婚该准备什么,等等事务千头万绪,不抓紧时间办不行了。”吴铭率先离开球场走向小院,弟兄们急忙跟随而去。

  几十人进入修缮一新的四合院前院立刻大呼小叫,几乎认不出这是自己原来居住的地方。

  空旷的草地中间的青砖路面,已经变成了青石条铺设的平整道路,左右建起了两个漂亮的小花圃,一边是郁郁葱葱的海棠树,一边是盛开的大片紫兰,原本灰暗的正堂屋檐和梁柱,变成了新崭崭的雕梁画栋,就连屋顶的灰瓦,也换成了大户人家专门烧制的黑亮金刚瓦。

  吴铭和一群弟兄面面相觑,二话不说进入室内,在装修一新添加了大量精美家居的各个房间里转上一圈,又急匆匆跑到平时大家练武的后院,发现练武场还在,可占地半亩的后院变小了,两边的陈旧厢房变成了重新修建的两排大厢房,特务排所有弟兄的行李物品,全都整齐地摆放在每间厢房的长桌上。

  转完一圈,大家惊讶不已,每个房间的设施都非常齐全,自来水安装到两排大厢房前面的廊檐下,连厨房和厕所都多了四个。

  “这儿不错啊……大哥,要不,我们不走了?”吕魁元犹犹豫豫地问道,看样子是不舍得离开这个有了感情的院子。

  吴铭立刻沉下脸来:“这是给你们住的吗?立刻收拾自己的东西搬到新营房去。东宁,你现在就去找曹老爷子,问他要新营房的钥匙,顺便帮我打听一下,是谁出钱重修我这院子的,要是我那没过门的老婆自作主张,用自己的钱来修,老子可就亏大了!”

  乐不可支的弟兄们很快散去,吴铭到主卧室后面的洗浴间洗完澡,换上身全新的夏季军装,张东宁已经回来了,如实告诉吴铭:“曹老爷子也不知是谁出的钱,只知道这是唐副司令找的建筑队。”

  吴铭一听顿时放下心来,思索片刻嘿嘿一笑,问自己的那辆道奇车洗干净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吴铭便将军务交给张东宁,赶到西面营区后方的军需仓库院子,扔给军需参谋和几位士兵一条香烟,开着自己的车独自赶赴城中司令部。

  道奇车绕着城墙从东门进城,守城门的保安官兵看到外观高大造型独特的汽车惊愕不已,再看清车牌之后,一个个匆匆立正敬礼。

  叨着根烟开车的吴铭心情大好,罕有地向守卫官兵挥挥手露出个鼓励的笑容,结果吴铭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衢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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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局势突变(下)

  道奇车来到司令部大营门口,值星官看到是吴铭连忙敬礼放行,吴铭反而停了下来,转身从后座纸箱里拿出一条英国殖民地生产的“船长牌”香烟递给值星官,在值星官眉开眼笑的感谢声中开车入营,直奔司令方佑淳的小院。

  刚从办公室回来的方佑淳,远远地看到吴铭把车子停在自己院子里,连忙加快步伐赶过去,刚走进院子,就看到自己的妹妹和妻子都兴冲冲地跑出来,儿子小歆已经跳起来扑进吴铭怀里,在吴铭的调笑中,伸出头连续香了吴铭好几下,看样子比见了亲爹还亲,弄得方佑淳郁闷不已。

  吴铭放下小歆,向方佑淳敬礼,然后从车里抱出满满两个大纸箱的礼物跟着进门,满脸霞红的方稚淳已经端上香茶,接着急不可待地打开两个大纸箱,和方大嫂一起拿出琳琅满目的精美礼品,啧啧称叹。

  方佑淳坐在主位上,点燃支烟,斜睨了吴铭一眼:“坐吧,这次你和你的教导队表现不错,给我们浙西保安司令部全体弟兄增光了。”

  “何止是不错?全浙江全中国恐怕都知道了……这两天大江南北几乎所有报纸都登着呢,要不是小弟谦虚,哪里有省保安处什么事。”方大嫂在一旁笑眯眯地说道。

  吴铭连忙解释:“大嫂,荣誉本来就应该属于保安处直属教导团,小弟不过是尽到应尽的责任而已。眼下世道一片混乱,我们浙江军队需要树立个先进典型,鼓舞军心士气,何况小弟从中获得不少实惠,知足了。”

  方佑淳满意地点点头:“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这次在杭州你做得很好,省府和保安处的上官们都很满意,刘汝霖和马致斋还特意打电话向我致谢,我们司令部也因此受益匪浅……可以说,如果没有你的审时度势顾全大局,我们就得不到二十万元的专项整改拨款,唐副司令和各科弟兄们都感激你……不过,你要戒骄戒躁,决不能翘尾巴。”

  看到吴铭谦逊地点头,方佑淳颇为欣慰:

  “我们的整编方案想必你也知道了,经过三个月整顿,总共遣散了三千六百余名老弱病残和混日子的官兵,除了常山、江山、开化这几个处于围剿前沿的县份之外,其他各县保安团全部转为地方警察,数十名军官转任地方警察局任职,连我带回来的直属团也打散重组,淘汰老弱,为此,我们重新征召了五千新兵,包括你们教导队在内,目前整个司令部所辖总兵力为九千四百余人,距离一万五千官兵的编制还有很大距离,还在继续招兵补充缺额,所以,原先答应分给你的两个连没有了。”

  吴铭一听急了:“哪怎么办?总不能让我带着五六百号人去保境安民吧?”

  方佑淳皱起了眉头:“你不是看不上我们司令部招收的兵员吗?有本事你自己去招兵啊,我给你足够的军饷和装备。”

  吴铭大喜过望:“真的?”

  方佑淳瞪了吴铭一眼:“这还有假?考虑到你们教导队的特殊性,以及你本人对全省军队建设做出的杰出贡献,司令部于昨天上午举行的军政扩大会议上做出的正式决定,当即获得鲁专员的批准,并给予你本人晋升一级军衔的嘉奖,委任你为第五团中校团长,兼任司令部直属教导队队长,继续为我军培训更多的基层军官。”

  “只是……目前第五团还没有兵员,你得自己搭架子,另外,你的教导队需要拆散,以充实我军其他各团,促进全军整体进步!”

  吴铭不干了,一把推开要拉自己去吃饭的方稚淳,站起来大声抗议:“这光杆团长我可不干,我只当教导队队长,我的人一个不放!”

  方佑淳恼火不已,重重一掌拍在茶几上:“这是命令!所谓军令如山,岂能由着你的性子乱来?军人的天职是什么?难道你还要我告诉你吗?别以为有了点儿名声,老子就管不了你了……你给我好好听着,这一次必须按照老子说的办,否则老子处罚你!”

  方大嫂和方稚淳急忙拉开气鼓鼓的两个男人,吴铭意识到自己失态,沉着脸缓缓坐下,捧着茶杯,盯着杯里的碧绿茶叶,苦思良久,最后在两位女人和小歆担忧的注视中,选择了妥协:

  “好吧,刚才是我态度不好,舍不得大半年来朝夕相处的弟兄们,大哥你别往心里去,你给小弟说说,能给小弟留下几个人?”

  方佑淳脸色这才变得好看许多,扔给吴铭支烟:“我知道你欣赏龙韶罡,这家伙虽然文化不高,但他是实打实跟我打出来的老兄弟,在军中颇有威信,带兵也有一套,和你也处得来,所以我让他继续给你当助手,晋衔一级当你的少校副团长。”

  “除此之外,教导队的其他三个连长,连同他们麾下所有官兵和武器装备都要抽调,你们教导队的损失我给你补。”

  吴铭尽管无比心疼,但还是咬着牙答应下来:“三个连全抽走,我就没什么兵了……这样吧,至少在三个月内不能动我的人,另外我想问问,抽调走的这三个连官兵要放到哪儿去?”

  “放心,我不会胡乱分派的……其中一个连充实到司令部警卫团,另外两个连调到已经完成整编和训练的第一团,团长是你熟悉的谢子轩……一周内,他们必须开赴江山驻扎,协助中央军东路军作战!”

  “实话告诉你吧,这是来自****会的命令,谁也无法更改和抗拒,谁敢违抗就撤谁的职!现在你知道我身上的压力有多大了吧?”方佑淳说完,摇头连声哀叹。

  “啊!”

  这下吴铭傻眼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南京方面下的死命令,这才理解方佑淳的难处。看到方佑淳难过的样子,吴铭只好把话题扯到一边去:“常山我们就不用去了吧?”

  “不行啊!”

  方佑淳摇了摇头:“还得去,而且非你不可,不但鲁忠修专员亲自点你的将,而且我们司令部内部也有这样的共识……我们刚整编的二、三团两个月前才满员,每团一千八百名官兵中间有近半是新兵,还在按照你那套训练法进行训练,至少还需要两个月时间才能成军。”

  “此外,驻扎龙游的四团尚未满员,你陈骞大哥这个新晋参谋长还得在龙游盯着,三个月内谁也指望不上!所以,保留下来的常山保安团需要你去操心整编和指挥!你认识的保安团长李嗣民已转任常山县警察局局长,你到了常山他会鼎力协助你的,你的团部暂时就设在常山的保安团军营吧!”

  “放心,这两县的兵员都不错,我们都相信你的能力,肯定要不了多久就又能带出一支精兵!”

  看到吴铭要说话,方佑淳抬起手示意他打住,说出一件让吴铭非常震惊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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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疑窦丛生(上)

  “你先别急,继续听我把话说完……”

  方佑淳脸上现出后怕之色:“恐怕你还不知道,一个多月前共军方志敏部袭击开化的经过,当时开化全城毫无防备,五百余官兵和几十个警察顶不住十分钟就垮掉了,死伤百余,全体缴械,逃跑后被抓住的保安团团长、副团长和两位营长被剁下脑袋,城里的大户人家几乎被抢掠一空,那个留洋回来的年轻县长要不是恰好下乡视察修路没回来,恐怕也和他的家人一样没命了。”

  方佑淳停顿片刻,接着说道:“当时我接到电话又惊又急,根本不知道开化保安团已经没了,急令常山保安团前往增援,好在没有中方志敏部的伏击,否则……到了第二天我才知道,最早接到急报的开化县长,碰巧在城东二十多公里的芙蓉镇视察修路,堪堪躲过一劫,我肩上的责任才小了些!”

  “啊!”

  吴铭禁不住惊呼一声,全身冷汗簌簌而下。

  芙蓉镇与毛良坞仅有一山之隔,距离不到六公里,中间就是毛良坞煤矿了。新修的那条路正是由毛良坞通往开化县城的道路,而且是吕大头领他们领着沿途村民在两个月前开始修建的。

  方佑淳点点头:“估计你也猜到了,正因为毛良坞民团仗义,事情才没有进一步恶化……吕大头领和你那畲族大哥是条汉子,听到县长恳求,毫不犹豫领着三百多弟兄前往增援,傍晚时分就冲到开化城东,架起不知从哪儿来的八挺机枪一阵猛打,很快便拿下县城东大门,密集的火力打了共军措手不及,吓得方志敏率部匆匆撤走,这才保住开化县城和城南的化工厂。”

  “第二天,我把实情向鲁专员汇报,鲁专员很恼火,但他权衡之后吩咐,决不能把实情上报省里,只说是开化保安团在常山保安团增援下击退共军,为此,鲁专员特意奖给毛良坞民团五千大洋和三十支步枪,承诺下拨专款扩建毛良坞到开化县城的道路……你现在总该知道,为何鲁专员会在军政扩大会议上点你的将了吧?”

  “原是来这样!”

  吴铭心情格外沉重,站起来走上两圈,回头问道:“大哥,你这儿有地图没有?”

  “嘿,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能帮到我……走,咱们哥儿俩一起好好合计合计。”

  方佑淳立即站起走向书房,饭也顾不上吃,和吴铭对着地图反复进行商讨,方大嫂和方稚淳望着满满一桌子菜,无可奈何。

  一个小时过去,方佑淳和吴铭回到饭桌旁坐下,接过两个女人奉上的饭碗,低头一通猛吃,方大嫂和方稚淳一边埋怨,一边给两人碗里夹菜。

  吃到一半,吴铭突然放下碗:“我记得开化县长上任之后,大刀阔斧地改革时弊,不但撤销了县境内的多个税卡,而且还在扶持地方工业方面颇有建树,生产民用炸药的化工厂就是他的家族牵头建起来的……”

  “这几个月来,毛良坞为了开矿修路,没少从他那里买炸药,听说此人为官还算清廉,一向风评不错,此次他家里又是突遭大难,人死财空,怎么反倒把他关进牢房了?怎么也说不通啊!”

  方佑淳放下碗,长叹一声悠悠说道:“总得找个替罪羊吧?”

  吴铭把筷子也放下来,连连摇头:“这么干怎么行?让人心寒啊!大哥,能不能让我见见这个倒霉的县长?”

  方佑淳犹豫一下,看到吴铭期待的眼神,当即答应:“好吧,反正还没定案,只要说通鲁专员,估计能救他一命。要是能把这个县长保下来,对你驻防常山和开化以及招兵事务很有帮助,说不定还能惠及毛良坞。”

  吴铭连忙点头:“小弟就是这么打算的,与其调一位不熟悉当地政务、不晓是清廉还是贪腐的新县长过去,还不如就用这个倒霉鬼,怎么说他也是个开明的人才,估计此人和毛良坞的几个老大相处也不错,否则毛良坞民团不会去帮他拼命!”

  “至于说找替死鬼嘛,就拿开化保安团那几个被剁掉脑袋的蠢货顶罪不就行了吗?顶多是玷污一下我们保安部队的名声而已,其实这有什么?我们保安部队的名声从来就没有好过,要不然怎么会大张旗鼓地整编改革?”

  “你啊你,没见过像你这么损自己部队的!”

  方佑淳不由得苦笑起来,想了想建议道:“要不,吃完饭我领你去见一见鲁专员?”

  “行!我已经吃饱了,出去抽支烟,等你了啊!”

  ######

  大树掩映中的衢州城南监狱,依然是那么阴森可怖,枝头上的蝉儿仍在灿烂的霞光中不停叫唤,树荫下的监狱大门却已一片灰暗。

  悬挂省保安处牌号的道奇车在监狱大门口缓缓停下,两声喇叭响过,监狱的小门应声打开,身材高大的典狱长和一位中年警察快步迎出,向下车的吴铭敬了个礼,热情招呼起来,说是行署的电话已经打来了,很快就会办理好相关人员的释放手续。

  上一次因为“正觉寺劫案”,吴铭强闯监狱带走百余人犯,可没给任何人半点儿好脸色,如今的吴铭比原来更牛了,靠着自己的一身真本事成为了威震浙江全省的名人,传言他不但获得省主席鲁涤平、省党部主任顾建中乃至浙江籍名将葛敬恩将军的赏识,还和省保安处副处长刘汝霖结成兄弟,凡此种种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

  远的不说,只说眼前,仅仅凭着吴铭即将成为浙西保安司令的妹夫和深受专员鲁忠修器重这两件事,就足以震慑无数人,说得难听点儿,哪怕吴铭在整个衢州城横着走,都没人敢说他半句不是。

  还好,吴铭不但没有半分倨傲,而且对典狱长等人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在典狱长亲自领他前往关押开化县长的牢房途中,吴铭不但对麻烦典狱长和监狱弟兄深感抱歉,还客气地送给典狱长一条洋烟,最后爽快地答应典狱长有空一起喝杯酒的邀请。

  沉重的牢门打开,透过粗大的铁栅栏看到典狱长和一位年轻军官到来的犯人吓得跳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警惕地望着进入牢房的年轻军官,两名动作麻利的狱警已经端来椅子,还有一套精致的茶具和一壶热茶,摆好后殷勤地对年轻军官笑了笑便自行快步离去。

  年轻军官脸色平和,他看了看牢房后方高高的透气窗,慢慢把目光转到还算干净的犯官脸上,摆摆手道:“王县长别客气了,请坐吧,喝杯茶慢慢聊。”

  吴铭坐下后给两杯茶斟满,看到戴着副黑边近视眼镜、身高约一米六五的王光韶依然站在那儿不动,再次指指对面的椅子:

  “坐吧,王兄,我叫吴铭,保安司令部直属教导队队长,三个小时前,刚被任命为浙西保安部队第五团团长,负责常山和开化两县防务。”

  “你就是吴铭吴长官?”

  王光韶一听非常意外,也很激动,不客气地上前坐下,盯着吴铭看了又看,点点头道:“果然是吴长官,一直听毛良坞村长吕正德先生和民团队长李琨先生谈起你的轶事,王某可谓心仪已久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见到吴长官。”

  吴铭微微一笑:“毛良坞的吕大哥和李大哥后天能到衢州,到时候如有时间,大家可以聚上一聚。来,先喝杯茶吧,典狱长正在办理王兄的无罪释放手续,鲁专员委托我告诉王兄:案子已经查清,主要责任在开化保安团那帮渎职的军官身上,考虑到那几个人已经战死,此事就到此为止,既往不咎。望王兄节哀顺变,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回到任上尽快恢复开化行政,为党国伟业鞠躬尽瘁。”

  王光韶整个人瞬间僵硬,端着茶水的手不断颤抖,热泪滚滚而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茶杯,掩面痛哭,足足十几分钟,王光韶才擦去满脸的泪水,哆哆嗦嗦地戴上眼镜,但难遮住他那红肿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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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疑窦丛生(下)

  当然,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吴铭根本就来不及多想,但被人看透的感觉让他心里很不好受,同时也对前田昭夫越来越警惕。

  王光韶比吴铭更惊讶:“前田君,你和吴君很熟悉吗?”

  前田如实将吴铭当初拿来几块极品萤石和自己商讨,最后却意外地与德国和奥地利在华公司合作的经过娓娓道来,最后非常遗憾地说道:

  “我们在浙西和赣东北进口的所有萤石矿,都需要经过一番初加工,才勉强达到日本国内的工业生产要求,而吴君家乡毛良坞出产的高纯度萤石矿,几乎不需要处理就能直接出口,完全能满足欧洲各大金属制造企业、化学工业、玻璃制造业和建筑材料产业的要求,出口价格几乎是我们的两倍,非常难得啊!”

  没等王光韶惊叹,吴铭便问道:“王兄,你家族那个生产炸药的化工厂,不会是和前田先生一起开办的吧?”

  “是啊!刚才我就想告诉你的,还有硫酸厂,以及开化最大的两个硫磺矿,都是前田君无偿转让生产技术之后,我们一起合资开办的,对了!一个多月前那次共军方志敏部袭击事件里,前田先生派去的三位日本技师中的一人不幸遇难,好在前田君没有追究,否则我身上的罪过恐怕更大了!”王光韶无比感触地说道。

  这下吴铭真的惊讶了:“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都得好好感谢前田君才是,否则死了日本技师,不光是王兄你本人日子不会好过,我们浙西保安部队日子更加难受,恐怕最后要闹到南京外交部去才行,可以说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前田君,请允许本人代表浙西保安部队向你致谢!”

  前田连忙回礼:“吴君实在太客气了,这种事情谁也想不到,而且那是贵国政府全力清剿的反政府武装所为,没必要扩大到外交事件……更何况那个时候,中日两国正在上海地区进行关键的停战谈判,我本人是个和平主义者,对此非常愧疚,不愿意节外生枝!”

  吴铭赞赏地点点头:“前田君与王兄是怎么认识的?”

  前田转向王光韶,温和地笑了。

  王光韶连忙代为回答:“前田君是我在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留学时的学长,我到日本两年,家里给的钱都快用完了,才考进东京帝国大学,那时候前田学长是三年级的高材生,正是由于前田学长的无私帮助,我才获得了人人羡慕的奖学金。”

  “之后的几年寒暑假,我都是在前田学长的老家名古屋勤工俭学,要是没有前田学长的鼓励和帮助,恐怕我无法顺利地完成学业。前年我回国之后,前田学长的家族已经在衢州开设商社分号,再次相聚我很高兴,他们家族的总商社在上海公共租界,来华已有十五年,一直在做机械进出口和矿产品、农产品进出口贸易,算得上是颇有名气的老商社了。”

  吴铭听了非常感慨:“用我们中国话来说,你们两个有缘分,这么深厚的友情,值得珍惜啊!”

  王光韶立刻郑重地表示:“前田君的深情厚谊,我一刻没有忘记。”

  “不需要这样,一切都是王君自己努力的结果,我帮助很有限啊!记得中国有句古话:贵在交心!能认识王君并成为好朋友,何尝不是前田的幸运?哈哈!”

  前田的中国话说得比王光韶还要顺溜,而且情真意切,令人倍感亲近,弄得王光韶再次深深鞠躬,镜片后的眼睛都湿润了。

  这时候,那个纤弱白皙的日本少妇悄悄来到前田身后跪下,在前田耳后低声说了几句,前田立即请吴铭留下一起用晚饭。

  吴铭抬腕看看表已是六点十分,连忙客气地解释道:“今天没时间了,上午我才从杭州率领部队回来,下午受命接管王兄的案子,到现在都没回去,司令部的几个同仁恐怕已经在营中等我。谢谢前田君的盛情,以后时间再说吧。”

  “这样啊?那实在太遗憾了!”

  前田真的很遗憾,特别是知道吴铭即将接管常山、开化两县防务之后,许多事情看来还得求到吴铭名下才行,否则浙赣边境新建的四座检查站,就能狠狠剥下前田过往货物的一层皮。

  “要不今晚我就住在这儿吧,吴兄,明天一早我再去找你,好吗?”王光韶站起来征求吴铭的意见。

  吴铭爽快地答应下来:“那好吧,在这儿也许你会更自在一些,军营里面可没这么舒服,明天你如果有事尽管先去办事,什么时候去城北军营找我都行。对了,开化的电话线路没有被毁坏,等会儿记得给开化家里打个电话,也好让家里人放心。”

  “嗯!”

  王光韶感激地跳下榻榻米,飞快穿上鞋,将吴铭送出商社,前田昭夫也热情地送出来,望着吴铭开车远去,他消瘦而又诚恳的脸上满是遗憾之色。

  回到室内重新坐下,前田漂亮得不像话的妹妹怯生生地问道:“哥哥,吴君长得太英俊了,谈吐非常得体,根本就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是个匪性十足的凶恶军人,我觉得吴君很有教养,也体贴人,他最后叮嘱王君的话,非常温暖,令人感动,而且始终没有半点儿对我们日本人的偏见,难道外面与他有关的许多传说,都是假的吗?”

  前田沉思片刻,非常严肃地对自己的妹妹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的问题,只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吴君是个真正的军人,而且是支那军队中少有的博学者和实践者。”

  说到这儿,前田昭夫转向含笑倾听的王光韶:“王君,我听说共军打进开化城的时候多达两千人,最后却被毛良坞民团的三百多民兵赶走,是这样的吗?”

  王光韶重重点头:“是的,虽然说其中有很大的运气成分,但毛良坞民团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他们很勇敢,武器装备比我们开化县保安团还先进,连续奔跑二十公里之后,民团三百多人硬是没有一个倒下,我和几个人骑着马都差点儿追不上。”

  “到了开化城东,他们立即对县城发起攻击,而且是两面出击,仅用五分钟时间就顺利击溃镇守东门的几百共军,随后分成一个个小队,扛着机枪和手榴弹冲上城头,快速发起猛烈攻势。”

  “那个时候,城中的共党分子正在召开批斗会,当即乱成一团,大量物资和钱财来不及搬走,就迅速向西北方向逃走,县城的大部分士绅和钱财物资才得以保存下来,可我的父亲和哥哥……”

  说到这儿,王光韶潸然泪下,语不成声,前田昭夫仰天长叹,两个女子连忙给王光韶递上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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