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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醉枕江山(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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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天注定



  “金钗醉”如塔尖一般的顶楼上,太平公主与杨帆对面而坐,杏子为她斟的酒,她碰也没碰。

  “二郎,换做是你,当你已经做好种种准备,调动了大批人手,就要发动神龙之变的时候,我却出面劝你收手,你能收手吗?”

  看着杨帆沉默的样子,太平公主平静地一笑:“我也一样,我已无法回头了!”

  “你这是借口!”

  杨帆抬起眼睛:“你并非没有退路,收手再难,难道比继续和亲人斗下去更难?你是皇帝的胞妹,太子的姑母,不管是当今皇帝还是当今天子都不是天xìng凉薄之人,只要你放下妄想,他们绝不致和你为难。”

  太平公主冷笑起来:“妄想?何为妄想?同样的血脉,只因我是女人,想当皇帝就是妄想了?而那男人再如何平庸昏聩,都理所当然可以做天子?这是谁定的规矩?就算是天定的,我的母亲也打破了这一规矩!”

  “可她最终还是输了,做回了她的大唐皇后!今时今rì与则天皇后当年大不相同,令月,我不希望你跌下悬崖,摔个粉身碎骨。”

  太平公主两眼放出光来:“那么,你来帮我!只要你肯帮我,我成功的把握至少可以提高一倍!”

  杨帆看着太平公主发光的眼睛,心中充满悲哀,他发现他根本无法说服太平,太平已经听不进任何话,她的心已经入魔。

  太平公主看着他的表情,目中同样涌出深深的悲哀:“你不肯是么?当初你反我母后,只因你看不惯女人当政!后来你反韦后,只因她若得势,你的家人、你的兄弟都没有好下场!你可以为了你的志向拔刀!为了你的家人拔刀!为了你的兄弟拔刀!可你不会为我出力……”

  太平公主慢慢起身:“我今天来,就是一个错误。除了带给我更多的失望,一无所有。”

  她转身向楼口走去,杨帆望着她的背影,无力相唤。太平公主没有回头,一步步向外走去,淡淡地道:“婉儿那衣冠冢,葬下的不是她,而是你我之间的一段情。你们好自为之吧,我……有我的路要走!”

  ……

  沐丝的堡寨里,虽然已经弄清这是一场误会,和沐丝对面而坐时,卢宾之依旧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沐丝本与杨帆生得一模一样,这些年不同的生活经历,使得沐丝的皮肤比杨帆更粗糙,容颜也显得更苍老了些,但那眉眼五官依旧酷肖,因此卢宾之一见便魂飞天外,只当杨帆稍做改扮,跑到凉州来诱他上钩。

  沐丝用他嘶哑难听的声音同卢宾之谈着他想购买的刀剑、弓弩、甲胄的数量,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提示一下要点,授意手下详述,卢宾之心不在焉地听着,心中似乎有一扇一戳就穿的窗子急于打开。

  沐丝用锉子似的声音嘶哑地道:“公子,我所需要的这些东西,可以用金银、奴隶和牛羊支付,只是不知你什么时候可以为我把这些东西购来?”

  卢宾之突然一抬眼睛:“阁下的嗓子,真的没有办法医好了么?”

  卢宾之突兀一言,帐中众人尽皆发怔。

  ※※※※※※※※※※※※※※※※※※※※※※※※※

  杨帆想不出办法制止太平,即便他现在还在官场也阻止不了。一意孤行的太平是九牛不回的,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向自己认定的道路前进。一晃十天过去了,这件事成了杨帆的一块心病,始终挥之不去。

  这一晚,杨帆正在书房里苦思对策。

  “爹爹,你快来看!”

  杨吉扯着正在变声的嗓子跑进书房,兴高采裂地拉起他:“爹爹,天生异象啦,你快来看!”

  杨帆好奇地被儿子拉着走到庭院里,只见家人和许多奴仆都站在院子里,正仰首望天指指点点。杨帆抬头一看,只见一颗大星,横亘夜空,异常的明亮,大星还拖曳着一条发亮的长长的尾巴。

  杨帆哑然失笑道:“我道是什么异象,原来是一颗扫把星。”

  一旁正翘首望天的杨思蓉好奇地问道:“爹爹,什么是扫把星?”

  杨帆的思绪忽然回到了那已很遥远的过去:大船乘风破浪,他站在船头,看着天空中的一颗大星……

  慧星当空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皇宫里面,一直专注于侍弄花草的李旦也直起腰来,站在石阶上好奇地眺望着天空,吩咐道:“速速传旨司天监,查明天生异象的原因。”

  太平公主府一座jīng致的小楼上,一个武姓妇人凭栏远眺,久久凝视着夜空中那颗长达两丈、直指东方的蓝sè慧星,这时一个长袍老者快步登上楼来,微微气喘着向她长长一揖,欣然道:“恭喜公主,贺喜公主,此天助公主也!”

  太平公主讶然转身,问道:“莫先生,本宫何喜之有?”

  ※※※※※※※※※※※※※※※※※※※※※※※※※※※

  翌rì早朝,司天台台监张梓铭伏于阙下,沉声禀报:“陛下,昨夜有大星当空,出于西方,入于太微,主帝座有灾,皇太子将为天子!”

  此言一出,百官皆惊,一片哗然中杨思勖立于阶上,连呼肃静,犹难禁止。正在混乱中,忽有站殿武士急急上殿禀报:“陛下,圣善寺主、鄂国公惠范,有急事奏与天子。”

  李旦正心乱如麻,急道:“宣!”

  片刻之后,一个虬须凹眼,胡人相貌的僧人稽首走上金殿,向李旦施礼道:“贫僧惠范,见过陛下。”

  李旦问道:“大师有何事奏报于朕?”

  惠范道:“陛下,昨rì臣夜观天象,发现慧星出于西方,直入太微,此君权震动之相,于陛下大不吉,臣恐陛下将有刀兵血光之灾,是以急急赶来禀报。”

  时人对于天相极其相信,按照天人感应的说法,天象的重大变动是应和人间重大变动的。当年杨帆流落广州被虬髯客的后人张暴携之出海时,就曾见过天现大星,当时天后武则天认为是大吉之兆,喻示她将取代儿子成为天子,还欣然改了年号为“光宅”。

  百官见此异象,本就议论纷纷,司天台一说,他们就信了五六分,如今惠范高僧所言竟与司天台不谋而合,百官俱都信之无疑了。

  惠范所言比起司天台所言更加直白:“君权将被撼动,皇帝将有血光之灾,这意味着什么?”想通这其中的潜台词,百官莫不惊骇,拥戴太子的大臣顿时觉得不妙,只怕皇帝为了自保,马上就要下诏捉拿太子了。

  有几位大臣鼓足勇气,正要出面以鬼神虚妄之说驳斥惠范,却听御座上传出李旦的声音:“大星横空,是皇位易主的意思么?既然如此,那朕就顺应天意,逊位让国,由皇太子继承大宝。”

  李旦一言既出,整个金殿一片寂静,司天监张梓铭和胡僧惠范都傻了眼,皇帝这反应……有点出人意料啊:“我们明明是告诉皇帝太子有不轨之心,马上就会发动兵变。皇帝不是应该马上捉拿太子么?就算不杀也得幽禁起来啊,怎么……”

  两个神棍只会受人指使,做些装神弄鬼的事情,面对这种局面,却是不知该如何应变了,是以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李旦振衣而起,语气罕见的果决:“朕倦于政务,早就无心做这个皇帝。屡次三番要传位于太子,都是你们从中作梗!如今上天已经示jǐng,朕若再置若罔闻,恐上天就要降罪于朕了,是故,朕决定,逊位!”

  李隆基如今就在东宫,闻听这个消息慌忙赶上金殿,叩见父亲道:“父皇万万不可,儿臣以微功获父皇赏识,越过诸位兄长成为太子,已然是rì夜不安,父皇何以又急急传位呢,儿臣惶恐,实不敢受。”

  李旦道:“三郎,为父之所以得有天下,非是为父之力,实是你的功劳。今上天示jǐng,帝座有灾,故而朕要传位于你,以转祸为福,你就不要推辞了。”

  李隆基连连叩首:“儿臣惶恐,请父皇千万收回成命。”

  李旦不耐烦了,在他看来,既然上天示jǐng,告诉他继续当皇帝会有xìng命之忧,那他让位就是了。反正他本来对当皇帝就很烦,这一让位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么?

  李旦拍案大怒道:“天意不可违!如今是上天让为父逊位,三郎若是孝子,就该痛快答应下来,难道你非要上天给为父降下灾难,再在为父灵前即位不成?”

  李隆基大惊失sè,慌忙叩首道:“儿臣不敢!儿臣不敢!”

  李旦道:“即然不敢,那就不要推辞了。众相与礼部,马上筹备新君登基仪程,立即诏告天下,三rì后太子登基!”

  李旦说完,一身轻松地回后宫去了,他还惦记着昨儿淘弄来的那盆海外异花该浇水了呢。只留下满朝文武瞠目结舌:“曾经无数人争的不可开交、宁可粉身碎骨也不放弃的皇位,在当今天子眼中竟是一文不值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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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决战紫禁之巅


  太平公主府,莫大先生满脸愧疚地对太平公主道:“公主,这都是老朽的错,老朽万万没有想到天子听说慧星之劫,竟然是这般反应,一时失察,竟然坏了公主殿下的大事,老朽实在是……”

  太平公主颓然摆了摆手,对他苦笑道:“罢了,这事怨不得你,事先我也不曾料到,兄长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唉!我李家一向出奇葩,怪不得你,怪不得你呀……”

  莫先生上前一步,道:“公主,三郎做太子时,就已占了大义名份,如今他要登基称帝,那就更是天下归心了。公主现在应该慎重考虑一下今后的前程了……”

  太平公主缓缓转向他,脸sèyīn沉:“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莫先生道:“依老朽看来,三郎气运所钟,已然是不可抵挡。公主若是及时收手,交出手中一切权力,请太上皇出面从中斡旋,求得太子殿下的原谅,或可保得安然无忧,此所谓上策。”

  太平公主的目光陡然一厉,随即敛去凌厉的目光,声音柔和下来,缓缓又问:“那么下策又是什么?”

  莫先生道:“这下策么,就得趁着三郎刚刚登基,还来不及清洗公主门下,发动政事堂的五位宰相、朝中大臣以及军中交结的那些将领们,立即实施兵变,或也可争得一线生机。否则的话,哪怕只要再拖延一年,这新皇的江山也就坐稳了。”

  太平公主沉默半晌,凛然道:“我不认输!”

  太平公主霍然转过身,声音有些发颤:“我这一生,只向人低过两次头,第一次,误了我一生!第二人,那人负了我!从今以后,我再不向任何人低头,绝不!”

  太平公主匆匆离开府邸,摆驾入宫,她明知已事不可为,依旧决定要劝说李旦收回成命,李旦好不容易才得到解脱,而且已经诏告天下的事哪肯反悔,他头一次如此坚决地拒绝了妹妹的请求:“令月,传位避灾,我意已决,你就不必再劝了!”

  太平公主眼见李旦心意坚决,于是退而求其次,又劝说李旦虽然逊位做太上皇,但是国家大事还是应该由他亲自掌握,李旦依旧不肯,但是捱不住妹子一再解劝,最后只好退了一步,决定“三品以上官任命及重大刑案仍取决于上皇,余皆决于皇帝。”

  太平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免依旧取决于皇兄,那么就算李隆基做了皇帝,也依旧动不了宰相和六部尚书,如此一来,她的主要班底就不会受到影响,也就还有余力一搏。

  目的已达,太平也不多说,马上告辞回去准备应变了。

  三rì之后,李旦正式下诏传位于太子,又过了八天,各种仪典准备妥当,李隆基即位称帝,尊父亲李旦为太上皇。太上皇自称曰“朕”,所颁诏令曰“诰”,五rì一受朝于太极殿,仍掌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免。皇帝则自称“予”,所颁诏令曰“制”,每rì摆驾于武德殿临朝听政。

  对于太平公主的异动,李隆基一派的人并非没有察觉,但是因为太上皇宠爱太平,李隆基考虑到父亲的感受,终是下不了决心对付姑母,靠拥戴李隆基上位的新任宰相刘幽求数次进谏不获允许,便想诛太平、清君侧,造成既定事实,谅来他是一心为天子打算,事成之后天子也不会加罪于他。

  于是刘幽求密会右羽林将军张玮,商议调动一支羽林军杀入太平公主府,只要太平公主一死,太平党自然瓦解。不料张玮事机不密,居然于酒醉之后把计划泄露给了侍御史邓光宾知道,而这邓光宾最近正与太平公主府走动密切,刘幽求闻讯大惊,仓惶之下只能求助于李隆基。

  初为天子的李隆基听闻此事也是极为恐慌,无奈之下只得去求见父亲,将实情合盘托出。李旦闻讯大怒,一直以来,下位者为了荣华富贵,挑唆皇族自相残杀的事情太多了,令李旦深恶痛绝,不想这刘幽求竟也做出离间宗室骨肉的事来,简直是岂有此理!

  李旦立即下令,捉拿刘幽求、张玮等人下狱,所有参与者一律处死。李隆基不忍杀死刘幽求,又向李旦求情,列举刘幽求诛杀韦后、立父亲称帝的诸般功劳,李旦考虑再三,才单独赦免了刘幽求,将他流放到封州(广东封开县)去了。

  李旦的果断处置,使得太平公主没有趁机发难,但太平公主听闻此事后,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感。今天有个刘幽求试图发兵灭她满门,焉知明天又冒出个赵幽求、孙幽求来重施故技?

  太平公主立即秘密约见窦怀贞、萧至忠、岑羲等几位宰相,以及被她拉拢过来的左羽林大将军常元楷、知右羽林将军事李慈、左金吾将军李钦以及太子少保薛稷、雍州长史王晋、胡僧慧范等人共谋废立。

  崔湜虽然也是太平一党,但此人阿附过多人,首鼠两端,品xìng不可信任,是以太平对他一直是又疑又用,因而被摒除在外。

  众人一番商议,起初决定投毒鸩杀天子,如此可以在最小范围的动乱中完成皇位的更迭,可是李隆身边的人都是当初临淄王府带出来的,一时半晌没有办法使人渗透进去,而事态已经十分紧急,于是他们转而决定动武。

  大唐又一次政变即将开始了!

  ※※※※※※※※※※※※※※※※※※※※※※※※※※※※※※

  此时,对于太平公主的行动李隆基还一无所知,虽然他已经看出姑母对权位的恋栈,但是在他想来,姑母只是想扶持一个xìng情比较柔弱的天子以确保她的地位,他不曾想过姑母萌生了称帝的野心,而且会悍然决定动武。

  自从刘幽求事件发生后,李隆基一再严厉约束部下,对太平也是处处礼让,不想激起姑母的怒火,发动太平党人与他做对,使得他甫一登基,就弄得国家糜烂不堪。但是他的退让并没有换来和解,太平心意已定,世上又有何人能够阻止?

  这一rì,中书侍郎王琚赴宴归来,回到自己府邸,着人备了热水正在沐浴,突然门扉叩了几声,王府管家老姚在门外禀报道:“阿郎,前院突然有人投书进来,书信上言明要由阿郎亲启,老奴不敢擅动。”

  “哦?拿进来。”

  王琚心中十分纳罕,让老管家将信送进来,只见那信皱皱巴巴的,想是先前裹过石头,信封上写着王侍郎亲启五个大字,王琚诧异地展开书信一看,顿时大惊失sè,“腾”地一下就从浴桶中跳出来,脚下一滑,险险一跤跌倒。

  管家慌忙上前将他扶住,惊讶地道:“阿郎,您这是怎么了?”

  王琚铁sè发青,话也不说,赤条条地拔腿就跑。管家在后面急叫道:“阿郎,你还没穿衣服呢。”

  “哦哦!”王琚突然惊醒过来,急急回转,道:“快些为我更衣。”王琚当下也顾不得唤使女进来侍候了,就让管家帮着他急急穿好衣服,也顾不得冠带是否整齐,急急又道:“快快备马!”

  片刻之后,王琚骑着一匹骏马,带着四个随从,自王府里冲出去,一阵风般扑向皇宫。对面一条小巷里,一位葛袍老者负着双手,状似正在闲游,看到王琚急吼吼地离开府邸,这葛袍老者微微一笑,悄然消失了。

  一封信平摊在李隆基的御案前,李隆基痴痴地看着那封皱巴巴的密信,忽然满眼是泪。

  一旁王琚惊道:“事情并非不可为,陛下何以如此悲伤?”

  李隆基满腔愤懑地道:“我不明白,姑母为何要这般对我?究竟为什么?父亲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了,我若对她不利,又恐父亲伤心,我如今一味隐忍,她却把屠刀架到了我的脖子上,我该如何是好!我该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李隆基恨恨地一拳捶在桌子上,震得一方砚台飞起,跌到地上摔得粉碎。这时候,张说、崔rì用、魏知古、王毛仲等一干亲信大臣得到李隆基的传唤业已纷纷赶来,李隆基将密信示之,众人看罢,人人变sè。

  信上写的是太平公主将于七月四rì兴兵作乱,届时李元楷、李慈将率领羽林卫突入武德殿杀天子。窦怀贞、萧至忠、岑羲等宰相则驾临南衙,利用宰相的职权控制南衙诸卫举兵响应,内容十分详实。

  张说惊问道:“陛下,这封信自何处来?是何人举报,情况可属实么?”

  王琚接口道:“张相公,这封信是有人投书于我府上的,实不知是何人所投,不过这封信上诸般计划言之凿凿,实不容不信。而且明rì就是四rì,方才陛下已经使人查过,明rì本不是李元楷当值,他却借口过几rì有事要告假,已经和人换了值戍的时间,近两rì,诸位宰相也曾多次巡视南衙。”

  张说动容道:“既然如此,事情急迫,陛下当早做决断!”

  李隆基依旧犹豫难决,崔rì用劝说道:“太平公主已然谋反在即,陛下当初做太子时,就有大义在身,无人敢明目张担加害于陛下,如今陛下荣登大宝,太平公主竟然生起反心。陛下只需下一道诏书,天下谁敢不从,何以如此犹豫呢?”

  李隆基沮丧地道:“你们有所不知,上皇对太平感情极为深厚,诛杀太平乱党容易,我只担心惊动了上皇,令上皇难过伤心。”

  崔rì用顿足道:“陛下糊涂啊!难道陛下被太平公主杀了,上皇就不难过么?天子之孝在于安定四海,臣恳请陛下立即下诏,先控制北门禁军,再收伏逆党!”

  李隆基迟疑半晌,道:“这个……,且再等等,速速把我四位兄弟请来,一同商议此事。”

  李隆基在登基前,就已把两位兄长接回了京师,现如今李成器四兄弟都在京城,老四老五掌管东宫卫率,李成器和李成义分别担任左右卫的大将军,都在南衙掌着兵权。

  不多时四兄弟纷纷赶到,看过书信后,李隆基徬徨地道:“诸位兄弟,我三郎并非优柔寡断、胆小怕事的人,只是如今这意yù叛乱的人不是寻常人啊,我担心若是对付姑母,会令父皇伤心难过,是以迟迟难下决心,你们以为,我该如何是好?”

  李成器冷笑道:“三郎,你不yù让父皇伤心,待得太平发动,父皇终究难免伤心一场。太平做得,我们就做不得?难道你想让则天故事重演于当朝,让我等兄弟家破人亡,李唐宗室再遭一次劫难?”

  李成义、李隆范等三人也是摩拳擦掌:“三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乃当世英雄,何故作此妇人之仁?动手吧,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眼见四兄弟异口同声,李隆基游移不定的心渐渐镇定下来,眉宇间一片萧杀:“好!你不仁,我不义,咱们这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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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乳虎扑食


  rǔ虎扑食时,不会像成熟的猛虎一样小心靠近、仔细观察,寻找一个最妥善的时机行致命一扑,它想扑食时就会动手了。事实上李隆基也是没有时间再多行考虑,因为太平公主已行动在即,他必须立即应战。

  翌rì午后,李隆基还在武德殿上处理着政务。金殿外一片平静,宽敞空旷的宫城里,在烈rì之下罕有人行动,只有几名士兵没jīng打彩地站在石阶旁,巴望着阳光赶紧西斜,让那宫殿的yīn影照过来。

  “砰!”

  远处突然有声巨响传来,传到此处时声音已经不大,但是一个执戟而立昏昏yù睡的宫卫士兵还是听到了声音,他纳罕地眯起眼睛,迎着刺目的阳光向远处张望了一眼,惊奇地发现武德门竟然关闭了。

  因为太上皇仍然在太极殿御事,所以皇帝在侧殿武德殿署理政务,这武德门本来是一道偏门,如今也就像承天门一样,成了文武百官每rì上朝的必经之路,所以平时是不关闭的。

  现在是下午,朝会早就散了,但是皇帝批阅奏章也在武德殿上,常有各部司衙门的官员进进出出,因此武德门还是开着,要到关闭宫门的时候才会封闭,如今怎么……

  他还没有醒过神儿来,就见数百名士兵刀枪闪亮地自武德门下杀将进来,冲在最前面的赫然正是今rì戍守武德门的羽林将军常元楷和李慈,这名宫卫机灵灵打了一个冷战,汗毛都竖了起来。

  “造反啦!有人造反!”

  这个宫卫惊得魂飞魄散,拔腿就往武德殿跑,沿着长长的石阶御道狂奔出百余步,还没等他冲进大殿,就听一阵整齐的喊杀声骤起,急忙扭头一看,就见介于太极殿和武德殿中间的那道平常不开的门户虔化门突然大开,整整齐齐一支御林卫从虔化门内杀将出来,截向那支乱军。

  这支突如其来的军队显见是早有准备,他们队伍整齐,俱都身着半身皮甲,棕sè的甲胄、鲜红的盔缨,汇聚成一柄锋利的长枪般刺向那乱蛇式的叛军七寸。

  叛军约三百余人,正全力冲向武德殿,因为有人跑的快有人跑得慢,整条队伍拖成了一条散散漫漫的队伍,毫无队列可言,被这支斜刺里突然杀出来的军队一冲,便迅速插入、截断,形成了包围。

  这宫卫呆了一呆,随即便清醒过来,还待跑进宫去示jǐng,陡然武德殿方向又是一片海啸般的呐喊声起,无数甲胄鲜明的禁军卫士仿佛cháo水般从大门、侧门、廊柱、山墙处,从武德殿的后面和后殿里蜂涌而来。

  这名宫卫惊呆了,愣愣地站在那儿,眼见第一批卫兵冲出来,一直冲到第七层石阶陡然止步,长戟整齐地前指,后面无数的士兵迅速拥过来,将他们身后的石阶以及石阶之上的地面全部铺满,铺成了一条甲胄与大戟组成的钢铁枪阵,密密匝匝,气壮如山。

  一个年轻高大的太监提前剑站在队伍前面,这个宫卫认得他,那人正是皇帝身边极得宠信的内宫太监高力士高公公。

  武德门到武德殿中间宽敞平坦的广场上,已被从虔化门杀出来的官兵截成两段的叛军正在拼命厮杀着,突然发现武德殿上涌出无数的官兵将武德殿团团护住,反抗顿时于惊骇中停止了,所有人都呆在那里,到了此时谁还不明白皇帝早已有备?

  高力士踏前两步,眉宇间一片萧杀,厉声大喝道:“圣人有命!常元楷、李慈图谋不轨,杀无赦!尔等官兵,皆受蒙蔽,立即弃械投降者,不予问罪。”

  常元楷脸sè惨白,持刀大呼道:“兄弟们,不要听他胡说,只要咱们冲进武德殿……”

  “轰!轰!轰!”

  常元楷还未说完,突然一阵剧烈的夯地声传来,地皮一颤一颤的,惊得他顿住了声音,霍然扭头望去,只一眼,目芒顿时缩如针尖。

  这一眼望去,无边无际,密密匝匝,枪林如山!不计其数的羽林卫士如同流动的岩浆般铺满了整个宫廷,他们每踏出一步,大地都为之一颤,在这样密集的枪阵刀阵面前,大军及处,人马俱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抵挡,唯一的选择唯有望风而逃。

  可是,他们还有退路么?身后的武德门已经锁死,右面是高大厚重的一堵宫墙,前面是武德殿,可殿阶下也是无穷无尽的禁军勇士,将那宫殿护得密不透风,他们就算拼尽最后一滴血,能杀得进去吗?

  王毛仲全身明光铠,威风凛凛地走在无穷无尽的大军前面,挥刀厉喝:“缴械不杀!”后面无穷无尽的禁军士兵一言不发,只是用他们那整齐划一的步伐,用那令整座宫城都为之战颤的杀气他们的大将军站脚助威。

  “当啷!”不知是谁失手跌落了兵刃,随即就是一片兵刃碰地声,许多弃了兵刃的战士唬得面无人sè,伏地颤栗,不敢抬头。常元楷和李慈对望了一眼,眸中满是绝望。

  ※※※※※※※※※※※※※※※※※※※※※※※※※※※※※

  萧至忠和岑羲两位宰相试图效仿当年张柬之的做法,以宰相大印写下一道调兵公文,揣在怀里直奔南衙。两位宰相闯进南衙后立即击鼓聚将,召集各卫将领,高声宣布:“皇帝意图弑杀太上皇,太上皇命宰相至南衙调兵勤王!”

  萧至忠言罢,帐下众将肃立不语,无一人出言质疑。萧至忠和岑羲只当这番谎言诳住了众将领,暗自庆幸地相互递了个眼神儿,岑羲便抓起令箭,高声喝道:“右千牛卫大将军林海上前听命!”

  帐下静悄悄的,没有一人应答。

  岑羲眉头一皱,扫了帐下众将一眼,喝道:“右千牛卫大将军林海何在?”

  帐下众将平视前方,还是一言不发。

  萧至忠奇道:“林海难道逾时不至?左骁卫大将军郭怒何在?”

  帐中数十员大将,一个个还是挺立如山,依旧一言不发,萧至忠和岑羲的脸sè渐渐变了,萧至中强自镇定着,却压不住声音中的颤抖,指着一人问道:“你……你是哪一卫的将领,自报名姓!”

  被他指中的那员大将仿佛生铁铸就的身躯,脸上还是没有半点变化,眼神平静地凝视着前方,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说话,也没有看见他这个人。

  就在这时,帐后突然发出一阵长笑,萧至忠和岑羲急急转身,就见一员年轻的武将顶盔挂甲,肋扶长剑,英姿飒爽地自后帐走出来,身边簇拥着十几个魁梧彪悍的武士。萧至忠和岑羲一见此人顿时脸如死灰,骇然叫道:“宋王?”

  李成器笑容一敛,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两个欺君犯上的乱臣贼子给我砍了!”

  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立即一拥而上,哪管你是不是礼绝百僚的当朝宰相,钢刀并举,鲜血四溅,就把两位宰相杀猪一般地当场宰了。

  窦怀贞此时仍坐镇在政事堂,本想等两边一得手,他便坐镇政事堂,签发一道道伪诏,迅速平定局势。却不想美梦未醒,武德殿前“大阅兵”的浩大声势就传到了他的耳中,窦怀贞情知事情已经泄露,慌忙开了后窗逾窗而走。

  此时宫中已处处戒备,哪有可能逃得出去,若不是李隆基一开始担心引起他们的jǐng觉,而且一旦发动也不怕他们会逃出宫去,所以不曾在政事堂设一路伏兵,突怀贞连政事堂都休想逃出来。

  窦怀贞仓皇四窜,潜入了一条排水的地沟,眼见浊水滚滚而去,他既不识得水xìng,也不知道这地下水道究竟有多长,沿途又有多少道防范潜入的铁栅暗网,绝望之中解下腰带,就在一道水闸上自缢身亡了。

  同时,李隆范、李隆业及李隆基的一些心腹大将各自率领一支禁军,已经对王晋、崔湜、慧范、贾膺福、李猷等太平党人实施了全城大缉捕。

  李旦在太极宫中听到军队调动的动静,急急登上承天门眺望,眼见大军云集于武德殿,不由大惊失sè,急忙宣兵部尚书郭元振晋见。

  郭元振事先业已得到李隆基的告知,清楚整个行动计划,一见李旦马上躬身奏道:“太上皇勿惊,此乃宰相窦怀贞等人谋反,皇帝正调集兵马平叛,唯恐太上皇担忧,是以事先未曾禀明。如今一干谋反主脑已然伏诛了。”

  李旦愕然道:“窦怀贞等人谋反?”

  转念一想,李旦忽然大惊失sè,既然有人谋反,背叛当今皇帝,他们必然另有拥戴,窦怀贞会拥戴何人?他可是令月一手举荐的宰相啊,难道……难道三郎调兵,竟是对他的姑母下手了?

  李旦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三郎何在,速传他来见朕!”

  这时李隆基堪堪登上承天门,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李隆基只要制造一个身在武德殿的假相就可以了,又哪会亲自在那里充当诱饵,一见李旦,李隆基立即跪拜于地,道:“父亲,儿缉捕乱党,事先未曾告知父皇,惊动父皇,是儿之罪。”

  李旦脸sè铁青,沉声道:“三郎,你想把你姑母怎么样?”

  李隆基见父亲已经猜到太平公主参与其中,也不隐瞒,惨然一笑道:“父皇,不是儿子想把姑母怎么样,而是姑母想把儿怎么样啊,父皇请看。”

  他从怀中摸出那份告密信呈给李旦。李旦看罢沮然若丧,半晌无言以对。他固然对胞妹太平感情深厚,可他对自己的儿子何尝不是一样钟爱。如今妹妹要杀儿子,儿子对付妹妹,他夹在中间能说什么?

  过了半晌,李旦才颤声问道:“那么,你打算如何处置你的姑母?”

  看到父亲目中的泪光,李隆基心弦一颤,不敢再与父亲对视,他只得垂下头,低声答道:“父亲,儿……儿现在只怕不能对姑母有所处置了。”

  李旦心中一紧,急忙问道:“这是为何?”

  李隆基低声答道:“因为……率兵前往太平公主府的是我二哥。”

  李旦心头顿时一沉,五个儿子里面做事最没有顾忌的就是李成义,如果换做李成器或者李隆范、李隆业,或者都会因为太平的身份而有所忌惮,但李成义不会,他敬畏父亲、友爱手足,可对亲戚宗室却没有同样深厚的感情。

  李旦嗒然若失地转过身,步履沉重地走到城墙处,扶着碟墙眺望着太平公主府的方向,垂泪自语道:“令月,你……你已不在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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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山倾

  
      在宫中刚刚稳定下来,各路禁军铁骑四出缉拿各路太平党人的时候,李成义所率领的约五百名禁军是第一支出发的队伍,他的目标是太平公主本人。

      李隆基让二哥去太平公主府是充分考虑过的结果。以太平公主的威势和太上皇对她的宠爱,没有哪个文臣武将敢悍然对太平公主举起屠刀,就是皇家这几兄弟包括李隆基本人也狠不下这个心,唯有李成义是个例外。

      李成器也清楚三郎的苦心,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中,是容不下妇人之仁与可笑的幻想的,今天的一念之仁,来日就是毁家灭族的祸根,他也清楚三郎背负的东西更多、顾忌的东西更多,所以他心甘情愿来当这个恶人。

      “打仗亲兄弟”这句话在李隆基五兄弟身上得到了充分的诠释。太平公主想罢黜李隆基的皇帝之位,扶植一个性情柔弱的皇子做傀儡,等时机成熟再逼他逊位让国,殊不知这五兄弟同心同德,岂会受她分化。

      今日为保李隆基的皇位,四兄弟就齐齐上阵,而李隆基更是丝毫没有猜忌地把兵权交给了他们。李成义带兵赶到太平公主府,眼见府门处几个慌张向内逃去报信的公主府家丁,杀气腾腾地道:“杀进去!除了薛崇简一家,太平一脉包括太平本人,杀无赦!”

      五百禁军得了这位王爷明确的命令,一声呐喊,便向太平公主府冲杀进去,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薛崇简与李三郎关系匪浅,他不仅在上一次诛杀韦后时扶保李隆基立下大功,而且在此之前就与李隆基因性情相投而结为挚友,李隆基虽也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可是终究使不出枭雄手段,在李成义出兵之前就特意嘱咐他,要保住薛崇简一家。

      禁军奔赴京城各处缉拿太平党人的消息迅速传到了杨帆的耳中,此时杨帆正带着几个儿子在隆庆湖踩藕。他赤着上身,穿着一条犊鼻裤,领着杨念祖、杨吉这两个年长些的儿子在齐腰深的浅水区踩踏。

      赤裸的双足很容易感觉到淤泥里肥大的藕节,憋口气沉入水中,就可以掏开淤泥,将那长圆的藕节拔出来。淤泥有种极大的吸力,想把藕段从水里完整地拔出并不容易。他们会只把摸到的这一节拗断,而不是挖出完整的一条。

      小一些的两个儿子在岸边大呼小叫地收拾着父亲和哥哥挖出来的肥藕,兴冲冲地拿去给姐姐们,小姐姐们蹲在湖边,用湖水细心地洗去还裹在藕上的那些淤泥。这时消息传来。杨帆大惊失色,立即冲上岸。抢过报讯人的骏马。飞驰而去。

      杨帆穿着一条湿淋淋的犊鼻裤,赤脚踩在马镫上,挥鞭如雨。

      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平公主和李隆基这么快就到了公开决裂、兵戎相见的地步,依照常理,双方的这场政治斗争本该是一个漫长的角力过程。怎么会这么仓促就投入了决战?

      当马驰到太平公主府时,杨帆的犊鼻裤已经干了,赤着的双脚上泥巴都凝成了土块儿,当他飞身落地时。一块块泥巴碎裂在太平公主府的石阶上。

      “站住,什么人?”

      守在太平公主府门口的十几名士兵将锋利的长矛逼向杨帆,厉声喝问。太平公主府里的搜检和屠杀还未结束,杨帆看见院中头朝府里方向仆倒在血泊中的几名家奴尸体,不由得心头一紧,厉声喝道:“某乃辅国大将军杨帆,让开!”

      这十多名禁军大多不曾见过杨帆,其中有几名老兵虽见过杨帆,当时也是在军伍之中远远看见,看不清杨大将军的具体相貌,再加上杨帆此时头发凝成一绺一绺,光着上身,赤着双脚,只着一条犊鼻裤,形象气质与他们心目中的杨大将军大相径庭,实在难以辨认,众兵士不由迟疑起来。

      杨帆等不及让他们唤来军官辨认了,他心急如焚,一见众兵士迟疑,却依旧不曾让路,静止的身形陡然一侧撞了出去,贴着两杆长矛之间的缝隙撞进去,两个士兵应声飞出一丈多远。

      两杆长矛在手,杨帆双臂一圈一振,那几名士兵只觉虎口一麻,再也攥不住手中长矛,七八柄长矛飞上了半空,杨帆手持双矛冲了进去。另有几名持矛士兵大惊追上,大叫道:“拦住他,有人硬闯……”

      杨帆不能也不忍杀人,一路冲进去只管击飞他们的兵刃或者将他们扫飞出去,闻讯赶来围堵的士兵越来越多,杨帆下不得狠手无法冲出重围,被困在了第二进院落入口,就在这时一名赶来增援的旅帅认出了杨帆,大惊道:“大将军,怎么是你?”

      杨帆手持双矛,目光一凝,道:“你认得我?”

      那旅帅持刀单膝跪倒,恭敬地道:“卑职是千骑老兵!”

      杨帆恍然,急问道:“公主如今怎样了?”他生怕听到太平已经被杀的消息,可又不能不问。因为担心,问到后来,声音已微微发颤。

      那旅帅答道:“太平公主不在府中,我们也在寻找当中……”

      杨帆听了这句话心头不由一松,这时李成义在一群士兵的簇拥下从后宅走出来,旁边跟着薛崇简,薛崇简脸色苍白,眼神呆滞。尽管他与兄弟们感情极是淡漠,可是眼见他们一个个满门被屠,还是对他形成了强烈的冲击。

      “杨大将军?”

      李成义看见杨帆不由一怔,杨帆刻意隐瞒了在诛杀韦后过程中自己所起的作用,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可李成义却很清楚,因此李成义是把杨帆看成自己人的,如今眼见杨帆这般打扮,手持双矛与他手下的兵将呈敌对状态,不由愕然。

      杨帆得知太平不在,心中的焦虑稍去,恢复了些理智,便急急筹措着理由,弃了长矛。向李成义拱手道:“王爷,杨某……”

      他刚说到这里,就见一骑飞驰而至,马上的骑士一身太监袍服,自府门一路闯进来居然都不曾下马,他手中高高举着一轴黄绫,高声喊道:“刀下留人!刀下留人!上皇有命,不得伤害太平公主!”

      ※※※※※※※※※※※※※※※※※※※※※※※※※※※※

      终南山里有一处规模不大但环境极其幽雅的禅寺,这家禅寺是太平公主出资兴建的,算是一座家寺。寺里供奉的是她的丈夫薛绍的灵位。

      女皇武则天为了登基称帝,用无数人的头颅充作了她的垫脚石,一步步登上了皇帝的宝座,薛绍的人头也是垫脚石之一。太平对薛绍的惨死和无力救援一直深怀内疚,于是建造了这座禅寺。为他超度祈福。

      此时,太平公主就在这座禅寺中。山寺本不受外人香火。所以清幽雅静。此时更是静谧异常。庭园里碧水绿木,嶙峋山石,仿佛世外桃园。太平公主坐在一方石上,身边站着内外管事等寥寥数名心腹。

      太平公主脸色苍白,目中正隐隐泛着泪光,外管事李译刚刚送来城中的消息。她听说府邸被屠,除薛崇简一子及其妻、子,其他人如薛崇训等尽皆满门抄斩的消息,即便刚强如她。也是黯然泪下。

      策划了今日行动后,她便避到了此处,一是想划清自己与兵变的关系,待事成后再由宰相们迎她回城主持大局。另一方面,她也考虑到一旦失败,她这个策划者只要不在,凭着太平公主府与皇家的关系,相信不致牵累家人,可惜,她想错了。

      “三郎,我低估了你,低估了你啊……”

      太平公主惨然一笑,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她低估了李隆基的决心,李隆基一直以来对她的软弱与忍让,其实并不是因为畏惧她,仅仅是因为顾忌到他自己的父亲,而太平公主聪明一世,偏偏看错了这件事。

      如今大事未成,反害了全家人性命,太平公主心中痛苦不堪。

      李译惶恐地道:“公主,皇帝已经派兵奔这里来了,您还是快快离开吧,天下之大,想必总有一处地方可以藏身。”

      太平公主身子微微一震,问道:“皇帝为何这么快就晓得了本宫的去处?”

      李译垂首不语,太平公主慢慢转过身,凝视着他,李译突然双膝一软,跪在她的面前,颤声道:“奴婢不知。”

      太平公主淡淡一笑,道:“你怕说出来让我伤心,是么?”

      她闭了闭眼睛,又缓缓张开,眼神冷漠的再没有一丝情感:“是崇简出卖了他的母亲,是么?”

      李译砰砰叩头,磕得额前鲜血淋漓,就是不答太平公主的这句话。

      太平公主幽幽地道:“尽管皇帝早晚会找到我,可我真不希望是我的亲生儿子出卖我呀……”

      李译大哭道:“公主……”

      太平公主看了他一眼,柔声道:“自我十六岁嫁与驸马,你就在我身边侍候,追随我多年了,你……很好!”

      她又看了满脸是泪的内管事周敏一眼,道:“还有你,你也很好。现在,你们各自逃命去吧,只要我死了,皇帝是不屑难为你们的。”

      周敏“卟嗵”一声跪倒在地,号啕大哭起来:“生生死死,奴婢都要跟着公主,侍候公主。”

      太平公主大怒,厉声道:“混帐!你们马上滚的远远的,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滚!”

      李译和周敏号啕大哭不肯起身,眼见公主震怒而起,这才慌忙起身退出庭园,但仍远远地站在那儿。太平公主轻轻吁了口气,转身面向一池绿水,水中除了她还有一道身影,孑然寥峭。

      太平公主凝视着水中那道身影,缓缓说道:“太平如此信赖先生,先生为何蓄意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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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雷雨

  
      莫先生笑了笑,平静地道:“原来公主殿下已经明白了?”

      太平公主攥紧了双拳,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每个人都只知道他要做的事,全盘计划只有你一个人才知道,而皇帝针对我的每一项行动都准确无误,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是你泄密?”

      莫先生呵呵地笑了起来,太平公主愤怒地质问0道:“你为什么还留在我身边?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莫先生站在那儿,神情恍惚,仿佛心神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我为什么要走?我想亲眼看着你死!可惜我精心策划了多年的计划,终究没有完全成功啊……”

      太平公主目中像是要喷出火来:“你害得我家破人亡,还说没有大获成功?”

      “当然没有!”

      莫先生清瞿的面容突然狰狞起来,眸中满满的都是仇恨与怨毒:“你贵为公主,又有太上皇如此宠爱,除了怂恿你谋反,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家破人亡。而今你终于造反了,可恨的是薛崇简居然还能活着,你一家人居然没有死光死绝,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莫先生的声音呜咽着,仿佛从九幽黄泉传来的冤魂的呐喊,透着无比的绝望与怨恨,竟令太平公主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毛骨怵然:“为什么,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竟如此恨我?”

      “因为……我来自桃源村!公主殿下,您还记得那个地方吗?”莫先生疯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我想殿下应该不记得了吧,那样一个小山村,那样一群微不足道的人。在你太平公主眼中蝼蚁一般的存在,你怎么会放在心上呢,哈哈哈……”

      太平公主倏然色变,惊恐地道:“桃源村?你是桃源村的人?是杨帆和你联手害我的?”

      莫先生笑容一收,奇怪地道:“杨帆?这跟杨大将军有什么相干?”

      太平公主脸上也露出奇怪的表情:“你不知道……他也来自桃源村?”

      莫雨涵先是一惊,继而大喜,他刚要问个清楚,一道人影突然飞鸟一般跃过寺院的矮墙,散于四下戒备的八个女相扑手立即飞快地扑过去,太平公主看清那突然闯进的人正是杨帆。不禁扬声喊道:“让他过来!”

      八个女相扑手这时也看清了杨帆的面容,飞快地退了下去,杨帆疾步赶到太平公主身边,急匆匆地道:“公主,皇帝动手了。你的家人都已……”

      太平公主截口道:“你不用说了,我已知道此事。”

      杨帆道:“朝廷大军正向这里赶来。由于太上皇出面干涉。想必皇帝是不会对你骤下杀心的,不过他到底会如何决断,现在还难以预料,你最好还是先避一避,等到……”

      太平公主哈哈大笑起来:“避?我为什么要避?我能避到哪儿去?我已经败了,除了尊严已一无所有。你想让我把尊严也丢给那小子不成?”

      这时,莫先生慢慢走上来,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杨帆,缓缓问道:“杨大将军?你……来自桃源村?”

      杨帆已不知有多久没有听人说起过这个名字了。骤然听莫先生一说,不由怵然一惊,他惊讶地看着莫先生,不知如何以对。莫先生看见他的表情,不由激动起来:“你真的是桃源村的人?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谁家的孩子?”

      杨帆的心禁不住颤抖起来,他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老人很可能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杨帆强抑激动,回答道:“我姓项,村里人都叫我阿丑。老人家……你是谁?”

      莫先生身子一震,睁大双眼看着杨帆,两行老泪瞬间模糊了双眼,哽咽地道:“阿丑,原来你是阿丑,原来你还活着,呵呵呵,阿丑啊,原来你还活着……”

      莫先生激动的几乎站立不稳,杨帆扶住他,急切地问道:“老伯,你是……”

      莫雨涵老泪纵横地道:“阿丑,你还记得住在村东头的莫家么?还记得你秀秀姐么,我就是阿秀的爹,是你莫伯伯呀。”

      从小杨帆见了村中的长辈就是称叔道伯,一个晚辈不可能呼其名姓,莫雨涵既便说出本名杨帆也不可能有什么印象,但他提起村东头莫家,提起小时候曾经领着他玩耍过的秀秀姐,杨帆却一下子想了起来。

      杨帆的眼中顿时也涌出了激动的泪水,欢喜地道:“莫伯伯,原来你老人家也活着!”

      莫先生泪流不止地道:“是啊,伯伯也活着,那天伯伯离开村子,去给你秀秀姐张罗婚事,幸而逃过一劫,等我回来时,整个村子都没了,都没啦……,所有的人都死了,我那相依为命的可怜女儿……”

      莫先生突然一转身,指着太平公主,咬牙切齿地道:“阿丑,她就是咱们全村人的大仇人,你的父母、你的姐姐、你的乡亲,全都是死在她的手中,你快杀了她为你爹娘、为咱们全村乡亲报仇!”

      “什么?”

      杨帆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平公主。

      莫先生激动的浑身发抖:“好孩子,我没想到除了我这老朽,咱们村子还有人活着。你现在出息了,成了大将军,你有力量复仇了,杀了她,也不要放过她的家人,她还有个儿子活着,你要把他们都杀掉,用她全家人的性命为咱全村人偿命!”

      杨帆惊骇地看着太平公主,不敢置信地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杀害我们亲人的凶手?”

      莫先生大声道:“为什么不可能?我当年幸免一死,隐姓埋名逃逸他乡,后来,我千方百计接近成王李千里,做了成王的心腹幕僚。当初太平害死咱们全村人时,武媚娘还没有成为皇帝。李千里还没有被赶出京城,所以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伯伯就是从他那里得知真相的。”

      莫先生一指太平公主,咬牙切齿地道:“她,就是杀害你爹娘、姐姐、杀害我的秀儿、杀害我全村人的凶手!”

      太平公主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今天她经受了太多刺激,梦想失败、儿孙被杀、薛崇简出卖生身母亲、最为信赖的莫大先生的背叛,现在她又成了情郎的杀父仇人……

      天下间还有谁在一天之内可以经受这么多的打击?一件件事情仿佛一道又一道的惊雷劈在她的头上,她已经麻木了。

      杨帆脸色苍白地摇着头道:“不可能!不可能!她为什么要杀害我们的亲人,这没有道理。莫伯伯,你一定是弄错了。”

      “我没有弄错!”

      莫先生冷笑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太平公主,咬牙切齿地道:“我知道她为什么要杀死我们全村人,说起来,这件事还和你有莫大的关系。”

      杨帆愕然看向莫雨涵:“和我有莫大关系?”

      莫先生道:“不错!她要杀死我们全村人。是因为她和你的父亲有仇,可笑的是。她杀光了我们全村所有人。却偏偏没有杀掉你这个正主儿,哈哈哈,这就是天意,这就是天意啊!”

      杨帆骇然道:“公主和我父亲有仇?这怎么可能?”

      莫先生诡异地道:“和你在桃源村的那个父亲当然没有仇,项英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而是你的养父。其实他只是你父亲的贴身侍卫。”

      杨帆也被惊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竟会听到这样一个秘密,一直以为的生身父亲突然变成了他的养父,他居然还另有生身父亲。

      听到莫先生的这番话。太平公主却似听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她惊恐地看向杨帆,身子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片树叶般簌簌地发起抖来。

      莫先生道:“不只是你的养父,我们全村所有人,都是你父亲的部下、幕僚和最亲近的朋友,阿丑,你其实是贺兰敏之的儿子!”

      太平公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方才她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可她心中依旧抱着一丝幻想,可这最后一丝幻想如今也破灭了。她的人生就像一个个梦幻离奇的泡影,看起来都是那般美丽,最后留给她的却都是破碎不堪的结局。

      “贺兰敏之……”

      杨帆曾经了解过这个人,一席还曾怀疑过村子的灭亡和这个人有某种密切的关系,想不到今天终于得到确认,更不会想到自己居然就是这个人的儿子,他呆滞地看着莫先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莫先生道:“你的父亲才华横溢,名冠洛阳,不仅是京师第一美男子,也是京师第一才子,刚及弱冠之年就编撰了《三十年春秋》计一百卷,可谓名满京华。以他的高贵出身和才华,本来是大有可为的,可惜啊……”

      后面的事情杨帆已经大致知道了,贺兰敏之父亲早亡,母亲武顺年青守寡,因其貌美如花,被高宗李治看中,封为韩国夫人,常予宠幸。武媚娘嫉恨姐姐夺去了她的宠爱,于是下毒将姐姐害死。

      不久,李治又看中了武顺的女儿贺兰氏,于是把她封为魏国夫人,留在宫中。武媚娘担心甥女走皇帝的宠爱,于是又下毒把甥女贺兰氏害死。

      贺兰敏之既痛恨李治贪慕母亲和姐姐的美色,却懦弱到不能庇佑她们的生命,又痛恨姨母武媚娘的残忍冷血,可她又没有力量复仇,所以从此放荡不经,处处与皇室做对,专以让皇家出丑为乐。

      李治和武媚娘为太子李弘选司卫少卿杨思俭之女为太子妃,贺兰敏之就用他的才学和美貌为武器接近这个少女,掳获她的芳心,占有她的身体,令皇室颜面丧失。他一次次挑战武媚娘的底限,直到武媚娘忍无可忍,将他贬谪岭南。据说就在贬谪途中,他以马缰自缢,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杨帆心中一片茫然:“我是贺兰敏之的儿子?我的外曾祖父与太平的外祖父是同一个人?那么……她竟是我的远房表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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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真相

  
      杨帆不敢置信地看看莫大先生,又看看太平公主,他没有理由质疑莫大先生的话,可还是忍不住向太平公主问道:“真的是你……杀了我们桃源村的人?”

      莫先生冷笑道:“当然是她,因为她恨你的父亲,因为你的父亲为了报复武媚娘,曾经侵害过她。”

      杨帆如遭雷击,蓦然退了几步,脸色苍白如纸。

      太平公主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抬起头,凝视着杨帆,眸中满是悲哀:“我没有……,贺兰表兄本来容貌出众,才学过人,是个大有前程的人,可是……他的母亲和阿姐先后被我母后所害,他痛恨我父皇的懦弱无能,也痛恨我母亲的残忍冷血,从此放荡不羁,游戏人生,专与我李家作对。

      皇太子妃,也被他用才色迷倒,心甘情愿被他夺去了处子之身,他想尽种种办法羞辱我李家。他蔑视礼法,仇恨李家,在他看来,我的父亲利用皇帝的权力,占有了他的母亲和姐姐,却没能保护她们的安全。

      我的母亲是皇后,也是他的姨娘,却没有母仪天下的胸怀,却为了争宠杀害自己的亲人,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报其人之身,有一次,我去姨母家,那时我才六岁,可表兄酒醉之后竟然想要侵犯我。不过,他并没有真的伤害我,我的哭喊声让他恢复了理智。以前他很疼我的,如果不是仇恨蒙蔽了他的眼睛……”

      太平公主凄然笑了笑,道:“他放过了我,可是我的哭喊声许多人都听到了,我衣衫不整地逃出去的时候也有人看到了,于是……没有人会来问我真相,也没有人敢问。但是他们却有胆量传播谣言。”

      太平公主微微仰起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表兄是咸亨二年末自尽的,如此算起来,你该是他的遗腹子了。不过,下令屠杀桃源村人的并不是我,目的也不是为了要找到你,这个秘密,如果莫先生不说,它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不管是我还是朝廷中的任何人。没有人知道贺兰表兄还有一个遗腹子……”

      莫先生厉声道:“你说谎!杨明笙、丘神机那些人,就是得你授意才屠杀了桃源村所有人,这件事连女皇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被贺兰敏之玷污过,对他怀恨在心,如果不是你知道他还有个遗腹子想要铲草除根。想要报复在他的儿子身上,怎么会授意那些人千里迢迢赶去杀人?”

      太平公主慢慢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缓缓流下:“莫先生。虽然你视我为杀女仇人,可你在我身边这么久,至少该明白我太平的秉性为人!如果我真的被人玷污,我需要掩饰吗?如果桃源村的人真是我杀的,我需要隐瞒吗?”

      她张开眼,轻蔑地看着莫先生:“你以为我怕死?你以为我怕你一刀杀了我?”

      莫先生沉声道:“如果不是这样。你为何要屠尽我桃源村人?”

      太平公主冷冷地道:“我说过了,那不是我的授意,不过……如果你非要说桃源村人之死,是因为我的原因。却也并不为过。”

      杨帆声音僵硬地道:“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平公主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道:“咸亨元年,我出嫁了,嫁给了薛驸马……”

      她向寺中一间静室处看了看,那里正供奉着薛绍的灵位。太平公主凝视着那个方向,仿佛看到了薛绍的身影,缓缓地道:“薛绍爱我,我也把他视做一生的良人,我们……非常恩爱。

      可是成亲不久,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把我当年被表兄玷污过的谣言传到了他的耳中,男人对这种事,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的,即便我们新婚之夜的处子元红,他都不肯相信,他宁愿相信那是我欺骗他的一个手段。

      他依旧爱我,他不敢迁怒于我,可他是个男人,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玷污的事实,他嫉恨攻心,可那又能怎么样呢?贺兰表兄已经死了,他就是想报复都找不到人。不过,贺兰虽然死了,他的旧部还在……”

      太平收回目光,缓缓扫向杨帆和莫先生:“身居高位的人,你的一喜一怒,都会有人去揣摩、却迎合,去想法设法的让你满意,他们都相信我是被真的侵害过,都相信驸马的愤怒,是因为我的耿耿于怀。

      那时候,我的父皇刚刚过世,母亲以皇太后身份监国,天下还是李氏天下,作为母亲最宠爱的女儿,我和驸马是许多人巴结的对象。于是,苗神客、丘神机、杨明笙等人为了讨好驸马、为了讨好我,策划了这次屠杀。当时,薛驸马正担任奉宸卫大将军,他秘密调动了一支兵马,由这些人领着去了韶州,这件事,过去大半年后我才知道。”

      莫先生怔怔地听着,这些年他跟在太平身边,把她当成最大的仇人,一直处心积虑地想要置她于死地,所以对她的性格秉性研究的最是透澈,他很清楚,以太平一贯骄傲的个性,如果人是她杀的,她绝不会否认,可他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他费尽心机,耗费了这么多年,终于把太平公主推下深渊,血海深仇得报,心中快意万分,可是忽然间得知他的仇人根本不是这个人,他真正的仇人早已不存在了,他伤害的其实只是一个无辜的人,他无法接受。

      莫先生喘着粗气,指着太平公主道:“你说谎!你一定是说谎!贺兰敏之连太子妃玷污了都安然无恙,如果不是他侮辱了武媚娘最宠爱的女儿,岂会因为太夫人杨氏过世,他侵占了为杨太夫人治办丧事的钱,因为丧仪期间饮酒作乐就治他的罪?”

      太平公主淡淡地道:“愤怒是可以积累的!我的母亲自知对不起他,所以面对他的挑衅,一次忍下了,两次也忍下了,当她终于忍无可忍的时候,哪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足以叫她大发雷霆。”

      莫先生还待再说,太平公主已傲然仰起了头:“信不信随你,事已至此。我没必要撒谎,如果不是我想告诉二郎真相,我连一个字都不会解释给你听,我太平从来就不是一个看别人脸色而活的女人,更不是一个为了听别人说三道四而活的女人!”

      莫先生张了张嘴,他还想说什么,可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其实他已经相信太平的话:他的亲人早就死了,他的仇人也全都死了,当他以为大仇得报,满腹快意地想亲眼看着仇人授首的时候,一切突然变成了虚妄。

      莫先生怔怔地站了许久,缓缓转过身,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外走去。

      杨帆急声道:“莫伯伯,你去哪里?”

      桃源村只有他们两个幸存者了,莫先生已经年迈,杨帆想替秀儿姐姐尽孝,奉养莫先生终生。

      莫先生茫然若失地道:“老夫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复仇。如今再无所恋,我要出家为僧。”

      杨帆道:“莫伯伯……”眼见莫雨涵头也不回,杨帆突然大声道:“好教莫伯伯知道,杨明笙是我杀的,丘神机是我杀的、苗神客也是我杀的,那些仇人我已经杀光了!”

      莫先生脚步顿了顿,仰天大笑起来:“好!好小子!哈哈哈哈……”

      ※※※※※※※※※※※※※※※※※※※※※※※※※※※※※

      甘露殿上,李旦含泪对李隆基道:“三郎,她毕竟是你的姑母,当年为父幽禁东宫时,你姑母不知为咱们一家费了多少心血。”

      李隆基气的直掉眼泪,委曲含恨地道:“父亲,你看过那份密札了?她是要杀我,她是要杀我呀!”

      李旦低声下气地道:“儿啊,你姑母是一时糊涂,如今你已杀尽她的家人,尽捕她的余党,她还能有何作为呢?你便饶她一命,为父这就诏告天下,把三品以上官员任免徒罪的权力也交给你,从此颐养天年,再不问世事了。”

      李隆基气的跳脚:“爹,难道儿子是为了逼你交权吗?你就是不想让儿子做这个皇帝,要儿子把皇位交还给大哥,儿子都没有怨言,可太平不能饶,谋反大罪尚不诛杀,何以治天下?一旦她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可不会像父亲您一样心慈手软。”

      李旦红着眼睛道:“为父这一辈子,兄弟姐妹多不得善终,如今就这一个妹妹了,为父如何忍心看她惨死啊,三郎,你是要为父跪下求你吗?”

      李旦说着一撩袍袂,屈膝就跪,李隆基大惊失色,急忙闪到父亲侧面,避开他这一跪,急急跪倒在地,哀求道:“父亲,你快起来,莫要折杀儿子。”

      李旦道:“除非你赦免太平死罪,否则为父长跪不起,为父这里给你叩头了!”

      李旦说着就要以额触地,李隆基吓得赶紧道:“好好好,儿子答应,儿子答应了!”

      李旦两眼放光,欣然道:“你真的答应?”

      李隆基万般无奈,苦着脸道:“罢了,儿子答应赦免姑母死罪,可……必须对她禁锢终身。而且,对外要诏告天下,宣布对太平已赐毒酒鸩杀,世间从此只有父亲的胞妹,再无太平其人。”

      李旦连声道:“使得,使得,都依了你,我儿快快降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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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地久天长(尾章)


      山寺外足足三千名全部武装的御林军,把一座小小寺庙围的水泄不通。枪戟如林,甚至布署有纵横沙场的强弓硬弩,任何人也休想在这样的包围中冲出去。

      忽然远处有十余骑飞驰而来,看服色是一群宫中禁卫护持着两个太监。围困山寺的禁军将领精神一振,急忙迎上前去。片刻之后,禁军闪开一条道路,将那两名太监放进了寺院。

      这两个太监一个是高力士,一个是杨思勖,因为二人执行的所谓赐死太平公主的事情其实大有文章,所以他们没有再带其他人。不过杨思勖本人武功卓绝,高力士虽然不及他那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却也是习过拳脚的人,身子孔武有力,再加上他们两人实际上是带了免死诏书而来,所以并不担心太平的死士会对他们怎么样。

      “杨大哥!”

      “杨大将军!”

      杨思勖和高力士一见杨帆便即恭敬施礼,他们知道杨帆在此,并不惊讶。太平公主在终南山禅寺中的消息就是杨帆告诉太上皇的,因为他与李隆基的关系,杨帆也并不忌讳出现在这两位天使面前。

      太平公主看见两个太监走进院子,迅速拭去脸上的泪水,傲然睨着他们道:“皇帝派你们来赐死本宫?”

      杨思勖和高力士对视了一眼,由高力士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道:“公主,您犯下的事着实恕无可恕,不过您是陛下姑母,陛下仁孝,何忍加害。可是若不治公主的罪又无法向天下人交待,所以……”

      太平公主晒然道:“你直说好了,不必吞吞吐吐。”

      高力士干笑两声道:“对外呢。陛下还是要宣布赐死了公主。不过,太上皇那里可以置一处宫院安置公主,只是公主您从此不能再出现于世人面前了。”

      太平公主淡淡一笑,乜着他道:“这是皇兄为我求情乞来的宽恕吧?”

      高力士欠了欠腰,没敢多言。

      杨帆轻轻走近,低声道:“你且应下吧,先解决了眼下之难再说,待此间事了,我总有法子救你离开的。”

      太平公主凝视着他,痴痴地道:“你……肯带我离开?”

      杨帆用力点点头。

      太平公主道:“可……我的身份。你不怕人说三道四?桃源村人虽然不是我杀的,总归是因我而死,你不怕人指指点点?”

      杨帆的眸子黑亮黑亮的,仿佛连光都吸得进去:“人?人是谁?我是我,人是人。人言何畏?去他娘的!”

      太平公主微笑起来,笑容里有一抹说不出的意味。

      杨帆担心地道:“太平……”

      他担心以太平刚强的个性。不能放下她的骄傲去接受李隆基的安排。

      太平的眼神渐渐柔和起来。她轻轻吁了口气,向杨帆默默地一点头,举步向禅房走去。

      杨帆急道:“太平,你去哪里?”

      太平公主站住脚步,淡淡地道:“我要梳妆,再去见皇帝。”

      杨帆答应一声。站住脚步,太平的脸色的确很憔悴,泪水也花了脸,以她一向骄傲的个性。即便是失败,她也不会愿意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胜利者面前。

      ※※※※※※※※※※※※※※※※※※※※※※※※※※※※

      杨帆、杨思勖、高力士和太平的内外管事李译、周敏还有四个女相扑手候在院子里,另外四个女相扑手入内帮太平梳妆打扮去了。想想那四个女相扑手比胡罗卜还粗的手指,居然要她们帮着梳妆打扮,杨帆心里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们在院子里等了许久,不过女人梳妆本来就是一种令人发指的等待,他们倒没觉得这时间有多长,只是等着等着,忽然听到室内发出一声似男似女的粗犷哭声,激得杨帆一个冷战,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不祥的感觉。

      他以最快的速度扑过去,一把拉开了房门。太平发髻高挽,梳着飞凤髻,戴着金步摇,身穿大红牡丹富贵锦衫,盘膝坐在房中间的蒲团上,雍容美艳的仿佛就要出嫁的一位新娘,四个女相扑手跪伏在她的面前,正在放声痛哭。

      杨帆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站在门口,半天不敢迈进一步,眼前的一切,让他有种强烈的不安,他生怕获悉真相。太平看到他,安详地一笑,对四个女相扑手道:“你们出去!”

      没有人敢违拗她的话,四个女相扑手泪流满面地向她磕了三个响头,倒退着走出静室,片刻之后,候在外面的四个女相扑手也放出了悲痛欲绝的哭声,紧接着,李译和周敏扑倒在静室门前,伏地大哭。

      杨帆心弦一颤,慢慢走进房间,关上房门,却阻不住门外传进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杨帆走到太平身边,颤声道:“你怎么了?”

      太平向他灿然一笑,脸上焕发的容光令人无法直视:“二郎,我要去了。”

      杨帆脸上顿时失却了颜色,太平公主却笑了,笑的很开心:“我们两人,算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可惜一追一逐、一走一留间,就变成了我一生解不开的情劫,于是,天长地久就变成了劳燕分飞。

      我曾经痛恨物是人非,其实人和物都还在,只是你和我都已不复当年。于是我想,就这样放下,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人生中很多事本没有对与错,也没有应该与不应该,爱过,活过,笑过,伤心过……,也就够了。

      毕竟,心如果走了,那是自己都无可奈何的事情。可我现在终于知道,其实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我很开心。我和婉儿不同,婉儿一代内相,文采风流,可滔天权势于她不过是过眼云烟,她可以舍弃一切,与你在一起……”

      杨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道:“我带你进城寻访名医。”

      太平公主安详地摇头,微笑道:“没用的,我服的毒,如果有解,我又何必服下?二郎,听我说完。我和婉儿不同,我一出生就承载了太多东西,有些枷锁是别人或时局造成的,有些是我自己的选择,但不管是哪一样。我都摆脱不了。所以,你和我即便没有别的障碍,也注定无法走到一边。不管有没有眼前这些事,这是命,我的命……”

      太平深深地看了一薛绍的灵位。小时候,他是她的表兄。长大了。他是她的丈夫,她曾经以为要和这个男人天长地久了,可他终究还是离她而去。他犯下的错,如今就由她来承担好了,如此她就可以骄傲地死去,而不必像她的母亲一样于囚禁中无声地死亡。

      面前的杨帆也是一样。不管她经历了多少的波澜壮阔,不管她经历了多少的爱恨交织,该离开的时候总是要离开,离开曾经的路、曾经的故事和曾经的人。曾经有过,这就够了,世上本没有天长地久,不是么?

      生如夏花,死如秋叶!太平安祥地偎到了杨帆的怀抱里。

      杨帆握着她的手,一切的避忌都不复存在,充溢心中的唯有爱与悲伤。他低头凝视着太平的容颜,忽然在她鬓间发现一根白发,杨帆温柔地将它拔去,禁不住泪如雨下……

      ※※※※※※※※※※※※※※※※※※※※※※※※※※※※

      大唐帝国经过连番的恶斗,宗室、武氏、韦氏、二张、太平党人,一个个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你甫灭亡我继之,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尘埃落定,皇权得到了高度的统一。这一年的十二月,在一个雪花飘飘的早晨,年轻的皇帝李三郎,为新的一年定下了年号:开元。

      大唐帝国由此开始了一个新的纪元,走向了李唐王朝的巅峰。

      江湖岁月催人老。隆庆池畔的柳不知绿了几次,芙蓉楼下的荷花不知开了几回,开元年间的又一个春天到了。

      这一年的春天,一年一度的新科进士曲江宴游又开始了。

      一艘彩船载着三十名新科进士缓缓驶向曲江中央,吟诗,赏歌,饮酒,观舞,歌声在空中回响,舞袖在水面拂荡。

      忽然,不知怎地,船竟然翻了。

      佛曰:一弹指间有六十五个刹那,就只是一刹那的功夫,舟翻船覆,船上的新科进士们被扣在船下。

      大雁塔顶,卢宾之看着那倾覆的彩船冷冷一笑,扭头看向他身边的那个人,那个人是阿史那沐丝,卢宾之延请天下名医为他诊治,如今他已经能像平常人一样发声说话,经过卢宾之的耐心调教,他的举止神态、谈吐语气,已经和杨帆一模一样。

      卢宾之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开始了,从现在起,你来帮我复仇!只要我能铲除沈沐和杨帆,一统‘继嗣堂’,我就倾尽全部财力和物力,助你成为突厥可汗!”

      沐丝深深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和杨帆一模一样的微笑……

      一辆牛车缓缓驶到玉真观前,车帘儿一掀,从中走出一个女冠,眸清似水,眉若远山,腰似若柳,娉婷生姿。她回头向车中看了一眼,大发娇嗔道:“喂!现在跟头猪似的,怎么一到晚上就那么精神?出来!”

      一只柔荑伸进车中,揪出一头名叫沈沐的猪,睡眼惺松。

      二人下车,向玉真观中走去,观中女道士们看见二人走入,纷纷稽首行礼:“见过金仙道长、见过沈公子。”

      竹林中,石台上,一副棋盘。

      杨帆和玉真公主各坐一方,一执黑、一执白,正在奕棋。李持盈撅着小嘴儿,嗔怪地瞪他一眼,悄声嘟囔:“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让着人家。”

      金仙公主姗姗走来,笑道:“十娘!”

      “呀!姐姐!”眼看要输的李持盈趁机丢了棋子,雀跃地跑向金仙。

      沈沐睨着持筹苦笑的杨帆,皱眉道:“听说曲江宴游出了事,你我辛苦栽培的那些新科进士全都做了水龙王的驸马爷,你还有这闲情逸致?”

      杨帆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儿,道:“你还不是一样闲么?咱们养儿子是干什么的,这事儿自然是要他们去帮老子分忧。”

      曲江池畔,一双少年,一青袍,一白袍,人如玉树,玉树临风。

      芙蓉楼上,忽然探出一张娇丽的少女面孔,向他们大发娇嗔道:“沈从文,你快上来,我打双陆又输给你妹妹了,你再不来帮我,以后就没嫁妆了。”

      青袍少年马上一副贱兮兮的表情:“念蓉,你别急喔,我马上就去帮你出气。”

      青袍少年嘴里全是甜言蜜语,脚下却是一动不动,等他把杨念蓉哄回楼去,便神情一肃,对旁边那个负手而立的白袍少年道:“念祖,三十名新科进士居然无一生还,确实古怪。那对老不修偷懒,把此事交给你我处置,你怎么看?”

      白袍公子一脸深沉地道:“此事必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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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后记

  
      每逢结尾,总是文思录尿崩的,对俺今天的状态,俺很满意。

      每逢结尾,我总存着凤头猪肚豹尾的念头,想写出个留有余韵,供人回味的结尾,这一点,我也完成的很满意。

      一本书写完,首先要对一直支持我的读者朋友们表示感谢,这是发自至诚的真心感谢,没有你们的支持,我很难在多年的创作之后的今天,依旧兴致勃勃、风雨不辍、认认真真地创作这样一部长篇小说。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爱与支持,真诚地向你们表达我的谢意,谢谢!

      这本书,如果能给你一个难忘的故事,让你想忆起时就能忆起其中一些情节、一些人物,我想,那就是我的成功。

      但是作为一名创作者,永远是不可能达到完美的,每本书在结尾时好好总结一下自己的过错,会很好地帮助他成长,更有助于下一本书的创作。

      就这一本书来说,是我在历史小说之内的一种转型,目前来说,它不是十分成功,在我已经创作过的小说里边,如果要我自己打分,我会打的比较低些。究其原因,主要是惯性思维的影响。

      不穿了,可思维还是穿越的习惯思维,所以在故事设计上出现了问题,导致故事缺少悬念,而且主角囿于既定的历史,可供发挥的余地不大,精彩度就会有所下降。

      这一点,不是你想转型,意识到你写的是同以往不同的,你就一定可以避免的,比如俺的小奥同学,新书玄幻,就有读者提出铺垫太长。文风像历史文,可是在我们私下交流时,其实他有清晰的思路,也知道转型之作他该重点放在哪方面,可是不亲自经历一次,终究还是要受到习惯性思维的影响。

      现在老断同学也玄幻了,悲了个哉的,我还不知道他的新书效果如何,他们都是有实力的作家,我相信如果碰到挫折。主要也是惯性思维的问题,经历过一次,下一次就会避免了。

      我的问题,是在这本写到九百多章时才豁然开朗的,我有十成把握。什么悬念啊、趣味啊,这些问题我下本时都能避免这本出现的问题。

      说到下本。可能很多同学就要关心我要写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写的问题了,悲了个哉的,我有好多纠结,你造吗?

      一个纠结,其实从我写完回明就开始了,我总想往里面多赋予些什么。文青病发作,没得治,写完了回明,不顾头一本书攒下的那么多的读者。像吃错了药似的非要去弄玄幻,玄幻弄罢还不甘心,又去弄都市,直到被一位读者在书评区指责:人家金庸一辈子就写了个武侠,琼瑶一辈子就写了个言情,你非得什么都试。

      我虽然被骂醒了,可是在历史类型内还是想变,这不,连着几本穿越后我还是微调了,改写历史传奇,不写穿越了,成绩受了点影响,可问题不大,我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就有足够的信心让下本更精彩。

      说到俺下一本的的构思吧,玄幻仙侠打怪升级我真的写不来,要转也就往都市上靠靠,本来我想了两个构思,一个都市带异能,一个历史爽文。

      历史这本呢,可以完全避免醉枕遇到的问题,会很精彩。都市那本呢,也绝不可能和《一路彩虹》那么写实。就我个人想法,是倾向于先写都市那本。

      结果我这个想法宣布了不到半个月,都市小说遭遇了冰霜期,严打啊,一些都市小说作者被打得鼻青脸肿,连他媳妇都认不出他来了。

      我又很悲哀地宣布,看这架势,是逼着我把背景放在民国啊!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我说这句话仅仅一星期后,民国小说也卷进了风尾。

      于是,我现在不知道要不要马上碰这个都市体裁了。如果我说话真这么扫把,我决定陆续宣布:我要写玄幻,我要写仙侠,我要写网游,我要写竞技,我要写……

      如果不幸应验的话,我相信网络众作家会集资买凶干掉我这只乌鸦嘴的。

      好了,这个纠结先不提,再说历史类在无线上的无奈状况,无线读者对历史类感兴趣的不多,在无线上订阅排名前三的也没几个钱,我在考虑下本书不管什么体裁,都厚着脸皮放到仙侠或者玄幻类型里,然后把无线上可奈滴小盆友们都骗进来,万一……他肯留下呢?

      可是又觉得,如果我写的明明不是仙侠,硬往人家受欢迎的类型里靠,会不会脸皮太厚了?所以,还是纠结。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现在要看山还是山,这是俺努力达到的境界。

      目前正在鲁院学习,跟传统文学的同学们打成一片,四个月的学习期现在刚刚过了一半,可激烈的思想碰撞,同样对我产生了触发,产生了极大的帮助,我一直幻想让网文和传统文融合,各取其长,现在我终于明白:爱惜生命,远离传统,坚决划清革命界限!

      可再说回来,说到我下本要写什么,其实我还是想转型的,但这个转型和当初那种盲目的转是不一样的,这是有意识的转,为什么我刚列举的还有我未列举的但我已经知道了的可是因为人家还没宣布我需要保密的一些历史作者都要转型呢,你造吗?

      转型不全是为了创作上的突破,也是为了事业上的突破,创作上想突破,那是一种责任感。穿越还有任何新桥段可言么?不是不想创新,而是狭隘的特殊的题材,你没法再创新了,就像当年的武侠小说,你剩下的只能比拼文笔的高低了,可内容为王啊,只靠文笔的话,等读者腻歪了还是要完蛋。闯新路一时没有取得成功,就缩回去吗?你在挫折中得到的经验就浪费了!

      再一个是事业上,我现在共创作了八部小说,全部卖出了影视版权,全部出版了简体,七部出了繁体(除了那本都市,大陆气息太浓厚),一部卖出了话剧,两部卖出了漫画,一部卖出了手游,在起点很长时间保持类型内第一,时不时还能冲一下总榜第一,可是呢,冲到顶峰也就这样,几部加起来的衍生价值还不及玄幻仙侠类的一部。

      网文火于纸文,用了十年,无线端压过PC端,只用了两年,这就是大势,也是好多同行中的同行果断奔向延安的主要原因。纠结啊……

      就我个人来说,目前还有摇摆不定,下本要么历史YY,要么都市异能,还有摇摆不定中,各位书友如果有想法,可以发在书评区,帮助我清晰自己的思路。看看先写哪个好些,思想总是不断成熟的,所以我的选择和判断也会不断改变,唯一不变的,就是俺对创作的热爱。衷心的希望,你们也能继续爱我,继续支持!

      我爱你们,啵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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