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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兵临天下【作者:高月】(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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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才高遮貌丑

  刘璟随口问了一句,‘孔明为何不来?’

  酒席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这种尴尬连刘璟也意识到了,只是他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这时,今天的召集者蒯祺连忙笑道:“酒菜都准备好了,不用再谦让,大家就坐吧!”

  刘璟跟随众人坐下,座位围成一圈,几名酒保流水般端着酒菜上来,又将一架温酒樽放在中央,一名姿色俏丽的酒娘负责给众人斟酒。

  崔州平端起耳杯对众人道:“今天感谢各位来给我们践别,尤其感谢琦公子亲自前来送行,此去北方,最多三五个月,我们就会回来,请诸位不用过多惦挂。”

  徐庶也端起耳杯笑道:“这次主要是回家探母,感谢大家前来饯别,我先干为敬。”

  他将耳杯中酒一饮而尽,众人纷纷祝他们一路顺利,也各自把酒喝了,这时,刘璟对徐庶道:“刘璟敬佩元直兄孝母,元直兄为何不把母亲直接接到襄阳,这样更方便照顾。”

  徐庶叹了口气,“我也是这样考虑,主要是家兄不肯让母亲南下,而且母亲也故土难离,几次劝说皆不答应,没有办法。”

  刘璟点点头,也不再说话,众人又闲聊几句,刘琦对黄月英笑道:“久闻女公子琴艺无双,能否即兴弹奏一曲,让我等正旦闻仙乐。”

  众人皆鼓掌大笑,“琦公子提议极妙,黄姑娘能否让我们享一享耳福!”

  黄月英也不推辞,嫣然一笑,“既然如此,月英就献丑了。”

  她回头吩咐小丫鬟几句,丫鬟点点头,下楼去了,片刻从马车里取来一只琴,一名酒保搬来一只琴桌,丫鬟将琴放好。

  黄月英撩起了一圈帷帽遮纱,直到这时,刘璟才终于看到她的容貌,果然令人失望,皮肤微黑,鼻子略显平扁,眼睛不够水灵,鬓前一络头发显得有些枯黄。

  黄发黑面,乡间传言并没有错,不过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丑得无法见人,只是姿色略略平庸。

  黄月英神色平静,略略调了一下琴音,便对众人嫣然一笑道:“小妹给大家献丑了。”

  她纤指拨动,一串流水般的琴音从她手指间叮咚弹出,她弹的是《聂政刺韩王曲》,也就是《广陵散》,尽管是单琴,但琴声慷慨激昂,时而仰天悲愤,时而杀伐四射,时而婉转悲凉。

  连刘璟的情绪也随她的琴声而波动,他听得痴迷了,整个酒馆里鸦雀无声,几名酒保也坐在一旁,呆呆地听着琴音,忘记了给客人上菜。

  忽而琴声一收,缭缭绕梁,过了良久,酒馆骤然间爆发出一片喝彩声,这会儿,刘璟也发现刘月英其实也并不丑,她的才学使她的容貌变得无足轻重。

  黄月英起身行一礼,歉然笑道:“家中还有事,小妹不能久留,先告辞了。”

  众人也不挽留,纷纷起身感谢她的新年琴音,刘璟望着背影她下楼,忍不住叹息一声,“如此佳人,娶她者何其幸哉!”

  众人神情古怪,都忍住了笑,这时,下面马车辚辚声传来,黄月英走了,蒯祺终于忍不住笑道:“璟公子,你知道孔明为何不来,黄姑娘为何又会失望而去?”

  刘璟摇摇头,“我不知!”

  马良也笑道:“其实这件事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刘璟愕然,“你们在说什么?”

  蒯祺喝了一口酒,慢慢悠悠道:“上次在蒯府小宴,璟公子说,孔明之妻不是黄月英吗?公子还记得吗?”

  刘璟点点头,“我记得,当时我只是随口之言。”

  “你的随口之言可把孔明害惨了,现在人人都在说,孔明要娶黄月英,越传越广,襄阳士子人人皆知,现在大家见了孔明就打趣,‘几时迎娶黄家女公子?’结果孔明不敢出门了,所以今天他听说黄姑娘要来,便临时有事来不了。”

  刘璟挠挠头,他这才明白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竟惹出这么大的事端,他又问道:“可是这和黄姑娘提前离去有关系吗?”

  众人大笑,“孔明不来,黄姑娘岂能不失望离去,你以为黄姑娘真是来饯别的吗?”

  刘璟这才明白,原来黄月英是喜欢诸葛亮,不过黄月英给刘璟留下的印象极好,如果能助她心想事成,倒也是一段佳话,但好像诸葛亮没这个心思,是嫌她貌丑吗?

  “那孔明是什么态度,他不想娶黄姑娘吗?”

  旁边徐庶笑道:“恐怕孔明连自己都不知道,不过他那个人极要面子,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就算他有这个心,他也不敢娶了。”

  刘璟拍拍额头笑道:“这样,我岂不是成了罪人?”

  “你是罪人,所以我们要罚你三杯。”

  众人皆起哄,刘璟只得喝了三杯酒,但这件事他心中却放不下,又对众人道:“说起来,这件事确实是我的过失,我不希望有情人难成眷属,我想帮他们一下,弥补过失,大家说说,有什么办法?”

  这种事情谁都感兴趣,徐庶沉思一下,神秘一笑道:“其实我倒有一个办法。”

  他低声对众人说了几句,众人皆拍掌称妙,徐庶又笑道:“这件事我不想置身事外,不如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实施此事。”

  刘琦笑而不语,他是州牧之子,他可不想参与此事,他正要提醒刘璟,刘璟却欣然笑道:“那就一言为定,这件事我来主导。”

  .........

  送别宴结束,刘璟也打算回樊城了,不过他的马在刘府,便又坐马车返回刘府。

  马车里,刘琦沉吟一下道:“璟弟,和徐庶、崔钧等人泛泛而交即可,不要太过于深交了。”

  “为什么?”刘璟对他这话有些不解。

  “有些事情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反正荆州的水很深,派系鲜明,本土派和外来派一向水火难容,泛泛而交可以,但深交不行,所以我劝你不要和这些北方名士关系太深,会影响你在荆州的仕途。”

  刘璟沉默片刻,缓缓道:“曹操之所以强大,就在于他知人善用,唯才是举,这么多人才来投靠荆州,荆州却养而不用,就凭这一点,兄长以为荆州可以和曹操抗衡吗?”

  刘琦一怔,看了看刘璟,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我也没有办法,我也劝过父亲,但父亲说,要确保荆州士族的利益,所以我只能尽量安抚这些外来士族”

  刘璟摇了摇头,“兄长,恕我直言,所谓本土派、外来派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应该划分为抗曹派和亲曹派才对,像徐庶、崔州平这些北方士族宁可抛下弃母,不肯为曹操效命而投奔荆州,这才是大义。

  相反,蔡家、蒯家他们这些本土派,他更多考虑的是家族利益,一旦曹操大军杀至,他们可以放弃家族存亡,与之抗争吗?到时候,谁会投降曹操,谁会抗击曹操,这一点长兄想过没有?”

  刘琦沉默了,他无法回答,刘璟所指出的风险他当然也知道,但他们身不由己,他们总不能把荆州本土官僚统统打倒,然后再改任用北方士族吧!

  如果那样,他们也就完了,荆州士族可是他们的根基,根基是万万动不得,甚至连平安共处都很难做到,荆州士族根本不给外来派任何机会,除非是他们刘氏的姻亲。

  “璟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刘琦长叹一声,含糊得应承一句,然后无言以对。

  .........

  刘璟借口游缴所事务繁忙,离开了刘府,当然,他还没有资格去参加荆州州衙的新年贺典,荆州凡四百石以上官员,皆要参加贺典,而他的游缴督曹只有三百石。

  刘璟刚牵马走出刘府,便听见后面有人叫他,“璟弟!”

  回头见是刘虎,他飞奔而来,气喘吁吁道:“我给兄长说过了,他同意我去游缴所任职,要不....我今天就搬到你那里去。”

  “你这个性急的家伙!”

  刘虎挠挠后脑勺,厚颜嘿嘿一笑,“行不行啊?”

  “行啊!去取行李。”

  “行李在这里!”刘虎的手藏在身后,当他的手露出来,手上竟拿着一个包袱。

  刘璟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昨天才告诉他,他就准备好了么?他着实拿这个傻大个没有法子,说他傻,可什么都准备好了,他哪里傻啊!

  刘璟拍了拍他肩膀,“那就走吧!”

  这时,刘璟才发现刘虎长得相当高大,竟比自己还高半个头,似乎比张飞还高,身材足有八尺五,肩膀宽厚得像大磨盘。

  刘璟心中一动,自己之所以要在水中练功,是因为力量不够,想把力量提高到千斤以上,那么这个刘虎会不会是天生神力呢?

  “老虎,你能抬起多重的东西,我是说举过头顶。”刘璟好奇地问道。

  “这个.....”

  刘虎挠挠头笑道:“我最多一次可以举起六个人,算一算,七八百斤吧!”

  刘璟点点头,这就是从小没有筑基练武者所能达到的极限,可惜啊!刘虎再怎么努力,最多也只能成为二流武将,或许将来自己可以把百鸟朝凤枪教给他,让他至少在枪法上精奇,成为乐进、李典一类的大将。

  把这个家伙培养好了,他将成为自己的第一个得力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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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二见甘宁

  刘璟牵着马和刘虎一路快走,不多时便来到码头,上了渡船,船只向北岸驶去。

  船只刚到汉水中央,刘璟忽然看见一艘游缴所的公船迎面驶来,船上之人他都认识,他连忙挥手大喊:“曹五!”

  公船上人看见他,连忙驶近,叫停了渡船,为首什长叫做曹克,排行第五,所以众人都叫他曹五。

  两船靠在一起,曹五急道:“督曹,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刘璟心中有些不快,今天是大年初一,曹五就喊出事了,这可不是吉兆。

  “督曹,张平被人抓走了。”

  ‘张平!’刘璟一怔,怎么又是他,他不悦问道:“被谁抓走了?”

  “被甘宁手下抓走了,就在昨天半夜。”

  刘璟眉头皱成一团,张平怎么会和甘宁惹上了,这时,他心念一动,不对啊!昨天和今天都不是张平当值,他出来做什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五看了一眼旁边的船夫,犹豫一下,“督曹能不能换艘船?”

  上了公船,刘璟坐下来问道:“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正旦,本不该张平当值,但他昨晚半夜时忽然跑来,和当值的杨顺换了班,然后半夜就出巡去了,带了十几个弟兄,今天天刚亮,甘宁派人来送个口信,说张平和十几个弟兄都在他手上,让督曹过去谈一谈,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

  这倒奇怪了,张平半夜三更跑出来做什么?刘璟沉吟片刻,就算不管张平,但是十几个弟兄他是管的。

  刘璟便问道:“甘宁现在在哪里?”

  “好像在樊城以西什么地方。”

  这时旁边刘虎接口道:“在凤翼亭。”

  “对!是在凤翼亭。”

  刘璟当即令道:“调头去凤翼亭!”

  .........

  甘宁驻扎之地在樊城以西的凤翼亭,有一片港湾水泊,岸上有几十间官房,这里其实是一处行舟驿站,往来的官吏乘舟而至,若是天黑疲惫,便可在这座驿站里投宿。

  刘表索性把这座驿站划给了甘宁,让他和手下在这里长驻,每月按时送钱粮给他们,实际上就是将甘宁养在樊城,既不用他,也不恶待,既不坏刘表的名声,也去除了荆襄最大的水贼之患。

  刘表用的借口是向朝廷保举甘宁为中郎将,按照正常的流程,少则数月,多则一两年,就这么无限期地拖延下去。

  驿站旁边确实有一座亭子,叫做凤翼亭,驿站也因这座亭子而得名,亭子筑在一座假山之山,高约七八丈,坐在亭子里可俯览汉水,看大江滚滚南下,视野开阔,令人心旷神怡。

  刘璟负手迎风而立,带着一丝腥味的江风扑面而来,将他的头发吹得飘舞,江山如画,大江东去,浊浪滚滚,此情此景,令刘璟心潮起伏。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刘璟回头,正是甘宁向凤翼亭走来。

  刘璟见他不再像上次那样敞胸露怀,披一件青色英雄氅,腰束锦带,头戴冠巾,水贼豪气消失,多了几分儒雅的气质。

  “甘将军这身打扮,倒让人认不出了。”

  甘宁呵呵一笑,一摆手,两名手下在亭中铺了席子,又摆上十几样酒菜,甘宁微微一笑,“早就想请璟公子喝杯水酒,能否赏脸同坐?”

  “甘将军客气了。”

  刘璟拱拱手,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甘宁也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酒,眼中涌满歉意,“公子对我有恩,我却把公子的手下抓来,我先向公子赔罪,这件事实在是迫不得已。”

  刘璟慢慢喝着酒,没有说话,他知道甘宁抓张平必有深意。

  甘宁叹了口气,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事情有点复杂,容我慢慢说,其实这件事的根子还是出在两个多月前的汝南之战。”

  “汝南之战?”刘璟眉头一皱,他对那场战役实在太熟悉。

  “是的。”

  甘宁点点头道:“当时汝南之战结束后,曹操留族弟曹洪处理汝南后事,按照曹操的杀绝令,所俘获的数千黄巾军士卒是要全部杀绝,以除后患,但曹洪却动了心思,只杀了一小部分,其余全部私卖为奴,捞取钱财,我也得到消息,便命手下扮作商人,买了五百军奴,准备到荆州转卖。”

  刘璟头有点大了,买卖奴隶不是不可以,但要在官府备案,每个奴隶都要由官府逐一登记,如果未经官府备案同意,就是属于私贩奴隶之罪,如果数量大,便成了大罪。

  而甘宁更是私买曹军战俘,更是重罪,一旦被刘表知道,这可是惹出大麻烦,甘宁怎么有点糊涂。

  甘宁仿佛知道刘璟的心思,苦笑一声道:“当时买奴隶之时,还没有投靠州牧,但我也知道这件事比较麻烦,所以派手下去做,但不知怎么回事,这件事露了风声,居然被张允知道了,据我所知,他也在汝南也托人买军奴,现在他又转头来打我的主意。”

  “你是说,他想把你手上的奴隶抢过去?”刘璟大概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张平会昨晚半夜跑来当值,必然和此事有关。

  “正是如此!”

  甘宁点点头,“这批青壮奴隶当时是一两黄金一人买下,转手可卖十两,五百人就是五千两黄金,足够我的手下开销一年,所以这笔买卖对我很重要,但张允打听到我手上有这批奴隶,便托人来找我,愿以三两黄金一人买下,我当然没有答应,张允便恼羞成怒,放出狠话来,说这批军奴若进得了荆州,他就把名字倒着写。”

  “那张平又是怎么回事,昨晚为何抓他?”

  “昨晚我做了一个试探,亲自运十名奴隶沿比水入汉水,一路比较顺利,不料刚入汉水不久,便被你们游缴所拦截了,为首之人正是张平,他口口声声说抓捕奴贩,结果双方交手,我把三艘船和十几名游缴所士兵全部抓获,包括张平,他现在就在我手上。”

  甘宁确实很为难,这批人他是放还不放,放了,这批人会立刻告他私贩军奴,不放,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事情会更麻烦,所以现在甘宁处于一种两难境地,他想来想去,只有找刘璟来商量一下。

  不料他的人还没有走,刘璟便自己来了。

  有的事情确实不用说得太清楚,甘宁的意思,刘璟全部都明白了,甘宁现在遇到大麻烦了,仅一个私卖军奴的罪名,刘表就有了杀他的借口。

  而看样子,甘宁似乎有点不甘心,他请自己喝酒,无疑就是想让自己帮他这个忙。

  这个忙刘璟肯定要帮,但是他不想让甘宁感觉太容易,这样就显不出他的人情。

  沉吟一下,刘璟道:“这样吧!先把十几个弟兄放了,让他们回家过新年,我们嘱咐他们不要说出去,至于张平,让我再考虑一下,他是张允之弟,确实不好办。”

  甘宁既然是请刘璟帮忙,当然要给他面子,他立刻吩咐手下道:“除张平外,其他十几人都放了。”

  手下答应一声,刚要离去,刘璟站起身道:“我去先和他们谈一谈。”

  就在这时,一名手下飞奔而至,急声禀报:“启禀首领,外面来了很多军队,是张允来了。”

  甘宁腾地站起身,怒道:“他果然来了。”

  他转身要走,刘璟一把拉住他,“等一等!”

  刘璟心思转得飞快,自己前脚刚到,张允后脚就到了,难道他就是在等自己,他真正对付的其实不是甘宁,而是他刘璟,有这个可能吗?或者是他一箭双雕。

  想到这,刘璟沉声道:“甘将军先冷静下来,张允率军前来,恐怕是早有预谋,或者张平被抓,就是张允设的一个陷阱。”

  甘宁也是一个极为精明之人,只不过他稍稍当局者迷,没有刘璟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楚,刘璟这一提醒,他也慢慢冷静下来。

  好像是有点这么回事,那张平绰号水狼,水下功夫极为厉害,就是打不过也可以跳水逃跑,自己抓住他,似乎有点太容易了。

  难道是真是张允设的一个陷阱?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倒是有点麻烦了。

  甘宁并不担心自己,以他的武力,就算寡不敌众,但也可以突围而走,他只是担心自己手下的安危,这些手下都跟了他多年,他不希望他们被自己牵连,莫名收到伤害。

  想到这,他求援似的向刘璟望去,刘璟的冷静让他看到一线希望。

  刘璟现在是要安稳住甘宁,不想他因为这件事一怒出走江东,使荆州失去一员大将。

  “甘将军不用担心,正旦有不动兵戈的惯例,这必然不是州牧派兵前来,应该是张允率领自己的部曲,这件事我来解决。”

  说到这,刘璟把刘虎叫上前,低声对他说了几句,刘虎点点头,立刻翻墙从水道离开,那里没有张允的军队包围。

  刘璟大步向亭外走去,甘宁担心他有失,也带上兵器跟了出去,刘璟却一摆手,“甘将军暂时不要出去,我一个人应对便可。”

  甘宁点点头,停住了脚步,他会在门口看着,若刘璟有危险,他会立刻出手相救。

  驿站围墙外,千余名张允的部曲将驿站三面围住,在大门前,张允全身盔甲,手执大刀,目光冷厉地盯着门口,眼睛里不时闪过一丝得意地冷笑。

  他其实早已经准备好了,刚刚得到消息,刘璟进了驿站,他便立刻率军前来,将凤翼亭驿站包围。

  张平被甘宁抓住,确实是他的刻意安排,他的目的就是要把事情闹大,引出甘宁私卖奴隶之事。

  他听说甘宁买到的五百军奴都是极为精壮的黄巾军,张允便有心收为己有,成为自己的部曲,不料,甘宁竟不买帐,着实令他恼羞成怒。

  今天之事是他苦心策划,,目的是一箭双雕,抓捕甘宁,同时使刘璟落下包庇之罪,撤销他督曹之职。

  张允心中得意之极,今天他要出一口恶气,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居然想跟他斗,做梦吧!

  他长刀一挥,厉声大喊:“甘宁出来说话,否则我杀进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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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临危处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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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驿站大门开了,刘璟带着两名手下走了出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张允,三国演义上,蔡瑁张允可是曹操任命的正副水军都督,由此可见张允还是很有几分才干。

  刘璟见张允身材高大魁梧,相貌英俊,长得一表人才,便拱手笑道:“今天是旦日,荆州百官都在朝贺州牧,表兄可是堂堂校尉,怎么有空来这里?”

  张允的母亲是刘表之妹,也是刘璟的姑姑,所以刘璟和张允的关系是姑表亲兄弟,不过他们还没有机会叙一叙亲情,倒是因张平之事,两人之间有了芥蒂。

  张允自然也知道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从亲戚关系,他也应该找个机会去探望一下刘璟。

  只是张允听说刘璟得罪了蔡夫人,所以他对刘璟也深怀戒心,找各种理由拖延他们见面,却没有想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暗含着争斗。

  张允冷冷道:“不管哪一天我都不会掉以轻心,我听说甘宁私贩军奴,擅抓官员,所以我特来稽查此事。”

  刘璟淡淡一笑道:“真是巧了,我也是来稽查此事,这里属于樊城,正是我游缴所的管辖范围,张平又是我的属下,所以这件事是我的职责范围,应由我来处理,张校尉好意心领了,这件事我能处理好,不须张校尉帮忙。”

  刘璟的话不卑不亢,有理有据,顶着张允半天说不出话来,抓捕盗贼属于地方政务。

  而他是水军校尉,干涉地方政务,确实有点不妥,除非是襄阳郡向刘表求助,刘表再下令水军协助,否则张允出兵抓人就是越职了。

  躲在门口的甘宁暗暗叫好,如果说上一次刘璟助他是一种急智,是一种偶然,那么今天的一番话,才真正甘宁认识到,这个刘璟确实不简单,才十六岁,便如此言语犀利。

  甘宁心中对刘璟也升起一份期待感,或许他真能帮自己解决这个危局。

  张允半晌才恨恨道:“甘宁是什么人,是荆州臭名昭著的水贼,实力强大,岂是你一个小小的游缴所对付得了?他如果造成血案,引发樊城大乱,你一个小小的游缴督曹,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张允此话令甘宁大怒,竟敢辱他是臭名昭著的水贼,他握紧了双戟,若事情闹大,他第一个就宰了这个张允。

  刘璟却冷笑一声,“张校尉此言诧异,我不知道甘将军过去做了什么,但我亲眼看见州牧受降于他,许诺封他为中郎将,暂住凤翼亭,如此,他和水贼就没有半点关系。

  张校尉硬指责他为水贼,简直是无稽之谈,而是堂堂州牧岂是和水贼交往之人,张校尉这样辱没州牧的名声,不怕州牧震怒吗?”

  刘璟前世是律师,他唇枪舌箭,张允岂是他的对手,一个欺主的大帽子就给张允盖了上去。

  不等张允有对策,刘璟又乘胜追击道:“另外,张校尉担心我实力弱小,我觉得更是荒唐,州牧治下,各施其责,若我对付不了,我自然会向上禀报,无须张校尉教我该怎么做,请张校尉回去了,此事我会处理好。”

  张允被驳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对方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不由有些恼羞成怒,喝道:“这件事我今天就要管,你给我闪开!”

  刘璟拔出刀,冷冷道:“除非你把我杀了,否则你休想越权一步。”

  “你!”

  张允大怒,狠狠瞪着刘璟,眼中喷出怒火,“你大胆!”

  “我不大胆,你才大胆,趁州牧举行正旦宴会之机,私率军队,企图占据樊城造反,我已经派刘虎去向州牧禀报了,张允,你先替自己的脑袋想想吧!”

  张允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没有想到刘璟不仅说他欺辱州牧,又把一个造反谋乱的罪名强加在他头上。

  这是张允一个软肋,尽管这一千多人都是他的私人部曲,但今天是正旦,他率军队包围凤翼亭,确实是有点冒险,如果能抓到军奴,救出游缴所的人,他还能有所交代。

  可如果抓不到,或者理由不能让刘表信服,反而会让刘表不满,甚至被蒯越抓住把柄,反戈一击,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张允这才发现自己小看刘璟了,他虽只是小小督曹,官职微不足道,但他是刘表之侄,身份又非同寻常。

  张允一阵头疼,他终于意识到,他的一箭双雕之计其实是失策了,这时,一名心腹上前低声道:“刚才有弟兄看见刘虎从水道离去了。”

  张允心里明白,刘虎必然是去报信,一旦被蒯越抓到把柄,就麻烦了,事情不能再闹大,今天这口恶气他不得不忍了。

  张允无奈,只得恨声道:“既然刘督曹能解决危机,那就不用我多事了,不过我警告你,如果我兄弟在晚上还未能回家,就休怪我张允心狠手辣了。”

  “张校尉误会了吧!这两天我并没有安排张平当值,他若出什么事,和我可没有关系。”

  “好一张利嘴,撤军!”

  张允很无奈,张平今天并不当值,一旦深究,就会发现是他安排族弟,会惹恼刘表,况且五百军奴也不会在驿站内,没有证据,也无法向刘表交代,他确实有点得不偿失。

  张允只得率领军队上了船,几十艘大船向对岸驶去,但张允也没有完全放手,他留下十几名手下,在江面上监视凤翼亭的一举一动。

  等张允撤离,甘宁才带着手下走出来,甘宁心中既是佩服,又是感激,佩服刘璟言辞,逼退了张允之军,同时刘璟为他得罪张允,这份人情又令甘宁感激不尽,他不知该怎么报答。

  甘宁单膝跪下,高高抱拳道:“璟公子之恩,甘宁铭记于心。”

  刘璟连忙扶起他,诚恳道:“我和甘将军一见如故,这是为了义气,不是为了得到甘将军什么报恩,不要再说感恩之话。”

  甘宁心中感动,暗暗思忖:‘听闻他在汝南为救赵云,不惜自己性命,不弃不离,信义昭著,本以为是夸张之言,如今看来,确实名不虚传,此人果然是讲义气之人,能和他结交,也是我甘宁之幸。’

  这时,刘璟又道:“甘将军先不要松懈,此事还远远没有结束,更大的危机在后面,现在只是解了燃眉之急,如果甘将军信得过刘璟,我会尽力将此事妥善处理。”

  甘宁当然知道事情已经闹大,不是他能应对了,他深深行一礼,“璟公子吩咐,甘宁莫无不从!”

  .........

  在驿站后院,十几名被抓的士兵已经释放,只剩下一个张平,他坐在一间小屋,也没有给他上什么禁锢,上午睡了一觉,养得精神充足。

  张平心中很得意,他被甘宁抓起来,正是张允设的圈套,找到一个收拾甘宁的机会,尽管多少有点冒风险,但张平也知道,甘宁不敢杀他,现在甘宁钻进了陷阱,就等着张允赶来救他,让他怎么能不得意。

  这时,院子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铁门咣当一声开了,张平抬起头,顿时吓得他站了起来,只见刘璟出现门口,冷冷地看着他。

  张平随即反应过来,立刻跪下,行一拜礼,“卑职拜见督曹!”

  “张贼曹,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在这里?”刘璟冷笑一声问道。

  张平低下头,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半晌才道:“卑职感谢督曹相救。”

  刘璟回头看了一眼,几名甘宁的人立刻退了下去,房间里就只剩下十几名游缴所的人。

  “张贼曹,把你从这里救出去是我的职责,甘宁已经同意放人,不过昨晚并不是你当值,你未经我同意,擅自更改出勤,这个罪责你承认吗?”

  张平点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卑职愿接受处罚!”

  “好,就按照游缴所规定,不尊上司之令者,将严惩,我念你是初犯,只关你两天,此事作罢,若敢再犯,直接逐出游缴所!”

  张平愣住了,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套了,被关禁闭,那他怎么向族兄交代,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督曹,现在正好是旦日,能否改日再关禁闭,让我和家人团聚。”

  刘璟摇摇头,毫无余地道:“如果你想和家人团聚,就不会擅自更换当值了,既然你自己都不在意,为何要换?”

  他随即吩咐左右手下,“把张贼曹带回去,关两日禁闭,两日之内,不准任何人来探望。”

  十几名士兵上前请张平回去,张平心中含恨,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跟着士兵们去了。

  望着张平走远,刘璟摇了摇头,其实关张平禁闭作用并不太,要解决这次军奴危机,关键还在于甘宁。

  当危机来临时,古今处理危机的办法大都一样,比如在后世工作中,遇到了一件棘手之事,首先要抓紧时间,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事情原委了解清楚,然后考虑对策。

  所谓对策,也就是两种方法,一个是对外,找人情关系,因为你解决不了,不代表别人解决不了,找到能解决问题的人,想办法托关系,请人帮忙。

  另一个是对内,就是要把危机尽量化小,比如漏了什么文件,赶紧补上,数据有问题,立刻修改,把不合法之处尽量合法化,减少法律上的风险等等。

  当然,最关键是要首先向领导汇报,这样最后的责任就是领导来承担,很多人出了事都藏着掖着,认为是自己的错,不敢向上汇报。

  殊不知汇报以后,你最多承担工作失误,扣点奖金,写份检讨之类,但法律风险却转给了领导,当然,心理压力也转给了领导。

  其实任何危机到最后都能解决,就是那句话,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翻不过的山。

  今天刘璟遇到的危机也是一样,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情况了解清楚,他才知道该怎么办?才知道该怎么应对张允。

  尤其张允和甘宁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这个时候刘璟只能做一个选择,支持甘宁必然会得罪张允,不得罪张允也必然会伤害甘宁,很难两全。

  所以刘璟选择了支持甘宁,虽然得罪张允,却赢得了甘宁的信任,再者和张允反目,也有利于蒯家对他的信任,这就是有所失必有所得,就看自己如何权衡利弊。

  这时,甘宁走进院子,问道:“璟公子,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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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紧急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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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甘宁的风险并不是来自张允,而是刘表,虽然甘宁暂时无职务,但毕竟刘表接受了他投降,张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敢胡乱抓人。

  但张允会向刘表汇报,夸大事实,加之他又是刘表的外甥,引发刘表的震怒可想而知,加之刘表并不在意甘宁,这样,甘宁的处境就会极度危险了。

  幸运的是,今天正好是旦日,诸事繁多,就算刘表要过问这件事,也要等到明天了。

  他刘璟便可以利用今天剩下的宝贵时间把缺少的东西都补全,使甘宁脱罪。

  现在就看甘宁能否配合他了。

  “甘将军,如果我提出把五百军奴全部给我,你能答应吗?”

  话说得有点唐突,但这是问题的关键,要想让甘宁脱罪,只有他刘璟把这件事接下来,否则就算甘宁贩奴合法,也同样会引发刘表的猜忌,贩奴这种事情并不是谁都可以去做。

  甘宁沉默了,他当然明白刘璟的意思,是为了帮自己脱罪,但他已经收了下家一千两黄金的定金,如果把军奴转给刘璟,这笔黄金就得还给人家,他的损失很大。

  不过甘宁毕竟是个有头脑、明事理之人,他只是稍稍沉默,便慨然答应了,“好吧!这五百军奴我全部转给你,我把他们的资料给你,你也不用给我什么补偿,就算是我送给你。”

  刘璟笑了笑,“补偿再说吧!先把危机度过再谈此事。”

  ..........

  刘璟是在樊城码头遇到了蒯越,他让刘虎去给蒯越送信,蒯越听说事关张允,便急急骑马赶来。

  “贤侄,出什么事了?”蒯越看见了刘璟,老远便大声问道。

  刘璟催马上前,拱手笑道:“世叔,这里不好说话,换个地方吧!”

  蒯越点点头,跟刘璟来到一处僻静之地,蒯越命手下把风,这才急着问刘璟,“发生了什么事?”

  刘璟便将发生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也没有隐瞒蒯越,蒯越渐渐听懂了,眉头一皱道:“你真的打算替甘宁背这个风险吗?要知道州牧很可能因为这件事对你反感,甘宁虽是人才,但你会失去更多,再考虑一下吧!”

  刘璟摇摇头,“我知道会有风险,但有的事情,我是为自己的信念去做,为义而为,不会过多考虑利益。”

  蒯越轻轻叹息一声,难怪刘璟肯舍命救赵云,他的心思确实不同于寻常人,不会为眼前利益所阻碍,那甘宁是个人才,失去了确实可惜,也罢,助他一臂之力,也算是自己为长远打算。

  想到这,蒯越点点头笑道:“现在我明白了,好吧!我可以帮你。”

  刘璟大喜,连忙深施一礼,“多谢世叔。”

  蒯越笑了笑,“其实我年轻时也和你一样,义气用事,我劝何进不要相信宦官,何进不听,我就穷追不放,结果把却他惹恼了,如果当时我不固执己见,也能得封高官,唉!算了,不提以前之事,我这就去找王郡丞,请他帮这个忙,晚一点你去找他吧!”

  “感谢世叔帮助!”

  蒯越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注视他道:“你是个有心人,我是因为这个才帮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仰头呵呵一笑,催马走了,走了几步蒯越又回头道:“我再奉劝你一句话,千万不要轻视了州牧,他心里像明镜一样。”

  蒯越扬长而去,刘璟明白蒯越的意思,他沉思良久,这件事确实不能瞒住刘表。

  “璟弟!”

  刘虎也骑马飞奔而来,他有些奇怪地问道:“好像只说几句话,就结束了吗?”

  刘璟笑道:“我托蒯公去办一件事,等会儿我要去郡衙。”

  “我跟你一起去。”

  刘璟摇摇头,“你先和我去游缴所,我带你认识一些弟兄,今晚应该是张平当值,但他被我关禁闭了,就由你来替他。”

  “可是.....”刘虎有些惊慌失措,“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当值?”

  刘璟微微一笑,“自然会有人跟你,你是州牧的从侄,想巴结你的人多着呢!”

  刘虎挠挠头,心中又是期待,又是担忧,跟着刘璟向游缴所而去。

  .........

  下午,结束了一天旦日贺典的刘表带着长子刘琦走出了州衙,从天不亮就起来忙碌,刘表也显得有些疲惫了。

  刚走到马车前,早等在一旁的张允连忙迎上来,陪笑道:“舅父辛苦了。”

  刘表也很喜欢这个外甥,精明能干,能带兵打仗,是他的左膀右臂,关于今天官员众多,来自荆州各地的官员都汇聚襄阳,刘表并没有注意到今天张允没有出席贺典。

  “贤甥有什么事吗?”刘表笑眯眯问道。

  “舅父,甥儿有要事禀报。”

  刘表点点头,“上马车说吧!”

  他有些疲惫了,坐上了马车,张允和刘琦见了礼,两人也坐上马车,马车缓缓启动,向州衙大门驶去。

  马车里,张允小心翼翼向刘表汇报了甘宁私贩军奴之事,“舅父,此事千真万确,甥儿得到确切情报,甘宁从汝南买了五百军奴,现藏匿在比水沿岸某处,甥儿怀疑甘宁买这五百军奴是别有居心。”

  “他有什么居心?”刘表闭着眼问道。

  “他是在招兵买马,增加自己的兵力。”

  刘表双眼微微睁开,闪过一道的杀机,随即又闭上了。

  “你说这些,有什么依据吗?”

  “昨天半夜,甥儿族弟,也就是游缴所贼曹巡视汉水时,发现了甘宁贩运军奴,他上前盘查,发现了军奴,甘宁害怕事情露陷,便将他抓起来,关在驿站内,此事千真万确,甥儿愿以人头担保。”

  张允这番话终于触怒了刘表,刘表也知道汝南卖奴之事,却没想到甘宁也参与进去了,他冷冷道:“好一个锦帆贼,我好心收留他,他却胆敢私贩军奴,当我荆州律法是儿戏吗?”

  停一下,刘表又淡淡问道:“听说昨晚你出动了部曲,就是为此事吗?”

  张允吓了一跳,“甥儿只是因为救族弟情急,才出动了一部分亲兵,只是施压,逼他们放人,没有任何行动,很快就收兵了,没有舅父同意,甥儿当然不敢胡来。”

  刘表半晌没有说话,他闭上眼睛,不知再想什么,好一会儿,刘表才缓缓道:“以后不要随意出动部曲私兵,若需要出兵军队,可以向我禀报,只要理由正当,我会同意。”

  “是!甥儿谨记!”

  张允暗喜,他只要得到刘表的授权,便立刻出兵抓捕甘宁,那时他便出师有名了。

  就在这时,一直不吭声的刘琦忽然问道:“游缴所的督曹不是璟弟,他的手下被抓,他不管吗?”

  刘表一怔,这才想起刘璟出任游缴所督曹一事,他不由奇怪地看了一眼张允。

  张允心中暗恨刘琦,不过他早有对策,连忙道:“璟弟当然是有职责核查此事,只是他和甘宁关系密切,会两头为难,我建议最好不要让他过问。”

  刘表虽然一时被张允蛊惑,但他毕竟是做大事之人,是荆州之主,也有其精明之处,他听出了张允话中对刘璟有明显的成见。

  刘璟是游缴所督曹,抓捕盗贼、稽查逃税贩奴都是他的事情,刘璟对此事负有职责,不过张允说得也有道理,刘璟很有可能会包庇甘宁。

  沉思良久,刘表才徐徐道:“这件事不要闹得太大了。”

  张允大喜,刘表这就是同意了,他立刻道:“舅父放心,甥儿自有分寸。”

  这时,刘琦又提醒道:“父亲,今天可是旦日啊!”

  一句话提醒了刘表,刘表又补充道:“嗯!今天是旦日,不能动兵,明天再说吧!”

  刘表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听任何话,张允不敢不从,可还要等到明天,他心中大恨,狠狠向刘琦背影盯去。

  不过既然刘表答应了,那明天就明天,他非要让甘宁付出血的代价!张允一阵咬牙切齿。

  张允走了,刘表又睁开眼睛,望着张允远去的背影,他不由冷笑了一声。

  ........

  襄阳郡郡衙位于襄阳城南,无论占地和规模都要比州衙小得多,今天是旦日,大部分官员文吏都在家休息,郡衙内显得十分安静。

  但在郡丞的官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三名书佐正忙碌地核对名字,登记奴薄,一份五百人的奴隶名单摆在他们面前。

  他们需要将这些奴隶一一登记备案,然后再签发奴契,工作量相当大,至少要忙到深夜。

  不过三名书佐虽然劳累辛苦,但也心甘情愿,每个人的口袋里都揣了一块沉甸甸的金子,使他们的干劲分外充足,既有上司嘱托,又有格外收入,虽然辛苦一点,但三人心中都格外舒畅,有一种劳有所值的尊严感。

  在隔壁的房间里,郡丞王觊正和刘璟闲聊荆州派系划分,王觊很乐意对这个话题发表自己的见解。

  “有官场的地方,就有利益之争,有利益之争就有派系,这是很正常之事,就像一块饼,一共只有这么大,可每人都想分一块,每人能分到多少呢?

  何况荆州这块饼早已经分完,哪里还容得下外来派分食,所以璟公子也不要感到不平,道理人人都懂,可涉及到自己利益,那就是利益为重了。”

  王觊是刘表女婿,从地域划分,他也属于外来派,但王觊并不承认自己是单纯外来派。

  “所谓外来派是指籍贯非荆州之人,那么主公也应是外来派,但没人会这么想,所以我们一直认为,除了外来派和本土派外,应该还有从龙派,也就是和主公有姻亲或者门生关系,比如我,比如张允,再比如伊籍,甚至包括璟公子,我们都不是荆州籍贯,但我们也不是简单的北方士族,这一点荆州士族都完全接受。”

  刘璟点点头,他理解王觊的利益论,不过未必赞同。

  “我倒觉得州牧应该设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比如集贤院、翰林院之类,将一些优秀的北方士族容纳进来,如诸葛亮、徐庶、崔州平、石广元、司马徽等等,这些人才就如同宝贵的财富,弃之不用,真的是可惜了。”

  王觊呵呵一笑,用一个过来人的口吻劝勉道:“璟公子的想法虽好,可谈何容易啊!荆州士族是绝对不容许这种衙门存在,当初主公提出给这些来荆州避难的北方士族每月补贴钱粮,还遭到了荆州士族的强烈反对,最后主公承诺在用仕上优先考虑荆州士族,才得以通过。

  璟公子,官场复杂,很多事情其实主公也明白,但他也一样无可奈何,璟公子年轻气盛,加之刚到荆州不久,不了解情况,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不过以后璟公子就会慢慢明白,官场利益,保住自己的一份才是根本,要想利益不失,必须跟本土派合作,我也算是过来人了,比你看得透一点。”

  这时,一名书佐拿着厚厚一叠奴契走进来,躬身施一礼道:“郡丞,这是第一批完成的奴契,共百份,请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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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意外中的意外

  王觊的官场惟利益论充满了世故和陈腐,刘璟并不赞同,不过王觊很给面子,居然答应做完五百份奴契,这样,便将私贩军奴变成了合法的奴隶交易。

  奴隶的所有者也由甘宁变成了他刘璟,便将甘宁彻底从这件事上撇开,这让刘璟长长松了口气。

  他当然也知道,这件事的风险很大,一般人轻易不会做,毕竟是五百份之多,如果追查下去,事态就会变得很严重,当事者甚至会被免职问罪,只能说,在这件事上,他欠了蒯越一个很大的人情。

  可是为什么蒯越愿为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人情,难道就等着自己把张平的脑袋给他,不可能,刘璟心里很清楚,张平的脑袋其实并不值钱。

  如果张平的脑袋不值钱,那么就是自己的身份值钱了,其实刘璟也隐隐猜到,蒯越的真正目的是想拉拢自己。

  这不是坏事啊!

  尽管刘璟并不接受王觊的官场惟利益论,但是荆州士族势力他也要想法设法拉拢,如果能得到蒯家支持,那么他就有机会建立自己的势力。

  黄昏时分,刘璟拿着先完成的三百份奴契回到了樊城自己家里,刚进门,小丫鬟小包子便跑上来急道:“公子怎么才回来?”

  刘璟在他圆润小翘的鼻尖点了一下,笑道:“怎么,我不在家,就没米下锅了?”

  “才不是呢!”

  小包子跺脚道:“是有客人来找你,从昨天下午到今天,已经来了三次了。”

  “哦!那现在呢,他还在不在?”

  “刚走没多久,你快来,给你留了好多东西。”

  小包子领着刘璟向客堂走去,只见客堂桌上,堆了大大小小一堆盒子,足有四五十只,蒙叔正在一个个分类整理。

  “公子,这些都是昂贵之物啊!”蒙叔打开一个盒子,忍不住叹道。

  刘璟走上前,只见盒子里放着一只扇子大的灵芝,至少有百年以上,刘璟知道来人是谁了,他又打开一只小盒子,里面放着两只干蛇胆,足有鸽卵大小。

  “是陶家什么人来了?”刘璟急忙问道。

  小包子将一份拜帖递给他,“这是客人留下的拜帖。”

  刘璟接过帖子,只见上面写着,‘柴桑陶湛恭拜璟公子!’

  ‘陶湛?’眉头一皱,他知道家主叫陶胜,就不知道这个陶湛是何许人。

  蒙叔在一旁笑道:“这个陶湛约四十余岁,我特地去打听了,不过很奇怪,都没有听说过陶家有这个人,估计是陶家的长辈,我感觉他很客气,没有一点架子。”

  “蒙叔,那我出去一下,这些文书你替我收好。”

  刘璟把奴契交给蒙叔,便快步向外走去,小包子追到门口嚷道:“公子,吃了晚饭再去吧!”

  “这两天我很忙,你们不用管我!”刘璟的声音已经远去了。

  ........

  不多时,刘璟又来到了陶氏商行大门前,他没有料到陶家来得这么快,居然是陶胜之弟,看样子这个陶湛比上次的陶政还要有地位。

  今天是旦日,陶湛居然连家祭都顾不上,从这一点可以看出,陶家非常重视孙氏兄妹之事。

  在大门前稍等了片刻,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十几人迎了出来,刘璟一眼看到了陶政,他也来了。

  在陶政身边是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体型中等,脸色轮廓柔和,目光明亮,显得很精明,看得出此人养尊处优,保养得很好,大概他就是陶湛了。

  但陶湛此时却笑容可掬,长长作揖道:“在下柴桑陶湛,去了三次璟公子府上,璟公子都不在,没想到亲自上门了。”

  刘璟见陶湛的手修长细嫩,像女人一般,心中不由有些好笑,保养得这么好,他连忙回礼,“昨天回刘府祭祖去了,很抱歉,让陶东主白跑了三趟。”

  “哪里!哪里!是我上门唐突,公子请府内坐。”

  “请!”

  众人互相客气,刘璟又向陶政拱拱手,两人打了招呼,一起进了府门。

  陶政刻意放慢脚步,他从后面望着陶湛和刘璟寒暄谈笑,神色自若,暗暗叹了口气,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不过想起临走时父亲的命令,如果问题严重,不惜杀人灭口,这令陶政忧心忡忡,怎么可能杀人灭口。

  客堂上坐下,陶政目视众人,众人纷纷退下,只有陶湛和陶政二人陪同着刘璟,陶湛笑了笑道:“璟公子来荆州时间不长,却屡创佳誉,现在荆州已小有声望,连柴桑陶氏也听闻了公子之名,璟公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前辈过奖了,小子不通世务,还请前辈多多指教。”

  “璟公子太谦虚了。”

  陶湛迅速瞥了陶政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又笑眯眯道:“这次我从柴桑赶来,主要是感谢璟公子保全我们陶家的声誉,没有把那件事传出去,家主认为二公子的感激还不足以表示陶家的心意,所以又让我前来向公子表示最诚挚的敬意。”

  说完,他起身深深向刘璟行一礼,刘璟连忙摆手,“此事只是孙氏兄妹来荆州游玩,陶家尽地主之谊罢了,我不认为是什么大事,贵府不用过于担心。”

  他虽然出言安慰,陶家却不这样想,陶湛专程从柴桑赶来,可不是为了听刘璟这么两句风轻云淡的解释。

  陶湛沉吟一下,又淡淡笑道:“我当然也明白璟公子的好意,但也请璟公子理解陶家对此事的重视,因为这件事家主确实不知,为此家主大发雷霆,将二公子狠狠责打,并罚他三年不准参加族祭,陶家毕竟只是商人,有的事情不敢触碰,也不能触犯。”

  刘璟见陶政低头不语,他有点明白陶湛的意思了,陶家其实并不相信自己。

  刘璟有一种明悟,恐怕陶家和江东的勾结并不是带孙氏兄妹游荆州那么简单,背后恐怕还有大文章,自己看到的,不过是露出水面的一小部分罢了。

  所以陶家才会这么紧张,陶湛竟然放弃家祭赶来襄阳,刘璟几乎可以肯定,陶家和江东一定还有更深的勾结。

  刘璟笑了笑,“我只是因为的卢马之事,在赤壁遇到了孙家兄妹,结果发生了一段不愉快的事情,仅此而已,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严重,这只是陶家的为客之道。”

  陶湛深深注视着刘璟,企图从他的表情和眼神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但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陶湛低头思忖,‘难道他真的就只知道这么多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倒让人放心了,就怕他言不符实啊!’

  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但陶湛也清楚,从刘璟这里套不出什么话了,他又笑问道:“请恕我冒昧,我想再确认一下,这件事确实只有公子一人知道,是吧!”

  刘璟点点头,“确实如此!我既然已承诺二公子,就绝不会食言。”

  “多谢璟公子替陶家保守秘密。”

  陶湛不再提这件事,话题一转,笑道:“另外关于公子所需药材之事,我家主已经承诺,全力供应公子,要多少有多少,公子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只要陶家能办得到,一定尽力去做。”

  刘璟不好意思,连忙致谢,“感谢陶家的美意,暂时没有什么需要了。”

  这时,一名管事出现在门口,给陶湛使了个眼色,陶湛会意,向刘璟歉然笑了笑,起身出去了。

  刘璟又对陶政抱歉道:“连累二公子受责,刘璟万分歉意。”

  陶政摆摆手,“这是我年轻不懂事,给家族惹祸,理当受责,和璟公子无关。”

  他话音刚落,外面传来陶湛尖声怒斥,“他怎么能这样,我们定金都付了,现在人没有了,就这么一句话应付我们吗?如此没有信用,难怪他只能做个劫江贼!”

  陶湛的声音变得很尖细,这让刘璟愣了一下,但他的注意力却转到了内容上,心中一动,这个劫江贼是在说谁?

  陶湛从外面满脸怒气走了进来,走进客堂,他又将怒气克制住了,脸上恢复了笑容,“呵呵!一点小事情,不好意思。”

  刘璟笑问道:“陶氏商行最近是不是买了一批特殊的货物?”

  “公子说的特殊货物,是指什么?”陶湛捋须问道。

  “比如五百个奴隶.....”刘璟点到即停,注视陶湛的表情变化。

  陶湛一愣,眼中露出惊讶之色,刘璟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他疑惑地问道:“公子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这是甘宁和陶家做的买卖,不对吗?”

  陶湛点了点头,他不否认,“确实是这样,陶家需要一支护船家丁,甘宁便主动来联系,说他手上有五百名精壮黄巾军奴,可以卖给我们,我们已经签署了契约,陶家还付了一千两黄金定金,哎!”

  陶湛叹息一声,又恨声道:“可惜甘宁此人不讲信用,居然又说军奴没有了,定金也只能退一半,这不是戏弄陶家吗?”

  刘璟心中暗呼一声幸运,那这件事就好办了,可以说迎刃而解,这简直就是天意啊!

  刘璟连忙道:“五百军奴之事,不是那么简单,我恳请陶家给我一个面子,助我这一臂之力。”

  陶湛笑了起来,眼睛格外明亮,“公子不妨说说看,让陶家怎么帮你,陶家非常乐意。”

  .........

  刘璟告辞而去,陶氏叔侄一直把他送去府门,望着他走远,陶湛忽然捂嘴‘哧!’地一声笑了出来,笑声分明是个年轻女子。

  陶政狠狠瞪了她一眼,“有本事你就继续装到底,看人家怎么戳穿你。”

  他转身向府内走去,陶湛连忙跟上去,笑吟吟道:“二哥过河就拆桥么?要没有我,二哥真的就罚停祭三年哦!”

  她娇声甘甜,确实是个少女的声音,陶政不由停住了几步,这件事惹得父亲震怒,若没有小妹苦苦说情,自己真要被罚停祭三年,而不是今年一年那么简单了。

  “好吧!我不说你了,不过你装扮成长辈,我觉得不妥,刘璟会误解,以为陶家有多重视,居然连长辈都不祭祀跑来,你明白吗?”

  “放心吧!我心里明白。”

  陶湛眼波一转,又娇笑道:“二哥说我装扮得像不像?”

  “怎么不像,这是你的一绝,连声音都变了,真不知你是怎么做得到!”陶政苦笑一声,叹了口气。

  兄妹二人慢慢向后院走去,陶政又问道:“我要赶回去参加上亥日和上丁日的祭祀,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陶湛摇了摇头,“父亲让我关注他的动静,防止孙家事泄露,还有这次五百奴隶之事,也是我一手经办,虽然放弃了,但我想看看最后结果,二哥自己回去吧!我留在襄阳。”

  陶政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这刘璟长得相貌堂堂,你可别日久生情了。”

  “哼!”

  陶湛不屑撇了撇嘴,“相貌堂堂的少年男子我不知见过多少,至于这么容易就生情吗?二哥也太小瞧我了。”

  说到这,陶湛又调皮地笑了笑,“不过我很好奇,他要那些药做什么?阿姑说那些药都是培本固元之药,莫非他是用来练武?”

  “这是人家的私事,你就别管了。”

  陶政又看了看她,见她还是一副中年男子模样,不由叹息道:“你这个样子,又说女人话,让人感觉很怪异,你还是赶紧恢复本来面目吧!我真有点受不了。”

  “我却很喜欢!”陶湛嫣然一笑,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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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深夜急令

  一件天大的事情,刘璟通过他的各种努力,以及某种幸运,终于得到一定程度的解决。

  陶家慷慨大度,免除了甘宁的千两黄金定金的返还,使甘宁在这件事上不再承受损失,也解开了刘璟的愧疚之情。

  不仅如此,陶家还重新和他签订了买卖奴隶的契约,完美地补上了最后一个漏洞,而甘宁在贩奴这件事上所扮演的角色,就变成了受托人,替刘璟去汝南买奴。

  这样,整个事件从流程到律法上都完整了,令张允无懈可击。

  从中午遇到情况他便开始忙碌,一直忙到天色昏黑,才勉强告一段落,刘璟长长松了口气,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一半了。

  现在,他只要等到最后两百份奴契送至,那么所有的合法文书都已具备,明天他就可以向刘表交代此事。

  刘璟像卸下担子一般,无比轻快地回家了。

  ........

  但世间万物的运行自有其规律,没有任何事情会是一帆风顺,正是应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古话,往往就在大事将定之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悄然来临。

  刘璟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已经亥时了,可最后两百份奴契却迟迟未能送来,刘璟的心又再次悬了起来。

  从时间上推断,这两百份奴契早应该完成了,可为什么没有送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刘璟已经开始有些焦急不安了,他并不是担心这两百份奴契,而是担心影响这两百份奴契的原因,必然是有什么重大变故,才导致发生了意外。

  就在这时,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也静夜中传得格外远,刘璟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耳朵竖起,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马蹄声就是冲自己而来。

  马蹄声在他门口消失,紧接着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很着急,有人在大喊:“璟公子!璟公子!”

  不等蒙叔前去开门,刘璟已快步走进院子,打开了院门,外面是两名侍卫,刘璟认出来,正是刘表的两名心腹侍卫张挚和罗著。

  “什么事?”刘璟有些忐忑不安问道。

  张挚取出刘表的银牌,躬身道:“州牧命公子立刻回府。”

  刘璟心中叹了口气,他已经猜到了,刘表命他回府必然和那两百份奴契有关。

  “好吧!我收拾一点东西,这就跟你们走。”

  刘璟将所有文书都带上,牵出马匹出了门,和他们一起向樊城南门飞驰而去。

  ...........

  刘表书房内,王觊垂手而立,低着头,满脸沮丧,刘表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满脸怒色,不由又回头怒视王觊,“你真是大胆,这种事情你也敢做?”

  王觊心中暗恨蔡瑁,不知蔡瑁怎么知道了自己造登籍造契之事,密告了刘表,结果刘表又派侍卫去郡衙,把两百份奴契搜了出来,这件事便闹大了。

  王觊是刘表女婿,这件事刘表没有声张,而是把他叫回府,狠狠训斥一顿。

  “这件事我是办得不妥,不过律法也允许事后补契。”

  “你还敢狡辩!”

  刘表一声怒斥,“今天是旦日,你利用这个时机替他补奴契,这是正常的行为吗?你自己说!”

  王觊深深叹了口气,不敢再说话了。

  这时,门外传来侍卫的禀报:“主公,璟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

  片刻,刘璟快步走进房间,跪下行拜礼,“侄儿拜见伯父。”

  刘表极为不满地瞥了刘璟一眼,才两个月,便惹出这么多事情,这个侄儿真是不简单啊!

  刘表走回桌旁,将厚厚一叠奴契扔到他面前,冷冷道:“你自己交代吧!我不想再听任何狡辩。”

  刘璟考虑了一路,这件事他瞒不过去了,再隐瞒下去,只能让自己更被动,那索性就坦诚布公谈一谈。

  “伯父,能否私下谈一谈?”

  刘表点点头,对王觊道:“你去吧!这件事你给我写份保状,保证下次不再犯。”

  “是!属下告退。”

  王觊不敢看刘璟,躬身退下去了,刘表将门关上,回自己位子坐下,这才缓缓道:“现在房间里就只有我们两人,你给我老老实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璟便从他初进游缴所说起,先说了他和张允的恩怨,接着又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毫无隐瞒,最后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所有文书契约,摆在刘表面前。

  “其实我已经做圆满了,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我头上,如果今晚王郡丞不出事,那么这件事就天衣无缝,但无论如何,我不会隐瞒伯父,这只是我对公的一个交代。”

  刘表拾起文书一件件细看,他心中很惊讶,他万万没有想到侄子竟然在短短半天内,把此事处理得如此圆满,不仅让郡衙补了奴契,还说服陶家重立了买卖奴隶契约,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

  他沉思片刻又问:“陶家怎么肯帮你这个忙?”

  刘表精明无比,郡衙肯补奴契一定是蒯越的授意,那么陶家呢?素昧平生,他们怎么会帮璟儿这个大忙,居然还免去了甘宁一千两黄金的定金,这个面子可不小啊!刘表便意识到,自己侄子和陶家一定有某种关系。

  刘璟沉吟一下道:“不知伯父是否知道,我在武昌城杀了黄祖之侄黄逸?”

  刘表从桌上拾起黄祖的请罪书,看了看道:“我知道这件事,据说是黄逸光天化日之下抢夺民女,在混乱中被人所杀,却不是你下的手。”

  “是!其实真正杀黄逸的人,是陶家之女,一个不懂事的小娘,因为事后我把罪责一力承担下来,陶家对我非常感激,特地派人来襄阳向我致谢,所以我和陶家就有了交情。”

  刘表点了点头,黄祖的报告中也说,杀黄逸的真凶和陶家有关,这就和刘璟的陈述吻合了。

  刘表背着手走了几步,这件事让他感到震惊,他这才知道外甥张允暗藏私心,居然自己也私贩军奴,一切都瞒着他,难怪他对此事这么卖力,原来是他设的一个陷阱。

  刘表又看了一眼刘璟,他从刚开始对刘璟的生气,到逐渐了解情况后对他行为的理解,又对他能力的赞许。

  此时刘表心中对刘璟的不满已慢慢消去了大半,刘璟没有一点隐瞒,这让刘表深感欣慰,而且刘璟把这件事处理很圆满,能力之强,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刘表又想起蒯越对刘璟的评价,是一个难得大才,果然不错啊!难怪蒯越肯帮他做这件事,这个蒯越倒很有眼光,一心想拉拢刘璟。

  想到这,刘表的神情缓和下来,又问道:“你为何如此偏袒甘宁,不惜替他冒这么大的风险,这是为什么?”

  关于甘宁之事,刘璟就一直是想说服刘表,可惜刘表太惜名声,不肯重用甘宁,刘璟很担心经历这件事,甘宁就不愿再呆在荆州了,今天无论如何,要让刘表明白人才重用。

  “伯父,其实甘宁和侄儿从不相识,但侄儿却久闻他武艺高绝,胆识过人,如此人才,正是将来我们抗击曹军南下的有力依凭,侄儿不希望他在荆州受屈,转而投向江东。”

  说到这,刘璟深深吸一口气,又道:“要知道,无论蔡中还是张允,都和他有私仇,如果伯父不能替他撑腰,很可能张允蔡中等人就会假公济私,将甘宁逼走,这是侄儿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你真是这么想吗?”刘表注视着刘璟道。

  刘璟点点头,“侄儿很担心,一旦曹军南下,荆州士族抗击曹军的决心会有多少?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刘璟一句话戳中的刘表的心病,半晌没有吭声,最后刘表淡淡道:“好吧!这件事我就不责怪你了,既然你已经把事情做圆满,五百军奴之事就此了结,甘宁之事,我自有安排,你回去吧!”

  “是,侄儿告辞!”

  刘璟心中长长松了口气,把文书全部交给刘表,他便退了下去。

  刘表负手站在窗前,久久沉思不语,自己侄儿虽是大才,但要控制在自己手上,才能让他发挥作用,莫要让他夺走了自己儿子的风头。

  想到这,刘表立刻吩咐道:“把长公子找来!”

  不多时,刘琦走进书房,跪下行一礼,“父亲请吩咐。”

  “你觉得璟儿怎么样?”

  “璟弟少年老成,精明能干,能堪大用!”

  沉默一下,刘表又问道:“你认为他是那种有野心之人吗?”

  刘琦摇了摇头,“父亲,他才十六岁啊!来荆州不过两个多月,怎么会有野心?父亲多虑了,孩儿不认为他有什么野心。”

  “可你母亲告诉我,璟儿很有野心,想取你们兄弟而代之。”

  刘琦咬了一下嘴唇道:“璟弟是一个很要强的人,自尊心极强,不懂得委曲求全,因为蔡家联姻之事,他和母亲已经闹翻了,母亲对他恨之入骨,希望父亲能了解情况。”

  刘表虽然是个多疑之人,但也不至于妻子的一两句话,他便怀疑侄子有野心,只是刘璟这两个月表现得太抢眼了,压过了儿子的风头,令刘表有些担忧。

  不过话又说回来,侄子就是侄子,除非是自己指定,否则他没有继承自己基业的合法依据,就算他再能干,百官们也不会承认他为荆州之主。

  想到这,刘表心中又宽慰起来,暂时放下了对刘璟的担忧,又对刘琦道:“甘宁确实是个人才,我也不希望他被逼离开荆州,张允明天可能会对他不利,你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制止张允,让甘宁感激于你,为你效忠,你明白为父的意思吗?”

  刘琦默默点头,“孩儿明白了!”

  刘表负手望着长子远去,他眼中闪过一道冷冷的笑意,张允....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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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趁夜杀人

  四更时分,刘璟又出现在江边,尽管白天焦头烂额的事情接踵而至,但这些都不影响他晚上的练功,他的力量增长是一个漫长的积累过程,关键在于持之以恒,绝不懈怠,不管白天再忙、再累,晚上的训练都不能中断。

  更重要是他的水底训练已有半个月,刘璟已经感到自己力量的增加,他挥刀力量更加强劲,他已能搬动更重的石块,这些看得见的进步令他振奋,愈加苦练不缀。

  刘璟在岸边藏好衣物,纵身跃入水中,渐渐潜入水底,双腿夹住水底巨石,开始在水中疾速挥刀,这不仅是练习他的臂力,同时也是在练习裆力,有利于他马术的提高,这也刘璟也是极为重要之事。

  骑马奔跑他已经没有问题,但在马上作战,他还是很弱,关键就是他的裆力不足,无法将自己牢牢固定在马背上,而在练习臂力的同时,也训练裆力,可谓一举两得,这一点却是刘璟自己的发现,连玉真人都没有意识到。

  一刀强劲劈出,在水中劈出一刀水波,也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刘璟双腿一蹬,身体急速向水面冲去,瞬间冲出了水面,他大口大口喘息,贪婪地呼吸着水面上的新鲜空气,片刻,他又深深吸一口气,向水底潜去。

  。。。。。。。。。

  时间渐渐到了五更,刘璟已经练完水底劈刀,开始横渡汉水,这是一种恢复训练,在练习完消耗体力极大的水底劈刀后,并不适宜立即停下休息,而应进行一种相对消耗体力稍小的运动,泅水横渡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今晚水面上风浪很大,黝黑的浪花拍打着他的脸庞,就在他开始横渡第二圈时,他意外地发现一支船队正缓缓向樊城以西驶去,刘璟立刻认出,这是水军船队,他心中暗吃一惊,这支水军要去哪里?

  他本能地想到了甘宁,难道这支水军是要去凤翼亭驿站?

  很有这个可能,张允不就是水军校尉吗?刘璟立刻掉头向岸边游去,不多时游上岸,穿上衣服,也顾不得打坐恢复,便立刻向凤翼亭驿站疾奔而去。

  刘璟训练之地也在樊城以西,距离凤翼亭驿站不到两里,越过两座山丘,穿过山丘上茂密的树林,不多时,他便奔到了凤翼亭驿站东门,此时驿站内十分安静,每个人都在最深的睡眠之中。

  ‘砰!砰!砰!’刘璟用力拍打院门,片刻,有人走到院子里问道:“是谁!”

  “快开门,我是璟公子,有急事找甘将军。”

  门吱嘎一声开了,是一名甘宁的手下,打着灯笼照了照,认出了刘璟,“啊!真是璟公子,有什么事吗?”

  “快叫你们甘将军起来,可能有军队来了。”

  手下吓了一大跳,转身飞跑而去,很快,凤翼亭驿站内都惊动了,数百名手下纷纷起身,齐聚院内,甘宁手执双戟快步走来,“璟公子,出什么事了?”

  “我在江面上看见有水军战船向这边驶来,可能会对将军不利,所以赶来通报,请将军立刻跟我转移去游缴所,去游缴所暂避。”

  刘璟话音刚落,一名甘宁手下飞奔而至,禀报道:“首领,外面确实有船只接近了,有上百艘大船。”

  甘宁脸色阴沉,来了百艘战船,这至少是五六千人,真是要把自己置于死地才甘心吗?

  “感谢公子好意,但我甘宁不走,我今天非要了张允的人头不可。”

  甘宁眼中杀机迸发,他已忍无可忍,荆州欺他太甚,不干也罢!

  他向刘璟一拱手,“公子之恩,甘宁铭记于心,请回吧!我自己能处理。”

  他转身向凤翼亭走去,刘璟心中大急,一旦交手,出现伤亡,甘宁就无法再呆荆州了,他一把抓住甘宁胳膊,“甘兄,请听我一言。”

  甘宁诧异地看着他,刘璟紧咬嘴唇,将甘宁拉到一边,低声道:“有些话我本不想说,但事情危急,不得不向甘兄倾吐肺腑之言,如今曹军虽被北方袁绍绊住,但袁绍大势已去,灭亡不远,灭掉袁绍,曹军必然大举南侵,也就是几年之后。

  我伯父偏安一方,不思进取,两子嬴弱,不堪大任,而荆州士族各有打算,一旦曹军南下,荆州势如覆卵,若到彼时,我刘璟愿振臂而起,率领荆州军民抵抗曹军,这是我心中之志,我希望甘将军不和宵小计较,留勇烈之身抵抗曹操汉贼,匡扶汉室,名垂青史,望将军三思。”

  甘宁惊讶之极,他想不到刘璟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指出刘表不思进取,指出琦琮嬴弱,听似有些大逆不道。

  但甘宁却认为这却是金玉之言,他也是胸有大志,虽然不知刘璟能否担此重任,但他欠刘璟之情,就凭这一点,他也要给刘璟面子。

  甘宁心中暗忖,‘此子见识非同平凡,或有大成,现在倒不可轻举妄动,须从长计议。’

  虽然甘宁不会因为刘璟一番话就对他倒头而拜,但刘璟的胸中之志让他颇为动心,而且刘璟也说得对,不和宵小计较,留勇烈之身抵抗曹操汉贼,这才是大义之举。

  “我甘宁欠公子良多,既然璟公子不让我和宵小计较,甘宁愿听从公子安排!”

  刘璟心中大喜,立刻道:“请甘将军随我去游缴所暂避,明天一早我去找州牧,请他为甘将军主持公道。”

  甘宁点点头,回头喝令道:“所有人听璟公子指挥,前往游缴所暂避!”

  甘宁手下皆训练有素,数百人跟着刘璟迅速撤离,向游缴所方向奔去。

  。。。。。。。。。

  张允率领百艘战船近六千余水军渐渐靠近了凤翼亭驿站,张允得到了刘表的许可,正式调动了军队。

  此时他心中充满了得意,虽然刘表不准他把事情闹大,但动起手来,就由不得他了,他可以把责任推给甘宁,是甘宁拼死抵抗,他不得已才下重手。

  反正今天晚上,他一定要趁机宰了甘宁。

  船只靠岸一队队士兵奔下船,“立刻包围驿站,一个都不准放走!”

  张允下达了悬赏令,“今晚斩甘宁人头者,赏金百两!”

  士兵军心振奋,不多时,便将驿站团团包围,这时,一名牙将奔回,禀报道:“将军,有点不对,好像驿站内无人。”

  张允一怔,他立刻令道:“冲进驿站去!”

  “轰!”一声巨响,正南大门被士兵们撞开,千余士兵杀进了驿站,张允也大步走进驿站,片刻,将领们纷纷来报告,“将军,驿站内空无一人!”

  “什么?”

  张允勃然大怒,“他们人都死在哪里去了?”

  这时,一名派来监视的士兵被拎了上来,士兵跪下,战战兢兢道:“启禀将军,就在一刻钟前,甘宁率领手下离开了驿站,向东去了。”

  张允一把揪住他的脖领,恶狠狠问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但。。。。但卑职看见了璟公子。”

  张允将士兵扔在地上,慢慢站直了身体,他明白了,甘宁一定去了游缴所,事情有点麻烦,毕竟那是官衙,张允沉思良久,如果今晚不杀甘宁,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他一咬牙,厉声喝令道:“全军上船,去东面的游缴所!”

  。。。。。。。。。

  一艘游缴所的船只缓缓靠上襄阳码头,刘虎牵马上岸,翻身上马向襄阳北门疾奔而去。

  此时离开城门还有半个时辰,城门紧闭,但已有士兵开始活动了,进行开城前的准备,一些城外的渔民和菜农也挑着担,等在城外,准备开城门后进城卖菜。

  刘虎骑马奔至城门下大喊:“我是刘虎,北岸曹军杀来,我要速进城禀报州牧,给我开门!”

  城外乡民听说曹操杀来,顿时一阵骚乱,很多人叫喊起来,不管卖菜了,纷纷挑着担向家里奔去,很快,城头上也出现了火把,一名当值军官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刘老虎,曹军杀来了,我要去禀报州牧,快开城门!”

  刘虎的名声在襄阳城很响,士兵都有耳闻,听说曹军杀来,守城兵不敢耽误,缓缓放下吊桥,开启外城门,刘虎催马进城,向州牧府宅奔去。

  。。。。。。。。。

  樊城东码头上,停满了上百艘游缴所的船只,占据了所有的泊位,而樊城码头上也一样停满了商船和渡船,使得军船无处停靠。

  但这并没有起到阻碍作用,几艘装有撞头的大船驶来,立刻将十几游缴所的船只撞得粉碎,迅速清理出了一条泊位,几艘满载士兵的大船率先靠岸,船板搭上,一队队士兵从大船上奔了下来。

  刘璟率领三十几名游缴所士兵站在大门前,冷冷地望着张允船只肆无忌惮地冲撞,已经有二十几条公船被撞沉了,很好,他很期待张允继续发威,明天看他怎么解释。

  不多时,三千士兵上岸,张允大步走上前,大刀一指刘璟,“奉州牧之命抓捕乱贼甘宁,给我闪开!”

  刘璟伸出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甚至杀我也可以,但请你把州牧的命令拿出来!”

  张允怎么可能拿出刘表的命令,刘表不过是口头答应他而已,张允脸一沉,“是州牧口令!”

  刘璟冷笑了起来,“好一个州牧口令,这里是堂堂的游缴所官衙,你们撞沉公船,围困官衙,我不信这也是州牧之令,张将军,明天你去给州牧解释吧!”

  张允哪里会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他一阵大笑,大刀一挥,“把他们包围起来!”

  千余士兵一拥而上,将刘璟和他的手下团团包围,弓弩和兵器对准他们,令他们动弹不得。

  张允一摆手,厉声喝道:“给我杀进去,甘宁和他的手下全部杀死,一个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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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请君入瓮

  千余士兵再次撞开游缴所大门,杀了进去,这时,张允见刘璟脸上充满了冷笑,他心中忽然感到一丝不妙,难道。。。。。。。。

  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见游缴所内火光大作,黑烟腾空,熊熊烈火燃烧起来,张允愣住了,怎么会起火了?

  只见一群群士兵仓惶从所内奔逃而出,一名军官跌跌撞撞跑来,急声禀报道:“将军,游缴所内一个人没有!”

  张允霍地转头向刘璟望去,只见他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张允忽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冲军官大吼一声,“为什么会起火?”

  “我们也不知道,是从柴草房烧起来。”

  张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明显是刘璟事先设好之计,他一时大意,中计了,他顿时焦急喊道:“快去救火!”

  士兵们纷纷上船取桶舀水救火,但火势延烧迅速,片刻,整个游缴所都烧起来了,这时,刘璟淡淡道:“张将军,我要提醒你,你兄弟可还在游缴所内。”

  张允惊得肝胆俱裂,他发疯似的大喊:“快进去救人!快救人!”

  几十名心腹顶着浸满水的被褥冲进了火海,此时张允已经心乱如麻,抓不到甘宁的失落、中计的愤懑、对兄弟的担忧、对后果的不安,各种情绪交织在他心中,使他又恼又悔,对刘璟恨之入骨,就恨不得一刀将他杀了,但一丝理智又告诉他,杀不得,杀了刘璟,恐怕自己小命难保。

  就在这时,数十名士兵抬着一人从火中冲出,张允急忙上前,正是他的兄弟张平,眉毛头发都被烧干净,被烧成了重伤,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张允又急又气,心痛万分道:“快送回城找医匠救治!”

  游缴所的火越烧越大,火焰冲天十余丈,浓烟滚滚,整个襄樊两城都看得清清楚楚,张允长长叹了口气,尽管他知道这是刘璟设计,但刘表不会相信自己的解释,游缴所被烧毁,他真的很难解释了。

  “将军,现在怎么办?”张允的副将邓珣不安地问道。

  张允注视着游缴所的熊熊烈火,他心乱如麻,他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沉思良久,他终于叹息一声,看样子,今晚只能认栽了。

  “你把弟兄们都带回去!”

  “那将军你呢?”

  “我去向州牧解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有先向舅父把事情讲清楚,否则他张允跳进长江也洗不清这个冤枉了。

  军队迅速上船,一艘艘战船驶离了北岸,向东驶去,返回襄阳以东的水军大营,张允也上了一艘船,却没有回军营,直接向南岸驶去,他去面见刘表,解释情况。

  很快,游缴所外面的军队走得干干净净,一个人也没有剩下,空空荡荡的旷野里只剩下刘璟和他的三十几名手下,旁边金曹李俊低低骂了一声,“呸!连个道歉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哼!”刘璟冷笑一声,“恐怕他现在心乱如麻,赶去向州牧解释去了,这次有的他解释了,我祝愿他越描越黑。”

  李俊忍不住向刘璟竖起大拇指,“这件事督曹干得漂亮,竟让一向狡猾张允落入圈套。”

  “他狡猾吗?我不觉得。”

  刘璟摇摇头,“只是有点小聪明罢了,他真的有头脑,怎么不想想,我一个小小的游缴所,怎么藏得下五百多人,就算藏得下,也不知挤成什么样子,这种情况,根本不用进去,围一圈放箭,里面的人自然就被逼出来。”

  “督曹说得对,这里面其实有很多漏洞,张允居然都没有想到,可见他头脑发热到什么程度,被自以为是的机遇蒙蔽了眼睛。”

  刘璟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李俊,他有点奇怪,这些话可不是一个小小的金曹说得出。

  刘璟心中有些更加好奇了,他向卢升打听过李俊的背景,却发现李俊的背景居然谁都不清楚,一个没有背景的是不可能担任游缴金曹这样的肥缺,专管水上稽查偷税,他姓李,难道他和襄阳太守李圭有什么关系不成?

  。。。。。。。。。。

  张允刚到南岸,正迎面遇到了大队人马簇拥着刘表而来,游缴所的大火惊动了襄阳和樊城,刘表自然也得到急报,他便猜到是张允闹事了,心中又气又恨,自己明明告诉他,不要把事情闹大,他还偏偏要事情闹得满城皆知。

  刘表出城向游缴所,和他同来的,还是蔡瑁、蒯越,以及襄阳郡太守李圭等一班官员。

  张允心中一阵阵发虚,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单膝跪下,抱拳禀报道:“卑职向主公请罪。”

  刘表冷冷看了一眼,重重哼一声,也不理会张允,直接向船上走去,张允涨红了脸,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时,蔡瑁走到张允面前,提醒他道:“张校尉,一起上船吧!去现场再说。”

  张允无奈,只得跟上船,几艘船只向北岸驶去。。。。。。。。

  此时天已经渐渐亮陶湛了,游缴所几乎已被烧成了白地,火势已经灭了,但依旧青烟缭缭,从樊城跑来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将游缴所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足有数万人之多,一片议论声。

  很快,张允报复刘璟、火烧游缴所泄愤的消息,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在数万中间迅速蔓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原委,一些亲眼看见军船离去的人,更是讲得绘声绘声,仿佛身临其境,增加了佐证。

  至于刘璟和张允的私怨,原因更是千奇百怪,但最让人信服的版本却是因情生变。

  陶湛在十几个随从的护卫下,也赶来看热闹了,此时她已经换了女装,头梳双绾髻,上身穿一件红色襦衣,外套一领名贵的白狐裘,下穿一条淡紫色金边长裙,长裙系在腋下,显得身材修长俏丽。

  陶湛今年只有十四岁,是家主陶胜的小女儿,少女初长成,出落得十分标志,她体态丰盈,肌肤洁白,眼睛虽然不大,但格外明亮动人,眼波流转,笑容甜美,一头乌黑的秀发又黑又浓,是个十足的美娇娘。

  尽管陶湛极被父亲宠爱,但她并不骄纵,相反,她十分精明狡黠,尤其对数字有着过人的敏锐,从去年开始,陶胜便将整个家族的生意交给她审查,每一笔帐她都会理得清清楚楚,一点蛛丝马迹都休想逃过她的眼睛,心细如发,陶家上下对她又敬又怕。

  陶湛有个姑姑叫做陶云,是个年轻寡妇,她有一手绝活,那就是易容,可以说是易容高手,连声音都能变,陶湛从小便跟随姑姑学习易容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过,有一次她化妆成父亲,连她母亲都骗过了,就是那一次她被父母及姑姑重责,从此,她的易容就有了分寸,不敢再随意易容乔装。

  这次陶湛是受父亲委派,来襄阳探查刘璟对陶家与孙家之事的了解程度,她的化妆连刘璟也骗过了,这令她大为得意。

  此时,她正满脸笑容地听着周围人对刘璟和张允之仇的议论。

  “张允和璟公子是姑表兄弟,按理应该情同手足,但他们却是因情而变,张允至今未娶,听说他喜欢蔡家之女,早有心娶之,但蔡家之女却许给了璟公子,因此张允对璟公子恨之入骨。”

  陶湛当然知道刘璟和张允的矛盾其实是由五百军奴引起,不过这并不影响女人天生的八卦之心,她听得大有兴趣,她正要问一件感兴趣的事情,但旁边一人却替她问了。

  “那璟公子喜不喜欢蔡家之女?”

  “当然喜欢,那是蔡军师唯一的嫡女,和蔡家联姻,谁不喜欢,不过听说州牧夫人很反感璟公子,将他赶出家门,所以现在璟公子住在樊城。”

  “州牧夫人不是蔡军师之妹吗?”

  “正是!”

  陶湛兴致更加浓厚了,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情。

  这时,码头上有士兵大喊:“州牧驾到,闲杂人等后退!”

  数百侍卫上岸,开始驱赶围观的民众,众人纷纷后退,但依然在两三百步外围观,州牧亲自来处理此事了,谁都不愿离开。

  刘表的座船靠岸了,他脸色阴沉地望着被撞烂的游缴所公船,心中一阵阵恼火,当看到烧成白地的游缴所时,他眼中的愤怒更加抑制不住,连旁边的襄阳太守李圭也脸色铁青,张允欺人太甚。

  此时张允完全低下头,忐忑不安地等待处罚的降临,关键是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甘宁和游缴所有关系。

  刘表下了船,刘璟上前单膝跪下,禀报道:“启禀州牧,张校尉徇私枉法,扰乱公务,私自带兵前来逼迫卑职放其违规受罚的族弟,卑职不从,他便纵火烧毁了游缴所。”

  后面的张允俨如一脚踩空,头嗡地一下大了,他万万没想到,刘璟竟用这个罪名加在他身上。

  他心中大急,上前跪下解释:“启禀舅父,甥儿绝无此意,甥儿是来抓捕甘宁。”

  刘表冷冷道:“张校尉,这里没有什么舅父甥儿,我是荆州牧、镇南将军,请你分清场合。”

  张允满头大汗,只得又解释一遍,“启禀镇南将军,卑职绝无此意,卑职是来抓捕甘宁。”

  刘璟冷笑一声,“这就奇怪了,甘宁驻扎在樊城西面的风翼亭驿站,你难道不知吗?跑来游缴所抓什么人?”

  “卑职先去风翼亭驿站,不料扑空,又听说他们逃到游缴所,所以又追来,烧毁游缴所不是我所为,是他设的计策,栽赃给我。”

  “一派胡言!”

  刘璟厉声喝问:“你说甘宁逃到游缴所,有什么证据?你的军队把我们围困在中间,你们上千人冲进去打砸,最后放火烧毁游缴所掩盖罪行,现在还居然诬赖是我们自己放火,你张允还有一点点廉耻吗?”

  张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刘璟,“你、你血口喷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蒯越忽然问道:“张校尉,你口口声声说抓捕甘宁,我很奇怪,甘宁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还劳你亲自出动,率军队来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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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华丽一笔

  陶湛饶有兴致地远远望向码头,她发现刘璟似乎态度很强硬,直着脖子,双拳紧握,不时回头指向被烧毁的游缴所,那神情就像一个失去家园的孩子,又是激动,但又带一点委屈。

  而平时不可一世的张允却半跪在地上,哀怜地解释,就像一个闯了祸的鲁莽少年,正在拼命替自己辩护,不时又沮丧地低下头,显然他的解释没有成功。

  陶湛心中着实感到好奇,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还是和那五百军奴有关。

  不过她心中还是有一丝担忧,刘璟这样得罪张允,不怕遭到张允报复他吗?

  陶湛并不知道,刘璟此时已经不惧怕任何仇恨了,不遭人忌是庸才,既然蔡瑁、黄祖已恨他入骨,再添一个张允也没有什么关系。

  自古以来的权力斗争都是这样,如果上天没有送一架向上攀爬的梯子,那么就需要自己想法寻找这样的梯子,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踩着别人肩膀向上爬。

  码头上,蒯越的质问使张允进一步沉沦,他思绪混乱,竟神使鬼差地回答道:“甘宁私贩五百军奴,事关重大,当然应由军队出面干涉。”

  这个回答明显是越权,本应由地方做的事情,却被军队抢走。

  同时回答也很不得体,等于是将刘表卖了,如果刘表不同意,他张允敢私自出兵吗?

  这无疑就是告诉大家,是刘表同意军队越权,这便使刘表心中更加恼火。

  刘表已经丧失耐心了,今天是正月初二,荆州各地的官员齐聚襄阳城,正是他刘表提高威望的重要时刻,张允却给他上演一处火烧游缴所的大戏,烧得他刘表颜面无存。

  “不要再提五百奴隶之事!”

  刘表冷冷对张允道:“那五百奴隶手续完备,完全符和荆州律规,而且也和甘宁无关,现在我只问你,这件事你怎么给我交代?”

  张允原本是半跪在地上,此时他已经完全跪下去了,满头大汗,他不知道该自己怎么办才好,眼角余光微微一扫,求援似的向蔡瑁望去。

  蔡瑁至始至终都没有表态,他当然明白张允目前的窘况,只是蔡瑁非常了解刘表,明明昨天晚上已经知道是郡衙在奴契上作弊,现在却又不承认了。

  这说明刘表的态度已经变了,极有可能是昨晚刘表召见了刘璟,刘璟已经将他说服,既然如此,他蔡瑁就没有必要在这个关键时刻自找麻烦。

  不过,张允求援的目光蔡瑁也看见了,这个时候正是拉拢张允的良机,如果放弃了,未免有点可惜。

  蔡瑁沉吟一下,便向襄阳郡长史吴庆使了个眼色,让他出面说情,不料吴庆却装作没有看见。

  吴庆也很为难,这是军队侵犯到了地方官府的利益,新年伊始,一把火烧毁了游缴所,无疑是给襄阳郡官府一记重重的耳光,府衙上下都极为愤恨。

  如果这个时候他吴庆再替张允求情,他就无法再在郡衙立足了,孰重孰轻,吴庆心里明白得很,他就当没有看见蔡瑁的暗示,扭过头去吩咐手下,“那些围观民众,不要让他们靠得太近了。”

  蔡瑁心中暗恨,只得在最关键处提醒张允,“张校尉,我想知道,这件事你向主公请示了吗?”

  张允并不是愚蠢到家,只是在重压之下心乱如麻,一时没有想到刘表的尴尬处境,蔡瑁的提醒顿时使他明白了,这件事他得替刘表承担责任,替他背上这个黑锅,否则刘表绝不会饶他。

  张允连忙认罪,“卑职有罪,未请示主公便擅自出兵,以致士兵在混乱中失火烧了游缴所,卑职愿承担一切责任。”

  刘表心中终于松了口气,这浑蛋终于有点明白了。

  “那么你承认是自己有罪了?”刘表目光紧紧盯着他。

  张允低下头,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他还能说什么呢?张允闭上了眼睛,“卑职承认!”

  刘表点了点头,回头问蒯越和蔡瑁,“你们认为该如何处置?”

  蔡瑁抢先道:“张校尉只是一时失察,并非真心犯错,恳请主公看在他从前立功的份上,从轻发落。”

  刘表不露声色,目光又转向蒯越,“蒯公的意见呢?”

  蒯越迅速瞥了一眼刘璟,见他神色平淡,并没有什么深切之恨,心中暗忖,‘虽说这是严惩张允的良机,不过这件事涉及到主公,且真相不明,过于苛责反而会弄巧成拙,不如徐徐图之。’

  蒯越躬身笑道:“我支持主公的处置。”

  得到两大利益集团的表态,刘表知道自己该怎么处置了,虽然还应该问问另一个当事人的态度,不过那是他晚辈,他不用太考虑。

  刘表注视张允冷冷道:“你身为水军校尉,假权谋私,擅自调兵,这是大罪,本应严惩,不过念在你在长沙郡战事中的功劳,降你为水军都尉,停俸一年,并剥夺部曲,你可接受?”

  这个处罚令蔡瑁和蒯越都同时愣住了,他们二人,面面相觑,怀疑自己听错了,‘剥夺部曲’,主公竟然剥夺了张允的部曲,简直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

  这个处罚对张允也是不可思议,降职停俸都只是临时处置,张允能接受,但剥夺部曲却严重损害了他的切身利益,意味着他从此手下再无一兵一卒,调动任何兵力都要刘表同意。

  “你不想接受吗?”刘表的声音变得不满起来。

  张允心中恨之入骨,但又不能不接受,他含恨盯了一眼刘璟,只得悲声道:“卑职接受一切处罚!”

  “好!”

  刘表处罚完张允,又对襄阳太守李圭道:“游缴所即已损毁,可以重建,所有人员损失,加倍抚恤补偿,另外,刘督曹忠于职守,可予嘉奖,提俸一级。”

  李圭连忙躬身道:“州牧公正处置,卑职感激不尽。”

  刘璟上前一步道:“卑职请求给甘宁定职。”

  刘表笑了笑,“此事不急,新年以后再说。”

  说完,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刘璟,便转身上了船,船只很快离开了北岸,向襄阳城驶去,刘璟望着刘表走远,他终于理解到了刘表的制肘,处罚张允这么一件小事,也要征求蔡瑁和蒯越的意见。

  同时他也困惑了,‘刘表为何要趁机剥夺张允的曲部?’

  .........

  州牧的外甥火烧游缴所,最终被严惩,这个消息如风一般在数万人中传过,引起一片哗然,张允竟然被降职停俸,荆州高层、州牧近亲,这在荆州是前所未有之事。

  各种猜测在人群中疯狂传播,陶湛的心中有些为刘璟担忧,张允居然被剥夺了部曲,这可是很严重的事情,这说明刘表对张允第一次擅自动兵很不满。

  陶湛远远看了刘璟一眼,暗暗摇了摇头,为这点小事和张允结仇,这个少年太冲动了一点,还是不够冷静,不过年轻人嘛!可以理解。

  陶湛取出一份邀请帖,交给旁边随从,吩咐他几句,随从点点头,便匆匆向刘璟走去,陶湛则转身离开了人群。

  “璟公子!”

  随从上前施礼,把一份邀请帖交给刘璟,“这是我家主人给公子。”

  刘璟一怔,接过帖子便笑了起来,他认出这是陶湛的字迹,苍劲而有力,他翻看一下,上面写着‘明日酉时一刻,襄阳望江楼,请少君小酌。’

  “你家主人在哪里?”刘璟四处看了一下,没有看见陶湛的身影,此时,他心目中的陶湛,还是一个稳重练达的中年男子。

  随从微微一笑,“主人已经回去了,就命小人送张帖子。”

  “好吧!请转告你家主人,明天下午,我准时到。”

  .........

  围观人群渐渐散去,襄阳太守李圭又安抚了游缴所众人,保证会尽快重建更大更气派的官衙,暂时让他们在不远处租民房办公,同时又发给每人两百钱压惊。

  安抚完众人,李太守也回襄阳了,这时刘虎牵马下船而来,刘璟连忙上前问道:“拿到了吗?”

  刘虎拍拍马上的皮袋笑道:“都在这里呢!五百份,一份不少。”

  刘璟大喜,立刻翻身上马,带着刘虎沿比水向北疾驰而去。

  一个时辰后,一座不大的庄园出现在他们眼前,庄园内一座红色高高木塔格外引人瞩目。

  应该就是这里了,甘宁告诉他的地方,红塔庄园,紧靠比水,刘璟凝视片刻,便纵马向庄园大门奔去。

  刚到大门口,大门却开了,甘宁带领大群手下从庄园内迎了出来,刘璟翻身下马,远远笑道:“甘将军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手下来报,樊城之事结束,我估计璟公子就该到了。”

  甘宁已经从手下那里知道了发生在樊城游缴所外的事情,一件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事终于解决,而且张允还被降职停俸,剥夺曲部,令人心大快。

  甘宁很清楚这里面的细节,离开凤翼亭驿站没有多久,刘璟便想到了这个策略,还取了一个‘引军入瓮’的绝妙之名。

  此时甘宁心中对刘璟又是敬佩又是感激,他上前几步,单膝跪下,高高抱拳道:“公子大恩,甘宁铭记于心!”

  他的数百手下也跟着跪下,齐声大喊:“谢璟公子之恩!”

  刘璟连忙将甘宁扶起,沉声道:“甘将军不必多谢,刘璟只是为心中之义,不愿看见甘将军被小人所害。”

  甘宁默默点头,为心中之义,他何尝不是如此。

  叹了口气,甘宁又问:“州牧有提到怎么安置我吗?”

  “我已经向州牧提了此事,他说过几天再说,我想他应该会考虑了,这样吊着将军也不是办法。”

  “我现在已经不指望什么中郎将了。”

  甘宁苦笑一声道:“以我的资历,有何德何能官居中郎将,我只希望现实一点,出任军候足矣。”

  刘璟沉默片刻,注视着甘宁眼睛道:“我只希望甘将军能耐心等候,给我三年时间。”

  话不用说明,甘宁心已明了,他微微一笑,拍了拍刘璟的肩膀,“将来之事我心里有数,公子不用再多说,咱们谈谈奴隶吧!我昨天晚上接到陶家的消息,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放弃了定金,也就是让我赚了五百两黄金,不损信用,说起来,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主要陶家也欠我人情。”

  “这批军奴都在庄园内,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想把他们放了。”

  “放了?”甘宁愕然。

  刘璟点点头,“我还不习惯使用奴隶,我想放了他们,让他们回家和家人团聚,可以吗?”

  甘宁毕竟也是豪杰,他只略略错愕,便欣然答应了,“完全可以,这些人都是公子之奴,公子怎么处置都可以。”

  甘宁当即吩咐手下:“去把军奴们都集中起来!”

  不多时,五百名年轻力壮的军奴被看守们从关押处带出,他们带着镣铐,拖着长长的铁链,当啷作响。

  或许长久未见阳光的缘故,每个人打着手帘,眺望午后温暖的阳光,贪婪地呼吸从水面吹来的新鲜空气,尽管一个个形容削瘦,但精神都还不错,没有刘璟想象那样糟糕。

  五百人陆陆续续来到了庄园的广场上,看守开始替他们解开镣铐,这个举动让这军奴都愣住了,自从两个多月前成了战俘,他们一直被锁上镣铐,今天才是第一次被解开。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一片窃窃私语声。

  “所有人听着!”

  甘宁站在高台上大声喝道:“有重要事情向大家宣布。”

  五百军奴顿时鸦雀无声,甘宁又高声道:“你们是什么身份,自己应该清楚,你们大部分同伴都被曹军处死,而你们被我买下,逃过一大劫,这一点我已经告诉过你们,相信所有人都应该明白,那么等待你们的命运是什么?现在我告诉你们。”

  五百军奴都伸长了脖子,耳朵竖得高高,生怕漏掉任何一句话,很多人都已经认命了,他们都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奴隶,虽然屈辱,但比起被杀戮的同伴,他们又是幸运的。

  因此,他们心中所想,也就是能去一个好一点的东家,让他们能吃饱饭,如果有可能,能让他们回家乡把妻女接来,当然,这是要遇到一个真正有善心的东家。

  一般人家不会答应,如果是那样,他们也只能认命了,乱世求生,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已是家常便饭。

  “这是你们新的主人,是荆州刘州牧之侄,璟公子,现在,你们所有的人都归他所用。”

  五百双目光注视着刘璟走上高台,是一个年轻的少年,身材高大,相貌堂堂。

  刘璟注视着下方的五百双期待的眼睛,缓缓道:“从现在开始,你们都是我的奴隶,你们的生命和自由都操纵在我的手中,但是,我不要你们做奴隶!”

  依然鸦雀无声,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听懂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刘璟又加重了语气。

  “你们每个人都有父母、妻儿,你们家人在等待你们回家,你们孩子在挨饿,父母衰老,妻子瘦弱,瓮中已经没有米,你们老父扶在门上苦苦盼望你们归来......”

  刘璟说到这里,他的眼睛也有点湿润了,他想到了自己在后世的父母,他们也一定站在窗前等待自己归家。

  他对生活并不苛刻,可以忍受没有电灯、没有电话的生活,也可以忍受泥土夯成的房子和没有水泥的路面。

  他甚至可以忍受生命的短暂和残酷而没有希望的战争,三国的一切他都能坦然接受。

  如果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他无法接受,无法忍受,那就是奴隶,失去了最起码的尊严和自由,像牲口一样卑微的度过一生,明知自己的妻儿父母即将饿死,他们也不能去探望一步,只能在麻木中将亲人遗忘。

  如果说他身上一定带有一点点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烙印,那就是这个,他无法接受五百个自由鲜活的生命沦为牲畜一样的奴隶,无论他们的主人是多么慷慨仁慈。

  在从甘宁手中接过对这五百个奴隶的生杀大权后,刘璟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给他们自由。

  台下,很多人都低下头失声痛哭起来,他们想到了自己年幼的孩子和衰老的父母。

  刘璟深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激昂起来,“你们都是战士,都是堂堂七尺男儿,你们不应是奴隶,你们应该自由,回到家去照顾自己父母妻儿,所以我决定释放你们,就是现在,我现在让你们回家!”

  ‘扑通!’

  不知是谁带头跪下,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一个接着一个,一排接着一排,很快,五百人都齐齐跪下,没有人说话,感激的泪水流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甘宁的眼睛也微微有些红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感动过了,在刘璟身上,他确实看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一种比黄金还要闪亮的东西。

  这是一种仁德,对天下苍生的仁德,得民心者得天下,甘宁知道自己的选择了,他会耐心的等待那一天到来。

  刘璟将厚厚一叠奴契高高举起,“这就是你们奴契,我会解除你们奴隶身份,你们可以去荆州官府换取平民户籍,也可以把它撕毁,回到自己家乡,这是你们自由,你们自己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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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竹林试刀

  蔡家村位于襄阳城西北,是蔡氏宗族的聚居地,约有两百余户人家,绝大部分都姓蔡,或近亲、或远族,和蔡瑁多多少少都有关系。

  中午时分,蔡瑁带着十几名随从骑马来到了蔡家村,他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一路上族人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勉强应承。

  很快来到蔡府主宅,这是一座占地近百亩的大宅,也是蔡家的主宅,蔡瑁的主要亲属都住在这座大宅中,包括他的几个叔父和十几个侄子,但蔡瑁今天却是来找二叔蔡训。

  蔡瑁一路走进宅子,直接来到后宅一座幽静的小院里,院门半掩,蔡瑁小心翼翼推门进去,却见二叔蔡训正坐在院子角落,用小锤将一块块接板的泥土敲碎。

  “二叔!”

  蔡瑁低唤一声,蔡训慢慢抬起头,见是蔡瑁,有些奇怪,便笑问道:“不是说你昨天下午就回襄阳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回禀叔父,发生一些事情,侄儿的心中有点烦乱,恳请二叔指点。”

  “那你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蔡瑁叹了口气,便将张允火烧游缴所之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最后道:“侄儿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降职停俸,还被剥夺了部曲,州牧之举有点出人意料。”

  蔡训眉头一皱,“那张允也是很精明之人,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之事,竟然敢火烧游缴所,这让襄阳郡颜面何存?”

  “张允是杀甘宁心切,不过侄儿以为,火烧游缴所并非张允所为。”

  “你是说,这是刘表之侄的苦肉计?”

  “正是!侄儿以为其实张允中计了。”

  蔡训点了点头,“看不出这个少年倒很有胆略,计诱张允,火烧游缴所,把张允搞得灰头土脸,刘表有这样的侄子,很出人意料。”

  “那个刘璟确实很有手段,甘宁私贩军奴之事,被他硬生生地抹平了。”蔡瑁又将刘璟处置军奴之事说了一遍。

  蔡训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一个小小的少年竟然能操纵郡衙和陶家,这可不简单啊!

  半晌,蔡训问道:“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侄儿也有办法查清火烧游缴所的真相,只要找到当晚的其他游缴所士兵,就知道引火之物是不是刘璟事先布置了,只是侄儿不知道该不该做这件事,心中很犹豫,特来请教二叔。”

  “你为什么要查明真相?”蔡训注视着他问道。

  “侄儿想,这是拉拢张允的良机。”

  ‘良机?’

  蔡训冷笑一声,“你能想得到,难道刘表就想不到?他为什么不查,贤侄,不是我说你,你其实还是没有看透问题出在哪里?”

  “侄儿也是有点感觉,州牧是在借题发挥,烧毁游缴所并非张允故意,只是混乱中失火导致,降职停俸就足够了,居然剥夺部曲,这未免太严重了。”

  “问题就在这个部曲之上,你不是说张允在前一晚已经率领千余部曲去围攻凤翼亭驿站了,是不是?”

  “确有此事!”

  说到这,蔡瑁明白了,“二叔的意思是说,其实是这件事触怒了刘表,所以刘表借题发挥,剥夺了张允的部曲。”

  蔡训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刘景升是什么人,竟敢未奉他的命令擅自动用部曲之兵,他岂能容忍,他才是真正的大谋者,他准张允出兵恐怕也是有深意,你明白吗?”

  蔡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侄儿有点懂了,刘表是想借此事警告荆州百官,动用部曲也必须要他同意,就算是亲外甥也不行。”

  蔡训眯眼一笑,自己这个侄子还不算笨,能够听懂自己的意思,“既然你明白,该怎么做,就不用我多说了。”

  “这件事侄儿会置身事外。”

  这时,蔡训又想到一事,提醒蔡瑁道:“那个刘璟竟然能连夜赶制出五百份奴契,这必然是蒯越的暗助,看来蒯家很看重此人,你也可以尝试拉拢他一下,如果他不识抬举,那蔡家就要重视他,使用一切办法打压他,不可给他出头的机会,明白吗?”

  这件事蔡瑁有点不情愿,但他又不敢拒绝,只得含糊答应一声,“侄儿明白了!”

  ............

  刘璟是在下午时分赶回了樊城,他暂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游缴所的临时租住地,离烧毁的游缴所不远,是一栋空置的民宅,占地三亩左右,紧靠民用码头。

  此时围观游缴所的数万民众早已散去,虽然依然是焦点事件,但讨论场所已从城外转到城内,被烧毁的游缴所旁边已经没有一个围观的闲人,只有十几名士兵在废墟中清理一些未烧毁的文书和物品。

  刘璟却意外地发现了赵云,赵云就站在游缴所前的码头上,牵着马,目光担忧地注视着一片被烧毁的废墟,刘璟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赵云是在关心自己,特地赶来探望。

  “子龙兄!”

  刘璟大喊一声,催马奔了上来,赵云也看见了他,脸上流出笑容,他是陪同主公刘备来襄阳参加襄阳新年贺典,中午时分才得知游缴所的事情,他放心不下,便过江前来探望。

  “你手下士兵说你不在,我正准备回去呢!”

  赵云走上前,上下打量刘璟,见他没有任何受伤,一颗心才终于放下,“听说张允出军三千围攻你们,我们都很担心你会出事。”

  刘璟翻身下马,笑道:“给他张允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伤我,大哥不用担心。”

  赵云摇摇头,“今天只是你的幸运,乱军之中,就算张允不想杀你,也难保他的手下能绝对听令,很容易被误伤,就像张允也不想烧游缴所,但他手下却干了,怎么说呢?凡事不能太冒险了。”

  刘璟不好说游缴所是自己所烧,那会影响赵云对自己的看法,他挠头笑笑,岔开了话题,“玉真人回去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师父特地路过新野,给我说了你的事情,让我继续指点你,还要监督你,防止你偷懒懈怠。”

  说到这,赵云忍不住笑道:“你老实交代,这半个月有没有偷懒,是不是每天都坚持训练?”

  “大哥太小看我了,我是那种没有意志的人吗?”刘璟表情有点夸张地嚷道。

  “难说,我要亲自证明。”

  赵云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找个僻静处,我们练一练。”

  刘璟心中大喜,他这段时间进步极大,早已心痒难耐,就盼着和赵云练习一下,印证自己的武功,既然赵云主动提出,他自然是万分乐意。

  他指向东北面的一片竹林,“竹林中正好有一片空地,很僻静,我们可以去那里。”

  刘璟牵马正要走,却看见了旁边的刘虎,见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刘璟忽然想起一事,刘虎学武之事,自己还是不能隐瞒赵云,沉吟一下,刘璟一指刘虎,对赵云道:“这是我从兄刘虎,跟着我做事,是我信得过之人,他也极好武艺,能不能让他旁观。”

  赵云明白刘璟的意思,虽然玉真子并没有收刘璟为徒,但他倾囊以授,还命自己把真正的百鸟朝凤枪传给刘璟。

  赵云已经把刘璟视为自己的师弟了,甚至是他视为自己的兄弟,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刘璟也练成和自己一样的武功,但他却有自己的原则,不希望落凤门的武功轻易外传。

  赵云明白刘璟的言外之意,沉思片刻道:“如果你一定想教他什么,我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没有师父的同意,落凤功法和百鸟朝凤枪我是不敢随意外传,你已是特例,望你能理解。”

  刘璟听懂了赵云的意思,也就是赵说云不教刘虎,但默许了自己的传授,他装作不知道。

  刘璟心中大喜,连忙道:“我心里有数,绝不敢随意传授他人。”

  赵云点点头,“你明白就好,走吧!”

  刘璟向刘虎使了个眼色,便带着赵云向竹林走去,刘虎心中既紧张,又充满了期盼,他牵着马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

  竹林占地颇广,中间有一块两亩空地,铺满了厚厚的竹叶,赵云拴好马,拔出战刀,注视着刘璟,“用师父教你的风雷变,全力施为!”

  刘璟缓缓拔刀,两臂迅速聚力,流畅的二十四式攻击招法如水银泄地般从他中流过,渐渐汇聚成一招。

  他大喊一声,疾奔而上,寒光闪过,一刀劈向赵云的肩膀,这一刀俨如风雷骤变,数百斤的力量刹那间集中爆发。

  旁边刘虎看得脸色大变,这一招风雷变他已看了上百遍,记在心中,但总觉得太繁琐,短短一刀劈出去,来不及使完二十四种变化。

  直到刘璟这一刀劈出,他才忽然间明白,刘璟根本就没有使出二十四种变化,只有一刀,但他这一刀中又包含所有的变化,每一式变化都能在这一刀中找到影子。

  刘虎这才终于有点领悟,这二十四种变化只是在心中,根本没有必要使出来,悟透了它,在什么情况下,都只有一刀。

  “好!”

  赵云喝彩一声,向左微微一闪,刀势牵引,使刘璟的刀速变慢,他随即反手一刀,两刃相击,‘喀嚓!’火光四溅,一股强大的力量使刘璟后退两步,刀却没有脱手,战刀顺势一摆,反用风雷变,使攻势转为守势,封堵住了所有的漏洞,但防守中又有暗藏一种反击之式。

  赵云却没有打下去,而是怔怔地望着刘璟,心中充满了惊讶,不仅仅是刘璟已经能抵挡他一个回合,武艺进步神速,当然,赵云远没有全力施为,尽管如此,还是进步极大。

  更重要是刘璟居然能自己创新,反用风雷变,将一招进攻的刀法变成了防御刀法,而且还很不错,自己居然没有找到破绽。

  赵云有点不相信,“这也是师父教你的吗?化攻为守。”

  刘璟摇摇头,“是我自己领悟出来,这招风雷变只要反过来用,就能化攻为守,其实攻和守只在一念之间,在武昌,关公也这样告诉过我。”

  赵云长长叹了口气,“这一招你只练了半个月,就能领悟到它的精髓,着实不简单,你的悟性甚至超过我。”

  “大哥意思是说,我进步很大?”刘璟笑嘻嘻问道,眼中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期盼亮色。

  赵云微微点头,却没有夸奖他,“这很正常,师父的药丸在很短时间内就能催出丹田之力,三个月内进步最快,但三个月后就会明显慢下来,然后就很难突破,需要再苦练数年才有突破的可能,当年我就是这样,你也一样,能不能最终突破,就看你的造化了。”

  刘璟被一盆水泼冷静下来,他默默点头,自己需要持之以恒的长期训练才有可能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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