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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左道官途【作者:走过青春岁月】(3月25日更新至“第四百二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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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盘道

  米寡妇家门前,正午时分,许三笑坐在门口石板上,指尖在黄虎背上摩挲。院门一开,米粒儿端着碗,气呼呼从里边出来,看了眼一人一兽,赌气的把一碗羊肉放到黄虎面前。

  许三笑抬头看着她,笑眯眯问:“肉给它吃了,饼呢?”

  米粒儿鼓着腮帮,没好气的:“没有饼,饿死你个没良心的才好。”

  许三笑一脸无辜:“瞧把你气的,我又哪不对了?”

  米粒儿怒道:“你少装蒜!”眼中噙泪,大声哭道:“许三笑,我错看你了,你为了选村长,不想得罪人,居然拿我姐的终身幸福做筹码,我告诉你,就为这,咱们俩之间完了!所以我们家的事你没资格做主啦。”

  许三笑伸了个懒腰,笑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母亲的意思?”

  米粒儿把胸脯一挺,“是我的意思不行吗?有分别吗?”

  “是你的意思就好办!”许三笑忽然站起,一把拉住米粒儿小手,不由分说拽了就走,径直便往自家拽,全然不管米粒儿如何挣扎踢打。

  许三笑脸颊稍显瘦削,让人容易忽略他精壮结实的体魄,向来以泼辣大胆著称的米粒儿在他手中竟无丝毫挣扎余地,一半拖一半抱的被他弄回家。

  “许三笑,你个大流氓,缩头乌龟,我不是你的女人,我恨死你了。”被丢到炕上的米粒儿倔强的抬起头,张开檀口左一下右一下的疯咬。却被许三笑紧紧压在身底下,渐渐失去挣扎的力道。

  男人有时候可以被叫做大流氓,但绝不接受被称为缩头乌龟,尤其是在他已决心要征服的女孩子面前。

  “小丫头,闹够没?”许三笑用低沉的充满魅惑的声音说道:“从今天起我要传你些有趣的玩意,因为我必须让你明白除了绝对信任我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必想,你我之间若不能建立这种信任,倒不如真如你所言,就此拉倒。”

  “拉倒就拉倒!”米粒儿赌气道:“好稀罕你吗?”

  许三笑伏在她身上,安静的凝视着她的双眸。米粒儿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想到米兰的事情和跟他的感情,心里头一阵阵的酸楚,又有些疑惑。低声问道:“米兰的事情,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许三笑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乖,这才是谈话的态度嘛,小傻瓜,我如果真是你说的那种人,你妈会让我就这么把你拖家里来?”

  米粒儿眨巴着大眼睛,心里想,似乎他说的有点道理。她嘟起嘴唇,“我都快气死了,妈还让我给你端饭呢,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许三笑坐起身,将米粒儿打横抱起放在自己腿上,笑道:“你说她怎么想的?她那脑瓜子可了不起呢,她想让你们姐妹三个都活的不比别人差,她想有足够的钱治好你妹妹的病,她选择相信我,把你交给我的同时也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

  米粒儿察觉到臀下被某个硬物顶到了,心头似有阵阵热流涌过,气氛太暧昧了,弄的她很难集中起全部注意力。她挽着他,问:“你还没告诉我米兰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许三笑道:“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就算咱们这儿闭塞了一点儿,有些老旧习惯还没改过来,可米兰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就她那一肚子心眼,婚姻这么重要的事情,就算是你妈也不能帮她做决定,你以为人人都似你这样的小傻瓜吗?”

  米粒儿道:“你少打岔,我说的是你的态度,跟米兰没关系。”

  许三笑在她小鼻子上轻轻一捏,道:“想知道我的态度?我的态度就是先随便答应那两个坏蛋,稳住他们,然后带上我的小米粒儿一起拆穿他们的西洋镜,你说好玩不好玩?”

  米粒儿一听登时来了精神,啊的一下,坐起挣出许三笑的怀抱,跳到地上,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原来你早有计划,那还等什么,我都迫不及待要把那两个坏蛋揪出来打一顿啦。”

  许三笑坐在那没动地方,仰起头想了想,道:“我传你几句口诀,你先在心里背熟了,然后咱们再去寻那两个骗子的晦气去。”

  “背这个做什么?”

  “我决定和你结成双修道侣,这种关系在玄门左道里代表着很重要的意义,甚至比世俗的夫妻关系还要亲密。”

  许三笑动这个心思非止一日,周至柔虽然传了他一身本事,却始终不肯将他正式收入门墙,所以严格来说,他并不算是玄门左道中人,那些门户里传艺规矩自不必遵守。双修道侣讲究:最宜伴侣同心,切忌鼎器无情。米粒儿和他情投意合,正合此意。小姑娘虽然不是什么名鼎神器的体质,却也是个水灵俊秀的妙人儿,堪称资质不凡。若能与她结成终身相伴的双修道侣,共赴百年之约,岂非人生一大乐事?

  米粒儿听了心中欣喜,不胜其羞道:“你要怎样都好,反正只要你还是我心中的那个三笑哥哥,我就一直是你的小米粒儿,随你怎么摆布好了。”

  许三笑正色道:“我现在要传你的东西关系重大,练的好,咱们两个兴许真能做一百年神仙伴侣,到了老支书那个年纪时还可以鸾凤相偕琴瑟和鸣,就算咱们没那个仙缘,至少也能强身健体益寿延年,咱们今后不管做什么,都离不开一个健康的体魄,而我要传你的便是一门可以锻炼身体调养心性的法子。”

  米粒儿瞪着大眼睛,好奇的听着,问:“不就是你那几次晚上对我做的那些事吗?做那个事情还有口诀?”

  许三笑道:“也是也不是,咱们之前做的那叫调和体气,还不算真正的性命双修,要真正沟通阴阳二气还需连为一体才行,这就要讲究方法了,否则一旦心意失守落了下乘,就难免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不但不会锻炼身体,反而还会伤身。”

  接着开始教授口诀。

  一阳初动本无心,收炁必须先提根。黄婆其间为媒妁,婴儿姹女两团圆。寂静犹似龙养珠,谨慎处女怀孕同。欲知舍利足不足,一盏明灯九转功转罢一九闭目看,丹足圆月亮晶莹。真炁动,响警钟,谨防夜漏失元精。坎离交.媾天地泰,戊己合时成刀圭。津.液为主气当伴,眼鼻同吸意同归。送归土釜牢封固,日月合并照紫微••••••

  许三笑以二人自身为实例,连说带比划,何为牝,哪为柄,分说的详细。米粒儿被他大手摆弄的咯咯笑个不停,几百字的口诀记来记去闹了半天也没记完全,反正乱糟糟的就记住了处女怀孕和失元精,日月合并,这些羞人的话。时间久了,耐心耗尽,不耐道:“不就是陪汉子睡觉嘛,怎么到了你这儿偏要搞的这么复杂?你想要,我随时都能给你,真刀真枪的比划一回什么都学会了。”

  许三笑被她逗的又气又好笑,一时拿她没办法,只好说:“反正你先把这口诀记牢了,回头我再一句句给你解释,总之记住了,想陪着我过一辈子,你就必须得学会这些东西。”

  米粒儿仰起头,俏皮的看着他,说:“你倒是真不谦虚,谁要一辈子守着你这大坏蛋。”说着,转身向外跑去,欢快的声音传进许三笑耳中:“追上我,我就是你的啦。”

  她说话的样子神气活现,浑身充满着青春的活力和新奇的美丽,宛如美酒在杯子里泛起浪花。那爽朗的笑声和急促的话语,以及她那妩媚多情的瞥视——这一切,无不涌流着漫溢在她周围的旺盛的青春和丽质。

  许三笑欣赏的目光追随着她美丽的身影到了院子里,扬声道:“别跑了,哥现在就带你去会会孟二俅的那位九叔。”

  ••••••

  北坡下,孟二俅正领着孟凡德和那个年轻男人‘考察’地形。许三笑袖手在前,米粒儿紧紧跟着一起来到三人近前。

  许三笑并未理会孟二俅叔侄,直接对年轻男人问:“老兄哪里掌灯?”

  这是江湖盘道用的黑话,意思是你混哪一行的?

  那人没想到在这么隐蔽的地方会遇上一个懂江湖切口的人,更没有想到这个人会如此年轻,他面色一变,迟愣了片刻,道:“长安城里明月升,点起花灯三百六,上中下九全数遍,独缺一盏送香灯。”

  长安城里明月升,意思是,明月照九州,四海之内皆兄弟,这是句客套话。接下来,点起花灯三百六,是说三百六十行。上中下九全数遍,是在告诉许三笑,他的职业,不在上九流,中九流,下九流之内,属于外八门。最后一句独缺一盏送香灯便是说的他的职业,送香是雅称,其实就是给窑子和富绅搞女人的职业。

  这人果然是一枝桃的人。

  许三笑抽出右手在胸前一横,接着大拇指向外指了指,道:“白龙江里藏蛟龙,老爷林里有猛虎,居家屋里供家仙,此地已有灯火照。兄弟何不高升一步别处点灯?”

  二人一问一答说的好不热闹,余下三人,孟凡德似听懂了一点儿,孟二俅和米粒儿则是完全如坠五里云雾中,全然不知所谓。米粒儿问:“三笑哥哥,你这儿跟他说的是什么呀?天也没黑,你让他点灯干嘛?”

  许三笑轻轻拍了拍她肩头,并不回答,将目光投到那人身上。许三笑的几句话意思其实很明确,告诉那人这里已经有江湖同道,米家姐妹有他保了,让那人去别处再寻摸,看在江湖同道一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借一步说话如何?”那人引着许三笑到一旁,目露凶光,低声道:“天下路天下人走,天下灯天下人点,白龙江,老爷林,四海为家,你家便是我家,哪里不能点灯?”言下之意,老子不管你是谁,想在哪里办事就在哪里办事。

  许三笑微微一笑,“老兄好霸气,明灯不照瞎眼,这么说就是没得谈了?”

  那人轻蔑的看了许三笑一眼,然后斜眼偷瞄,盯着米粒儿看了一会儿,才道:“居然是一对儿并蒂莲,花开两朵各不同,想不到这一朵的蜜也还没被你采过。”

  许三笑心知此事断难善了,索性不再跟他盘道,寒声道:“既然大家江湖同道不同路,老兄一定想在兄弟跟前点灯,今晚子时后,寅时前,就在此地,兄弟当提灯来会。”说罢,领着米粒儿告辞离去,从头至尾没跟孟二俅叔侄说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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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灭灯

  许三笑家,米粒儿正被许三笑逼着盘腿练打坐。她从小好动,身子灵便筋骨舒展,虽如此,但第一次就被摆布成五心朝元的姿态,还是让她的纤纤玉腿倍感疼痛。这会儿早后悔那时候把话说满,要任凭许三笑摆布。

  许三笑在一旁鼓励:“舒盘活血,通盘活络,盘膝打坐是玄门养生功夫的基础,要想开通奇经八脉,这第一步就必须能坐住,我从三岁练起,至今十八年不坠,咱们认识这些年,你啥时候见我感冒发烧过?”

  米粒儿摇摇晃晃,痛不可当,许三笑知道这丫头脾气上来就是个不管不顾的主儿,眼看她坐在那儿心焦气燥火冒三丈,忙说道:“这玄门养生功夫是玄门弟子的必修课,不管是左道还是正宗,最差也要像你三笑哥哥一样练通了第一层境界,听到龙吟虎啸为止,练到这一步的好处多多,可以驻颜常青,到了五六十岁时依然像小姑娘似的年轻,你说那有多好?你若熬不过这第一关,拿什么跟哥白头到老?”

  米粒儿不动了,按照许三笑教的深呼长吸,尽管节奏差强人意,小丫头秀眉紧蹙,强忍痛苦又坚持了一会儿。

  许三笑还想给她鼓鼓劲儿,她已放开双腿,抱着脚丫在那揉。许三笑坐过去将一双小脚丫抱在怀中,一边揉一边说:“还说要一辈子陪着我,这才刚入门就受不了啦。”

  米粒儿摆手道:“我现在起码比米兰厉害多了,要练那么厉害做什么?”

  许三笑问道:“你干嘛跟她比?”

  米粒儿道:“有个故事,说的是两个人去打猎,不巧遇到一只老虎,其中一人便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扔掉,把鞋子也脱掉了,另一人就说:没用的兄弟,你就是光着膀子也跑不过老虎啊。前一人答道:我没想跑过老虎,只要跑得过你就可以了。”她笑嘻嘻总结道:“在虎啸村,我跟你好,并不需要做到最完美,只要比米兰好一点就足够了。”

  在特定的环境里,人不用做到最完美,只要比周围的人好一点点就足够。许三笑听了,不由想到,在虎啸村,现阶段他只需要强过孟二俅便足矣,对他而言,达到这个要求如同探囊取物。此前行事有些过于谨慎,反倒让孟二俅这么个无胆又无脑的龟蛋在自己面前上蹿下跳,白白浪费了一身本事。想到这儿,许三笑暗下决心,今后行事还需更果决。

  米粒儿见他沉吟不语,只道是因为恼了自己不肯练功的事情,问道:“三笑哥哥,你真生气啦?”乖觉的柔声道:“要不我再练会儿吧。”

  许三笑摇头,“这是个慢功夫,不急在一时。”

  米粒儿问:“三笑哥哥,你教的这功夫学成了,是能成仙还是能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似的能飞天遁地?”

  许三笑乐了,“都不能,玄门左道只以奇术入道,我传你的只是一门养生术,学好了可以益寿延年青春常驻,身子骨能比一般人硬朗些是有的,但绝算不上什么真功夫,而且据我所知,功夫练到极致也不可能飞天遁地,充其量就是比一般人跳的高些,远些,速度,力量和反应要快些。”

  米粒儿有些失望,“这样啊,我还以为这是什么武功秘籍,练成就可以保护妈妈和妹妹了。”

  许三笑道:“玄门左道虽然不似玄门正宗那般修习武道,却也在江湖上立足了千余年,凭的正是五方杂术,你若能学好了,未必就比那些习武者差了。”

  米粒儿好奇怪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忽然道:“三笑哥哥,我有几句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许三笑眨眨眼,笑道:“该说就说,不该说就不说。”

  米粒儿轻轻一叹,道:“说就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接着道:“去年我毕业前我妈去学校,跟我说了好多关于你的事情,除了鼓励我跟你好之外,她还对我说起你是个志气很大的人,让我不要把你想的太好了,她说咱们俩有缘无分,我当时特别生气,就问她为什么这么说你。”

  许三笑问:“你妈怎么说?”

  米粒儿道:“瞎子太公去世前曾来找过我妈,跟她说了一些关于你身世的事情,还说起你们在外头做的一些事••••••”

  许三笑恍然,切齿道:“这老头儿总怀疑老子不是好鸟,一天到晚疑心生暗鬼,还莫名其妙给老子下绊子,却连个理由都不给,到死都没告诉我是从哪个娘肚子里蹦出来的。”

  米粒儿道:“我也觉得奇怪,瞎子太公对你那么好,怎么会跟我妈编排你的坏话?但我妈是不会骗我的,所以我一直都没敢想过能和你生活一辈子那么长••••••可是你今天又对我说要我做你一辈子的什么道侣,我现在都糊涂啦。”

  许三笑道:“想不明白就不要想,反正你也没指望过跟我生活一辈子,把每天都看成是赚的,反倒活的更快活。”

  米粒儿道:“今晚以前我都是这么想的,今晚以后反倒要担心你说话不算数了,你可真害人不浅。”

  沉默了一会儿。

  米粒儿又问道:“三笑哥哥,你能跟我说说你和瞎子太公在江湖时的事情吗?还有你为什么要隐居在虎啸村,又为什么一定要当这个村长?是为了瞎子太公吗?”

  许三笑沉吟道:“江湖上的事情太脏,不太适合你听,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至于来虎啸村,一开始的确是因为他要落叶归根,后来在这里住久了,跟老支书还有你们姐妹熟悉以后便有些不舍了,总想着就算有一天要离开,也一定要全了老支书的心愿再走。”

  米粒儿睁大眼睛看着他,认真听着。只听许三笑接着说道:“我这辈子,生的糊里糊涂,到现在身世不明,但只从老爷子待我的态度上看,大概也能想象我的出身多半不大漂亮,所以也懒得去寻根溯源,但我想一个人生活在这世上,不能白走这一遭,我跟义父行走江湖十年,学了一身本事,也见了许多事情,要是什么也不做,那些苦岂非白受了?所以,我想力所能及的做一番事业,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可从没想过,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虎啸村的村长肯定不是我人生终极目标。”

  米粒儿小手温柔的在许三笑脸颊上抚过,道:“三笑哥哥,不管你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以后要做什么,我只知道我这一生只会喜欢你一个,十四岁时起我就开始喜欢你,就算去年毕业那会儿我妈不鼓励我,我也会想要跟你在一起,跟着你,你吃肉我给你捣蒜,你吃菜我也陪着,从前你没有亲人,今后我就是你最亲的人。”

  少女说的声情并茂,许三笑心中触动极深,他虽然老于江湖心意深沉,却也毕竟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感动之余情难自禁,将米粒儿拉入怀中忘情的亲吻。良久难分。

  二人情话缠绵直至深夜。

  许三笑见时近午夜,想起与‘一枝桃’组织里那人的约定,道:“你不是好奇我当初在江湖都做过什么吗?今天就带你去见识一回江湖斗法的把戏,跟孟凡德一起进山的那人身上有点功夫,而我充其量也就是体魄强健些,若比拳脚功夫,两个我也打不过他,但我要想玩死他,却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米粒儿有点担忧,“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干嘛要闹到死啊死的,他们不就是想打米兰的主意吗?咱们不同意,找支书爷爷号召大伙儿把他们打跑不就行了?”

  许三笑目中射出寒光,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那人是做什么的,才会这么说,一枝桃是江湖上一个专门拐卖年轻漂亮少女来卖钱的组织,如果米兰真被他们带走,后果将不堪设想,把他们打跑了,他们如果不死心,就会带更多人来找麻烦,咱们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应对他们?”

  ••••••

  夜深人静,北坡脚下黑漆漆的。

  许三笑带着米粒儿来到北坡前,那人早等候多时,见许三笑到了,立即从石头后面跳了出来,动作很敏捷。他看出许三笑身上没功夫,因此狂傲异常,扬声问道:“姓许的,爷爷在这里,你打算怎么灭我这盏灯?”

  许三笑负手而立,没搭理那人,却对米粒儿说:“你看他的动作利落吧?”

  米粒儿道:“人的动作再灵敏也不会比黄虎更快。”

  许三笑道:“若用黄虎对付他今晚就不带你来了,今天给你看个有趣的把戏。”一指自己身后空地道:“你去那边站着。”

  说话的工夫,那人已来到许三笑面前,狂妄的叫道:“姓许的,你想怎么死?”看了一眼米粒儿,面露不满之色,道:“江湖斗法,生死各安天命,你把她带来做什么?”

  许三笑道:“你进山的目的不就是她们姐妹吗?一会儿我要是死了,你岂不正好可以带走她?”

  那人冷笑道:“你既然在江湖上走动过,应该知道我们的规矩,一枝桃的规矩向来是泄底必死。”

  许三笑嘲弄的口吻:“你们的底子泄的还少吗?别说废话了,你跟着孟凡德进村的目的是她们姐妹,之前盘道时我已告诉过你,她们姐妹我保了,你既然不给面子,那咱们就只有各凭道行比划一下了。”

  这人早动杀心,所以才会单刀赴会。许三笑看破这一点,他既不能坐视此人打米粒儿姐妹的主意,更不想留下后患,所以他也动了杀心。

  那人不再多说,抬头看看天,但见月如钩,星光暗淡,天昏地暗。四下里旷野寂静,只有微风拂面。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草木香味钻入鼻孔,令人心旷神怡。好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他心中满意,眼中闪过寒光,手上亮出门户,狞戾的:“姓许的,我要拧断你的脖子。”

  此人动作迅猛刚烈,一看便是个急躁刚猛的性子。许三笑有意激怒他,微微一笑,“光说不练是嘴把式。”那人果然大怒,往前一纵,探手便来抓许三笑的脖子。

  米粒儿在一旁看着,见那人动作奇快,出手的时候手臂关节嘎巴作响,可见这一抓的力道十分惊人,许三笑却还站在那儿恍如不觉,不禁吓得花容失色,啊哟一声不敢目睹。

  突然,耳中听到一声惨嚎。米粒儿听出不是许三笑的声音,把眼睛睁开一看,只见一团白炽火光在空气中爆发开来,那人已经浑身浴火,那火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活火,从他的耳鼻口当中喷出来。

  许三笑站在那人身前三米外,冷冷的看着他痛苦哀嚎满地打滚的样子。

  “啊!”米粒儿大吃一惊,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 本帖最后由 slasher 于 2013-5-27 12:0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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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涤荡


  米粒儿还在困惑发生了什么事情时,许三笑正站在满身火光的‘一枝桃’组织成员面前,手中尚有余烟未散尽,脸上却有着异样的神采,米粒儿分不清那是欢快还是满足,反正绝无半点同情和恻忍。这一刻,米粒儿感到妈妈的话或许是对的,这个总是幽默俏皮,满脑子稀奇古怪想法,把她迷的五迷三道的三笑哥哥或许真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许三笑此刻根本没想过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他很兴奋。所以会感到兴奋其实是因为太寂寞。通常来讲寂寞是高手们才有的一种境界,是那种天人合一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境界。虽然许三笑在任何方面都还不算是个寂寞高手。但他同样寂寞,有的时候不甘心也会让人觉得寂寞。对不甘寂寞的他而言,寂寞于世外远不如纷乱于江湖。

  一个高明的厨子整日对着满堂上等佐料却不让他操刀;一个好色之徒每天对着一群美女却无能为力,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大概莫过于此。许三笑自幼随周至柔学了一身鬼门道,堪称左道一代鬼才。坐困虎啸村这几年,却只在几只畜禽身上施展过几回,抓了几头野猪,逮到一只金羽雉鸡。如宝剑空置,英雄无用武之地,不胜唏嘘。

  如今终于有个机会可以让他施展一下手段。

  这团火有个充满禅意的名称,叫做‘须弥净火’,来自一种药粉,主要成分为磷,混的松香粉和西域火蚁的尸粉,因此又叫三净火,在玄门左道中,素来被堪舆仙童们用做探龙穴查凶地时驱邪避凶之物。这其中西域火蚁的尸粉最是难得,功效也最为神奇,这是一种可以引发人体自燃的粉末,入口鼻后遇明火便燃烧,一发就不可收拾。据周至柔说,西域火蚁本是沙漠异虫,因气候变迁缘故,早已经绝种多年。许三笑从周至柔那里继承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一罐须弥净火药粉。

  须弥净火粉在氧气足够的环境里遇明火便燃烧,许三笑以特殊手法在上风头丢出,被一枝桃组织那人不知不觉间吸入,其中的磷与空气接触产生明火,几乎是瞬间的工夫,此人便被烧成灰烬。

  山风吹过,灰飞烟灭。一个人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这不是许三笑第一次杀人,多年前他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有一次在南粤,他和周至柔为一个台资老总布置办公室风水,事成之后收到一笔报酬。这笔钱数目不菲,竟引来台资老总的助理的觊觎,带了个保镖类的人物暗算了周至柔。当时的周至柔人老眼瞎,早已非瞎眼之前那个叱咤江湖的玄门左道宗师。轻而易举便被那助理的保镖打了一闷棍。这两人在周至柔身上摸到钱后正要杀人灭口的时候忽略了一旁只有十二岁的许三笑,结果被许三笑挣脱绳索,用玄门另一种奇药‘魂引’将二人算计。待周至柔醒来时,那两人早已魂归天国多时。

  周至柔当时火冒三丈,许三笑至今仍记得老瞎子那时候的愤怒,甚至他怀疑老瞎子当时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心。只是后来于心不忍,才没下手。这几年他偶尔会想,那时候的某个夜晚,周至柔拎刀伫立在他床头时,若真的动手,他当时会不会把将自己养大的老瞎子也干掉?每次答案都是不确定的。

  那件事过去没多久,周至柔派他干了最后一笔大买卖,给一个来自南洋的巨富算了一卦之后,便带着他回到虎啸村,从此二人退隐江湖。

  贪婪和凶狠往往是一对焦不离孟的兄弟,江湖人身上最常见的便是这两种品性。要想贪婪需先够凶够狠。而真正贪婪凶狠到极致的人反而不容易让人察觉到身上的贪婪和凶狠。许三笑正是这样的人。很显然,一枝桃组织这位成员贪婪于米兰姐妹的美色,却远不如许三笑凶狠。结果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须弥净火,顾名思义,火光一起便一定要烧的干干净净。

  好大的一盏灯!许三笑望着火光,心中得意。人还没烧的干干净净,他脑子里却已开始思索如何善后。

  米粒儿看着他,仿佛初识。小姑娘眼里有泪光,虽然三笑哥哥的这个戏法并不好看,但她劝自己相信许三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们姐妹,被烧死的这个人是罪有应得。不过,内心中却再也忘不掉许三笑在火光映照下唇角那抹残忍笑意。

  ••••••

  我们生活的世界里,绝大多数人谨守底线老老实实做人,但生活却早已经证明:坏,但还有底线的男人更有市场。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男人太坏,女人也不爱,起码很难做到真心爱。

  小米粒儿很害怕也很生气,因为她亲眼见到了他杀了一个人。但同时她又很高兴甚至觉得刺激,一来是因为他是为了她们姐妹杀的那个人;二来是因为他做这件事的时候没有刻意隐瞒她,这是一种托付生死荣辱的信任。

  人们对于令自己恐惧的事物总充满好奇心,尤其是女人。所以米粒儿听许三笑对她说这件事对谁都不要说,只作为你我之间的秘密时,她才会感到又甜蜜又刺激。所以更不愿离开他。她躲在他怀中,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终于睡着了。

  许三笑看着她恬静的睡相,心里为这份信任而莫名的感动。信任,在过往二十一年岁月里,周至柔这个跟他最亲的人都不曾给过他。世道无情人有义,如果修道者必需要在心中留下个破绽,并为之执着,他愿意选择米粒儿成为他心中的破绽。

  米兰找上门来告诉他们孟二俅家的外乡人失踪这件事的时候,米粒儿还在高卧,许三笑正在逗弄他的鸟。他养的这只鸟长着非常漂亮的羽毛,通体纯白,头顶一撮红羽毛,尾巴却又是五彩的。尤其叫起来千折百回,极为动听。这是养殖场建成后他专门为米粒儿捉的。原本的野鸟被他训练一阵子后,粗通人气,不绑不关也不远飞,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且嘴巴被喂刁了,只吃小米儿。米寡妇说用粮食喂鸟属于纨绔之举,是造孽的行为,不许米粒儿养,于是这鸟便一直由许三笑照看。

  米兰进门时,这只鸟正用爪子从一堆卦签当中抽出一支来递给许三笑。米兰见此情形不禁大为惊讶,好奇的凑到近前,只见那卦签上一面写了大大的上上吉三个字。另一面则写了两句谵语,虎离平阳龙入海,一树桃花满园香。

  谵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米兰没有问这签词是什么意思。却在奇怪这鸟儿叼卦签的本事是怎么学会的?是不是真的会灵验?

  许三笑满意的点点头,在专用喂鸟的小米袋子里抓了一小把小米放在桌子上。那鸟儿立即跳到桌子上啄起来。许三笑注意到米兰的目光正停留在敞口的米袋子上,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显然是惊诧于这鸟儿的抽卦签之举和自我约束能力。

  这姑娘和米粒儿虽然是双胞胎,但秉性却是天差地别。米粒儿第一次见此情形时,立即张大嘴巴大呼小叫一番后追问个不停。米兰惊诧过后只是微微一笑。

  男人多半都不喜欢太聪明的女子。

  许三笑一直都不是很喜欢米兰,这丫头忒聪明。

  现在聪明的米兰看着许三笑,在等待答案。她从那位漂亮的寡妇身上继承了观察男人的本事。所以她知道许三笑正是那种想说一定会说,不想说问也白搭的男人。

  许三笑十二岁那年进虎啸村,认识了当时只有九岁的米家姐妹。九年前米兰第一次跟他说话便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山外的工厂是不是真像老支书爷爷说的那样都倒闭了,好多人下岗后都吃不上饭,日子过的还不如村里人?”

  许三笑进村那年,正是山外国企改革进入高潮的阶段,城市里下岗职工一批又一批,生存压力确实不小。但许三笑却知道很多人正是那时候成为先富起来的一批人。他见识过一夜之间由很有钱的国企老总变身为巨有钱的法人承包者,商界巨子。也见识过更多的一夜之间失去铁饭碗后彷徨无依的下岗工人。多年的江湖游历告诉许三笑,这是个残酷的世界,任何时候,倒霉蛋儿总多过幸运儿。世界每一个角落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里都是这样。他当时没有说出自己的心得,只是向米兰复述了新闻里听到的东西。

  他还记得当时米兰说的话:“你和老支书爷爷一样,都不喜欢山外的世界。”

  她说的很对,事实正是如此。霍玉贵是适应不了所以逃避,而许三笑那时候却是因为刚杀了两个人。这小姑娘忒敏感。从那时起许三笑就认定她将来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离开虎啸村。

  而米粒儿问的却是:“大哥哥,你可不可以一直留在我们村啊?”

  许三笑因此更喜欢米粒儿,一直至今。

  许三笑不想对米兰说这鸟儿为什么这么听话,因为说了驯兽术,她就会问这秘术的来历。有些秘密许三笑只喜欢跟米粒儿分享。

  “你刚才说孟二俅家里来的客人出事了?”

  米兰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小鸟,然后答道:“是啊,昨晚失踪了,出去后一夜没回孟家,现在孟家人正到处找人呢,还说你昨天跟那人约定过半夜要见面,孟家人怀疑是你把那人藏起来了,孟二俅现在正要带人来你这里找呢。”

  米粒儿醒了,刚好听到米兰说的最后一句话,吓得一下子坐起来,眼神中流露出惊慌失措之意。但看到许三笑笃定的神态时,她又很快镇静下来。


  许三笑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捉贼拿脏,捉奸捉双,怀疑没用,他们得拿出证据来,让他们来找好了,我们两个昨夜哪也没去,根本不知道那个什么鸟人为什么会失踪。”

  一枝桃组织那人已经被烧成灰烬随风飘散在大山里,骨头渣都不剩一粒,要想找到他,需先解开世界性谜题——人体自燃的奥秘。

  这岂非白日做梦?

  孟二俅就算把虎啸村和野猪岭翻过来也是白搭。许三笑笃定这一点,所以根本不在乎谁来找。他敢这么干就已经想好了对策,一枝桃组织那人罪无可恕,接下来就轮到孟凡德了。他要揭开这个末流骗子的真面目,然后把他赶出虎啸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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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当选

  米兰问许三笑,为什么会同意孟二俅的提议?她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态平和,一点着急上火暴跳生气的意思都没有。言下里似乎还隐隐有期待之意。许三笑知道她一直想往山外生活,为此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但孟凡德显然绝非良配。他只好对她实话实说:“孟二俅带回来的这两个人是俩骗子,目的就是把她骗到山外去卖钱,现在不但盯上了她,还盯上了米粒儿。”

  米兰天性多疑,并不能立即完全接受他的话。她与孟凡德同路回村,一路上亲眼目睹,亲耳听闻了孟凡德的财大气粗的做派,已经有先入为主的印象。许三笑知道她的想法,便以自己多年前的江湖经验给她解释。

  “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能只看表面。往大了说,历史上的大奸大恶之徒,无一不是出口成章,满腹经纶,人前谦谦君子,人后净装孙子的主儿。往小了说,江湖上的骗子,骗财骗色的时候,哪一个不是风度翩翩财大气粗的样子?”许三笑滔滔不绝讲了很多江湖骗子的伎俩,语重心长。米兰听了他的话,觉得确实有些道理,终于信了几分。

  屋子里只剩下鸟儿啄小米和三个人的呼吸声。米兰是来报信的。米粒儿则还在想着昨晚所见所闻,心情激动,想说又不让说,只好闷着。许三笑也在想昨晚那人。

  他记起曾经看过一老外写的书,叫做魔鬼行走的世界。里头介绍的是世界各地的神棍同行们所用的各种欺骗手法,当时年幼,着实被里边那些诡谲伎俩坑的人家破人亡的案例气得够呛。还曾发誓,这种人见一个灭一个。如今已发誓要做个清白良民的他昨天却冲冠一怒为红颜,弄死了一个行走于江湖的魔鬼。倒是正应了当日那个幼稚的誓言。

  孟二俅领着孟家二十几口男丁上山,气势汹汹来到许三笑的养殖场。在他们身后,几乎全村人都到了。

  “许三娃子,我家的贵客被你搞到哪去了?”孟二俅叉着腰站在人群中间喝问。

  许三笑站在门口,嘴里叼根草棍儿,气定神闲。身后是米家双姝,一个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另一个在竭力让自己显得镇定。

  “孟二俅,你花多少钱雇我给你看着客人了?他那么大个活人身上长着腿,想去哪便去哪,你他妈凭什么说是老子给你搞丢的?”许三笑用草棍儿剔着牙,斜瞥孟二俅,面带轻蔑之意,嗤笑道:“我的养殖场昨晚不见了两只五彩雉鸡,正琢磨是哪个龟儿子干的呢,偏巧你的客人就也不见了,说不定就是这厮偷了老子的雉鸡然后逃了。”

  孟二俅想不到许三笑会倒打一耙,他这人本就不是什么脑筋灵光机智过人角色,又素来对许三笑畏惧三分,听了这顿抢白后竟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孟凡德站了出来,腆胸叠肚,颇有气势的问道:“你叫许三笑是吧?”

  “不必自我介绍了,我知道你叫孟凡德,说吧,你有什么高明的屁要放?”

  许三笑的话引的米兰抿嘴一笑,米粒儿则肆无忌惮的咯咯笑起来。许三笑回头,郑重的对米粒儿说:“要注意素质,人家傻,你在心里嘲笑一下就行了,不应该流露出来。”

  孟凡德倒没被许三笑的蛮横无理震慑住,却被他教育米粒儿的话气的七窍生烟。他怒哼一声,道:“一个山沟子里的小瘪三,井底的蛤蟆,你见过多大的天就敢在老子面前这么猖狂,别忘了,老子是你们村长请来给你们投资的贵客。”他先申斥许三笑几句,然后强调了一下自己的重要性,接着张开手气势汹汹的奔着许三笑走来,边走边说道:“老子的朋友跟你约好了在北坡见面,他走的时候跟我说一会儿就回,结果一整夜都没回来,要不是被你给暗算了,还能去哪?”

  孟凡德张牙舞爪的凑上来,看意思是想仗着人多势众动手解决问题。孟家人早识得许三笑的厉害,一个个按兵不动看着。许三笑冷眼视之,孟凡德在他眼中就像个三流演员,演戏不走心,做作且缺乏内涵,这种演技也只配做个不入流的小角色。见他凑上来讨打,不由心中暗喜,正要找你晦气,狗日的自己跳出来了。大庭广众之下当然不能一把须弥净火把这家伙化为灰烬,不过倒是可以拿他试一下迷神术。

  啪的一声!

  孟凡德肥硕的身子被许三笑一记大耳瓜子扇的趔趄了几步。众人都想不到许三笑会这么不客气,均想这气势汹汹财大气粗的大款受此大辱必定会恼羞成怒,与许三笑没完没了。却不料孟凡德连哼都没哼一声,垂头丧气的低下头。

  迷神术是一门结合了药理学和精神学的玄门奇术,是通过药物和眼神交流,语言和行为暗示等手段催眠对手的方法。是道术的一种,但是无论在道家典籍里还是野史笔记里都鲜有提及。

  《太平广记》有一段写到:叶法善为其祖修墓,求李邕作碑文,文成并求书,不许,法善于夜间登门见邕,唤其来书,书未竟钟鸣而觉,至“丁”字下留数点而止,似成“丁丁点”,世称为“丁丁碑”,或云“迷神碑”也。此条记录说的是叶法善利用迷神术来控制李邕来来给他写碑文。(原文为摄魂术,作品需要改为迷神,请方家勿究)

  究其原因实乃迷神一术太过阴邪,虽说迷神术是道家法术,但却被玄门正宗所不齿,以至于精通此术之人被称为妖人,被打入旁门左道,迷神术在巫化道的商周时代曾经兴盛过,但是后来就一蹶不振,泯然众人了。

  许三笑所用的迷神术正是这门由玄门左道一脉相传的绝技。他的目光闪烁,看人时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有着邪异嘲弄的色彩。令人一见便会不知觉的怀疑自己脸上有什么异常。他趁着抡巴掌的机会向孟凡德施加药物,再以语言和肢体语言暗示影响对方。使其不知不觉中迷失了本心。

  孟凡德被打了一巴掌,不但没发作,反而精神一下子颓废下来,唯唯诺诺甚至不敢再直视许三笑。这种情形看在村民眼中分明就是一副做贼心虚理屈词穷的熊样子。

  “你说,你那个朋友是不是一个偷鸡摸狗的鼠辈?”许三笑气势如虹,居高临下的口气喝问道。

  孟凡德缩脖子后退的同时畏畏缩缩的点头称是。口呼:“他还是个专门拐卖妇女的江湖骗子。”

  许三笑逼近一步再问:“他昨晚走的时候是不是跟你说要去我的养殖场搞破坏?”

  孟凡德依旧是那个熊样子,“是!是!”

  许三笑再逼近他,接着问:“你到我们村是不是就冲着我身后这姑娘来的?你其实不过是个江湖上不入流的土鳖骗子,根本不是什么大老板,对不对?”

  孟凡德眉头紧皱,二目茫然,满头大汗顺着脸颊往下淌,频频点头道:“是,是,我就是冲着这姑娘来的,我其实就是个刚刚从西疆刑满释放的诈骗犯。”他精神已经完全崩溃,龇牙咧嘴,头痛欲裂,忽然跪倒在地,奋起仅剩的一丝自我意识,拼命磕头求饶道:“求求你,放过我吧,我错了,我这就滚出虎啸村。”

  这一下不但大大出乎村民们的意料,甚至连许三笑都始料未及。这是他第一次对人施以迷神术。如按照书上所言,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通常只有两种,一是施术者精气神饱满强大,胜过被施术者太多;二则是这个人的精神意志太差。许三笑判断孟凡德所以会崩溃,还是因为后者的情况居多。

  孟凡德现在的状态已非常危险,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后就再也说不出一句清楚的话来,只是跪在那里体如筛糠哆嗦个不停。嘴里叨叨个不停,但谁也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村民们看傻了眼,孟家人更吓破了胆。均在想:这个许三娃子果然是有山神保护的,不但什么都知道,而且还能请来山神助阵。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把这个看起来派头十足的孟凡德收拾住,让他老老实实现出狐狸尾巴?

  许三笑冷眼看着孟凡德,冰冷的眸子里不含半点感情。这家伙现在精神崩溃,已开始语无伦次,再过一会儿就会口吐白沫,癫痫抽搐,等他抽搐的元气大伤昏迷之后,就算醒来也会成为半疯儿。除非许三笑现在为他解除迷神术。不过这种人死不足惜。许三笑会为他解开套在心神上的枷锁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孟凡德是被抬着离开的,孟家人来势汹汹,败退的更快。

  村民们用崇拜敬畏的眼神看着许三笑,同村生活了将九年,这个年轻人的厉害,今天他们算见识到了。

  老支书霍玉贵从这些人的眼神中仿佛已看到了许三笑如愿当上村长的样子。满意的笑了,想到周至柔曾对他说过的话,在心底慨叹:老爷子说的对,这小子的道行深着呢。

  米兰也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许三笑,这一刻她看到的是强者的风采,这个男人身上有着主导一切,动人心魄的魅力。只可惜已经属于米粒儿了。

  米粒儿直愣愣看着三笑哥哥,心中百感交集,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太喜欢他了,但绝不是这一刻的他。冰山一样,让她感受不到情感的热度。这种质疑的心绪让她扪心自问,究竟自己有多爱他?这样的三笑哥哥真的会像他承诺的那样,让自己陪他一辈子?他给那个承诺可信?

  爱是一种承诺吗?

  爱,需要那种承诺吗?

  米粒儿的眼中有晶莹的光泽闪烁。

  数日后,许三笑在村长换届选举当中全票当选,连孟二俅都投了他一票。歇马镇专门派了监督小组,由镇党委副书记穆仁星带队,全程见证了这位歇马镇史上最年轻的村官当选的经过。

  宦途难,难于上青天,入门难,立足难,站队难,左右逢源更难!步入宦途的方式有很多。有人开始于勤恳,有人以起始于家世,有人靠机缘运气,而许三笑的村官之旅从敬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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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规划

  金秋时节,漫山秋果熟。遍野飘香的大南山宛如仙境一般。

  大清早,霍家老三领着五名帮工打开圈舍,开始放猪入山采食。

  此情此景端的是热闹非凡!

  养殖场成立以来,野猪们遵从了伟大领袖昔日的教导,在伙食充足,生活顺心舒适的情况下,使劲生,拼命生,这窝生十头,下一窝便生十二头,争着抢着放卫星破纪录。终于大猪生小猪,小猪变大猪,一年半的光景,竟将自己的族群从当初不到二十头扩展到如今两百多头。

  呼啦啦,两百多头野猪杀进山里是怎样一番情景?

  黑压压,棕猎猎,仿佛一群碾子成精满地乱窜,踩的草木碎屑纷飞。

  为首第一头正是猪王,只见它肥头大耳,獠牙就有六寸长,巨大的长嘴边淌着白色的沫子,黑亮的眼眸闪烁着机敏的光芒,鬃毛竖着,肌肉隆起,宽肩肥腚,睾.丸硕大,一举一动无不具王者风范。恰好似天蓬元帅临凡,奔跑起来群猪相随,真真是威风八面。当日许三笑抓了三头大公猪,如今依照优胜劣汰,只有最出色的基因才配留下后代的原则,另外两头早已被宰杀卖掉。独留下它笑傲猪群,吃最好的猪食,泡最健美的母猪。

  许三笑陪着老支书走在山野间,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猪群轰隆隆跑过。

  霍玉贵道:“这回能不能跟我说一说你小子到底是咋打算的?”

  许三笑一指野猪群,答非所问道:“基本上够数了,您说咱们在这野猪岭北坡上修一座围猎园怎么样?”

  “围猎园?”霍玉贵不大明白,“干什么用的?”

  许三笑解释道:“就是打猎的园子,放几头野猪进去,吸引城市里有钱又闲得慌的客人来放枪打猎,咱们提供食宿出租枪支弹药和猎犬,客人们打到的野猪或者其他养殖的动物都按照市场价卖给他们。”

  霍玉贵琢磨了一会儿,一下子没能消化许三笑的意思,问道:“你是说找城里人来咱们这儿住宿,吃喝,然后上山打猎,花钱租用咱们的枪支弹药和猎狗,最后打到的东西咱们再卖给他们?”撇嘴道:“你这不是瞎扯淡嘛,那城里人都猴精猴精的,谁肯费这么大劲跑到这大山里累个臭死,花钱打猎,然后还得花钱买猎物,这不是傻子吗?”

  许三笑嘿嘿一笑,“这事儿我琢磨有日子了,你得研究他们的消费心理,他们买的不只是野味,更是一种刺激的享受。”他胸有成竹的:“人的潜在天性里都有野兽的因子,这就是过去那些王公贵族们特别享受捕猎乐趣的原因,那些什么皇家猎园的都是为了满足这种需要而生的,您在大山里扛着三八大盖打猎早已习以为常,所以不觉得稀罕,在如今这世道,那些有钱的城里人没有几个不向往这调调的,咱们先在野猪岭北坡搞围猎园,生意好了就把整座野猪岭全围起来搞。”

  “我还打算在南边马鸣峡那边搞一个提供给女性客人的采摘园,那边本来就到处是山货和野果,咱们再种一点什么蓝莓草莓的速生水果,到时候参照卖野猪的法子,把这山上的瓜果梨桃全按照低于零售高于批发的价格卖给客人。”

  霍玉贵听的目瞪口呆,这小子简直是异想天开嘛。这么干真的能行?让村民们浪费时间,不伺候自家的田地,陪着你满山种草莓?别的都还好说,就那条老破路就是个大难题。你就是再有吸引力,守着那条难行的老路,又有几个人能有这毅力爬进山来?要是吸引不来城里人,赚不到钱,村民们笑掉大牙是小事,被孟二俅反咬一口可就太犯不上了。而且,这其中还有个最大的隐患,就是安全问题。大山里的人都清楚,一猪二熊三老虎,捕猎野猪是个危险性极大的举动,就算是霍玉贵这样的,最好的老猎手都轻易不敢去招惹这些皮糙肉厚,发起疯来勇悍无双的巨兽。更何况那些没有捕猎经验的城里人?

  老支书想到哪就说到哪,把心中的担忧和盘托出。

  这些困难显而易见,老支书几十年不问山外世事的人都看得到,许三笑又岂会想不到?但他心中主意已定,任谁都不能更改。他的口气斩钉截铁:“你说的这些困难我也想到了,但事在人为,要想做成一件事,行动前的计划必不可少,计划前的行动更不能少,这件事我不但有计划,更在制定计划前先考察了这计划的可行性,猎园一定是有市场的!”话锋一转,语气也缓和下来:“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来完善这个计划,比如您提出的安全问题,还有路的问题。”

  霍玉贵道:“还有住宿的问题,村里哪有招待这些城里人的地方?若想盖新房只怕需要的钱不比修路少。”

  许三笑从容不迫:“你别急,饭要一口一口吃,问题也要一个个解决,先分清主次,我认为首先第一步应该是先修一条简易公路,先有了路,才能谈猎园的修建,才可以谈解决住宿的问题。”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你已经想到办法解决道路的问题了?”霍玉贵期待又怀疑。

  “彻底解决不敢说,至少能修一条可以并排过两辆车的简易公路。”

  霍玉贵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着他,急迫的问:“这条路我想了几十年都没办法,当年我带着村上一百多个棒劳力干了十五年,也只修凿开一条只能过驴车的毛毛道儿,不是差在没工夫,也不是怕出力,只是因为有几处石头岗子和几个险要处绝非人工能修凿开的,说到底还是差在钱上面,你有办法解决这笔钱?就算只是修凿出一条简易公路的工程量,少说也要上百万吧?”

  许三笑伸出四根手指,“要想在你们当年留下的路基上,修一条能让私家轿车跑进山,并且安全上有一定保障的简易公路,至少需要四百万!如果要修成柏油马路,则这个数字还得乘以十。”

  “四百万!”霍玉贵不禁动容,吃惊的问:“这个数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许三笑道:“我当然不会算,但有人会算就行了,我托了前阵子来山上收野猪的老梁,在南山市请了专业的筑路工程队的工程师来,这个数字是那位工程师算出来的,他给我做了个预算表,如果把这个活包给他们干的话,其中设备工程,人工技术服务,爆破等等麻烦事全由他们来解决,全部费用需要四百万。”

  霍玉贵寿眉一轩,问道:“这笔钱你已经有着落了?”

  许三笑额首:“上个月五号在山城鸟市,一只五岁脚轮,通身银羽的‘草凤凰’卖出了两百八十万的天价,我的雉鸡笼子里有一只比它好十倍的!”轻轻一叹,道:“我托人打听过了,只要卖了我那只趴蛋的金羽雉鸡,就算卖不出十倍的价钱,超过那只却肯定没问题,修路,改造村宅,接电进村的费用大约都够了。”

  霍玉贵深深的凝视着许三笑,语气沉重,提醒道:“这可是一大笔钱。”

  许三笑付之一笑,“别人不知道我的底细,你还不知道吗?如今山外面风水易学正兴旺,若图财,我又何必随义父回虎啸村?”他负手向前行至山崖边,迎风而立,文绉绉道:“我当过十年的堪舆仙童,见过听过许多英雄了得的人物,有人锦带吴钩,把酒临风,男儿马上取功名;有人轻生死,重荣辱,千古英雄大丈夫;还有人抽刀断水,寤寐思服,侠骨柔情真豪杰;而我却坚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
来!”回首一笑,“更何况这笔钱都会作为我的投资,算到未来村办企业‘虎啸山庄’里。”

  正如霍玉贵当年因为不通达时务而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许三笑是从小随周至柔游戏人间,干的是钱来如潮涌,财去似山崩的买卖,左手进右手出,对钱这万恶之源一直缺少敬畏之心。

  霍玉贵叹道:“你那些书果然没白看,虽然没文凭,却不等于没文化,看来瞎子舅他老人家说的没错,虎啸村真装不下你。”

  古往今来,大奸大恶,大圣大贤,在未成名前便常有异人之处。曹操刺董卓杀吕伯奢,赵匡胤棋输华山,千里送娇娥,奸雄也好,豪杰也罢,吞吐奇志早在微末时便已显露端倪。

  胸襟抱负不能让人成为一代人杰,但凡当得起一代人杰者,无不具备过人的胸襟抱负。

  许三笑的格局气度超乎了霍玉贵对他的判断,老爷子现在要做的只有全力以赴帮许三笑完善这个计划。他注意到许三笑拎着个包,身上是要出门的打扮。

  “怎么?你这是要下山?”

  许三笑道:“是啊,穆副书记走的时候说,明天镇上要开会,咱们村我不去就得您去,我瞅着领导的意思,分明不大赞同你去,所以只好我勉为其难。”

  霍玉贵道:“开什么会?全是狗屁领导在上边放狗屁。”

  许三笑道:“您今年八十八了,怎么说都成。”

  霍玉贵没好气的:“跟这帮吃人饭不拉人屎的玩意打交道,我他妈就是十八也这么说,你小子应该跟老子学着点儿。”

  许三笑嘿嘿一笑,摆手道:“别,这个我可学不来,我还打算进步呢,现在下山,今晚就在镇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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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考评

  歇马镇上,芙蓉茶楼里,台上老生正唱着苍凉豪迈的大秦腔。

  二十豪气,结交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一诺千金重。拔剑四顾问英雄何在?关西英雄擎铁胎弓大漠射雕,执铜绰板唱书剑恩愁,虽千万人兮吾往矣,醉风流兮情何物?四十岁月,流连红粉阵,前列腺,小广告,半生风流债。举枪六合觅红颜知己。江南浪子拾琅琊刀小城寻欢,挟红牙板歌晓风残月,二十四桥兮明月夜,断肠人兮在天涯••••••

  许三笑问同桌品茶的俩人民警察于海和郑成飞。

  “这曲子真够味儿,词是哪路神仙写的?”

  郑成飞道:“秦腔酸曲川江号子,你不会连秦腔都没听过吧?”

  “我还不知道他唱的是秦腔?”许三笑道:“我问的是知不知道这词是哪路神仙写的?”

  于海道:“你这就等于问道于盲了,成飞是北方人,压根儿就听不明白台上那位唱的啥子词。”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许三笑在此期间几次下山,也跟这二位喝了几顿酒,跟他们结交成了朋友。对于许三笑这样一个见惯冷暖的人而言,朋友可以分很多种,有值得不求回报付出的真朋友,有能够相互利用不必肝胆相照的假朋友,极少数情况下偶有可以一起二.逼犯傻两肋插刀的铁哥们。眼前这哥俩明显属于第二种。

  今天是许三笑当上虎啸村村长后第一次来镇上开会。特意请这哥俩出来闲扯淡,目的是了解一下歇马镇上的形势。对于许三笑而言,如果一切顺利,这里极有可能成为他未来真正踏足官场的第一块竞技场。早点掌握第一手资料非常有必要。

  华夏官场的规则从来都是下必须知道上情,而上并不一定需要了解下情。

  歇马镇上的几家娱乐场所都常请秦腔班子,究其根源,却是因为镇党委书记李红军是来自秦中省。

  许三笑似不经意的:“听说镇上李书记是秦中省人?”

  于海道:“没错,歇马镇党委班子里有两位来自秦中省,党委书记李红军和副镇长金显扬。”

  郑成飞提醒道:“三笑兄弟,别说哥们儿没提醒你,上回你们村的孟二俅就是请动金副镇长,我们哥俩才不得已大半夜进山寻你晦气••••••加重语气:李书记非常倚重金副镇长!”

  于海接过话头补充:“这次歇马镇下边有四个村进行了村干部换届,镇里头很重视,专门临时成立了一个考评小组,目的是考评这四个村干部当选的过程里有没有不合规定的行为,组长正是金副镇长,你们村的孟二俅不知道跟他有什么关系,兄弟你可要当心呀。”

  领导的事情没小事儿。许三笑忙称谢,道:“多亏你们二位提醒,不知道这位金副镇长有什么喜好?”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哥俩多次吃许三笑的请,还拿过许三笑的钱,几次交往下来,已把他当做无话不能谈的朋友。见许三笑问起,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歇马镇治下十四个自然村,面积颇大。但镇中心却不过三条街的规模,镇政府大院内,属于编制内的干部就那么百十来号,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有道是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故此,几位主要领导和关键位置的股级干部那点事儿,不管在不在圈子里,都会有所耳闻。

  金显扬今年四十三岁,大约八年前随李红军调至歇马镇任镇党委秘书,在副镇长位置上已经干了四年。主要分管治安消防和环保两方面工作,因为跟书记李红军的特殊关系,在镇班子里属于实权派。

  许三笑又问一遍:“这位金领导有什么喜好?”

  于海一撇嘴,面露不屑之色,郑成飞的脸上同样有轻蔑之意。

  其实不怪他们摆出这个表情,当今华夏官场现状无需谁来黑,大家都知道是什么德行。领导们都喜好什么?那些少年得志前途无量的无不爱搞政绩,追求GDP甚至不折手段,毁青山,坏绿水,强拆建设挥
洒豪迈,王八气十足。余下的‘前途有量’者则不是搞女人就是搞票子。像金显扬这样的四十三岁副科级干部显然跟前途无量不挨边儿。他能喜欢什么?

  于海笑的有点坏:“咱们这位金副镇长有个绰号叫铁帽子镇长,这个外号的创意来源于部队绿色的钢盔,不只是因为他娶了个漂亮老婆,受到李红军觊觎,导致自己常年头顶泛绿。更因为这厮特别喜欢送别人绿帽子。”

  许三笑表示受教,哦了一声。心里想,这下不好办了。要想提得快,媳妇献首长。这种人在华夏官场当中不乏其人。许三笑过去没少听说这种轶闻。在许三笑看来金副镇长的爱好没什么好稀奇的,李红军
这么对他,他再以彼之道还施别人身而已。只是苦了许三笑这下子不知该如何巴结他了。

  郑成飞说起这事儿就有气,他的性格相对粗线条些,骂道:“现在这年月,只要有钱,年轻漂亮的娘们哪找不到?这狗日的偏偏只喜欢别人的老婆。”

  于海的话则更具讽刺意味:“这就是你外行了,几百块钱买来的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女人,说难听点那就是块肉,贩夫走卒都能玩儿,根本感受不到征服的快感,对于一些本身能力已经开始退化,社会能力却正在提升的中年男人而言,只有骑在别人老婆或者一般人玩不到的漂亮女人身上时才会有感觉。”

  许三笑一直没吭声。他在想:如果这位跟孟二俅有些香火缘的金副镇长找自己麻烦怎么办?巴结领导没什么不可接受的,不过用女人巴结领导,低贱下作,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走这条路。厚黑可以,凶狠也无妨,无耻龌龊的事情断不可为!这是底线。许三笑心念电转,暗下决心:此人若找自己麻烦,假如不能收买就只有想办法把他收拾服帖了。但这是退一万步的选择。

  郑成飞又向许三笑介绍了包括镇长刘国庆,副书记穆仁星等其他领导。以许三笑目下的情况看,接触领导们的机会并不多。只要能过了考评这一关,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大约都不需要再到镇上来跟领导们打交道。

  于海见许三笑心事重重,料知他是在为考评的事情担忧。于海自知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安慰道:“兄弟你也别犯愁,歇马镇下边十四个村子,年年都有换届的,这考评年年都搞,多半时候都是走过场,我看今年也不会例外。”

  这哥俩该告诉许三笑的情报已说完,剩下来就看许三笑是什么意思了。

  许三笑心知自己的情绪有点扫兴,遂展颜一笑道:“算了,不说这些败兴的事情,来这儿是为了听曲子喝茶散心的,等一会儿还得请二位陪我喝几杯,还是老规矩,不醉不归。”

  ••••••

  许三笑第二天先去镇礼堂开了生平第一次没营养的会,书记讲完新农村政策,镇长讲歇马镇如何结合政策介绍发展思路,接着是副书记介绍了镇里头四个村子的换届情况,又讲了新农村精神文明建设工作,最后轮到金副镇长,着重谈到了社会治安问题,以及村干部考评的相关规定原则。最后是书记李红军做总结性发言。

  这种会一年到头不知道要开多少场,内容更新的节奏则紧跟上头脚步,跟地方台的新闻联播大同小异,翻来覆去乏善可陈。远不如于海和郑成飞喝多了以后满嘴跑大车说的劲爆精彩。台下与会的各个职能部门的股级领导们一个个听的昏昏欲睡。许三笑只列席了一次便明白了,真正需要决策的事情是不会在这个场合讲的,这倒是应了领袖当年在庐山上讲的那句老话,民主可以,但必须集中。

  开完会,许三笑去了工艺品厂,找到厂长老崔,拜托他帮忙为那只金羽雉鸡联系一个打过交道,曾经对金羽雉鸡表现出极大兴趣的韩国买家。

  老崔是个朝鲜族,跟高丽人打交道没有语言障碍,常年从事跨国贸易,主要做的是手工艺品生意,称得上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许三笑的棋盘就是通过他卖出去的,在这档子生意上,老崔赚大头,许三笑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却不计较,踏踏实实赚了点小钱。二人合作多次,彼此算是熟人。

  两年前许三笑第一次来找老崔时还不到二十岁,老崔欺他年少便想糊弄他,把价格压的很低。许三笑当时没多说什么,卖了棋盘之后便拉老崔到镇上酒家吃饭,一顿饭把卖棋盘的钱吃了个精光。大吃大喝一番后,三言两语便从蛛丝马迹中套出老崔的底细,接着在酒桌上给老崔算了一卦,铁口断金字字诛心,谈前尘,讲未来,几句话便把老崔给震住了,这才知道这少年人不简单,绝非寻常山中少年。饭后,老崔又补给许三笑一笔钱。从那时起老崔便认定许三笑有半仙之体,对他极是推崇。

  许三笑找到老崔说明来意,然后道:“你是买卖人,无利不起早,虽说是来找你帮忙的,但也不会让你白忙活,这笔买卖做成了,我给你百分之五的佣金,你看怎么样?”

  老崔先是客套几句,许三笑一再坚持,最后自然是含笑敬谢了。

  落实完这件事,许三笑婉拒老崔的一再挽留,打算回虎啸村。正这时接到镇政府秘术小曹打来的电话,通知他说金副镇长让他过去汇报一下工作。许三笑满口应承,挂断电话,心中一叹,树欲静而风不止,该来的迟早要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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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问题

  金副镇长的办公室里,许三笑叩门而入。金显扬正在讲电话,示意许三笑先坐着等一会儿。副镇长的办公室要比山里村办小学的教室大上两三倍,四壁光洁,地板如镜。屋子里布置了鱼缸和盆景。许三笑于堪舆之道堪称巨眼,一眼便看出这办公室里布置暗合了相对粗浅的五行相生之原理。看来这位副镇长大人也是个业余风水爱好者。

  金显扬身材高大,长的浓眉大眼仪表堂堂,说话声音低沉威严:“我的意见很简单,像这种动辄伤害村民,作风蛮横的人坚决不能让他通过考评!不管他有多能干,这是原则问题。”

  许三笑坐在那儿,他耳聪目明胜过常人,听的非常清楚,电话那边根本没人说话,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顿时心头一阵冰凉,这狗日的果然是冲着老子来的。

  金显扬假作说完电话,这才正眼打量许三笑一番,皮笑肉不笑问道:“你就是虎啸村的许三笑?”

  许三笑欠身,客气的:“是的,曹秘书告诉我说,您找我有事?”

  金显扬嗯一声道:“许三笑同志,刚才的会你也参加了吧?”

  许三笑额首,“参加了,领导们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回去一定按要求传达到每家每户。”

  金显扬对许三笑的态度比较满意,心想,这小子倒不像孟二俅说的那么张狂呀。转念一想,这小子多半是在我面前才会如此,到了下边指不定狂成什么样呢,否则也不至于孟二俅还是村长的时候,就已经不被他放在眼里。孟二俅是我的人这歇马镇上谁人不知?这种人仗着有点小聪明赚了点钱,就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蒙住了几个村民就能当上这个村长了,你问过谁了?想到这儿,故露和蔼之色,问道:“你既然
参加了刚才的会,就应该知道镇政府这边要针对你们几个新当选的村长搞一个考评,目的是考察评价你们是否具备带领一村的能力,方法和细则会上我已传达过了,找你来就是想先问问你有什么看法?”

  咬人的狗儿不露齿,金显扬和颜悦色看似无害,但一开口问话就送了许三笑一个陷坑。

  这个世界上除了规定外还有规矩。规定未必需要时时遵守,规矩却务必要刻刻遵从。规定不许行贿,你行了,也许是万劫不复,更大的可能是步步高升。规矩是不成文的规定,你越雷池半步都可能一步错步步错。

  规矩无处不有,战场有战场的,商场有商场的,官场自然也不例外。看法不是不可以有,但要想说出口,却要看你够不够资格。如果是霍玉贵在这里,跳脚骂娘也无妨,没人跟他计较。又或者是陇南村的那位大城市里来的,南山市委副书记钟春秋亲自送到镇上的大学生村官张玉刚,此时此刻说几句看法想必也无妨。

  许三笑却不行!因为不合乎官场规矩。规矩就是有什么资格就能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其中分寸不可弄错。

  镇党委决定的事情,许三笑一个无背景,无资历,无政绩的三无小村官,不在体制内的角色,有什么资格谈看法?如果有看法,你是对谁有看法?是对镇党委还是对李书记和金副镇长?但领导问起了,就不能敷衍了事,必须说几句,否则就会被理解为没看法等于没想法,不是无声的抵抗就是个无能之辈。

  可惜这不是什么民主测评给领导提意见,如果是,倒还可以说几句要求领导多爱护身体之类的无关痛痒的意见••••••许三笑心中微微一叹,脸上挤出微笑道:“我蒙村民支持,领导信任,才当上这个村长不到一星期,许多事情都还在摸索学习阶段,正是需要领导们多帮助的时候,就比如这次,镇党委组织,由您挂帅成立了考评小组,我就觉得是个难得的向领导请教的机会,所以,要说看法,就是希望能借这次的机会跟您学习一些‘工作方法’,还请您多指点我的不足之处。”

  当领导的都说自己不爱听马屁,其实多多益善。

  金显扬想不到许三笑年纪不大,竟极为滑溜,回答的滴水不漏,既说明了自己当选的过程没问题,又表现出了乖顺的态度。明着拍马屁,暗着却是在向他打探喜好意在趁机示好。

  该拿这小子怎么办?金显扬有些犹豫,这么知情识趣的年轻人可不多见。脑子一转,随即想到孟二俅跟他介绍的那些情况。虎啸村里有个美人窝,这个许三笑有个特别漂亮的小女朋友••••••他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要说的话,然后说道:“说的很好,年轻人对待工作就应该有个积极的学习态度,人不学习怎么能进步呢?所谓考评,不只是考察当选过程,评价管理能力,更是考察每一个新当选的村干部对待工作的态度,评价你们的培养价值,这才是考评工作的意义所在,村干部是我们开展工作的基石,对你们这些年轻的村官,我们不但要鞭策还要关心,关心你们的思想的同时也要关心你们的生活。”

  金显扬站起身来到许三笑面前,话锋一转,语态亲切的:“小许呀,你今年二十一了,在你们山里头,已经是老大不小了,我听说你搞了个对象叫米粒儿,下次再到镇上时,一定领过来,让我给你把把关。”

  许三笑岂会听不出他这句把关的含义?不禁在心中大骂,于海说的没错,这老王八果然喜欢给别人戴帽子,竟打起了小米粒儿的主意,真他娘的敢做白日梦。许三笑暗自冷笑,想让老子拍你马屁没问题,金钱身外物,美言惠而不费,唯独小米粒儿是老子的心肝宝,你敢打她的主意,老子就算豁出去这个村官不干了,也要斗斗你这老王八蛋。他内心愤怒,外表绝不露丝毫声色,道:“金副镇长可能还不知道吧,我搞了个养殖场,山里的野猪散放养大,味道和价格都胜过山下家猪十倍,您若是感兴趣,不如过几天我送一头来,一来请领导帮着检验一下,二来也是想请领导们尝尝鲜。”

  金显扬只道许三笑没有听出他话中含义,又强调一遍:“你这个养殖场我们肯定是要去观摩一下的,虎啸村是县里的重点贫困村,出了你这么一个能人,办了这个养殖场,也算是咱们镇新农村建设的一个突出事迹,我的意思是工作生活两不误,我作为你的领导,既要关心你们村的事业,又要关心你这样年轻的村干部的生活。”

  许三笑心中一叹,这老王八蛋贪得无厌,言下之意是猪也要人也不打算放过。看来是没必要谈下去了。这就好比谈买卖,我给你钱,你卖给我货,你想要多少钱没关系,成不成的都可以谈。但你一张嘴就要我的命,那还谈个屁?对许三笑而言,天真爽朗的米粒儿就是他的心尖儿。他自问早已把灵魂卖给了无情天道,若说心头还有一点温情脉脉,便是系在米粒儿身上的那一点真心,又岂会为任何人昧心放弃?金显扬一张嘴就要看看米粒儿,结合他那臭名声,其目的不言自明。可许三笑怎么可能把的米粒儿交给任何人?

  许三笑起身,道:“金副镇长大公无私心系群众,尤其对待工作一丝不苟,真是我们这些下边村官的好榜样,考评工作是镇党委的决定,我许三笑没有任何看法,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金显扬先是一愣,接着冷笑,“许三笑同志,既然你这么自信,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请你回去等待,准备接受考评吧。”

  许三笑告辞离开,行至门口,忽然回头道:“金副镇长是唯物主义者,不相信天理神鬼,但有些事情往往说不清道不明,我看您面上煞气很重,眼角枯败,唇叶干涸,要当心贵府上家宅不宁呀,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只要您行得正,坐得端,我相信还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说罢,也不管金显扬如何怒不可遏大发雷霆,径自扬长而去。

  ••••••

  许三笑离开镇政府,先找了于海,问起金显扬家的地址。于海只道他要给金副镇长送礼,赞了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便把金显扬的家庭住址据实相告。许三笑称谢告辞。

  天近傍晚时,许三笑回到虎啸村,来到米寡妇家,米粒儿刚从院子里出来,在她身后米寡妇的声音:又去望,他还能一去不回?许三笑刚好走到门口,听的真切,心中一暖,小丫头,不枉哥哥疼你一回。

  “三笑哥哥,你回来啦。”米粒儿兴高采烈道。

  许三笑微微一笑,一扬手中袋子,“走,看哥哥把你要的东西给买回来了。”

  二人携手往许三笑的养殖场方向走,米寡妇的声音从后边追出来,“路上小心些,太晚了就不要回来了。”

  山上,养殖场的房院内,米粒儿正举着几件内衣看,脸儿羞的通红。

  “三笑哥哥,谢谢你,我在镇里上中学的时候,时常路过那家内衣店,做梦都想给我妈买一身这样的内衣呢,可那时候读书的钱都经常没着落,哪有这个闲钱呀,现在再也不用做梦啦。”

  许三笑道:“我只用手量过你的尺寸大小,你妈和你姐的好像比你小一些,那个店员问我知不知道尺码,我哪懂这个呀,就先跟她说你的尺寸相当于成熟的柚子,然后又说你妈和你姐的相当于镇上面食铺卖的白面馍大小。”

  米粒儿听了,乐的前仰后合。

  许三笑陪着笑了一会儿,温声说:“我今晚要进山见一些朋友,你一个人在这儿住我不放心,让黄虎陪你回家吧。”

  米粒儿一听便问他做什么去?这大山里能有什么朋友?又道:“不管你干什么去,反正必须带上我一起去。”

  许三笑万事都不必对她隐瞒,见她执意要跟着一起去,微微一笑,宠溺的:“你要去也可以,但一会儿见了什么奇怪有趣的事情不要大惊小怪,免得误了我的大事。”

  米粒儿一听有趣二字,兴趣更浓,满口应承道:“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总之乖乖听话,这总行了吧。”

  许三笑唤来黄虎,为它套上皮套绳索让米粒儿牵着。

  黄虎素来通人气,米粒儿还是第一次见许三笑把它套起来,见黄虎摇头摆尾很不满意的样子,打抱不平问道:“为啥要把黄虎套起来?”

  许三笑道:“这厮有犯罪前科,不把它绑起来,咱们要见的朋友会紧张害怕。”

  盛夏时节,夕阳西下,在乱云飞渡,云雾激扬的马鸣江重山之中,万籁俱静时偶有猿声惊啼,苍鹰飞动直上云霄俯视苍茫。米粒儿虽然生长在这大山里,却还是第一次走进这毒虫遍布,荆棘难行的大南山
老林深处。这里从古至今都没有前人留下的路径可供通行,一路往山中去,越走越难行。

  终于,在一处山间低洼空地上,许三笑停下脚步,叮嘱米粒儿牵住黄虎。他解下身后背篓,对着密林深处,嘎嘎怪叫起来。

  米粒儿正奇怪他要做什么的时候,黄虎忽然躁动不安起来。她赶忙蹲下身轻轻抚摸黄虎头颈的鬃毛,尽量安抚它,使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许三笑说道:“他们来了。”说着,打开背篓,从里边取出没剥皮的花生以及切好的红薯和胡萝卜。一把把的扬在空地上,然后说道:“以前我经常一进山就是好几天,除了采药外,偶尔就在这练习鱼龙戏法,这些朋友就是唯一的观众,我现在有一件大事要请它们帮忙,它们是一群机敏的家伙,等一下到了的时候,你可别大呼小叫的把它们吓跑了。”

  米粒儿瞪着大眼睛,仰起头,四下里张望着,却什么也没看见。突然,手边的黄虎轻轻一挣,树丛上方传来一阵骚动。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米粒儿发出啊的一声,赶忙用小手掩住嘴巴,原来是这个东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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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闹鬼

  南山北抵黄河,南依长江,西遥昆仑,东指大海,有王者之气。祖师大德,多聚于此。依玄门先贤所言,南山有一种气场,能直通人心,在这里修道易成。此地人杰地灵,除了是修道隐居者钟爱之地外,还有许多充满灵性的野生物种在此繁衍。

  但当乘取天马行,无畏南山弼马温。南山的猴儿厉害古今闻名,素有猛猿降青龙,灵猴骑白虎之名。

  相传东晋时期有大术士叫做许羲者,自称为上古圣贤许由之后,隐居南山中练气养生。他豢养了猛猿一头,灵猴一群,有降龙伏虎之威。有一年南山地区发生大地动,引发山洪暴发,带出恶蛟一条,在马鸣江中肆虐,侵害江畔山民,掀翻过往商船。有山民知道许羲之能,便前往祈求。许羲随即派猛猿前往,于马鸣口下龙漕深处与蛟龙恶战一日夜,终于将其斗杀。传说二兽相争时,马鸣口浊浪滔天,漫山轰鸣不绝于耳。猛猿取胜后,捶胸狂呼不已,有灵猴五只骑白虎出山相迎。

  许三笑领着米粒儿进入南山老林深处会一群朋友,在一片林间空地上,米粒儿终于见识到了许三笑口中的朋友,原来正是一群南山灵猿。米粒儿看见的那道黑影是一只身形硕大的猿猴,通身乌黑,却长着一双白眉,两条手臂极长,甚至胜过了本身的高度。这家伙的块头足以媲美黄虎,动作敏捷快如闪电。在地上一掠而过,已捡起数块许三笑丢在空地上的红薯和胡萝卜。

  米粒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顿时惊讶的呆住了。

  许三笑见灵猿献身,并不感到意外,从背篓里拿出更多食物丢在空地上。回身对米粒儿道:“你先别过来,它们一下子还适应不了你身上的味道,这帮家伙虽然机敏,却都是赤子天性,喜欢你只是时间问题。”

  不大会儿,林间传来喔喔的猿猴啼呼声,几乎是在一瞬间,一群猿猴同时从树上跳落,争先在地上采食许三笑丢下的食物。只见它们一个个白眉金睛,灵动活泼,争相采食彼此追逐,刹那间,场面变的好不热闹。

  许三笑喂了一阵食,召唤米粒儿过来替他负责管理食物,叮嘱她慢慢丢给它们,不要被这帮家伙一哄而上抢个精光。他自己则前行几步,走到猿猴中间。

  人有人言,兽有兽语。这些长臂猿猴彼此间发出的长短不一,高低不同的呼号就是它们的语言。许三笑久与它们打交道,又熟记驯兽经,因此已能够略约听懂它们彼此间呼号所要表达的意思,甚至可以模仿一些声音,向它们传达自己的简单要求。

  通常的白眉长臂猿多在滇桂山间活动,体型较小,脑容量很有限,在灵长类中属于较低层次的。而南山里的这些猿猴虽然与其外貌相似,但体型与之相比却要大的多,雄壮者更是堪比非洲大猿。其聪明程度,或许是受到南山复杂的生存环境和多变的气候的影响,比之其他灵长类甚至犹有过之。

  许三笑在虎啸村这些年里,时不时常进山数日不出,在此练习鱼龙幻术。在这些猿猴心中,他是个神奇的家伙,除了经常为它们带来食物外,还能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来。比如现在,许三笑就在用它们的语言呼唤着猿群的首领,那头最雄壮的大公猿。他发出两长一短的低呼,不大会儿猿群首领便来到他面前。

  米粒儿见此情形,惊诧的再也按捺不住,问道:“三笑哥哥,你能跟它们讲话吗?”

  许三笑回头道:“其实还算不上,只是打交道久了能略约听明白它们彼此间交流的声音,跟着模仿而已,并不能准确的交流。”

  米粒儿丢了一块红薯过去,大公猿却理也不理,金睛一翻看了米粒儿一眼,冲着许三笑喔喔叫了数声。许三笑久跟它打交道,见它目光投向米粒儿,目光中似有不信任和疑惑之意,似乎是在疑惑米粒儿是什么人,遂对米粒儿笑道:“这家伙似乎在问我你是什么人呢。”

  大公猿通灵友善,堪称猿中之冠。许三笑常在此练习鱼龙幻术,久而久之这大公猿便也跟着凑趣学习模仿,次数多了,许三笑竟在它身上复活了一个古彩戏法,叫做仙猿盗果。今日上山,正是打算请它出山配合自己玩一次这个把戏。

  许三笑伸手在大公猿肩头轻轻拍了两下,指着山外方向,连比划带喔喔一阵子,然后从怀里摸出个罐子,递到大公猿鼻子近前,这家伙只闻了一下便立即跳开。冲着许三笑龇牙咧嘴以示不满。

  米粒儿认出那东西正是许三笑前阵子捣鼓的那个奇臭无比的玩意。

  许三笑将罐子盖上放到一边。然后又从怀中摸出条长长的红丝巾来,走到大公猿面前,将红丝巾缚在它脖子上,大公猿毫无抵抗,自是因为早已习惯了许三笑这么做。

  米粒儿把背篓里的食物散尽,猿群吃的不亦乐乎,有几只大胆的猿猴甚至冒着被黄虎抓到的危险,突然冲到她眼前夺走了背篓,见真的空空如也才败兴的随手丢掉。米粒儿见此情形不禁更困惑,许三笑是怎么跟这些野蛮机敏的家伙交上朋友的。

  许三笑为她解惑道:“别看它们闹的欢,其实一举一动都有规矩可循,你若观察久了便会知道,这猿群当中等级分明制度森严,跟人类社会无异,而我所真正结交的其实只有这位头领而已,这家伙聪明程度大概相当于几岁的孩子,而对重复行为的模仿和自我规范能力则还要超过多数成年人类,我请它下山配合我演一个戏法,叫做仙猿盗果,它已经同意了,咱们这就走吧。”

  仙猿盗果是什么意思?米粒儿惊讶的:“走?往哪去?要下山吗?”

  许三笑额首道:“这件事刻不容缓,今晚我就带它下山,黄虎留下来陪你看家。”

  米粒儿担心的问:“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三笑哥哥你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许三笑并不隐晦:“麻烦什么时候都不可避免,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见招拆招而已。”

  米粒儿对他深具信心,听他这么一说,好奇甚至多过了担心,问道:“你还带了那个罐子,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许三笑道:“你忘了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了?”

  “鬼敲门嘛!”米粒儿兴奋的说。“我明白啦,你要用‘鬼敲门’和‘仙猿盗果’去整人!”

  ••••••

  许三笑在歇马镇跟韩国客商谈卖掉金羽雉鸡一事时,忽然接到金显扬的电话,言简意赅,通知许三笑已经通过了考评,现在就请他无论如何来家里一趟。言语间颇为急切,甚至已带了恳求之意。许三笑一口答应。

  韩国客商开价到八百万,只要许三笑同意,就可以立即达成交易。这家伙因为是许三笑主动找他的缘故,把价格压的很低,摆出一副可买可不买的架势。许三笑察言观色在心里判断,高丽棒子如果不是真正动心了,断无可能大老远的闻讯后便为这件事急火火专门跑到华夏西南大山里的小镇上来。他嘴上越说的无所谓,越说明他是志在必得。

  此时此刻只缺一个竞价的对手,便可以轻易试探出这位高丽富商的心里底限价格。不过许三笑却不想再拖下去,更不打算安排什么局来抬价,时间宝贵,他只要拿到需要的钱就足够了。他干脆的给出了一个最低价,一千万,成就成,不成拉倒。

  这个价格远低于韩国人的心理底线,他象征性还价后便欣然同意。

  许三笑看着他得意的笑容,心中冷笑,说道:“朴先生,交易最后成功以前我有必要提醒您一句,那金羽雉鸡是凤凰异种,神骏凶猛不同一般,虽不在我们国家禁止出口的野生动物名目中,但想必也不是那么容易经过海关检查的。”

  韩国客商心里高兴,只盼能尽快完成交易,满不在乎的表示,这些都是他的问题。

  许三笑接着:“另外这鸟毕竟是活物,离开熟悉的生活环境会不适应,有个病啊灾啊的也是正常的,这一点您也要注意了,此鸟贵重非同一般,我建议您最好请一位懂鸟的人专门看护照顾,它的秉性刚烈,非飞禽不食,甘露不饮,这几点稍有拂逆,都可能会宁死不去。”

  韩国客商经老崔翻译了数遍后才听明白这段话,态度恳切的额首道:“请放心,我们会请一位资深的南亚养鸟师父专门来照看它的。”

  许三笑最后一笑,似不经意的提醒道:“还要担心它逃跑,如果跑了,再想抓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韩国客商表示多谢他的提醒,看样子却并不以为意,显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

  双方商定交易事宜,韩国客商早见识过那只金羽雉鸡,又有老崔做担保,当场付了百分之十的定金。许三笑的账户里一下子多了一百万。拿到钱以后,许三笑并不如何激动。他表现出的淡定让老崔极为钦佩,赞他不愧是半仙之体的世外高人。

  这其实不是许三笑赚到的第一个一百万,多年前他曾为一个来自南洋的谢姓巨富拆字问卜,有人为此秘密付给了周至柔五倍的价钱,让他依照那人要求说了一番话。事后,南洋客商也给了他一张支票,刚好跟这笔钱相同数目。那笔钱后来一部分给周至柔看病时花掉了,另一部分被老瞎子拿去向师门买了一个药酒配方。对于周至柔和许三笑这种有真本事的玄门术士而言,左手进财,右手散财,本就是人生常态。故此他才会如此淡定。

  与老崔和韩国人约定交易地点和日期后,许三笑辞别二人,径直来到金显扬家。心里盘算,这位金副镇长的心理承受能力看来不高呀,这才闹了两天就扛不住了。

  接连两日,金显扬家每到夜里便遭恐怖奇事。

  第一件奇事是每当午夜过后便常听见敲门声,噼里啪啦不绝于耳,一开门却什么也看不到。哪怕金显扬夫妇就藏在门后边等着,骤然开门也同样什么也看不见。这种半夜鬼敲门的事情蹊跷可怖,已把金显扬夫妇吓的心惊胆颤。然而,第二件奇事却比鬼敲门还要可怕数倍。

  原来,前日夜里,鬼敲门闹过之后,金显扬夫妇担惊害怕难以入寐,忽然听见客厅里有动静,那声音极其轻微,若在熟睡中,断难听到。夫妇两个都被吓破了胆,说什么都不敢起身去看。直等到次日天明,夫妇两个才仗着胆子来到客厅,惊讶的发现家中失窃,倒没受到多大损失,丢的只是个不起眼的物件,正是因为如此,才让金显扬夫妇觉得更可怕,这鬼东西不求财,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金显扬第二天白日里上班,一整天魂不守舍,猛想起许三笑临别前的几句话。不免要想,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人在捣鬼?他想给许三笑打个电话质问一番,但无凭无据的,他身为一镇的副镇长指责下边一个村官召鬼吓唬他,真闹起来,恐怕指不定谁丢了头上顶戴呢。拖拉了一天也没下定决心,到了晚上下班,怀着侥幸心理回到家,夫妇倆吃过晚饭便把电视机打开,都说鬼怕动静,所以把声音开大大的,将近午夜时还没什么动静。

  金显扬夫妇因为昨夜闹腾的太累了,这才关了电视机,迷迷糊糊中便睡下。

  不料想,午夜之后,那敲门声再度响起!

  同样的,几次开门后都空无一人,只要有人站在门外那声音便不会响起,可人一旦进了屋子,不大会儿便会再响起啪啪啪的敲门声。后来,金显扬夫妇被吓的瑟缩成一团,躲在被窝里听着,索性耍起了鸵
鸟精神。但事情却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就在敲门声逐渐减弱的时候,客厅里又闹腾开了,这次却是大张旗鼓的稀里哗啦砸起来,金显扬听到后来实在按捺不住,不顾老婆阻拦冲出被窝跑到客厅里,只看见
黑夜中,一个红衣厉鬼行动敏捷,刚把家里的液晶电视砸翻,见他冲过来,猛然发出一声怪啸,向他扑来。金显扬见一团黑影裹在红衣中向自己扑来,吓得魂不附体,双眼紧闭张口结舌。那东西冲过来猛的推了他一把,竟将他近二百斤的身子推的倒飞回了卧室,这一下的力道之大绝非人类所能为之。

  金显扬被推回卧室床上,有床垫保护才只受了些轻伤,缓过这口气,再回到客厅时,那力大无穷的红衣厉鬼已经不见。

  许三笑安静的坐在前次拜访金副镇长时坐的位置上。看着一脸惊悚的金显扬,听他用胆战心惊的口吻讲述完事情经过。

  “小许同志,本来咱们共产党人是不信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的,但正如你说的那样,有些解释不了的事情就发生在我们眼前,由不得我们不信,我家的情况就是这样。”顿一下,接着说道:“不瞒你说,这件事发生后我还怀疑过是不是你在捣鬼,但昨晚我是亲眼见识到了那玩意,黑乎乎的穿一件红衣服,你这体格无论如何也装不来,所以我又想起了你那天跟我说的话,孟二俅和我说起过你身上有山神保护,我就想,这是不是跟你有••••••’”

  “您是怀疑这件事虽然不是我做的,但可能跟我有关是吗?”许三笑摆手打断金显扬的话,说道:“我只能跟您说这件事不是我干的,至于具体是怎么回事,我根本毫不知情。”说罢面露不快,欲起身告辞。

  经过昨晚的亲眼目睹和凶险遭遇,金显扬已经吓坏了。精神接近崩溃边缘。从给许三笑打出电话的一刻起,便把他当做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见他话里话外有拒绝之意,哪里肯接受,赶忙站起身道:“三笑同
志,请等一等,经过考评小组全体成员慎重决定,对虎啸村新任村长许三笑同志的考评已经结束••••••”

  许三笑停住脚步,又坐回沙发,道:“既然这样,那我姑且一试,今晚到府上住一夜,看能不能收了这个红衣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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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开整

  金显扬亲自开车送许三笑到虎啸村山口。临别前仍不住口的感恩戴德,把个小村官当做活神仙一般。请捣鬼的来捉鬼,自然是手到擒来。

  昨夜许三笑留宿金家,先是敲门声止,接着他亲眼见到那个到他家生事的红衣厉鬼被许三笑擒住,托在手上化作一团火光。金显扬这人本就是个迷信的家伙,一日夜间,他先眼见许三笑有降妖除魔的神
通,后听他分讲阴阳推算八卦,纵论风水易学,口若悬河铁口断金。岂能不对小许同志敬若神明,佩服的五体投地?

  其实鬼敲门的把戏说穿了并不玄妙,许三笑事先把鬼敲门秘药抹在金显扬家大门上,这种味道特殊的药剂在混合了黄鳝血之后味道转淡,人闻不到,但对夜里活动的蝙蝠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蝙蝠闻到味道便会往门上扑撞,里边人听见声音只道有人敲门,打开门以后却什么也看不见,再将门关上,蝙蝠又来撞门••••••如此循环,直到这种易挥发的东西散尽了才会结束。

  而仙猿盗果乃是鱼龙幻术与驯兽术相结合的一门把戏,本来只是仙猿依照施术者的意思去某地偷某件东西用来献寿的小把戏,在这里被许三笑稍微改动了一下,那灵猿第二次拜访金宅之前被许三笑灌了一杯酒,故此才会打砸大闹,最后仙猿被许三笑收去乘一团火光离开,其实是一个简单的障眼法,火光腾起的瞬间,灵猿倒翻到许三笑身后悄悄离开,金显扬夫妇站在对面,因为恐惧躲得老远,还不敢仔细观看。

  二人在山口道别。

  金副镇长再三挽留:“小许•••先生,您真应该在我家多留几天,我就担心您走之后,万一那东西又来••••••”

  许三笑摆手道:“放心,你也看见了,那红衣厉鬼已经被我用须弥净火化为无形,我可以向你保证,它再也不会出现在府上捣乱了。”又道:“我这个村官是刚选上的,虽然有金副镇长您帮衬着通过了考评,但工作总不能不干吧。”

  金显扬讪讪道:“那是,那是。”

  许三笑道:“对了,有件事得提醒你一下,我昨晚看你老婆的气色不大好,回去安排她检查一下身体吧,按照道家养生之说,她有些阴亏招邪秽,怕是要生不好的病,这事儿你的抓紧,不然晚了就来不及了。”

  金显扬听了一惊,老婆虽然给他戴了绿帽子,可也关系着头顶的官帽子,此事对他而言非同小可。

  许三笑告辞道:“你要是没别的事情,我这就回村里了。”

  金显扬面露惋惜之色,期期艾艾道:“其实我除了害怕再闹鬼这个原因外,还,还有件事想跟你请教的,只是昨晚的过程实在太惊心动魄,我一时没想起来问,这一路上你又都在跟我汇报工作,始终没给我机会问。”

  许三笑沉吟道:“你想问前程?”

  一个副镇长向一个无权无势无根基的小村官问前程。这是多尴尬又荒唐的事情?金显扬所以一直问不出来,其实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很难开这个口,想不到许三笑竟真的料事如神,不问自知。连忙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

  经过昨夜的神奇,金显扬已把许三笑当做了能指点迷津救苦救难的活神仙。满脸期待着他的答案。

  许三笑没有让他失望,说道:“有机会便走吧,你的名字叫显扬,显赫威扬,这名字里有股子春风得意扬鞭奋蹄的意思,咱们这镇子却偏偏叫歇马镇,跟你的名字犯冲了,不利于你的升迁,所以我建议你最好是人挪活,树挪死,另外据我所知你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跟李书记的提携是牢不可分的,李书记快五十了,乡镇干部超过五十,无特殊贡献的情况下便不再重用,有道是水大漫不过船去,他再怎么提拔你,也不可能拔到自己肩头上去吧。”

  许三笑辞别金显扬回到虎啸村。

  几天后,韩国客商和老崔进山,钱货两清,高丽人带走了那只生活作风糜烂的金羽雉鸡。这只草凤凰一直是米粒儿照看的,养了这么久难免有了感情,小米粒儿眼泪汪汪一直送到山口。

  虎啸村召开全体村民大会,许三笑在会上向大家提出了成立虎啸山庄,搞猎园和采植园的构想。

  老支书配合的问:“办法倒是个好办法,但这钱从哪出?”

  许三笑扬声道:“虎啸山庄成立后会实行股份制。”

  一句话出口,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村民议论纷纷:什么股份制?还不是又要搞摊派那一套?你许三娃子有钱愿意怎么搞就怎么搞,反正我是没钱投这个资。

  许三笑早料到会是这个反响,不慌不忙接着说道:“虽然是股份制,但并不需要你们拿出钱来入股,只要各位把自家宅子修缮一番,达到符合虎啸山庄的住宿标准后便可以入股。”

  米寡妇代表众人,问出大家的心声:“三笑,修缮房子也要一笔钱啊,况且还要达到你说的那个什么标准。”

  许三笑从随身包里摸出张支票,道:“问的好,我这里有一笔钱,一部分用来修路,剩下的则用来买围网圈山,引电进山,修缮所有村宅,也就是说我投资搞这个虎啸山庄,给大家装修房子,接电进宅,不需要你们出一分钱。”

  下边议论纷纷,一个村民举手发言:“三笑村长,你的想法我举双手赞成,但我们可不可以不入股,你看这样成不?你不就是用我们的宅子吗?我们把宅子租给你,随便你想怎么修缮,按月给我们租金就成。”

  许三笑点头道:“没问题,不过我把话丑话说在前边,日后虎啸山庄若经营好了,那点租金跟股份的分红比起来肯定是微不足道的,到那时还想再那宅子入股可就没现在这么好商量了。”

  老支书霍玉贵响应道:“只要你能把这条路修成了,要我老命都成,村里我的宅基地最大,全交给你折腾去!”

  米寡妇则问:“如果路修好了,山庄也建成了,是不是需要很多人去工作呀?你打算从外面雇呢还是就用本村人?”

  开会前,许三笑和老支书,米寡妇接连几天都在商量细节。二人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是事先商量好了的。她这么问其实是等于提醒其他村民们,这个虎啸山庄一旦张罗起来,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许三笑照本宣科:“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好的就业机会当然要留给本村乡亲,但如果人手不够,还是要从附近村镇召一部分的,原则上一定会优先录用本村人。”

  孟二俅站起来问道:“村长,你刚才说要办猎园,既然是打猎那就需要枪支弹药,现在整个村子里只有老支书家有一把老掉牙的三八大盖儿,总不能就靠这一把枪吧?另外,据我所知搞这个猎园要涉及的法律规定还有很多,除了枪支持有使用需要公安机关出具合法的手续外,猎杀动物同样需要林业部门和林业公安局许可,这些手续你能办妥吗?”

  许三笑微微一笑,目光瞥向老支书,道:“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这就要劳动咱们的老支书亲自出马了,另外我还要向大伙透露个消息,咱们村办虎啸山庄这件事还得到了金副镇长和李书记的大力支持。”

  霍玉贵大声道:“不就是持枪证和狩猎手续吗?咱们村八十年代以前全村都是猎户,申请几条枪算什么?这些事交给我办没问题!林业部门那边也好办,猎园捕猎的动物都是三笑的养殖场提供的,手续老子亲自去县里办,谁他妈敢从中作梗,老子认识他,老子这杆老枪可不认识他!”说到最后一句,老头虎目森寒,冷冷的扫了孟二俅一眼。

  孟二俅吓得直缩脖子,一屁股坐下。

  霍玉贵的威风一半是当年在村口摆死人脑袋摆出来的,另一半则是因为多年以前有位名震华夏的将军找上门来,带走了他的大儿子,十年前那位老将军去世的时候,霍玉贵那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大儿子已是
副省级大员。这些年,霍玉贵要办的事情,除了那条需要大笔投资的路没能修上外,在艳阳县城里,还没老爷子办不下来的事情。

  许三笑接着说:“咱们现在头等大事就是修路,工程队我已经联系好,定金也交了,明天开始动工,因为修的是简易公路,又有当年老支书带着大伙修出来的老路做基础,筑路队的工程师说只要解决了几个垭口和陡峭处的难点,用不了一个月这条路就能修通,另外,镇上的金副镇长已帮咱们跟县电业局沟通好了,只要路通了,电随后就到,到时候咱们村可就真的开始迈向现代化了。”

  接电入村是国家开发大西南搞的‘村村通’政策之一,通电,通卫星信号,都是国家投资。虎啸村当然也不例外。这件事村民们盼了许久,当年电业局的考察组来虎啸村勘探地形后,因其闭塞难行,搭建电路传输通道的成本太高而将那个计划搁置,村上人为此始终耿耿于怀。想不到许三笑初上任便解决了这件大事,一想到山村的夜晚今后也可以灯火通明,大家也可以坐在炕头看电视,而不是只能通过信号奇差的电匣子了解山外的事情,岂有不兴高采烈之理。

  许三笑接着往下说:“现在我说一下这股份分配的问题,首先我要统计一下到底有多少人想入股,有多少人只想把房子租给山庄,咱们的时间宝贵,这件事也不算复杂,想入股的现在就可以找咱们米会计登记,想稳稳当当收租金的原地别动就行了。”

  米会计就是米寡妇,她十四岁被卖进村子,从没跟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娘家姓,米巴山活着的时候村上人都依照习惯称她为老米家的,现在则都是当面叫米嫂子,背地里叫狐狸精和米寡妇。孟二俅当村长时期,因为村上根本没什么经费,所以也就不需要会计,孟二俅往镇里报的时候号称有会计,便可以领一份微不足道的空饷。现在许三笑上台,成立虎啸山庄,财政大权岂能不交给一个信得过又有能力的人?小米粒儿无疑是许三笑最信任的人,但她那粗线条的性格并不适合干这细心的活计,她干不了,便只有她妈妈来干了。米寡妇秀外慧中,精明果断,进山前读过中学,又开过几年小卖部,善于精打细算,实乃女中豪杰一枚。正是许三笑这草台班子里掌控财权的不二人选。

  村民们对入股的反应平淡并未超乎许三笑的预期,除了老支书和米寡妇家外,只有两户在养殖场给许三笑当帮工的村民在股权认定书上签了字。全村不算许三笑,九十六户倒有九十二户只愿意租房子。

  许三笑从米寡妇手中接过股权认定书,在手中扬了扬,大声道:“从今天起,咱们的村办企业,虎啸山庄股份有限公司便算成立了,最迟半个月,金副镇长便能派人把营运执照和相关手续给送来,到时候手里有这份股权认定书的几位便是虎啸山庄的股东了,等一下散会之后,所有股东请到我家一趟,咱们具体商量一下股权分配的问题。”

  最后说道:“等一会儿村子里所有六十岁以上,七十岁以下,还保有猎户证的,都到老支书那里报到,一是需要你们的猎户证买办枪支弹药手续,二是山庄要请你们担任陪猎导游,有一些相关规定需要你们知道,我在这里提前透露一句,所有陪猎导游的工资在未来山庄里是最高的,所以家里有这样老人的要注意了,千万孝敬好他们吧。”

  村民大会之后的一阶段内,成立虎啸山庄这件事都是村子里头号新闻。不只是村民们,甚至连老支书在内,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是在梦里。这许三娃子怎么就一上任便折腾起这么大的局面?直到那条老山路上传来了隆隆的爆破声和筑路工程机械的轰鸣声,连日来一直拖着没动身下山的老爷子才恍然意识到,这一切真的发生了,而现在,是该到了他这个被许三娃子寄予厚望的老将出马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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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难点

  虎啸村的路修通了,电线杆沿路架设,家家户户的电路安装电表入户工作也在数日内完工。电讯部门还在半山坡上架起了一座卫星电视信号塔,村民们戏称为大锅盖。

  许三笑这些日子花钱如流水,更不把钱当钱了,电一通他便率先从南山市定了一台五十四寸液晶电视摆在家里。傍晚时分,新电视吸引来全村老少上门围观。

  米寡妇抱着肩膀靠在门口,看米粒儿揽着米花儿坐在人群里兴奋的样子。神情恍惚,仿佛被勾起了某些回忆。

  许三笑提着一袋瓜子走过来道:“怎么不进院子里看?”

  米寡妇叹道:“小的时候我住的地方有一户人家买了台黑白电视,那一年刚好是女排三连冠,前后胡同的人都挤在那家等着看转播,当时的情形跟今天一模一样。”

  “这村子里,有的女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大山,看电视对她们而言是一件多遥远的事情,许三笑,你办了一件好事。”

  许三笑道:“这才只是个开始,等老支书把枪买回来,咱们的猎园开业以后,用不了多久,整个虎啸村,家家户户都会买得起电视。”说着,将手中瓜子递了过去。

  米寡妇微笑抓了一把,心中又一阵恍惚,那时候她也是磕着瓜子,像两个女儿那样挤在人群里,见证了女排夺得第三个世界冠军。当时的情形对照今天,不由生出人生恍如南柯一梦的感慨。

  “许三笑,你过去在外头给人算过命,那你一定相信命运吧?”

  许三笑摇头,“人常言命运无常,但我相信天理循环运数使然这个过程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有足够的知识和力量,就可以改变自己的运数。”

  米寡妇看着他眼中的自信光芒,微微点头,姿态优雅与生俱来:“目前为止你干的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将来会怎样,虎啸山庄的构想虽好,终归还是太有些一厢情愿,这年头要想把钱赚到兜里,光有构想可不行,还得想办法把客人吸引到村子里来才行,等老爷子把枪买回来,猎园可就要开张了,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宣传?这种买卖估计没有哪个宣传单位敢给你打广告。”

  许三笑挠挠头,赞道:“言之有理,你有什么想法?”

  米寡妇撇嘴道:“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看法?这个村子里,除了老支书外,我看你谁也指不上,但我估计这件事上即便是老爷子也束手无策,所以最终还得你自己想办法。”

  许三笑道:“合着说了半天,这么热闹,全是废话啊。”

  米寡妇道:“你要有办法最好赶快想,别看村民们现在正享受到你的好处,对你感恩戴德的,等过些日子虎啸山庄不见起色,这些人就会怀疑你的构想是不是瞎折腾,到时候你把整个虎啸村的自留山地全划归虎啸山庄管理的做法就会给你带来无穷麻烦。”

  许三笑叹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怎么说我跟米粒儿的关系在那摆着呢。”

  米寡妇道:“我这可叫忠言逆耳,这么提醒你,还不是为你好吗?”

  许三笑嘻嘻一笑,“还不算,你要是能帮我想个办法就更好了。”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米寡妇问:“你这是要上哪去?”

  许三笑回头,故意愁眉苦脸道:“财去人安乐,我钱都花出去了,事情却眼看着要坏,找个地方哭一通行不行?”

  米寡妇终于被他逗乐了。

  许三笑不知道古人讲的一笑倾城是什么样,但想必不会比眼前的女人漂亮多少。记得从前看过一本书,说的是明朝有个皇帝娶了个比自己大十八岁的贵妃,那娘们在后宫一手遮天说一不二,到了五十岁时仍被那皇帝当做宝贝一样哄着。过去觉得扯淡,现在信了。就像这娘们,天赋异禀,万世沧桑见她都绕着走。看着米寡妇的笑颜,许三笑在心中连呼吃不消,晃悠着向村口公路方向走去。

  同过去的羊肠小路比,如今的简易公路平坦宽阔,并排能走三驾马车。老支书赶着驴车走在上面,陶醉的左看右看,仿佛第一次进山似的。他来到村口时许三笑已恭候多时了。

  “您这是存心要把我急死啊。”许三笑几步迎过来,往驴车上望了一眼,“哎,可算是买回来了,咱们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您这几条枪呢。”

  霍玉贵呵呵一乐,“你小子说不在乎,到底还是怕老子办不成这件事。”手在车厢的麻袋上一拍,道:“双管猎枪二十把,还有两万发子弹,全给你弄回来了,老子这回为了你小子,可是连六十三年没见面的老战友都找了,你说你得怎么谢我?”

  许三笑道:“回头猎园开张,这头一枪一定让您来放!”

  霍玉贵哈哈大笑,回头望来路,忽然悲从中来,止住笑容,慨叹道:“就为了这条路,当年摔死了村里三个棒劳力,其中就有孟二俅他大爷和他老子,不然的话,老子能让这个小兔崽子这么多年在村长位置上胡作非为?”

  许三笑说:“您放心,我的菜谱里没有孟二俅的名字,只要今后他不给我捣蛋,虎啸山庄干起来以后,该有他的好处都会给他。”

  霍玉贵指着他说道:“你小子,真是个鬼灵精,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就知道我要跟你说啥,得了,我啥也不说了,能为你办的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从今天起,老子就坐在家里等着看你的笑话,反正这路也修了,电也通了,你小子会不会亏得光屁股,跟老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许三笑哈哈乐道:“您就不指望有一天,县里能派人把咱们这条路换成柏油路?”

  霍玉贵怀疑的看着他,“能吗?你小子不是又想给老子画饼。”

  许三笑一指他身后的路,道:“这个饼你吃的不是挺香的?何妨再吃一回?”干脆的:“一句话,这猎园搞起来了,还得请您再发挥发挥余热,有您这杆老枪坐镇,什么山猫野兽都不敢随便来检查工作,哪头野猪狍子也不敢伤任何一位客人。”

  这个马屁拍的舒服,老爷子瞪眼撇嘴,自得的:“那是,算你小子识货,老子在这儿就等于阎王在此,小鬼退位。”

  ••••••

  随着公路和电线的连通,虎啸山庄的猎园经营许可也办妥,许三笑又买来装修材料,组织一些外出务工回来的有手艺的村民挨家挨户的修缮村宅。本着修旧如旧的原则,保持了村宅的古朴厚重风格的同时,加入了许多现代化元素。比如接入自来水,在屋子里铺了地砖,给每一户都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和洗浴间。前前后后所花的费用算下来,在满足了修路,买围网圈山,装修村宅等各项支出后,许三笑卖金羽雉鸡的那一千万也已经所剩无几。

  上午,许三笑家,米寡妇母女登门商量虎啸山庄开业的事情。

  米寡妇端着账本给许三笑看,有些心疼又有些着恼,道:“三娃子,你这可真是财来如山崩,钱去似海啸呀,现在账上还有不到三十万了,全村的民宅都被你算作了虎啸山庄的一部分,所有电费都由山庄承担,电业局那边要收十万块钱押金,扣去这笔费用就只剩下二十万了,我还曾经以为这一千万够花上好多年呢,你现在还有打广告的钱吗?”

  米粒儿还在为大金花被卖的事情余怒未消,鼓着腮帮说:“早知道你拿到这笔钱后会这么乱花,我就不该让你把大金花卖了,还卖的那么老远,真气死我了。”

  娘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了一通。许三笑则始终笑眯眯听着。待她们说够了住口不说时才说道:“能花钱才会赚钱,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那时候我有什么?”这话是对米寡妇说的,接着又对米粒儿说:“大金花的事情我自有道理,这件事不适合现在谈,等哪天我再带你去老林子一趟,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米寡妇难掩忧色,“虎啸山庄开业,我的意见是低调张罗一下就算了,秦腔班子就不要请了,你怎么打算的?”

  许三笑道:“那可不行,到那天金副镇长要代表李书记过来,咱们搞出这么大场面,开业时反而弄的寒酸,那我许三笑岂非是在故意给领导上眼药?”又道:“放心,不就是宣传的费用吗?这二十万你给我留几千块钱就行,剩下的全用来办开业典礼,我自有办法让虎啸山庄扬名天下。”

  米粒儿道:“你先说说你有什么办法,我们听听看,靠谱不靠谱,不然真听你的,把钱全浪费在办庆典上,到时候山庄经营不起来,不是全白忙活了。”

  许三笑道:“怎么可能白忙活呢?这两个月,我至少给村子修了路,通上了电,还给每一家都装了太阳能,通了自来水,还修了个洗浴间,你倒说说看,那东西方便不方便?”

  米寡妇蛾眉微蹙,欲言又止,最后看了一眼米粒儿。

  米粒儿道:“谁跟你说这个了,我说的是我妹妹的病,这可是你卖大金花之前答应我的。”

  许三笑恍然,沉吟片刻,道:“这样吧,你们先按我说的办,三个月内虎啸山庄要是经营不见起色,我卖了所有野猪和雉鸡,给你们凑钱带米花去山城瞧病去。”

  米寡妇母女听他这么一说,都不禁有些脸红,这些钱说到底全是许三笑凭本事赚的,怎么花也是他的事,她们为了米花来找他,与其说是阻止他败家,不如说是存了一念私心,怕许三笑把这最后一笔钱花
出去,便再也赚不回来,耽误了给米花看病的事情,好不容易出现的一丝曙光便又破灭了。却没想到许三笑会给出这么一个明确的承诺,仿佛已把米花的病当做了自身的责任。母女两个,米寡妇心中歉然,米粒儿则倍感欣喜和骄傲。

  许三笑起身道:“我要出去两三天,为开业庆典,也为宣传工作准备些东西。”

  米粒儿问:“准备什么啊?需要出门两三天?”

  许三笑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说不定会带回个大惊喜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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