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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沉浮] 左道官途【作者:走过青春岁月】(3月25日更新至“第四百二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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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驯虎

  静安省,平湖市,是著名的马戏之乡。

  当地一座剧场门口,左右立起两块匾,上书:戏弄蒲人杂妇,百兽马戏鬭虎。这两句话说的是汉代马戏斗虎的情形。

  剧场内,人头攒动,观众们个个目瞪口呆,提心吊胆的看着台上的表演。

  正在表演的节目叫美女入虎口,内容为漂亮的女驯兽师掰开老虎的嘴巴,将头伸进虎口。美女如玉,虎牙森森,美女与野兽相互辉映。整个过程惊险刺激,极富观赏性。

  许三笑插兜迈入剧场,沿着座位中间的甬道径直步到台前。台上衣着艳丽的女驯兽师正试图用手掰开虎口,驯兽美女弱质纤纤,身躯庞大的猛虎如果不配合,任凭她使出全身力气也休想将虎口掰开。

  台上正表演的这头虎鼻头上生满了黑刺斑点,驯兽经有言,欲驯虎当需先断虎龄,判断虎龄除了通过形态气质举止动作上判断外,最简单的方法便是看虎鼻,刺少色淡者便为新幼虎,刺多色深者则为年老者。这个说法来自驯兽经的作者巨毋霸,当年巨毋霸能驯练狮虎熊狼作为战阵冲锋的战士,他留下的这本驯兽经,许三笑钻研多年,当真是品评百兽百言百中。依此判断,台上的猛虎是一头年纪颇大经验丰富的老虎。

  台下鸦雀无声,按照规定,进行这种危险表演时,为防动物受惊伤人,台上台下都是要噤声。

  许三笑坐在前排,目光正与那头老虎对视。

  台上,驯兽美女正感到困惑。今儿这头老虎不知是怎么了?她费尽浑身力气,它就是不肯张口。任凭她使出浑身解数,食物诱惑,皮鞭恐吓,都丝毫不为所动。之前这老虎做的那些站立、打滚、钻圈等表演还让观众拍案叫绝。一转眼的工夫,忽然罢起工来。

  猛兽不听指挥,在驯兽表演中是非同小可的大事,狮子老虎与人接触日久,通了人气,与驯兽师之间建立合作信任的关系,忽有一日对命令没有反应了,不是年老耳目不灵便是心里头有了不满,前者还好,若是后者,便是巨大安全隐患。

  驯兽美女还在迟疑是否继续表演,马戏班久经场面的老板已从后台转出来,先阻止了驯兽女演员打算鞭打老虎的举动,然后对台下抱拳,深表歉意道:“诸位,诸位,实在对不住大家了,老虎今天有点不对头,为了安全起见,今天的美女入虎口节目只好取消了,接下来将要为各位表演的狮子跳火圈••••••”安抚了观众情绪后,若有深意的看了许三笑一眼。

  后台院子里,马戏班老板和许三笑在谈话。

  台上刚才发生的一切自然是许三笑在台下捣鬼的结果。方法其实并不复杂,之前他在身上带了一种能令猛兽拒食的异味草药,叫做伏地龙,弄碎了混合上大灰蚯蚓搅在一起,晒干弄成粉末,便能散发一种令生物呕吐的味道,一般人闻不到,动物的嗅觉敏锐却很容易便能闻到。那老虎闻到味道便不肯张口。

  老板是识货的,见老虎突发异状,目光盯着许三笑不移开,便怀疑是他在暗中捣鬼。许三笑则不在乎老板的疑忌,反而主动找到后台来。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是来买台上那头虎的。”许三笑开门见山道。

  老板并不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问:“请问您在哪一行高就?药行还是皮行?”

  老虎浑身全是宝,虎皮是最好的裘皮,虎骨则是上等的药材,对治疗风湿病筋骨痛有奇效。一般马戏团淘汰的老虎死后都会被剥皮去骨,卖给这两个行当的人,着实能值得一大笔钱。这头老虎已到暮年,老板的确有意把它出手。

  许三笑摇头,“都不是,实不相瞒,我买它是为了放虎归山。”

  老板吃了一惊,“你想要活的?”

  许三笑道:“没错儿,就要活的,你低价把它卖给我,我教你一手让野兽不敢张口的绝活儿,以后你的马戏班训练任何动物都事半功倍。”

  老板一愣,问道:“刚才是您在台下玩了一手绝活儿,才害得我们的女演员掰不开老虎嘴巴?”

  “正是!”许三笑毫不隐瞒道:“这只是一次示范,其实这一手不管是对老虎还是狮子,甚至任何猛兽都管用,我还有一手能让野兽发怒的秘技,如果刚才用上了,估计现在那位女演员已经在去医院抢救的路上了。”

  老板面色一寒,“你这是威胁吗?”言下之意,大有不接受的意思。

  许三笑不在意的一笑,亮出一只手来,手心里是一只甲虫,奇特之处是这甲虫在他手心中翻跟头转圈,活蹦乱跳的却只在一定范围内动作,就是不知道逃跑。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老板登时便看呆了。训练动物是他的老本行,这碗饭吃了将近三十年,参加过许多世界级的巡回表演,亲眼见过驯大象,长颈鹿,甚至是最野蛮难驯的犀牛和土狼,却从未见过有人能把一只甲虫训练成功。他看着许三笑,张口结舌问道:“您神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还是那句话,我要那头老虎,低价把它卖给我,按照我的要求送到指定的地方,我就教你两手驯兽绝活儿,保你的马戏班今后横扫平湖市。”

  老板脸部肌肉跳动,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江湖复杂,但江湖人却信奉最简单不过的道理,钱压奴辈手,艺压当行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许三笑的话说的很大,却绝非大言欺人。他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可否请客人到后边兽笼露上一手?我们班子里新近来了一头黑熊,送来时说是动物园里新出生不到一年的小熊,结果是我看走眼了,那玩意其实是一头体型较小的成年马来熊••••••”

  熊的智慧较高,且贪吃的弱点明显,属于比较容易驯服的动物。许三笑胸有成竹,额首道:“请前边带路。”

  半小时后,许三笑辞别马戏班老板,临别前叮嘱:“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若泄露出去半句,我会闹的你这马戏班百兽不宁干不下去;如不能按照我要求的把老虎及时送到地方,我照样对你不客气。”

  老板双手抱拳作揖,“今儿我算是见到高人了,就冲您那一手绝活儿,我也绝不敢在您跟前言而无信,这事儿我一定给您办妥,然后烂到肚子里也不说。”

  ••••••

  虎啸山庄的开业庆典上,金显扬代表镇里两位主要领导,坐着桑塔纳轿车莅临现场。

  村委会门前临时搭起的台子,歇马镇著名的秦腔班子‘凤鸣岐山’正在表演海瑞驯虎一折戏。说的是明嘉靖年间,浙闽总督胡宗宪之子,仗势横行,无恶不作,两省官民畏之如虎。淳安知县海瑞,却敢于为民
伸冤,巧妙地以假当真,驯了胡公子这只“虎”。

  严州知府范秋桐,醉心于攀缘权贵,以假当真,赔了女儿,把冒充胡公子的赌棍贾茂春招为乘龙快婿。海瑞送胡公子到严州复审,也被范知府以假当真,一起亲送杭州,向总督大人邀功取宠,海瑞奉召到杭州,会审此案。总督大堂之上,海瑞被责承主审,范知府陪审,真作假,假作真,弄得胡总督好似哑子吃黄莲,有苦难言,狼狈不堪。范知府的混账巴结,反成为海瑞的助力;总督欲盖弥彰,海瑞当机立断,使一伙丑类各得下场。

  这是段充满讽刺意味的戏,丑化的其实是官场崇敬权势,无视公理法理的陋习。许三笑专门点了这出戏,其实另有深意。此刻他正在台下陪着金显扬,这位副镇长大人虽然身为领导,却丝毫不敢在许三笑面前端架子。在这位迷信的副镇长心中,已将许三笑看做半仙人物,不敢稍有不敬。尽管对这出戏有所不满,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许村长,情况是这样,您搞的这个虎啸山庄虽然有合法手续,但毕竟是以狩猎项目为主打,如今这世道到处都提倡爱护动物,前阵子在隔壁三阳镇,一户养熊取胆的专业户不小心被一群动物保护组织成员偷拍了几张相片,传到了网上,最后舆论纷纷,镇班子被整的苦不堪言,镇长刘德水到现在还在县里写检查呢,你们这儿搞的是狩猎,好家伙,比那个还厉害,直接开枪打,这样的新闻哪家新闻单位也不愿意接呀,我这是托了老大人情才把县报的记者请来一位。”

  许三笑满面堆欢,似毫不在意的:“没事儿,尽力就好,最近家里还消停吧?”

  金显扬微微欠身,“都还好,上次您走的时候说我老婆身子不大对劲儿,去县医院一检查,还真查出毛病来了,宫.颈瘤,医院说幸亏发现的及时,要是晚了,转成恶性的就没得治了。”

  许三笑摆手道:“客气什么?”挠挠头,又道:“你一说隔壁镇上的事情,我倒想起来一件事,刘德水倒霉了对你而言是个机会呀,怎么不想办法趁机运作过去?”

  金显扬呀的一下愣住了,自问头顶上就一个镇党委书记李红军,就算有心抬举他,也不可能把他提拔到跟自己相同级别的位置上。不禁问道:“您何出此言,这怎么可能呢?

  许三笑低声道:“我给你算了一下,此事大有可为,关键就看虎啸山庄一炮打响后的政绩能不能算到你头上。”

  金显扬倒是想过要把虎啸山庄新近的变化功劳弄到自己头上,可一来是害怕许三笑,二来担心其中的政治风险,毕竟虎啸山庄这个项目还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性。还有一点则是畏惧老支书霍玉贵,镇领导班子早有共识,但凡跟虎啸山庄沾边的事情,大家都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一炮打响?”金显扬有点怀疑,看着许三笑笃定的样子,迟疑问道:“您看来很有把握的样子,是不是已想好了什么奇招妙想?”

  许三笑微微一笑,莫测高深道:“老金,我问你个问题,你可知道虎啸村这个名字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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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虎啸南山天下闻

  虎啸村因何得名?当地有句话叫,南山自古出猛虎,虎啸村之名正是源于此。这个名字至今沿用已有六百多年,现如今早已名不副实。从前在当地能见到的虎种为华南虎,如今早已濒临灭绝。建国初期,野生华南虎的数量还有4000多头,是当时华夏数量最多的虎种。经过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持续进行的大规模捕杀,华南虎种群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一蹶不振。

  当时,政府宣布华南虎为“四害”之一,除虎如同剿匪,大打人民战争,还组织专门的打虎队。曾在抗日战争中被某位名将称为虎卒的老支书霍玉贵在那个时期还当过打虎队长,四十多岁时还因为单刀杀虎而被授予打虎英雄的称号。整个南山地区,在那段时间一共打杀老虎两百七十头。时至今日,老虎早已多年不复见。

  虎啸山庄开业庆典办的风风光光,秦腔班子的海瑞驯虎唱罢,轮到今日重头戏,猎园开业。

  围网圈起百里山林,整座野猪岭都在其范围内。入园口就在许三笑的养殖场旁边,拉起了大红绸子,老爷子霍玉贵拎着双筒猎枪等候在此,虎目放光瞪着金显扬。后者低头只做未见,剪刀一挥将红绸中间的大红花剪下,小米粒儿托着盘子接住。高高举过头顶。许三笑拉长了声音高声叫道:“开园喽!!!!”

  砰!砰!

  金显扬被老支书的枪声吓得一缩脖子。

  许三笑招手示意,霍家三叔升起野猪圈的护栏,里边传出嗷的一声,一头早准备好的大公猪从圈舍中冲出来。只见它通身黑褐色,四蹄如柱,长嘴獠牙,双耳向前眼红似火,一头扎进猎园。

  许三笑扬声道:“今儿是开业大吉,一定要打个开门红出来,这就要看咱们的老支书的啦。”

  ••••••

  野猪岭上,在一片喧闹声中,虎啸山庄猎园第一次围猎行动开始了。几个村中青壮牵着猎狗,开始追踪那头野猪,老支书霍玉贵扛枪跨刀一马当先。金显扬和艳阳县日报的记者龚培林紧跟在许三笑身边,走在队伍最后面。

  猎狗们追踪着野猪的味道狂奔起来,林间灌木耸动,负责牵狗的村民们忽然把狗松开,勇猛的猎狗们咆哮着向灌木奔去。之前放出来的那头大野猪猛地一下从里边冲出来,咆哮着向人群奔过来,其势不可挡!

  金显扬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猪,猪过来了,快,快,快开枪!”

  老支书已举起枪,将要击发的瞬间,那野猪忽然调转方向,向着斜刺里奔去。

  野猪这么一搅合,人和狗都兴奋起来。刹那间,人呼狗吠,好不热闹。

  许三笑呼哨一声,喊道:“大家快跟上!”拉着金显扬和记者龚培林快步紧追,二人陶醉在这狂野的氛围里,心情激动,全然忘我,稀里糊涂跟着他一起跑。村民们收拢猎犬一起追赶。

  只见冲起来的大野猪勇不可挡,在这野猪岭上横冲直撞。这家伙慌不择路且速度惊人,人哪里追的上。村民们再放狗追击。猎犬咆哮着驱赶野猪,老支书则迂回到猎犬们相对应的方向等待。许三笑和金副镇长以及记者龚培林见野猪被猎狗迫的拐弯,便也改变方向,跟着老支书过去包抄。

  便在此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啸声从林中响起,仿佛竟是虎啸!

  斜前方疯跑的野猪听到这啸声,吓得屁滚尿流,原地打了个转儿,刚想朝与虎啸声相反方向逃窜,猛然间,一阵恶风吹来,接着又是一声震天动地的虎啸声入耳。只见一头吊睛白额斑斓猛虎从林中跃出,凶猛的将野猪扑倒。接着向追逐野猪而来的人群发出第三声巨啸。

  猛虎出山,无愧百兽之王,这一扑一咬,这三声虎啸,尽显山君之威。既令人肝胆俱裂,又让人心醉神迷。

  现场除了许三笑和老支书,其他人全都看傻了眼。老支书架起了枪,被许三笑手疾眼快一把托住。

  许三笑一捅记者龚培林,大声道:“你干什么呢?快拍呀,这是多难得的机会。”

  龚培林如梦初醒,忙端起胸前的相机,对准老虎调整好焦距连续拍摄了一组相片。

  那老虎扑倒了野猪后,眼见猎狗和人渐渐聚拢过来,最后只得无奈的发出最后一声呼啸,掉头钻入密林深处。

  许三笑看着它消失在密林中,心中长嘘一口气,再过一会儿药效就会褪去,这短暂恢复凶性的百兽之王就会变回家猫。向着龚培林大声问道:“照下来没?”

  “照,照下来,照下来了!”龚培林举着数码相机,舌头不听使唤的说道。许三笑一把夺过相机,只见在龚培林的照相机里,那猛虎仰头咆啸,低头撕咬,龇牙威慑,面目狰狞,各种角度神态照的一清二楚。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把相机还给龚培林,转头对金显扬激动的大声说道:“金副镇长,看见没有?这就是咱们歇马镇这些年鼓励村民退耕还林,搞生态维护工作取得成果的最佳见证!你说这件事是不是该大书特书?”

  金显扬的反应不慢,惊魂稍定,立即激动的附和着对龚培林道:“龚记者,这件事请你一定要好好报道!”

  龚培林这时候已冷静多了,他迅速检查了一下相机里的照片,然后珍重的将相机挂回脖子上,额首道:“真的是一头老虎,而且是野性十足的华南虎,这样的老虎出现在野生环境里实在太难得了,金副镇长,这次我要好好谢谢你呀,请放心,这篇报道我一定写好,你们歇马镇的环境保护工作搞的好,我一定会如实报道。”

  激动人心的狩猎过程里,突然出现一头猛虎将猎物扑杀,然后从容离开。对过惯了平淡生活的人而言,还有什么事情会比这样的经历更刺激?龚培林在回程的路上,脑海中不断回味着之前的遭遇,同时一篇将要震动全省乃至整个华南地区的新闻稿已在他脑海中形成。就叫:南山虎啸!

  数日后,龚培林同时在艳阳县日报和艳阳县政府门户网站上署名刊登了名为南山虎啸的新闻专题报道。随后这篇报道又被南山市门户网站转载,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有关单位刻意推动下,很快这个消息便在省内传的沸沸扬扬。

  省内省外的专家几乎是众口一致的认为这是政府近年来大力整治环境,退耕还林,给野生动物以生存空间,所带来的必然结果。在一片喊好声中,有人开始追问发现老虎的位置,过程,更有人好奇起当地的自然环境。

  先是省报记者来到虎啸山庄采访,接着是省级电视台来虎啸山庄录制一期关于发现猛虎的新闻节目。许三笑指示村民们积极配合,热情招待。随着电视节目一播出,这件事的影响力成倍扩散。

  虎啸山庄借此事名声鹊起!

  半个月内,光接待各方记者,好奇到此的游客便不下三千人次。

  ••••••

  月末,许三笑家,米寡妇抱着账本又和米粒儿一起登门。

  “这半个月里,一共有三千一百五十二人来到虎啸山庄参观猎园,其中住宿和餐饮以及零售店的收入共计七十九万陆仟八,导游方面以及极少的枪支弹药出租业务,共计收入十万零七百,扣了税,再刨除掉
给村民开工资的部分,山庄这半个月的收入是三十二万多一点。”米寡妇将账本递到许三笑面前,声音尽量平和说道:“三娃子,你真的做到了!这个惊喜太大了。”

  米粒儿道:“三笑哥哥,你太棒啦。”

  许三笑把账本推回去,看也不看,脸上不见丝毫兴奋,道:“这不是山庄运营的真实情况,现在来的都是些记者和慕名而来瞧热闹的低端消费者,这些人除了住宿和餐饮外,几乎没别的消费点,咱们的山庄主营业务是打猎,是出租枪支弹药和猎犬,更重要的是把养殖场里的那些野猪和草凤凰卖给那些真正不在乎钱,只想来寻求刺激的高端消费者,下一步我还准备在村里开一家猎装专卖店,除了卖衣服外,还卖一些野外生存的装备,这点收入根本不够做什么的。”

  又道:“下一步这样的客人要尽量减少接待,把住宿和餐饮的价格提上来。”

  米寡妇惊讶的看着他,问:“才半个月就赚了这么多钱,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许三笑解释道:“不是我不满意,而是这件事根本不值得满意,咱们的主营项目是面向高端消费群体的,并不是人来的多了才能赚到钱,而且人来的多了,咱们猎园的环境压力会增大,更不利于这个项目的长久发展,我希望的模式应该是可持续的,环境要越来越好,猎物要越打越多。”

  米寡妇点点头,“我明白了,就是说咱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吸引来能花大价钱的客人,也就是说现在的繁荣其实是短暂和虚假的,虎啸山庄并没有真正迈进你给它定位好的轨道里。”

  许三笑点头,“对了,就是这个意思,不过经过这么一闹,咱们的牌子是传出去了,暂时的经济困难也得到了解决,总的来说还是可喜可贺。”颇为感慨的:“要说起来,咱们最应该感谢的就是那头从天而降的老虎了,全仗这位虎兄帮忙,咱们才得以不多花一分钱,就做了这么一个如此具轰动效应的广告。”

  米粒儿崇拜的目光看着许三笑,“我就说三笑哥哥你一定能行,老天都在帮你,派一头老虎下来,偏赶着那个记者在的时候出现,一下子帮咱们把名头打响了。”

  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身。老虎的事情许三笑只跟老支书一个人说起过,原因是担心老爷子枪快,一枪把老虎毙了,虎啸山庄也就失去了这位最佳‘代言虎’。小米粒儿在许三笑这里就是个搞盲目崇拜的脑残粉儿,凡是三笑哥哥认为正确的那就是正确的。所以三笑哥哥说过的话,她就算明明心里知道疑点很多也只会信以为真。

  米寡妇雾气昭昭的大眼睛望着许三笑,一眨一眨的若有所思,道:“是啊,这头老虎还真给咱们带来了老大惊喜呢,三娃子,你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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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似虎能缘木,如驹不伏辕

  许三笑期盼的高端消费者并未让他等很久,年前的某一天,虎啸山庄外的公路上驶来三辆军用吉普车。一路开进村里,停在村委会门前。从车里下来十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一位老者呼吸沉重不住咳嗽,已是老态龙钟却派头十足。老者的状态让许三笑想起了老瞎子去世前一年的样子,不禁心中一动,看样子这老头要够呛。

  一行人当中仅有的一位女子年纪不大,出落的青春可人。为首者是一个肩扛少校军衔,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余下一水儿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个个身板挺拔,气质硬朗,一看便不难看出皆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许三笑正在跟老支书喝茶下棋,见有客人到了,赶忙迎出门来。

  少校先开口问道:“请问这里是虎啸村吧?”

  “没错。”许三笑点头,打量一干人等,猜测道:“您几位是来玩儿的,还是来寻亲?”

  少校又问:“村上是不是有座虎啸山庄?还有个猎园,提供打猎服务?”

  许三笑呵呵一乐,:“你们找对地方了,这里整座村子都属于虎啸山庄,如果你们是慕名来参观游玩的,现在我就可以派人给你们安排住宿,假如你们是冲着山庄猎园来的,我们在山上还修了一座度假屋,里边有各位需要的一切。”

  少校一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我们是来打猎的,请带我们去猎园。”回头对老者道:“外公,这回找对地方了。”

  老者很高兴的样子,颇为期待的:“那就赶快动身去猎园吧,这么多年不弹此调,我这老头子都快忘掉年轻时用过的老土炮是什么样了。”

  许三笑说:“车子只能停在村委会这边,从这往里走为保护环境只能一律步行,大概要走三里山路,这位老人家没问题吧?”

  老者兴致极高,摆手道:“只要能让我再过过打猎的瘾,别说三里山路,就算是三百里也无所谓,想当初我在英伦••••••”

  “又要开始吹牛了。”一旁边少女撇嘴打断老者的话,“好汉不提当年勇,您那时候多大岁数?现在多大岁数?”说着,少女钻进车里,抱出一只猫来。接着说道:“走可以,到地方以后休息一天,想要过打猎的瘾,必须得等明天。”

  许三笑从少女抱出那只猫的一刻起,眼睛就再也没离开过少女的胸前。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相猫。只见那只猫长得一身锦绣也似的花纹,生的呆头呆脑,憨里憨气,且尾巴长爪子短,猫脸奇大,额上顶个“丰”字。许三笑看罢多时,心中不免一动。驯兽经有言,生就此种相貌的猫叫做长面罗汉猫,生来就是个佛陀的性子,金童耳、玉女腰、仙人背,虽然驯服木纳,但并非是不会叫唤的哑子猫。古时候愚民无知,认定此猫妨主,是个降祸的太岁、耗气的鹤神,所到之处,总有灾殃出现。其实不然,它能见凶相征兆,开口必主不祥,实乃能预测吉凶祸福,不可多得的神猫。

  驯兽经中有猫谱,榜上有名者除了这种长面罗汉猫外,还有三种奇猫,分别是华夏古猫,也就是许三笑豢养的那只虎斑金猫,在驯兽经它有另外一个名字而已。

  另外两种,一种叫‘月影乌瞳金丝虎’,这种猫通体滚炭绸缎般的乌黑,从两眼到猫尾巴尖当中藏有一条金线,只在星月清光之下方可得见,故此得名。正因有此金线相贯,所以此猫是正宗的两色灵州花猫。这种黑猫金丝穿眼,全身柔若无骨、轻如御风,能够翻瓦跃墙,是爬壁上树、捕蝶捉雀的能手;更可以入户进宅偷金窃玉,此猫行动之际,敏捷轻盈如风,即便是光天化日里在众人面前来来去去,人们也仅见其影,不见其形。此猫精神非凡,擅能捕鼠,且终日不倦。驯兽经里有诗为赞:乌龙入眼穿金线,黑云罩体似墨染;爪藏锋锐能翻瓦,尾分七节会掉风。

  第二种叫渡水葫芦狸,驯兽经的猫谱说:此猫须毛俱长,毛为白褐两色,胡须分作金黑,头圆爪短,体胖如同葫芦,吞江吸海,遇水不沉,乃是隋唐时的名品古种。这种葫芦猫,说是猫,其实不是猫,体形比常猫大出许多倍,应该是深山里的一种狸猫,体态浑圆,尾长毛长,习性反常,能够潜渡长江大河,在水里靠着捉小鱼小虾为食,它可以七天七夜都不上岸。

  许三笑虽已拥有猫谱上最威猛的华夏古猫,然而猫谱上另外三种,能测吉凶的长面罗汉猫和能入户进宅偷金窃玉的月影乌瞳金丝虎,以及能吞江吸海,遇水不沉的葫芦狸却都是他梦寐以求的。

  这四种奇猫都属古种,世间早已难得一见。许三笑从前浪迹江湖多年,又在南山隐居这些年,也只寻到一头黄虎。余下三种则见所未见。如今竟能亲眼见到另外一种,岂能不感到惊喜?世间有千里马,还得遇伯乐,四种奇猫虽各有神妙,但也需要在懂得欣赏它们的手中才能体现其价值。许三笑从那少女抱猫的架势上便不难看出,她并不了解这种猫的珍贵,这只长面罗汉猫在她手中空有特异却只作个宠物,真不啻宝剑深藏暴殄天物。

  少女见许三笑盯着自己怀中猫咪,也不确定他是在看猫还是在看人,不禁嗔道:“喂,往哪看呢?你还没说你是谁呢,虎啸山庄里的事情你能做主吗?”

  许三笑回过神来,先恍然赞道:“好漂亮的猫。”接着自我介绍道:“敝姓许,叫三笑,是虎啸村的村长,同时还是虎啸山庄的法人代表,只要是这山庄里的事情,你尽管提,我都可以做主。”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问道:“你这猫太漂亮了,我也是喜欢养猫的人,但一般猫我还看不上眼,所以冒昧问一句,你这只能否割爱?”

  少女听了,白了许三笑一眼,不悦道:“假如你家里的成员被别人看上了,问你卖不卖,你会怎么想?”

  许三笑道歉:“是我冒昧了,实在是你这只猫太难得一见。”挥手一让,道:“走吧几位,欢迎你们先到山上度假屋休息一晚,品尝一下我们这里的放养野猪肉,另外还有野兔子肉等其他野味。”

  三人随许三笑和老支书走在前头,身后九名随行的军人模样年轻人拎着行李跟在后面,一行人向野猪岭走去。

  ••••••

  许三笑亲自将山庄猎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伙客人安顿好,回到村子家中。

  米粒儿正在看电视,播的是韩国史诗大剧《渊盖苏文》。正演到渊盖苏文射出一箭将太宗李世民射成独眼龙,然后痛心疾首又无奈的说道:“世民,这又是何苦呢?”

  许三笑看了不禁嘿嘿一乐。

  米粒儿气呼呼的:“这演的是什么呀,历史上有这段吗?”

  许三笑道:“唐太宗这辈子的遗憾之一便是没能彻底征服高句丽,如果说战败了,也不算不对,因为对那个阶段里战无不胜的唐军而言,不能彻底把高句丽灭掉,就算夺取了再多的城池,杀了再多人也等于失败,渊盖苏文能在弱势的情况下,面对强大过自己数倍的唐军,最终依仗天气和地利拖到唐军不得不退兵,的确是很了不起的军事战例,而且在这之前,他还曾经数次抵挡住了杨广的隋军,在面对华夏民族几乎从无胜史,曾被统治千百年的高句丽人眼中,他是个值得被神化的民族英雄。”

  米粒儿想起了大金花,撇嘴道:“什么英雄,全是吹牛皮吹出来的。”

  许三笑哈哈笑道:“看韩剧不能较真儿,你没看见片尾曲里有个镜头,杨广背后屏风上的诗词是太祖的沁园春•雪吗?作为一个军事指挥权都不在自己手里的托管国的国民,这帮高丽棒子为了提振民族士气,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

  米粒儿不满的:“瞧不起人家,你还不是把大金花卖给了他们?”

  许三笑唇角挂着坏笑:“谁说的?你的大金花此时此刻好好的在老林子里风流快活呢,它可是为了我的事业做出过杰出贡献的好伙伴,三笑哥哥怎么可能真把它卖了?”

  米粒儿又惊又喜,瞪大眼睛看着许三笑,忽然扑过去亲了一口,揽着他的脖子道:“这可太好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害我担心了这么长时间,总害怕大金花听不懂高丽语,去那边会受气,而且如果它被带到韩国,他们那些人一定又会吹牛说大金花是韩国的国宝。”

  许三笑道:“当日我把大金花卖给韩国人的时候就提醒过他,要当心大金花逃跑,他哪知道金羽雉鸡有金钩铁翅金刚脚,铁链子都能啄断,锁是根本锁不住的,要想留住它只有用美人计才管用,而且大金花的习性是只适合在南山山脉里生存,所以不管出去多远,它都会飞回到南山里。”

  米粒儿有些迫不及待,兴高采烈的:“三笑哥哥,咱们现在就去老林子里看看它吧。”

  许三笑摇头道:“改天吧,它飞回来以后又回了它过去的老巢,那地方要走一天才能到。”顿了一下,又道:“再说,我也不想再把它捉回来了,迫不得已卖了它一回,人家自己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就让它自由自在活着吧,如果弄回来,万一韩国人又回来找后账,咱们还不好交代。”最后神秘一笑,道:“我今晚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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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酒中乾坤大,壶中岁月长

  许三笑无意中发现来山庄玩儿的客人带了一只长面罗汉猫,此猫生来就是个佛陀的性子,金童耳、玉女腰、仙人背,虽然驯服木纳,但并非是不会叫唤的哑子猫。平素无声,鸣则必有大凶之祸将要发生。古时候愚民无知,认定此猫妨主,是个降祸的太岁、耗气的鹤神,所到之处,总有灾殃出现。但在曾经做过十年堪舆仙童的许三笑眼中,此猫真可谓无价之宝。他早年曾发下宏愿,要将四大古种奇猫收集齐全,如今已得了华夏古猫,又见这排名第三的长面罗汉猫,岂有错过之理?

  夜深人不静,由许三笑在养殖场的旧宅改造的半山度假屋院里,新到的客人们睡不着,正在院子里纳凉品茶。三个人团坐在木桌子周围,其他人则散站着。

  许三笑拎着一坛子山中自酿的野果酒走进院子。

  “各位都在呢。”许三笑满面堆欢,将手中酒坛放到桌上,笑道:“山村里自家依古法酿的野果酒,刚从山上阴阳洞里拿出来,喝一口消暑降温,饮两口益寿延年青春常驻。”

  这伙人当中明显以老者,少女和少校为主,以许三笑的眼力所见,少校仪容举止无不透着刚健利落,可以断定是正统的军人,且属于将门虎子那一类的,否则以他这个年纪,按照天朝军界论资排辈的传
统,几乎没可能达到这个军衔。老者的派头很大,但言行做派都透着一股子随性幽默气,像个久居上位的人,但又缺少官场大人物身上的沉稳霸气,倒是书卷气更浓一些。而那少女看上去不过二十许人,模样中上但气质颇佳,身形挺拔修长,举止款款大方,虽有些难相与,却不失大家闺秀的气度。这三人路数不明,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定非富即贵,想从他们手上把这只猫弄到手,豪夺肯定不行,只有巧取。

  少女抱着那只长面罗汉猫,纤细白皙的素手很不专业的捋过罗汉猫锦绣似的身体,瞟了许三笑一眼,又看了看酒坛,道:“你这人倒是能说会道,借你吉言,不过这喝的东西我们自己带着呢,就不必客气了。”

  少校也推拒道:“我外公年纪大了,身体不是很好,偏偏平生就爱杯中物,只是医生已有明令,禁止他饮用任何酒精饮品,所以还是要谢谢许村长的好意。”

  老者眼巴巴看着少校提起酒坛子还到许三笑手中。颇为惋惜的样子。

  许三笑接酒坛时,似不经意的手中一顿,稍有不慎酒坛倾斜,盖子移动,里边亮晶晶,清冽的野果酒淌出来,由醒神清肺的枇杷果为主料,配合几种养元固本草药所酿的野果酒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味
道。瞬间钻入场间人鼻子里,少校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许三笑深深看了老者一眼,道:“这位老先生虽已高寿,但身体轻健,气血未枯,不过是胸肺间多了些东西阻碍了呼吸,一般情况下酒精可以促进血液循环,会让那个东西充血,所以才会被医生禁止饮酒,
但我这酒却与众不同,不但不会醉人,而且还能祛病强身,只有酒的味道并无酒之功效,喝到肚子里润心爽肺,我敢打包票,老先生喝了铁定无碍。”

  这野果酒的方子得自周至柔那位玄门正宗的师弟,此人乃是当代玄门道家养生第一名家。当年周至柔身患绝症,医生断言绝难活过半年,为求续命花费巨资从师门买到这个方子。竟硬是逆天续命多活了一年半。这药酒虽不敢说有夺天地造化的神效,却也的确能巧夺天地阴阳之精妙,具调和人体五行平衡,养生壮气之奇效。

  许三笑一席话出口,在座三人同时变色,少女黛眉微蹙,瞪大双眼看着许村长,眼神中流露出惊讶之意。少校则神情一肃,面露迟疑困惑。老者却是哈哈一笑,指着身边的凳子笑道:“小伙子说的有点意思呀,就好像你这眼睛能透视似的,我这身体里的确是长了不该有的东西,估计快要活到头了,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真不简单呀。”

  少校打量许三笑一番后,神色郑重起来,问道:“许村长,你懂医学?”

  许三笑摆手道:“这我可不敢说,只能说略通一二养生之学,之所以知道老先生的症状,其实是因为我义父也得过跟老先生一样的病,那几年照顾他老人家久了,对患这种病的人外表症状,呼吸节奏都非常熟悉,所以才敢冒昧下断语。”

  少校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啊,一指酒坛,又问道:“许村长,你说这种酒对治疗我外公的病会有帮助?”

  许三笑郑重道:“严格来说这并不能算作酒,它其实是依照道家养生古方配置的类似酒的药液,我义父年轻时受过伤,动了元气,得病后已经病入膏肓,就靠它多活了一年半,我之前注意到老先生呼吸困难,与义父当日症状无异,所以就想到了它,原只想以敬酒的名义请老先生品尝一下,但既然你们把这当成了酒,有所疑惑,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说着,将酒坛接到手中。起身作势欲走。

  少校忙出言阻拦,“许村长,请等一等。”

  许三笑转身停下脚步。少校正诚挚的看着他,少女目光清冷闪烁着怀疑之意。

  “许村长,这坛酒要多少钱?”少校问道。

  少女则抿嘴,刻薄道:“看,说来说去还是这点事儿。”

  许三笑微微一笑,将酒坛放回木桌,从容坐下,道:“几位来我这山庄打猎消费,我要想赚几位的钱,从哪里赚不到?何必我身为山庄的法人,大半夜的亲自跑这来送酒,讨个没趣?这酒就是送给几位喝的,如果对老先生的症状有所帮助,我在山上阴阳洞里还存了一些,你们走的时候可以带上,这个算我个人送你们的,绝对不要一分钱。”

  少校摆手道:“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但这坛子酒我想带走,拿回去检验一下成份,所以还是请许村长说个价钱吧。”

  许三笑深视了老者一眼,这老头到底什么身份?喝杯药酒这么简单的事情要搞的如此复杂?淡然道:“既然这样,那就象征性收你十块钱吧,临走时算到吃喝用度的账上。”

  老者不是很满意的:“海峰,你这是做什么?小许村长是一片真心,人家从进门起跟你提钱的事儿了吗?还要拿回去检测,纯属小人之心,虎啸山庄这么大买卖在这戳着,就不值一坛子酒钱?再说,就是没人害我,消消停停的,你外公还能活多长时间?”说着,伸手过去,掀起酒坛盖子,将酒倒在茶杯里,顿时满院子都是野果酒清透的芳香。

  少校和少女同时动身欲阻拦。

  老者不管少校和少女的阻拦,端起杯子浅酌了一小口。啧吧啧吧滋味,眼睛一亮,赞道:“妙啊,这还真不是酒,你们两个小看守快尝尝。”说着,端起小杯子又喝了一大口。

  许三笑端起坛子分别给叫海峰的少校和抱猫的少女每人到了一杯。

  海峰推拒不喝,道:“这酒如果对我外公的病真有疗效,就是无价之宝,我喝一杯都是浪费,我表妹对酒精最敏感不过,让她尝一下就行。”

  少女浅浅的品了一口,啧啧嘴巴,又品了一口,摇摇头,干脆的一饮而尽,好一会儿才困惑道:“明明有酒的味道,偏偏没有酒精的口感,喝到嘴里一点儿都不觉得刺激味蕾,冰凉凉通七窍的感觉,太舒服了。”

  许三笑道:“这酒一顿不必多喝,似这么大的杯子两杯就好,喝多了身体吸收不了药性等于浪费了,老爷子不是经常咳嗽吗?”

  老者道:“是啊,咳嗽起来睡不着觉,每次都要死要活的。”

  “您现在喝上两杯,我保您今晚能睡个踏实觉。”许三笑说罢,起身告辞。

  少校同时起身,“许村长留步。”他伸出手道:“赵海峰,省军区车船部管理中心工作。”

  许三笑伸出手跟赵海峰的手握在一处,道:“许三笑,歇马镇虎啸村村长,同时还是虎啸山庄的经营者。”

  赵海峰一指少女道:“这是我表妹齐蓉蓉。”

  许三笑面若春风:“原来是齐小姐,咱们这算是认识了。”

  齐蓉蓉也起身点点头,示意自己抱着猫不方便握手,说话的态度比刚才柔和许多,“许三笑,你这名字挺有意思的,别介意我刚才对你的态度,这馋嘴的老头是我爷爷,你也看出他身上出了点小问题,我就是负责看着他的嘴巴的人,所以才••••••”

  许三笑摆手道:“理当如此,你是一片孝心,我没有什么好生气的。”又道:“天不早了,几位明天还要进山打猎游玩,还是早点休息吧,明早我会请山庄里最好的猎手陪着几位进猎园。”

  赵海峰道:“我外公年轻时在英伦留学,参加过几次围猎野猪的活动,回国快六十年了都忘不了其中的乐趣,所以一听说你这里办了个猎园,大老远的什么都不顾就赶来了,你也看到了,我们准备很充分,所以拜托许村长明天无论如何要安排个过瘾的猎物给他老人家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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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凡鸟化凤,一世白丁

  上午十点,虎啸山庄猎园内热闹非凡。枪声如雷,野猪的吼叫声和猎狗的咆哮声响彻。

  齐姓老者一身英式猎装,头上戴一顶双檐猎帽,抱着双管猎枪,子弹仿佛不要钱似的,砰砰连射。只见他精神振奋,状态极佳,口中还不住的招呼牵狗的村民们,配合他把大野猪往这边赶。

  同来的年轻军人们也早被他分成了小组,人手一把猎枪帮着驱赶野猪。

  围猎的最大特点就是热闹,有气氛。虎啸山庄猎园里的野猪平素里虽然野放饲养,但毕竟不是在残酷的野生环境里长大的,一头头体魄巨大,却都是些有勇无谋的家伙。勇猛有余,应对残酷追捕,奋勇反击的能力要差真正的野生成年野猪许多。

  老支书霍玉贵抱着枪,乐呵呵看着。许三笑和赵海峰、齐蓉蓉也陪着。

  齐蓉蓉见那野猪满嘴挂着血沫子,被追赶的嚎叫连天,身上已中了数枪,依旧狂奔跳跃,不禁有些于心不忍,秀眉紧蹙道:“真弄不懂这老头,玩了一辈子笔杆子,怎么会喜欢这么残忍的消遣方式。”

  赵海峰道:“打猎是男人征服自然第一个举动,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之一。”

  齐蓉蓉转头看着许三笑,“许村长,你这儿的野猪真的是养殖的吗?我怎么看着不像呀,这家伙太有活力了,都中了这么多枪还不死。”

  许三笑介绍道:“我们这儿的野猪都是放养在大山里的,生存环境跟野生的比就是采食方便点,野猪喜欢在泥巴里打滚,然后找大树蹭,所以身上有一层又厚又硬的壳状皮肤,猎枪打在身上,如果不是要害部位,很难要了它的命。”

  齐姓老者的子弹打光了,这老头瘾头很大,但枪法真有够烂的。打到现在,那野猪依旧活蹦乱跳,身上中的枪也都是那几个陪着玩儿的战士击中的。这老头的致命一枪迟迟不中,牵狗圈猪的村民们一个个累的苦不堪言,连一向勇猛的猎狗的叫声都已不如之前那么兴奋。

  许三笑问:“要不要再来一百发子弹?”

  齐姓老者呵呵一笑,对霍玉贵说道:“老哥,还是让我见识一下小许村长口中的百步穿杨吧。”

  霍玉贵点点头,无声的端起枪,砰地一声,在围猎圈里狼狈奔逃全然失去方向感的大野猪应声摔倒,在草地里打了个滚便不动了。老支书收枪一笑:“打死了,过去看看你们的战利品吧。”

  人们仗着胆子围拢上去。只见大野猪倒在地上,四蹄蹬直,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透了。赵海峰蹲到近前寻找枪眼,找了好一会儿,竟一无所获。齐姓老者枪法不灵光,见识却不凡,指示赵海峰道:“海峰,看看两个猪耳朵。”赵海峰低头仔细观瞧,骇然发现,这一枪竟真是从左耳到右耳贯穿了脑部。

  齐姓老者赞叹道:“真不愧是百步穿杨的神枪手,老哥哥你是宝枪不老啊。”

  老支书霍玉贵哈哈笑道:“老弟你也不差,这么大岁数了还有这股子活力就不简单,刚才你这孙女丫头说你是搞笔杆子的,这就更不容易了,你一个耍笔杆子的敢来玩枪杆子,我这个玩枪杆子的却一辈子都不敢耍笔杆子,就冲这一点,你就是这个。”说着用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俩老头相互恭维几句,齐姓老者过足了打猎的瘾,也有些乏了,抬头看天近当午,张罗着踏上归程。

  ••••••

  村口,齐姓老者一行人正要等车离开,许三笑亲自相送。与赵海峰握手话别。

  赵海峰:“许兄弟,这十坛子药酒我就不再跟你客气了,如果回去以后发现对老爷子的病情有帮助,说不定我还得来麻烦你再给酿几坛子,咱们交个朋友,今后常来常往。”

  许三笑:“赵大哥,承蒙你瞧得起兄弟,没觉得我这个小村官不起眼,今后咱们就是朋友了,只要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招呼一声,今后逢年过节,这大山里有的,我保证贵府上一定也有。”

  齐蓉蓉凑过来,怀里抱着那只长面罗汉猫,道:“许三笑,没想到这小小山村里会遇上你这样的人物,什么时候你得闲了,一定要来蓉城找我和海峰哥玩儿。”说罢,将怀中的罗汉猫往前一递。许三笑微微一愣的功夫,齐蓉蓉已经把罗汉猫交到他怀中。接着道:“我要照顾爷爷的病,不适合养它了,既然你那么喜欢它,就送给你好了,你可要替我照顾好它呀。”

  许三笑抱着长面罗汉猫,迟疑了片刻,忽然问道:“你知道这是一只什么猫吗?”

  齐蓉蓉摇头,好奇怪的样子问:“怎么?这个又懒又哑巴的家伙是我一个同学送的,它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看样子她是真不了解长面罗汉猫的来历了,许三笑内心稍微挣扎了一下,终于将罗汉猫的来历坦然相告。末了说道:“这只猫来历非凡,在行家眼中就是无价之宝,你现在把它抱回去,我完全能理解。”

  齐蓉蓉听了,惊奇的看了看趴在许三笑怀中的懒猫,爽朗一笑道:“原来你还有这么个了不起的来历呀。”抬头对许三笑说道:“这只大懒猫我养了快一年,就没听它叫唤过一声,一直以为它是只哑猫呢,却原来它还有这么有趣的来历,我可能用词不当,有句话叫宝剑赠英雄,难得你是懂它的人,能明白它真正的价值,我现在更相信你能照顾好它了。”

  许三笑正色道:“一定不负所托。”

  斜阳西坠,三辆吉普车上路离去。许三笑目送到看不见了才回身,一抬头便看见米粒儿站在那里正看着自己。

  “干嘛呢?刚才怎不过来跟人家道个别?”

  米粒儿轻轻摇头,“她的气质可真好,看人也不笑,我一跟她讲话就紧张,怕说错了什么给你丢脸。”

  许三笑招手让她到近前来,揽住腰肢道:“小傻瓜,她也是人,俩鼻孔出气,靠嘴巴讲话,有什么好紧张的?你长的比她漂亮多了,应该是她在你面前自惭形秽才对。”

  女孩子都是越夸越漂亮。米粒儿抿嘴笑道:“可是真的好羡慕她的穿着和气质,在她身边一站,感觉自己就是个土丫头,跟你一点不般配。”

  许三笑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柔声道:“只要你听哥的话,好好练功,早晚有一天,你的气质会比她强百倍,一个人的内涵不全是天生的,修养到了凡鸟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说起练功,一想到那些羞人的动作,米粒儿有些害羞,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掰着手指算道:“这些人在山庄住了三天,打猎住宿连同租枪的费用,一共消费了八万多,要是每天都有这样的顾客,用不了一年,你花出去的钱就都能回来啦。”

  ••••••

  虎啸山庄的生意终于有了起色,几乎每天都有非富即贵的客人来此,花大价钱追求猎杀的刺激。这些人当中,有来此宣泄压力的富商,也有前来消闲的权贵,共同特点是一个赛一个的疯狂,一个赛一个的
不在乎钱。

  许三笑知道有些人是花自己的钱在消费,但绝大多数来此找刺激的都是在消费别人的钱,这一点从他们交款开发票时最显而易见。有一天米寡妇跟他戏言,说有一天给个客人结账,要八万,那人给十万,但要了一张二十万的发票。许三笑付之一笑之余也懒得管客人消费的是谁的钱,他甚至都不大在乎山庄赚到多少钱。他所在乎的是这些难得的与上层人物交朋友的机会。

  正所谓谈笑有权宦,往来无白身。

  许三笑其实并不指望能借助交往来虎啸山庄猎游的客人得到提升的机会,但华夏有句老话叫做人熟为宝,这些人非富即贵,与之交往混个脸熟也比日后有事临时抱佛脚,拎猪头寻不到庙门强。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这些人言谈做派行事风格都藏着学问。许三笑与之接触的多了,眼界比过去更开阔,尤其是了解到许多官场里营私舞弊的猫腻。更明白了许多官场里的禁忌。这些都要比金钱对他来的更有吸引力。

  当日周至柔曾对许三笑说,以他的根基要想在宦途有所作为,需练就能在一群大马哈鱼当中找出一条眼下瘦弱,日后可成长为大白鲨的眼色。接触的达官显贵越多就越明白,这样的眼色并不好练。

  曾经一个山庄的客户跟许三笑吹牛的时候说起自己的发迹史。这人二十年前还只是个国营商店里杀猪卖肉的,如今却已是省内某市规划办正处级主任。此人所以会有这样的际遇,全是源于十九年前一段雪中送炭的大机缘。

  当年华夏官场从中央到地方发生一场大地震,此人所在城市的市委书记受到老上级的株连,四十三岁便走下领导岗位,那时候虽已改革十年,但一些地区吃肉还需凭票,那位市委书记一朝被贬为庶民,分配到国营商店当个小头目,人生经历如此巨大的落差起伏,这位市委书记那时候所遭遇的世态炎凉可想而知。在处处受白眼的时期,这个卖肉的家伙是唯一对他保持敬重,甚至经常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这位前
市委书记一些零星照顾。两年后,中央召回一些老干部,市委书记的老领导也起复回到官场,市委书记于是也跟着官复原职。

  人世间的际遇就是这么奇妙,这位仁兄本是个小学都没毕业的白丁,却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命运实现逆转,先是被点名选到市委党校班进修,接着回到国营商店担任副科级副经理。十年间就从一个白丁被提拔到正处级主任位置。只是因为那位念旧的市委书记去省城后被边缘化,他才止住了升官的步子。在这个规划办主任的位置上原地踏步了八年,他终于从昔日的青年才俊熬成了前途‘无亮’的老主任。

  许三笑从此人的经历当中领悟到几点,雪中送炭这种机缘需要眼光更需要运气,几乎是可遇不可求。身在官场,必须要有几手立身的本领,靠人终有靠不住的时候。一时白丁可以靠运气和机缘,想走的更远决不能做一世白丁。

  许三笑意识到,得学一些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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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取经路上处处难

  许三笑要上学。

  这话说给米粒儿听,米粒儿说我读了九年书也没见过比三笑哥更有学问的,不明白你去学校做什么?

  看来这个有严重个人崇拜情节的小丫头是不能问了。于是许三笑又去问老支书。霍玉贵先故作沉思状,憋了一会儿终于哈哈大笑出声来。许三笑备受打击,最后只得去问米寡妇。

  虎啸村的水太浅,装不下许三笑。但他要飞的更高,现在这个土鳖样肯定不成,就得往身上给自己贴金。准丈母娘思忖片刻,道:“上学有必要,不过从头念就不必了,现在城里的大学多的是这个班那个班,学一个就行了,主要目的不是混学历吗?”

  果然还是狐狸精丈母娘靠谱。许三笑一拍脑门儿,“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回头我就去省城一趟,这事儿请赵海峰帮忙准能成。”开怀笑道:“到底只有你是我的知己,这事儿就这么办了。”

  米寡妇淡然一笑,“你放心去,虎啸山庄已经上轨道,有老支书和我给你看着,不会有事。”

  许三笑慨叹道:“幸亏有你们呀,你搞经营和日常管理,老支书专制各种不服,如果不是他这尊太岁在这坐镇,咱们这虎啸山庄早被镇上和县里那些官爷们吃散伙了,要是没有你精打细算,这山庄也架不住我胡乱交朋友动辄要给人免单。”

  米寡妇道:“要不怎么说一个家要想兴旺,外头得有搂钱的耙子,家里要有装钱的匣子,米粒儿这丫头对你百依百顺,哪里管得住你,只好我这个当妈的替她多操点心了。”

  虎啸山庄现在名声在外,小许村长在上任后短短大半年时间便让过去艳阳县重点帮扶村摇身一变,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进山的路修通了,电也有了,他一手创办的虎啸山庄硬是把村宅弄成了度假屋,野岭改作猎园,荒山成了采摘园。规模越来越大的养殖场是聚宝盆,满山的野菜和人工移植的瓜果树就是摇钱树。

  值得一提的是采摘园的生意。虎啸村坐落在山坳里,三面环山一面是水,北坡叫野猪岭,西坡则是娘娘山。虎啸山庄的采摘园就在娘娘山上。一开始试探着搞,所以规模很小,但随着猎园的生意越来越好,许多随客上山的女性客人都对一群男人举枪牵狗围着出自养殖场的野猪和梅花鹿喷射狂野欲望的游戏颇为反感。于是采摘园便成了女人和孩子们的乐园。那些长在大山里的纯天然无污染的蔬菜瓜果产量不高,价格略低于城里超市货架上的同类产品,但由于是亲手采摘,既多了一份乐趣,又增加了一份安心。所以很快便受到主妇们的热烈追捧。从一开始的小规模搞,到后来声名鹊起,客流增多,不得不数次扩大规模。如今的运营收入已直追主营项目虎啸猎园。

  虎啸山庄的生意好起来以后,村子里男女老少齐上阵,有没有一技之长的都已不重要,种菜植树本就是村农们常做的活计,打扫卫生端茶倒水也不需要什么高学历。米寡妇现在相当于虎啸山庄的大总管,她心细如发,聪敏果决,为了管理好山庄,还特别让在城里读高中的米兰去城里的大酒店取经,又因地制宜弄出一套管理规范来。村子里的特色便是民风淳朴,物产皆出自天然,以及极富特色的主营项目。要想留住客人,就必须保持住这些特点。所以米寡妇制定的规范正是围绕这几个特点搞的。从餐桌上的食谱,到卧室里的摆设,无不透着山村特色。

  许三笑现在就是个甩手大掌柜,对于米寡妇的付出和作用,他心知肚明。一个人有没有才华最关键就看是不是被摆在适合的位置上,在小许村长看来,米寡妇这么干练的女子就是老天赐予虎啸村来帮他管理山庄的。所以他很坦然的享受着这种万事不操心,平日里只需应付一下去镇里开会,陪客人喝点小酒,偶尔抓住忙里偷闲的小米粒儿亲昵一番的日子。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非他不可的工作。

  虎啸山庄自从出了南山虎啸这件事之后,省林业厅就派了一支专家考察组在山庄常驻。许三笑特别把这些人安排住进老支书家。一方面告诉老太太和大兰子不可怠慢,一方面还要盯住他们,那头从马戏班搞来的大老虎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便逃之夭夭了。这家伙专业科班出身,演技高超没得话说,可再聪明的大老虎也不可能骗过研究野生动物多年的这些专家们。许三笑在没把它杀虎灭口以前,无论如何都不敢让他们见到那头马戏班调教多年的大猫。所以,每个月他都有固定几天要陪着考察组成员进山一趟,“寻找”老虎的踪迹。

  商定了去省城报个什么BA培训班的事情,米寡妇又说:“采摘园那边恐怕要停一阵子了,种的速度跟不上采摘的,孟二俅告诉我说土地最好种一茬养地的作物,然后才能再种那些经济类瓜果,不然长出来的东西品质没有保障,我已经同意了。”

  许三笑道:“孟二俅这厮虽然是个混蛋,但种地确实是一把好手,采摘园这块牌子要想一直不倒,长远看,他的想法是对的。”又道:“单一关停不合适,还需要扩大规模,人手不够的话可以外雇些人来,最好把娘娘山都扩建成采摘园,反正荒着也是荒着,要是能全改成采摘园,以后这菜会多的摘不完。”

  米寡妇嗯一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迟疑了一下又说道:“考察组要撤了,听那书呆子组长说回去后要写一份老长的报告,可能会对咱们山庄有不好的影响,他们找了这么久都没看见那头老虎的影子,会不会因此把责任算到山庄头上,认为是猎园妨碍了老虎的活动?”又道:“他们也不想一想,天天那么放枪,就算真有一头野生老虎,也早被吓跑了。”

  许三笑沉吟道:“你说的有道理,这帮清水衙门里的学术派官大爷犯起轴来比那些贪官还不好对付,这件事老支书出马硬来肯定不灵,交给我吧,放心,必要时我就算再弄一头老虎给他们看,也不会给他们关停猎园的借口。”

  米寡妇:“有三娃子你一句话,我就放心了。”

  ••••••

  自从上次赵海峰一行走后,期间这位与许三笑颇为投缘的少校军官又来过两次,第一次是来求许三笑再给酿几坛子药酒的,第二次则是又带了他外公来猎园过瘾。那老头胸肺里的东西做了手术,整个人比上次来时精神许多。之所以从前不敢做手术,主要是因为他年纪太大,手术太伤身体,做还不如不做,医生们担心他下不来手术台。这老头大名叫齐明德,是五十年代初归国的留学生,目前在风洞建设领域里是国内最顶尖的科学家,属于华科院里的国宝级人物。

  赵海峰出身将门,伯父是山南省军区司令赵振华,父亲是西南军区政治部主任,真可谓武功世家。而他十几岁便参军,为人磊落豪爽,颇有武人侠风,与许三笑交往十分投契。二人之间几乎无话不谈,赵海峰对许三笑赞不绝口,推心置腹,总说以他的才华,窝在虎啸村里实在是一种浪费。

  据赵海峰介绍,齐明德老先生在国内学术界享有盛誉,是很多大学的名誉教授,这其中就包括了省城著名大学蓉城科技大学。许三笑致电给赵海峰将想要上学弄个文凭的意思一说,赵海峰大喜,立即拍胸脯说没问题,让他在家等着入学的消息就行了。同时还告诉许三笑,齐蓉蓉就是蓉城科技大学的在校大三学生,到时候让齐蓉蓉帮他办入学手续肯定特方便。

  解决了入学的事情,接着轮到送别林业厅的专家老爷们了。

  山南省地处群山环抱,这里的林业厅算是个肥的流油的单位,但这帮专家们守着的森林自然中心却是个清水衙门。经常干的是费力不讨好还得背黑锅的买卖。南山虎啸事件出来以后,上下一片喝彩声,省林业厅的领导对这件能彰显林业部门在环境保护工作上取得突出成果的事件非常重视。于是专门派了这支调查组来到虎啸村。目的是掌握更多关于老虎的消息,以及老虎出现地区的生态治理成果。

  这帮爷一住进虎啸山庄就对猎园颇有微词,横挑鼻子竖挑眼,全然不顾许三笑天人合一,坚持可持续发展的治村理念。许三笑有时候恨不得几把须弥净火把他们都烧干净得了。当然,他也只能是想想,别说几把火烧了,就算是想个坏招逼走了都不行,原因无他,这帮人还没喂饱,就算弄走了,很快就会来下一帮。许三笑不可能把林业厅相关部门都端了。

  这帮人一直都不好伺候,一个个头顶一面环保大旗,动辄对小许村长指手画脚,不让干这,不让搞那,住了几个月,没找到老虎,倒吃了一肚子山货,仅有的贡献便是拉的屎把老支书家的地养的忒肥。如今终于要土豆搬家了。

  调查组临走的这一天,许三笑设宴相送。组长程新林携调查组全体成员列席。

  程新林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许村长,十分感谢虎啸山庄这些日子以来的招待,我们的调查工作已经结束,你实在没有必要再破费这一顿。”

  许三笑端着酒杯,春风满面,“程教授这是说的哪里话,你们在这附近搞生态调研,总不能露宿在山里吧?招待你们也是我们应该做的,我就怕招待不周,不能让各位满意。”

  程新林正将一块猪大肠塞进嘴里,嚼的满嘴流油,举杯喝了一口啤酒,道:“虎啸村的野猪味道就是不一样,你们招待的非常好,但小许村长,有些话我必须当面先跟你说清楚,根据我们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显示,虎啸山庄搞猎园,的的确确已经影响到了野生老虎的生存,你这猎园里游客不断,产生的生活垃圾会给环境带来巨大压力,猎园里天天在打枪,老虎想上野猪岭上捕猎又怎么敢来?虎啸南山的事情就是个例子,这一点我们一定要在调查报告里写上的。”

  他妈的,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东西。许三笑心中暗骂,面上悦容不减,“程教授可曾想过您这一纸报告递上去不要紧,林业厅一句关停取缔,我这村上几百口子人,还有我个人上千万的投资就都跟着打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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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与书生谈钱

  程新林一介书生,在林业厅森林自然中心这清水衙门里呆了二十多年,在怨气冲天抑郁难伸中浸泡了二十多年。贪污腐败营私舞弊的本事没学到,见不得别人好的妒忌功夫却已是炉火纯青。在他眼中,许三笑就是个没文化的小村官,凭什么可以搞起虎啸山庄这么大的局面?又凭什么将原来负责接待调查组的那个水仙花似的米寡妇调走?现在又凭什么跟自己一个处级调研员同席而坐相提并论?故作糊涂道:“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再说,你所关心的事情并这不是我们调查组该管的问题,我们就负责调查评价南山虎啸事发地点周边的环境压力,你说的取缔什么的,可不在我的职权范围内。”

  许三笑把他的神态举止看在眼中,心中冷笑不已,这可是你自找的。嘿嘿一笑道:“程教授,您说的非常对,说到这儿我得问您一句,您跟我进山不下十次了,可曾在虎啸山庄周围见到一星半点游客留下的垃圾?您可曾不止一次见到过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麝鹿?这野猪岭四周包括虎啸山庄猎园内的草木植被可有被严重破坏?别说严重的,就是轻微的也没有吧?您知道我村委会门前那两台垃圾车是做什么的吗?您知道我为什么定下死规定,不允许任何车辆进山吗?这些问题您从来没问过我,借这个机会我跟你说几句,我的治村理念是天人合一与自然同呼吸,我希望这一点,您的报告里能有所体现。”

  程新林书生迂腐,既没有修炼出官场混子的厚脸皮,可以做到知耻而无谓。更无缺德商人的心黑无耻,根本不知羞耻为何物。还知道吃人嘴短的道理,对这道理也还有一丝在意。他听了许三笑的话不禁面皮一红,歉然道:“这件事我还得请小许村长你理解一下,我们就是搞这个工作的,不是我们不讲情面,实在是身上背负着国家和子孙后代赋予的重任,你所说的这些事情我会写进报告里,但猎园对老虎的生活环境构成了影响这件事我也一定要写的。”

  许三笑被他拙劣的官方应对语气给气乐了,开门见山问:“程教授看来已经吃了称砣铁了心要让我虎啸山庄关停取缔,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这顿饭吃过之后,我会安排人来跟各位结算一下这半年多的食宿费用,我来之前负责山庄财务工作的人员已经粗略算了一下,大概要一百三十多万,各位吃的,用的,包括用我这位虎啸村里身价最高的导游的费用,一笔笔都有账,导游费用我可以不要,但剩下的账目却必须的付清了,各位在此喝的水,吃的肉,住的房子,消耗掉的那些生活用品都是有成本的,我们这里偏僻,东西运进来不容易,所以东西比外头稍微贵那么一点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程新林听到一百三十万时,惊讶的啊了一声,张大嘴巴再也合不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愤然站起道:“许三笑,你这是讹诈!当初我们住进来时,你热烈欢迎那会儿可没说我们在这里吃住是收费的,而
且就算是收费,也不可能高的这么离谱吧?”

  许三笑嘿嘿冷笑,慢吞吞道:“程教授,您说我这虎啸山庄是做什么的?善堂还是慈善组织?都不是,我这是经营场所,收费是毋庸置疑的,其实当时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原话是不是:我代表虎啸山庄欢迎林业厅的各位领导前来做客,感谢你们对我们山庄建设的关怀和支持,是这话没错吧?感谢支持,您拿什么支持?就用那份说我们猎园妨碍老虎生存的报告吗?显然那个支持不了我们,所以剩下的只有钱了,我的意思很简单,付钱结账,天经地义,然后各位就可以走人了,至于那个什么报告,有的你们可以写进去,没有的你们就不能写,至于怎么写,悉随尊便!”

  程新林和调查组成员们前一分钟还在大快朵颐,到了这会儿都没了胃口。一个个面面相觑,弄不明白这位一直乖顺听话的小许村长怎么就突然翻脸比翻书还快。一张口就要一百三十万的费用,大家虽然是为了公家事来的,但一下子花出去这么一大笔钱,连老虎的影子都没看见,工作上一点进展都没有,却带回去一百多万的餐旅食宿发票,程新林不用想都知道结果。

  许三笑站起身,端起杯敬酒,扬声道:“说起来还是得多谢各位在我这山庄里消费这么长时间,不管这山庄能不能干长久,我都得谢谢你们对我事业的大力支持,各位吃完这顿饭,就请结账上路吧,我就不远送各位了。”说罢,举杯一饮而尽,动身便走。

  调查组同来的还有个副组长叫马德贵,三十多岁,正经林业大学毕业,此人并非死读书,照本宣科,气量狭隘抑郁难伸至变态的专家之流。其观点与程新林并不一致,在与许三笑接触当中,他一直很推崇小许村长天人合一的治村理念。平素与许三笑闲聊时也很投契。

  “许村长请留步。”马德贵站起身说道:“你的治村理念我们都很了解,程老师的意思是一定会在报告里秉公直言,绝不会有意的抹黑虎啸山庄和许村长在环境保护方面做的贡献。”

  许三笑听出对方有意把话拉回来,遂停住脚步回到座位,笑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老虎这种动物非比一般,养活一头成年猛虎所需要的林地面积要上百平方公里,在这么大面积的原始丛林里寻找一头耳目鼻子和行动都比人类敏捷百倍的动物,难度是相当大的,你们调查组条件有限,人员又少,找不到老虎也是正常的,但我认为断无理由怪罪到山庄猎园头上。”

  程新林一听这话便要开口,却被马德贵抢过话头,“许村长的说法还是有一定根据的,这件事还得再研究研究。”

  许三笑心想,这个马德贵做事务实,的确是个办实事的人,只可惜没有实权,说了也不算,老小子现在玩的是缓兵之计,主要是被那一百多万的餐旅费给逼的。这家伙说话时目光闪烁不定,笑的忒假。分明打着用稳君记把老子稳住,然后找机会开溜的主意。如果让你们就这么回了省城,那老子就白在江湖上飘了那些年。

  但又一想,如今这年月,强行禁锢这国家公务人员也不妥当。脑瓜一转计上心来,笑道:“马副组长这话说的我爱听,既然你这么讲话,那我也不好再咄咄逼人,非硬要求各位结账才能走人,毕竟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谁也不可能出门随时带着存折走。”说到这儿顿住,环顾四周,只见调查组老中青的林业部门专家们个个松了一口气,拿期待眼神看着自己,脸上就差赖账二字了。继续说道:“话虽如此,可各位也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毕竟各位在这里消费的东西都实实在在摆在那儿呢。”

  调查组住在虎啸山庄,许三笑给安排的食宿都是最高规格的,如果拿对外经营的标准来衡量,这个收费真算不得多高。十八个人住了两百天,花不到一百三十万,平均每人每天连住宿带用餐的费用是三百六十元,而虎啸山庄最高规格的价钱是要远远高过这个价的。这钱收的合情合理合法,官司打到天宫上去都无所谓。

  马德贵也知道自从住进虎啸山庄以来,这伙人只当自己是举着尚方宝剑的钦差,全没把眼前这个看似年少可欺,其实颇为厉害的小村长看在眼里。一天到晚,饭来张口便吃,从不问价,酒来仰脖就往肚子里倒。困了就睡,渴了便喝,那些味道鲜美的乡间美味若是在城里吃到,肯定价格不菲。

  许三笑敢这么笃定的跟他们要这笔钱,就说明这阶段他们吃的用的人家早已给记录成册。天下哪有白来的晚餐?昨天程新林说要走的时候,马德贵就劝过他,一定不要按照先前计划的写这份报告。或者说不要把写报告的消息让山庄的人知道。可惜程新林这个草包遇上山庄里那位美丽惊艳的俏寡妇后,就全没了主意,三言两语便被套出了真实打算。

  “许村长,听你话里的意思是你已经想到解决之道,不如直接说出来,能办到的我们绝不含糊。”

  许三笑知道他还在故技重施,这会儿话说多漂亮日后都是狗屁,嘿嘿一笑道:“你们都是体制里的人,在外头吃喝用度自有单位给报销,虽然数目大了点,你们肯定很难开这个口找领导报销,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钱最终还是着落到你们单位来还,既然是这样,我琢磨是不是可以这么办,我写一份欠账的字据,你们以单位的名义签个字,然后各位每人在上边按个大拇指印,只要做到这一点,我立马送各位离开,这钱我自己跟你们单位领导要去,为难的事情我来办。”

  程新林还在犹豫,马德贵立即站起,干脆的说道:“就这么办吧!”

  许三笑当场让人拿来纸张印泥,写下字据后交给程新林签了字,再由调查组所有成员集体按下手印。许三笑拿了借据出门便找米寡妇,交代道:“赶快去叫霍大鹏准备车,我现在就去省城。”

  米寡妇问:“小赵不是说让你等消息吗?干嘛走的这么急?”

  许三笑嘿嘿一笑:“他们想跟我耍无赖,我就给他们玩一个恶人先告状。”

  霍大鹏就是大兰子的儿子,也是村子里唯一学过开车的后生,比许三笑大上四岁,九年前当兵去了冀东省,在部队时学的开车。这小子性格跟他那个火爆的爷爷一样,都是顾前不顾后的主儿,做事从不想后果。结果在部队闯了祸,转业回到地方后一直在外头打工,虎啸山庄建成后被许三笑撺掇大兰子夫妇将他叫回来,暂时给许三笑开车。

  霍大鹏一阵风似的来了,进门就问米寡妇,“婶子,找我什么事?”

  这家伙长的好像半截子黑塔,棱角分明的一张国字脸,浓眉毛,小眼睛继承了大兰子的基因炯炯有神。许三笑经常打趣他天生一张人民公安的脸,不去当警察真是太可惜。

  米寡妇说:“你三爷爷要去省城,现在就动身,赶紧去准备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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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入城赴公子宴

  并不算宽敞的山道上,霍大鹏把小瑞虎当成了大陆虎,开的叫一惊心动魄。直道上油门踩到底,速度过百。过弯儿时总是到了跟前才减速,一次次甩着屁股拐过去,着实让人惊出一身冷汗。许三笑手抓着扶手,时不时看一眼路边的深涧。早年混迹江湖,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可千万别在小河沟里翻了船。刚想要说大鹏两句,还没等他说什么呢,霍大鹏倒先给他吃起宽心丸来:“三爷爷,您甭一个劲儿的往那沟里头瞅,就这路,在我当兵的部队里头,随便拽出来一个都敢跑一百二,这也就是车上坐着您,不然我••••••”

  许三笑一瞪眼,大鹏及时住口,车速却丝毫未减。许三笑这还是第一次坐他的车走这么急出远门,之前去镇上开会,每次都是从从容容的走,这大鹏每次都被他妈大兰子揪着耳朵告诉,一定要稳稳当当的开,保护好你三爷爷。所以前几次大鹏都是绷着劲儿开车,这回所以敢开这么快,却是因为许三笑有话,能开多快就开多快。

  许三笑问:“让你走之前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大鹏坏笑道:“您放心,我保证他们的车两三个小时内哪也去不了,喷油泵和柴油滤清器里头全是水,手动泵且得弄一阵子呢。”又补充道:“这还得说那个司机是明白人,否则一天动不了也是它。”

  许三笑赞道:“嗯,干的不错,既然这样咱们也就不用那么急了,慢点开吧。”指着车外的深涧又道:“这么险的路,你还敢跟老子吹什么你们部队的人个个都能开一百二,你当那车是长在你们身上的腿呢?”

  大鹏的黑脸膛忽然变得更黑了,沉声说道:“三爷爷,您说我踢我怎么都成,但您不能笑话我的部队。”

  许三笑见他说的郑重,知道刚才的语气有点不好,歉然道:“对不起,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一下,你到底在什么部队当的兵,我记得走那年说的是去冀东省,你们那到底是什么部队,能跟我说说不?”

  大鹏想了想,道:“按规定是不能说的,我们那儿属于总参直属的秘密部队,每个兵到了那都要签终身的保密协议,所以我不能跟您透露细节,不过我敢拍着胸脯跟你说,我刚才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吹牛的,我在部队时的班长叫刘枫,他能驾车在横架在山涧上的两根钢缆上以时速五十迈的速度通过,这是我亲身经历过的。”

  许三笑知道有句话叫术业有专攻,又想到自己会的一些玄门绝活儿,同样在外人眼中是不可思议之事。大鹏这家伙是个实诚人,几乎没可能跟自己鬼扯。看来这世上还真有驾驶技术出神入化的主儿。

  大鹏被勾起了回忆,话匣子打开就多说了几句:“说起我这位老班长来,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年我和班长一起出去执行任务,在边境,我一时犯浑闯下大祸,班长替我背黑锅,结果我们两个一起转业回地方,自从转业后,一晃儿我们都快五年没见面了,班长先回了家乡,后来又去了中东干雇佣兵,也不知是生是死。三爷爷,我不怕你笑话,有时候做梦见到他,我都想哭,我们班长命苦,本来在部队因为驾驶技术特别突出,都已经定了年底提干,却被我连累的转业回了地方,那件事发生之后,班长从头到尾不但没说我半句,还安慰我,让我回家好好孝敬我爷爷••••••”

  许三笑从兜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三枚一面分别代表天地人,另一面代表阴阳五行的古钱来,说道:“既然你这么惦记他,我不妨替你占一卦,看看他现在人在何方。”

  霍大鹏是个不信邪的主儿,怀疑道:“您这是逗我玩儿呢,还是要动真格儿的?”

  许三笑挠头道:“你小子要是能把在部队学的这口京片子改了,老子就告诉你我这卦到底灵不灵。”

  霍大鹏嘿嘿笑道:“您说啥子就是啥子,我倒要看看您这牛皮咋个吹破地。”

  许三笑把手中古钱往空中一抛,三枚古钱落在后排座位上。回头瞥了一眼,道:“天地定位,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这卦象可不怎么样啊,三才独缺一个人,你班长他现在不在国内••••••”

  霍大鹏道:“这还用您说。”

  许三笑道:“我还没说完呢,你小子急什么,根据这卦象看,天地都现身了,唯独这个人隐藏在北位上,北方主玄水,你班长是北方人对不对?”

  霍大鹏微微一愣,额首道:“是啊,他是北疆省人,您还真算出来一些我没说过的东西,那您能不能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

  问卜求卦是天机大夫的本事,许三笑当初学的是堪舆童子,对这个只有一知半解,故作深沉的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胡蒙道:“嗯•••这位刘班长就快要回国了,这人心系家乡所以人字古钱才会落在北位上。”

  绝大多数人问卜都是闻喜而喜,闻恶而恶。大家问卦,都喜欢听好消息,而不爱听恶讯,听见高兴的喜讯就兴高采烈笃信不疑,听到不高兴的坏消息往往就会厌恶甚至怀疑。霍大鹏也是这样,听许三笑说老班长还活着,并且快要回国了,不禁大喜过望,连说:“我爷爷总说您是半仙之体,过去我还不信,今天算是彻底服了,您真能未卜先知,不然您怎么就知道我班长是北方人呢?我班长的军事素质强过我一倍,当雇佣兵确实危险,但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打死他的子弹还没造出来呢。”

  许三笑见他对那位老班长的感情太深,不忍令他失望,本想告诉他自己不是天机大夫,其实并不擅长问卜之道,话到嘴边终于没说出口,笑笑道:“问卜之道深奥难明,我这点道行还浅,你也不要太过信以为真,咱们在这边善祷善告,上苍如有知,一定会保佑你的班长平安归来。”

  霍大鹏黑脸堆欢,连说:“会的,会的,三爷爷的卦灵,老天爷的眼明,这个绝错不了。”说着,自我加持又呵呵大笑数声。

  ••••••

  山南省会,蓉城。龙兴福地,一隅洞天之城。

  许三笑和霍大鹏如约来到位于丰牛区的玄都大酒店。刚到大门口,就看见赵海峰和齐蓉蓉表兄妹两个正等候在此。

  赵海峰一身便装,气质依旧刚毅。

  齐蓉蓉出门前看来是特别精心打扮过的,身上穿了件淡粉色圆领女装,下身配同品牌短裙,两条修长的美腿露在外面,脚下蹬着一双很普遍的水晶风格高跟鞋。穿着大方得体,且不失朴素。见到许三笑和霍大鹏,她先是一喜,接着看到许三笑一身村干部标配的绿军装蓝裤子打扮,表情夸张的叫道:“许三娃子,你就穿成这样便跑来见我呀,别怪我事先没警告你,如果你去科大报到时也穿这身,我是断然不会陪你办什么入学手续的。”

  赵海峰把脸一沉,道:“蓉蓉,三笑是咱们的朋友,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吗?他不讲究衣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因为他穿的怎么样才跟三笑交朋友的吗?还不快些道歉!”

  赵海峰看重许三笑,这种欣赏可称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是通过多次接触交往后做出的决定。

  齐蓉蓉冲许三笑做了个鬼脸,刚要道歉,被许三笑挥手阻止,笑道:“海峰兄,你这是干嘛呢,齐小姐是你表妹,她什么性格你还不清楚吗?她这是跟我不外道了,所以才开这样的玩笑,根本算不得什么,事实上我这次出门特着急,所以的确穿的有点影响市容。往里一指道:“咱还是里头说吧,不瞒你说,吃完中午饭,我还得去林业厅办点事儿。”

  赵海峰一挥手把三笑和霍大鹏往里让,道:“我知道你有事儿,不过更知道你的酒量,少喝点应该没问题吧?”

  许三笑哈哈一笑,不客气的:“对付你估计不成问题。”

  四个人在包厢里坐定。

  赵海峰道:“三笑,你可真难请啊,我在军区车船部是管发军牌的,一天到晚想请我吃饭的人,月初能排到月末,够难请的吧?跟你一比,什么都不是啊,你自己说,我请你几回了?”

  许三笑干脆利落的举起杯子,“不用说了,罚酒,罚酒,今儿来就是给你个机会报仇的,上回你在我那喝大了,这回能不能把哥们儿弄趴下,就看你有多大道行了。”

  齐蓉蓉笑道:“等一下,趁着你还没喝大了,我先问你件事,我那只大懒猫在你那还好吧?”

  许三笑道:“放心,交给我小姨子照看呢,怎么喂食,如何梳理帮它活血,这些我都教给她了,小丫头心细着呢。”

  “小姨子?”齐蓉蓉微感讶异,“都说你们乡下结婚早,你这也太早了吧?”

  许三笑摆手道:“是女朋友的妹妹,在我们那的习俗是对相之后双方都没意见,就可以算两口子了。”

  齐蓉蓉想了想,又问:“是不是上次你送我们走的时候站你身后的那个漂亮女孩儿?”

  许三笑回忆了一下当日的情形,点头道:“对,就是她,大名叫米粒儿,那几天我还安排她负责招呼你来着。”

  米粒儿天生丽质,若论姿色模样胜过齐蓉蓉不止一筹。

  齐蓉蓉看来不是很喜欢这个话题,“行了,不说这事儿了,说说你吧,怎么想着要混个文凭了?好好经营你那虎啸山庄,用不了几年你就是亿万富翁了,到时候你喜欢来大学给别人做演讲都行。”

  许三笑挠挠头,笑道:“人各有志,就好比海峰兄,赵家在部队树大根深,海峰兄放着大树底下好乘凉不呆,还不是闹着要转业回地方工作?”

  赵海峰道:“怎么说着说着扯到我身上来了?”

  齐蓉蓉道:“我哥的情况跟你可不是一回事,他那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哦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这么死乞白赖的非要弄个文凭又是为了什么?”

  许三笑端起杯子,道:“来喝酒,总之这件事就拜托你们兄妹了,蓉城里我就认识你们俩,托关系咱肯定是不行了,花钱还凑合,需要多少钱的时候千万别替我省,别看咱穿的影响市容,兜里的钱可能活跃经济。”

  赵海峰笑眯眯道:“三笑,我跟你提过钱吗?”目光炯炯盯着许三笑,欣赏招揽之意已无需明说。

  许三笑打个哈哈,道:“有道是亲兄弟明算账,咱们朋友一场,你肯帮忙已经很够意思了。”

  赵海峰神情一滞,挠挠头没说话。

  齐蓉蓉有意岔开话题,“许三娃子,你去林业厅见范大伟就打算穿这身吗?”

  霍大鹏刚才一直在跟几个粉蒸狮子头较劲,这会儿忽然抬头说道:“三爷爷,你要信我的,咱们一会儿去林业厅,你最好还是换一身不影响市容的‘便装’,您这身职业装恐怕连人家大门都进不去。”

  许三笑哈哈一笑,夹起一块‘张飞牛肉’放到大鹏碗里,笑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转头对齐蓉蓉说:“你之前说的有道理,我们俩这次去林业厅是去要账的,穿的太寒酸恐怕连门都不好进,回头吃完饭,你领我们去买两件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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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解山水问官门

  酒桌上,许三笑与赵海峰、齐蓉蓉兄妹俩相谈甚欢,时下神州大地流行复古之风,古玩收藏,风水玄学都属于时尚话题。许三笑出身玄门堪舆童子,于风水之学比之当世任意名家都绝不逊色。说起这个话题自是如鱼得水。

  赵海峰对转业去外地一事还存有疑虑,见许三笑说的头头是道便求他指点迷津。

  许三笑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从风水学的角度看,所谓山管人丁水管财,故南龙山脉多出大智者。又故古代近代东南沿海地带都是财富聚集之地。你喜欢的人在东南,但你的根基却在这里,如何选,就看你这辈子想要有一番什么样的作为了。”

  赵海峰叹道:“我对她是一定不会放弃的,但另一方面,我也的确不想离开部队去东南发展。”

  许三笑道:“也没什么麻烦的,解决之道还是在风水学中找,请听我慢慢给你道来。”

  如按照我刚才所说,那有山有水之地岂非更佳?其实则不然,风水学自古便有大吉大凶之地不过一线之隔的说法。

  山有穷山,水有恶水。看似藏风纳水妙不可言的地方,却不知山中有虎狼,水中藏恶蛟,未必不能是大凶大险之所在。运用之道因人而异,个中变化存乎一心。

  若论华夏大地上风水玄妙难测之最,从古至今,当属巴山蜀水最是变化多端。有人以此为根据地,龙腾九天开创大汉天下,有人在此创下根基成就三分天下格局;却也有人在这里只爱芙蓉不爱江山,困于此地不知死之将至,而贻笑千古;近代最有名的关于巴蜀山水的偈语当属关于老蒋公的那句:胜不离山南败必走台岛••••••

  许三笑过去跑江湖时看周半仙给人推衍运数向来是八分问道二分观人。而许三笑还没有他那个道行,充其量只能做到三分问道七分观人。行话讲,就是凭空而来无不言中的本事还差些火候。

  赵家的根已扎入足下这块大地里,赵海峰的秉性沉稳刚毅,留在这边,今后发展的道路自然是四平八稳。许三笑依照观人心之法,借几分天意劝他留下。果然一语说中了赵海峰的心事,后者点头说要重新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许三笑在酒桌上大谈起风水之学,把赵海峰兄妹侃晕,看一眼时间,果断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先麻烦蓉蓉带我们去买几件衣服,等我办完事情,晚上咱们接着聊。”

  赵海峰有些意犹未尽,刨根问底:“依照你的说法,我不应该离开蓉城?”

  许三笑看出他内心中的不舍,回答直指其心:“准确的说法是你应该把她争取到你身边来,我相信海峰你有这个魅力。”

  齐蓉蓉感叹道:“许三笑啊许三笑,你可真是个让人看不透的家伙,想不到你养猫厉害,做买卖也行,今天又发现,你还懂得风水之学,你这样的人现在又要去学校混文凭,真弄不懂你到底想做什么?”

  答案其实很简单,只不过齐蓉蓉绝不会往那个方向想罢了。齐蓉蓉的爷爷是国内著名的空气动力学科学家,父母都是体制里的中层干部,家庭条件优渥,真正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她从小见多了官场中人的各色嘴脸。在许三笑身上,她几乎看不到半点那些人一样的特质。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说三笑到底想做什么?”赵海峰话锋一转,又说:“不管三笑想做什么,咱们作为朋友,能帮到的地方尽力而为就是了。”

  许三笑借着酒兴哈哈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更不需要藏着掖着,我想当官嘛,村长可不是什么官。”

  齐蓉蓉听了,瞥了一眼赵海峰,轻轻一叹,道:“唉,又让老头说中了,原来他果真有这样的想法。”言下之意,有人早已看出许三笑又入官场之心。

  赵海峰解释道:“前些日子在我外公那闲聊的时候说起你来,蓉蓉就说你有商业头脑,早晚能成巨富,我外公却说三笑你志不在商场,而是在官场,蓉蓉不信这才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四人吃饱喝足,余兴未散之余,赵海峰将他的路虎车钥匙交给霍大鹏,说:“等一下开我的车去吧,不然你们连门岗都很可能进不去。”赵海峰说的有道理,朋友间相互借个东西也属寻常事,许三笑未做多想,道了声谢谢。顺手接过。

  齐蓉蓉带着许三笑和霍大鹏去买衣服。之前许三笑在齐蓉蓉的印象里,整个儿就是一有本事的土老帽。选了一圈衣服后才发现,这位许村长不但不是土老帽,相反还是位时尚达人,各国名牌烂熟于胸张口便来,有几个牌子甚至齐蓉蓉都不大敢确定,他却看一眼便知产地名头,说的头头是道且无一不中。竟大有已将天下名牌尽数谙熟于胸的气势。

  齐蓉蓉惊诧之余不免又扮了一次好奇宝宝,问个不停。许三笑给霍大鹏选了一身价格昂贵的古奇,外罩一件黑色萨巴蒂尼风衣。虎背熊腰的大鹏穿上这身之后,立即呈现出黑道猛男的效果。齐蓉蓉赞叹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的同时不禁问道:“许三娃子,你把他打扮的这么酷,你自己准备穿什么去?”

  许三笑一指身后高大威猛的大鹏,笑道:“我有这样一个跟班,谁看见他之后还会在乎我穿什么?”

  霍大鹏是个孙子辈儿,很小的时候就被老支书霍玉贵拎着耳朵给许三笑磕过头,逼着叫爷爷。那会儿他还不服气,仗着比许三笑大几岁,没短了找许三笑练练。一个是江湖中摸爬滚打多年,年纪不大却已亲手宰过人的玄门堪舆童子,另一个不过是体格稍比同龄孩子壮一点的乡村少年。霍大鹏怎么可能是许三笑的对手,每次练完的结果都是鼻青脸肿晕头转向。在这位稀奇古怪招数层出不穷的三爷爷面前,他早已习惯钦佩和服从。

  齐蓉蓉惊讶的:“敢情你不打算给自己换一身衣服呀?”

  许三笑道:“喏,该换的已经换完了,你难道不觉得我这个样子相当具备震撼效果吗?”

  齐蓉蓉上下打量一番这奇葩的二人组,老板穿了一件老式的草绿四兜军装,一条蓝色迪卡布的工作服裤子。穿的寒酸,偏偏人是神气活现的。看起来憨头憨脑的跟班却穿了一身昂贵的世界名牌,最后配上
一副兰迪墨镜,谁还认得出这就是刚才那个衣着朴实,模样憨厚的乡村青年?一想到这么一对组合要去林业厅讨债,齐蓉蓉便不自禁的期待起来,他要怎么去闹呢?

  ••••••

  下午三点,大日头刚偏西,省林业厅大院门前,霍大鹏驾驶着许三笑跟赵海峰借来的路虎大吉普飞驰而至。一个漂亮的神龙摆尾之后,路虎车稳稳停下。造型十分夸张的霍大鹏跳下车走到门口保安岗前,对着两个有点直眼,正琢磨他是什么路数的保安说:“跟你打听一下,这里是不是林业厅?”

  保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不自主的突了一下。霍大鹏的体魄在山南地面上绝不多见。嚯!好一条威风凛凛气派非凡的大汉。保安先吃了一惊,不过他毕竟是一省厅级办公场所的保安,富贵逼人,牛气熏天的主儿见得多了,并未被大鹏的气场给震住,客气的问:“请问你找哪位?”

  霍大鹏回头看一眼路虎车,道:“我不找谁,是我老板想找范厅长谈一谈。”

  保安又非常公式化的问:“跟秘书办公室预约了吗?”

  霍大鹏摇头,老实的:“没有,我们从大老远的地方起大早过来的,哪有时间预约?”

  保安有礼貌的:“那就对不起了,我们不能让你进去,请你在这里登一下记,说明白你们有什么事要见范厅长,我们会把你登记的表格交给秘术办公室,由办公室主任根据范厅长的日程来安排见面时间。”

  霍大鹏愣住了,暗忖:见个人要这么麻烦吗?这个范厅长的谱比我们师长还大。转身回到车上,如实向许三笑汇报了情况。许三笑并不意外,轻轻一叹,有的力不想借也不成。道:“这谱都是相对的,领导的时间和日程能否安排的开,关键是看领导的领导有什么需要,你现在过去对那保安说,你是省委常委省军区赵司令的侄子,有事要见范厅长,你再看他是什么态度?”

  霍大鹏挠头,问:“三爷爷,这行吗?咱们借人家的车充门面也就算了,咋还能冒充人家呢?”

  许三笑把眼一瞪,“甭废话,让你怎么说就怎么说,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吗?”

  霍大鹏还真有点怕他,只得硬着头皮又回到保安岗前。

  保安见他又来了,忙拦住问道:“唉,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刚才让你登记你不登,这会儿又来干什么?”

  霍大鹏依照许三笑教的,不客气的说道:“我是省军区赵司令的侄子,有事要见一见范厅长,麻烦你帮着问一声,看看范厅长是不是有时间。”

  保安闻听,忙瞥了一眼路虎车上白色军牌,态度一变,立即肃然起敬点头道:“请您稍等一下,我往秘书办公室挂个电话,看看范厅长的会开完没有。”

  这保安在这种地方工作久了,不但眼力见了得,说话办事同样不简单。之所以这么说正是为了留有余地。如果范厅长不肯见,他还可以说领导在开重要会议。

  电话打通了,保安挂断电话后升起门杆,告诉霍大鹏范厅长在五楼九号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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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官和公子都不简单

  前些年华夏官场流行单位主官都在九楼五号办公,寓意九五至尊。后来有一位港岛风水大师在电视节目里说,什么九五至尊,一无山白二无水岸,不藏风不纳水,不过是朝九晚五而已。从那以后,这股子九五至尊的风便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五九之数,其中含意依然。

  路虎车开进门岗停在林业厅办公楼门前。霍大鹏屁颠屁颠下车开门,许三笑龙骧虎步走下路虎车。门岗里的保安见到他那雷人造型后登时傻了眼。见过老板低调的,没见过这么低调的。见过跟班高调的,绝逼没见过这么高调的。但无需怀疑,此刻走下车的,衣着朴素的年轻人肯定就是老板,因为许三笑一下车,本来牛高马大的霍大鹏就仿佛矮了一截儿似的,不是因为个子矮了,而是因为许三笑下车后,霍大鹏身上那股子迫人的气势突然荡然无存。

  常听人讲,此子不凡,他年必成大器。但到底怎么个不凡法,很少有人能解释清楚。有句话叫衣服是买来的,气质是养出来的,久居上位便有雍容,常在江湖难免风霜。许三笑身形清瘦,不过一米七五的中等个子,但他身上就是有一股子气,仿佛能够升腾出体外,走到哪都不会显得矮人半头。从小被蹂躏无数次的霍大鹏在这位年轻的三爷爷面前根本抖不出半点威风来。

  范厅长办公室门前,许三笑示意大鹏在门口等着,敲门后推门步入。

  从村官到厅长,这条路有多远?这个差距有多大?许三笑又想起自己还不是体制中人这件事,在心底里一叹,长出了一口气。收拢心神,抬头看,只见一张巨大办公桌后边坐定一中年男人,听到他的脚步声,抬起头跟许三笑对视了一眼。

  好一张丑脸!许三笑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上去是不动声色,而不带一丝惊诧。道:“下午好,您一定就是范厅长吧?”

  这小子是谁?不是说赵司令的侄子要见我吗?就穿成这个样子?门岗怎么搞的?中年人露出诧异的表情。点点头,问:“你是振华同志的侄子?”

  中年人正是省林业厅的范大伟厅长,此人相貌极其特殊,整张脸不打便已肿了,红彤彤,上面密布着青春痘残骸留下的陨坑,一双小母耗子眼豆子似的,尖角挂红,仿佛犯了角膜炎。大蒜头鼻子上螨虫坑密密麻麻,令人望而生厌,嘴唇四周尽是紧皱,倒像幽门多一些。此人的相貌充分验证了我党挑选干部不以貌取人的作风。

  许三笑看的仔细,但相面是他的专业技术之一,打量一个人不过是瞬间之事,迅速答道:“范厅长,我是南山市艳阳县歇马镇虎啸村的村长许三笑,我来这里是想跟您谈一件事。”

  范大伟不悦道:“不管你要谈什么事情,都先放一边,我就问问你,为什么要冒充赵司令的侄子?”

  许三笑不动声色向前一步来到办公桌前,从兜里摸出那张调查组全体成员按了手印签下林业厅森林自然中心大名的字条放在桌上。道:“您先看看这个。”

  “看什么?”范大伟不耐的,一把抓过来,“这是什么东••••••”啪的一下!重重拍在桌上,怕看错了,又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在心中骂道:“这帮蛀虫,草包饭桶吃货!”

  许三笑若有深意道:“范厅长,我今天来不一定是要账的。”

  范大伟心里还在骂人,骂程新林这老吃货挥霍林业厅有限的资金,骂门口站岗的保安有眼无珠,让许三笑蒙混过关进了他的办公室。这笔钱对于他这么一个手握大权的厅级干部而言并不算什么大数目,关键是看花的值不值。花的人是谁?在花钱的过程中是否尊重了他的意见。

  通常来讲当官的不怕花公家钱,但却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下边人出去公干吃喝玩乐,若是领导的嫡系亲信,自然没有话说。但如果是类似程新林这种酸臭愚顽一肚子牢骚之辈,花出去的每一笔钱就都必须经过他同意。

  范大伟很快平复了胸中怒火,将字条推还给许三笑,面沉似水,接连发问:“程新林呢?调查结束了,为什么他还不回来交调查报告?还有,你是怎么拿到这张字条的?你刚才说不一定是来要账,又是什么意思?”

  许三笑从容道:“程教授他们正在路上,至于这个字条怎么来的,您可以打电话找他核实一下,我刚才说不一定是来要账的,意思就是这钱您可以给也可以不给,给不给全在您一念之间。”

  许三笑的话引起了范大伟的兴趣,他还在调整思路,分析此事的因果关系,他其实最关心的是赵振华的侄子在这件事当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一指字条,道:“小许村长,你有话不妨直说,怎么叫全在我一念之间?这么大一笔钱你就能做主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能!”许三笑干脆的:“钱再多总有花完的时候,您的一个念头可以挽救我们村几百口人的饭碗,虎啸山庄是我一手创办的村办企业,野猪岭上的猎园是山庄的主营业务,程教授他们找不到老虎,就把责任推到我们山庄头上••••••”

  范大伟已迅速从最初的惊讶和意外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思路也理清了,摆手打断许三笑的话,“小伙子不要急,讲话也不要这么偏激,这件事咱们先不讨论,我先问问你,你不是振华同志的侄子,为什么会乘他的车来?”

  许三笑从这句话当中敏锐的把握到一些东西来,赵家在山南官场影响力巨大,赵海峰很低调,但他的车却不低调。许三笑道:“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我所以要坐他的车来见您,是因为海峰曾经几次去过虎啸山庄,对那里的环境非常熟悉,如果您需要核实我将要对您说的话内容的真实性,我随时可以把他请来作证。”

  这是一个尚未爆发但随时有可能爆发的丑闻,也可能还是一个警告!范大伟所顾虑的远非许三笑能想象,他摆手道:“不必了,你的意思我已清楚,这张纸条请你留下,等一会儿我会安排财务给你结账。”

  这就结束了?这是许三笑生平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权势的威力。但这权势并不是他的,甚至不是赵海峰的,而是属于赵海峰的父辈和祖辈们在山南省经营二十几年编织起的一张巨大的关系网的。范大伟以如此果决的方式解决这件事的目的是不希望林业厅内部的龌龊矛盾被这张网的某个环节利用。因为忌惮这张网,所以他不但给了许三笑钱,还给了他想要的那句话。

  回去的路上,许三笑闷闷不乐。

  霍大鹏问他拿到钱,事情也办成了,还不高兴又是为了什么?

  许三笑轻轻一叹,什么也没说。

  他自负胸藏沟壑,本想着凭三寸不烂之舌,一身左道奇术足以办成这件事,来的路上他在脑海中做了十几种假设,从先声夺人的穿衣风格到理据自如的一言一行,甚至想到了必要时对这位范厅长用上迷神
术,可到头来却是狐假虎威,仗着一辆车和一块车牌搞定。正好比一拳击手,精心准备蓄势待发后,一拳挥出去却打在了空气中,对手根本没接战。固然取得胜利,但这胜利并不能让他丝毫体验到征服的快
乐,反而通过这件事,让他认识到了在官场里混,个人能力再强也是渺小的。

  他在想的是赵海峰之前为何主动要借车给我?是否有故意显露赵家的权势给我看的意思?

  闭目沉思中的许三笑突然睁开眼,道:“你说的对,事情办成了,老子没道理不高兴。”

  霍大鹏说:“这件事你得好好谢谢赵海峰,这个朋友让你交着了。”

  “谢是一定要谢的,但现阶段还真不适合跟他继续深交。”许三笑自省道:“咱跟人家终究是两个世界的,狐假虎威这种事干的不好就成了狗仗人势,有的人惹不起赵家,却能在翻手间就把我打落尘埃。”

  如果把山南省官场比作一个包罗万有的大赌场,既有动辄需千百万赌资的梭哈,也有几百几千小赌怡情的百家乐。而赵海峰所处的圈子便是最高规格的那张赌台。林业厅事件让许三笑意识到自己的筹码还
太少,这张桌子上稍微一个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输的精光。这件事还说明了另一个道理,在官场中,首先要做的是找准适合自己筹码的牌桌,否则,没有足够的筹码,你就只能远离牌桌,甚至连站队的资格都
没有。

  回想着赵海峰借车时热忱亲切的样子,许三笑不禁要问一句:赵海峰啊赵海峰,你究竟是我的贵人呢还是命中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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